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炮灰女配悲剧史 作者:阿明明 文案: 二货舞姬洛一一:啊?皇上看上我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啊?相公你知道吗? 二货宫妃洛双双:啊?姐妹们不待见我?不知道啊?皇上从来没和我说啊! 二货公主黄三宝:啊?婆婆在刁难我?没发现啊?看不出来啊? 仰望这一排二货呆萌女主,唯一的炮灰倒霉女配梅侍君忍不住掩面泪奔,凡事都不按套路来,老娘不陪你们玩啦…… ---------我是女配憋屈一辈子的分割线-------- 1、本文分上中下三卷,分别是《二货舞姬生存记》,《二货宫妃宫斗记》,《二货公主奋斗记》,CP分别是舞姬×乐师、宫妃×皇上、公主×驸马,女主均二货,唯一能称道的就是吊炸天的好运气。 2、本文名曰《炮灰女配悲剧史》,完全是字面意思……但倒霉归倒霉,炮灰归炮灰,女配梅侍君还算是人生赢家来的^_^…… 最后,打滚卖萌求留言,呜呜呜,作者我好寂寞的>_<!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阴差阳错 天作之和 宫斗 搜索关键字:主角:梅侍君 ┃ 配角:洛一一,洛双双,黄三宝 ┃ 其它:女配,倒霉,二货 ☆、殿前美人再难得   美女。   很多的美女。   各色美女或清丽或美艳、或温婉端庄或清冷傲然,莺莺燕燕齐聚一堂,真是好一番美景。   这些都是官家贵女,都是臣子们家中最拿得出手的女儿。美人们都是十六七岁正值妙龄,一个个精心打扮不为别的,都是为了博得座上那人的青眼。   只是那人却并没对这些翘首以待的美人们特别注意,他的目光更多的凝聚在他身侧座下眉目粗犷的男子身上,不时寒暄几句,偶尔转头和身旁的皇后说上几句话。   这样短时间还好,时候一久美人们对此便颇有意见,几个格外出挑的美人尤其自信也就尤其不甘,脸上均露出了失落的表情。   只是身旁的父亲或兄长小心提醒,美人们到底还是没敢当真发作。多数美人只是微一皱眉,就依旧巧笑嫣然的继续饮酒笑闹起来。   不过梅太傅的嫡女梅侍君在家中是娇惯极了的,见自己悉心装扮没有取得意料之中的结果,她便紧皱着眉头嘟起了嘴唇,话语中掩饰不住的流露出一丝浮躁。   梅太傅警告的瞪了女儿一眼,梅侍君多少有些惧怕父亲,便微微的低下了头,收了那副不满的姿态。但她仍不甘心的看了看座上的九五之尊,心中不明白自己是如此这般的美貌,怎么就得不到那人的青睐呢?   论容貌,梅侍君的确算是格外出众的美人。她是标准的柳眉、凤眼、桃腮、朱唇,举手投足带着世家之女的大方贵气,搁在哪里都是众人的焦点。只是美人再美也只是这场宫宴的点缀,这场宫宴,本就不是为这些美人而设的。   不少臣子们的确抱着让自家女儿或妹妹陪侍君侧的想法,谁让座上那位人君如今年方二十有三,正值青春年少,后宫亦并无多少妃子。若是自家女儿或妹妹此时入了宫,倘能博得圣上的宠爱,那荣华富贵就享用不尽了。别说他们多想,就连皇上身旁的皇后娘娘,心里也是如此想的。   皇后李淑贤年长皇上九岁,性子贤淑豁达,皇上即位后几次提起纳妃都因故未成,她这个皇后比皇上还要着急几分。这次宫宴也是一次机会,若是今日皇上看中了下面哪个贵女,那就当即纳进宫中也无妨。皇上膝下如今只有一子一女,就算他自己不顾念子嗣,作为皇后也得为皇上考虑啊……   皇后李淑贤想到此处,不由得偷眼看了看身旁的黄钰。见他对满殿美人视若无物,专心的和身旁洱或国的使臣说着些什么,李淑贤也只得暗暗叹气。看来他对这些贵女们不怎么感兴趣啊……   今日的宫宴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迎接这位洱或国的使臣。   说起洱或国,实在是颇为有趣。该国论地域疆土倒是与大商国不相上下,不过其人口数量不多,国民性子又颇为单纯,常常被他国觊觎。只是洱或国位置易守难攻不说,每每到危急关头必有好事降临,时而久之,便都说洱或国是上天眷顾的一国。   洱或国与大商国相交多年,时常互通有无,两国关系倒也颇为融洽。只是洱或国的贡品向来与别国大不相同,别国进贡送美女,他们送只会抡大饼的大厨;别国送珠宝金银,他们送“特产”地瓜土豆……   此时洱或国使臣正坐在黄钰身侧之下,一边和黄钰说着洱或国的风土人情,一边大笑着喝酒吃肉,倒仿佛把进贡一事忘得一干二净。这反让人有几分好奇,这次洱或国的贡品到底是什么呢?   酒过三巡,洱或国的使者吃得也差不多了。他眨眨眼睛,仿佛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来做什么的,很豪放的用袖子抹了抹嘴上的油,有些不好意思的起身说:“皇上,国君命我等使臣查探您的爱好,我们查探了一番,却终不知您喜爱什么。但我国以往所进贡之物据说与他国颇为不同,而以往他国贡品多为美人、珠宝之类,故本次国君特安排舞乐奉上,请皇上欣赏。”   说完,那使臣也不等黄钰让他平身,自己抬起头来一脸期待的看着黄钰。   黄钰本来就对洱或国国人的性子有几分了解,所以也不怪罪使臣的失礼。此时宴席已过了一半,正值无聊之际,听到洱或国有舞乐奉上,黄钰倒是有了几分兴趣,于是他便淡笑着点了点头。   使臣大喜,赶忙招手令人筹备。须臾之后,殿中便清理出一块场地,有八个人抬着一面大鼓从外进来。放下鼓之后,那人便束手退了出去。   只见殿门口徐徐走进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她个子高挑,身材纤细修长,□□在外的一双莹莹玉手雪白滑润。只见她微一行礼,脚步轻盈的翻身到了鼓上,舒展开的双臂如一只飞翔的鸟。   随后她抬起头来,如幽泉一般的双眸看向了座上的黄钰,慢慢的解下了自己的面纱。   在她揭开面纱的瞬间,原本喧闹的殿内一霎时便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到众人惊叹的抽气声。   鼓面上的舞姬有着绝美的一张容颜,嘴角的那丝笑意淡然而深邃,眼波流转瞬间带出万千风情,令人移不开目光。   殿内不知何时响起了悠扬的笛声,舞姬随着乐声在鼓面上轻盈舞动着。她时而旋转,时而跳跃,美丽纤巧的双脚不停击打着鼓面,惊世容颜如梦如幻,身姿婉转如飘逸的仙子,回眸一笑,倾国倾城。   一曲终了,舞姬翩翩然停住了舞姿,她在鼓面上单膝跪下,俯首行礼。   殿中的众人久久未动,过了好一阵儿才缓过心神,用复杂的目光看向了鼓面上的那位舞姬。   如果让这样一位女子入了后宫,那恐怕,也没有这些名门贵女们什么出路了……   若要让一群美女们团结一致,那只消再来一个比她们都美的美女就行。当那舞姬解下面纱之时,这殿中美人们便瞬间褪去了颜色,沦为了那绝色容颜的陪衬。贵女们缓过神来,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羡慕嫉妒恨的神情,对鼓面上的舞姬怒目而视。   梅侍君更是恨得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微不可闻的哼了一声。她心中气恼,不由暗暗想着,这只是个地位低微的舞姬而已,根本算不上什么……   更何况皇上根本就不为之所动,自始至终保持着一个姿势,神情无比淡定。   只有黄钰自己知道,他这是看呆了。   原本只是为看个热闹,但当那位舞姬抬眸看向自己的时候,黄钰发现自己的心猛地随之一颤,整个心神便被那迷人的舞姬无情的吸引了过去。   等到她展开舞姿、动情跳跃的时候,黄钰更是无法自拔的沉溺进去,目不转睛的看着鼓面上的舞姬,一时一刻都没有放过。   她一颦一笑都透着一股诱惑,眉梢眼角虽然带着一丝媚意,但那眼中却清澈单纯。她的周身无不散发出无穷的魅力,令人沉醉,令人忍不住沉迷。   黄钰发现自己是真的醉了,他这才发现,那所谓倾国倾城的的确确是真的。毫不夸张,万般真实。   好一会儿,黄钰才从那种呆滞的状态中缓过来,只是他的目光却控制不住的黏在那舞姬身上……   皇后李淑贤注意到了他的失态,她不由得微微一笑。看来今日过后,宫中要多一位美貌的宫妃了。   在黄钰凝滞的目光下,那舞姬悠悠起身,轻轻整理了一下稍显凌乱的衣角,然后,慢慢向鼓面边缘走去。   等、等一下……   只见从一旁走过来一位乐师打扮的男子,腰间别着一支长笛,眉目秀美,是个难得的美男子。乐师就这么走过去,微笑着伸手扶着那迷人的舞姬下了鼓面,还低头小心的为舞姬□□的双足穿上鞋子。   舞姬笑的沉静美丽,双手很自然的扶着乐师的肩膀,待乐师为她穿好鞋子之后,便顺势搂住了乐师的脖子。   黄钰惊呆了!   不但黄钰惊呆了,皇后也惊呆了!殿中所有的臣子、贵女、宫娥太监全都惊呆了!这画风完全不对了!   唯一没惊呆的就是那个洱或国的使臣了,他十分自豪的拍着胸脯笑着对皇上说:““皇上!这是我们洱或国引以为豪的舞姬与乐师,您看他们的技艺您可满意?他们还是一对夫妻呢!”   呃擦擦擦!皇上皇后和殿中臣子闺女们的下巴全都掉下来了!臣子贵女们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看着舞姬和乐师手拉手微笑着来到殿前空地上,翩翩下拜。   黄钰是再也没法淡定了,他艰难的把自己的目光从舞姬身上挪下来,带着几分愤怒看向了洱或国的使臣。   使臣有些莫名,他皱眉看了看舞姬和乐师,有些惶恐的说:“皇上对他们可是不满意?那不要紧的不要紧的,待我回去禀报国王,为皇上再寻些做饼的大厨……容臣下将他们带回去先……”   黄钰此刻的心情是说不出的憋屈啊!只是他还未及说话,便见舞姬抬起头来十分委屈的看向了他,那美丽的眼眸中似乎还微微含着些许泪光?   皇上发现自己的心肝肺就这么被软软的戳了一下,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他就挥了挥手说:“让他们留下吧……”   洱或国使臣大喜谢恩,舞姬和乐师开心滴相对一笑。舞姬神情中满含着感激与喜悦,真是倾国倾城而不自知。   待舞姬乐师退下后,黄钰就一直心不在焉,宫宴早早就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第一章以坑皇上为主哈哈哈…… ☆、皇上得了相思病   洱或国的使臣过了没几日就回国了,然而皇上身边贴身的张公公却发现,皇上非常以及及其的不对劲。   吃饭的时候老是发呆,批阅奏折的时候倒是比平常专心几分,有事没事的叹气不说,这些日子一个妃子的牌子也没翻,老是在御书房过夜。   张公公之所以能跟在黄钰身边这么久,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了得。他用脚后跟一想都知道,皇上这是得了相思病啊!   那日张公公也以为舞姬会入宫为妃,皇上心中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洱或国确实不按套路来,那个舞姬居然是有相公的!皇上这个心里,自然不是滋味啊!   黄钰心中确实不是滋味,他自觉算是仁君,心胸要比寻常帝王更加宽仁几分,绝不会怪罪到洱或国使臣的头上。只是那舞姬不是个一般的绝色,那日曼妙舞姿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就是想忘也忘不掉……   这么被折磨了几日,黄钰心中真有点恨了,那个洱或国究竟是做什么啊?竟然将有夫之妇--咳咳还附赠相公,作为舞姬进献给他!   只是若换成别的女子,那岂不是见不到她了……   想到此处,黄钰不由得怔怔的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她叫洛一一。”张公公在一旁垂头答道。   黄钰微微一愣,瞬间便明白了。有些不忿自己被看穿了心事,他故作恼怒的对张公公骂道:“你插什么嘴?你知道朕说的是谁?”   “回皇上。”张公公顿了顿继续说道,“自从那洱或国进贡了舞姬乐师,皇上这些日子吃不下睡不着,眼看着消瘦了几分。奴才自幼跟随在皇上身边,为主子分忧是奴才的本分。”   黄钰顿了一顿,叹了口气说道:“你真有主意?”   “皇上,容奴才说句话。”张公公想了想说,“历朝历代纳再嫁妇为妃甚至为后的例子也不是没有,只要皇上您对她上心,纳为宫妃也并无不可。只是这后宫之事却不宜越过皇后娘娘,若有她出面,事情便会容易许多。”   黄钰闻言点了点头,脸上浮上一丝笑容,口中喃喃念叨了几句“洛一一”,便移步往御花园去了。   是夜,皇后寝宫,椒房殿。   明明不是初一十五,黄钰却没有找沈贵妃过夜,而是来到了皇后寝宫,看样子今夜是打算安歇在这里。李淑贤宫中宫人一个个都兴奋的很,她的贴身宫女秋实心中欢喜,赶紧吩咐小厨房做了好些个小菜。   皇后李淑贤一向崇尚朴素,倒也没格外招待黄钰,此时已用过晚膳,帝后二人一张小桌围着坐下,几个清淡小菜一上,倒很有几分温馨之感。   黄钰微微一笑,招了招手,张公公便奉上一篮鲜艳欲滴的各色花卉。黄钰带有几分讨好的说:“我也有段时间没到你这里来了。淑贤,这些花儿可还合你的心意?”   毕竟是结发夫妻,黄钰对李淑贤说起话来到底有些不同,私底下还是自称“我”而并非“朕”,这也算是黄钰对李淑贤的一点心意。   李淑贤看了看黄钰,又转头看了眼那些花儿。她忍不住微微一笑,伸手将那花篮拿到眼前,挥手遣走了张公公并一旁侍奉的宫女们,低头柔声说道:“今儿不是初一十五,皇上来臣妾的寝宫,想是心中放不下那个舞姬?”   黄钰微微一愣,忍不住戛然失笑。也是,张公公都看得出来,自己的结发妻子怎么能看不出来?他叹口气说:“果然还是瞒不住你。淑贤,在这宫中,也就是你最懂我的心……”   李淑贤听了,心里微微软了几分,顿了顿,面上却正色道:“皇上,君子不夺人之美。那舞姬既然已是有夫之妇,皇上就不应再对她有非分之想。这非但于理不合,于情……”   未等李淑贤说完,黄钰便拉住她的手说:“我知道你虽性子贤淑但却最讲情理,不会由着我的性子胡来。只是我对你说句实话,这些年头,我见过的美人也不少了,沈贵妃她也是个难得的美人……但说来也奇怪,从未有一个女子令我有今日这般的感受,见到了,仿佛在梦里似的,怎么也放不下……”   李淑贤微微一愣,心中莫名有些怅然,她嫁给黄钰,如今也有六个年头了,却从未见过黄钰露出这般表情,难道他这真是动了心?   “说句不应该的话,淑贤,虽然我们是夫妻,但我心里一直是把你当姐姐看待的。”黄钰看着李淑贤说,“我知道你是最懂我的,我有话也只有对你说。这次,我可能真的是动心了。”   虽然作为一个女子,丈夫说出这样的话来,多少应该有些伤心。但李淑贤怅然之余,确实是有几分感动的。   她李家满门忠烈,两个哥哥都在战场上战死,李将军膝下只余李淑贤这个女儿。但不知道是李淑贤命中克夫还是天生为后,接连许了九户人家,每位未婚夫竟然都莫名早死。到李淑贤二十六岁那年,为抚慰老臣之心,先皇决意将李淑贤嫁给自己的儿子。那些未婚的皇子们听说了这件事,一个个都怕被李淑贤克死,便装病的装病、落跑的落跑,只有那时才十七岁的黄钰挺身而出,主动说要娶她。   而后黄钰登上帝位,李淑贤想着自己年岁太大,对后位并没抱什么希望,却没想到黄钰顾念结发之情,将她封为了皇后。   更何况黄钰还给了她一个孩子,让她生下了嫡公主……   李淑贤不是不知进退之人,她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人老珠黄,并不奢望得到黄钰的宠爱。但黄钰能对她敞开心扉,已经让她受宠若惊了。   只是那舞姬……   低头想了片刻,李淑贤有些为难。她并不怕那舞姬封妃之后恃宠而骄威胁她的位置,但舞姬与乐师之间的互动却深深打动了她。这一对看起来伉俪情深,若是生生拆散了,那岂不是罪过?   想了半天,忠臣之女的耿直劲儿到底还是压过了情感,皇后李淑贤款款起身,躬身行礼劝道:“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那舞姬乐师既已成为夫妻,那就是姻缘天定。臣妾与皇上成婚六载,自当知道夫妻情分的可贵。无端拆散他人夫妻,无异于与天争福,不是为君之道。”   黄钰还想说些什么,李淑贤却微微抬头,用不容辩驳的眼神看着他。黄钰知道自己这个皇后虽说性子温柔和婉不妒忌,但若是她不同意的事情,是断不会改变主意的。   事情没有商议成,黄钰也不想在皇后这里多待,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匆匆离去了。李淑贤心情有些复杂,皱着眉头发了半天呆。   秋实见皇上和皇后聊了没几句就走了,皇后又愣愣的发呆,心里好生难过,忍不住上前劝道:“皇后娘娘,您何必和皇上闹得不愉快呢?若是能讨得皇上的喜欢,说不定还能再生下嫡皇子呢……”   李淑贤叹了口气,不赞同的看了秋实一眼说:“阿谀谄媚不是为后之道,皇后的位置,也不是有了嫡皇子便能高枕无忧的。无论哪个皇子当了太子,我都是他的嫡母,这种话你再也莫要提起了。”   秋实虽然不赞同,但也讪讪地住了嘴。只是她提起皇嗣,倒让李淑贤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虽然李淑贤对生子一事并不奢望,但她还是有私心的。现在宫中只有沈贵妃生有皇子,若是让她的皇子当太子,李淑贤心里可是一万个不愿意。   李淑贤心想,还是得赶紧纳个新妃啊……   黄钰出了椒房殿,脸上的表情说是失落,还不如说有几分怅然。李公公跟随在黄钰左右,默然侍立半天,终于鼓足勇气说:“皇上,奴才已将那舞姬并乐师安排在太乐局住下了。”   黄钰心里正乱的很,听了更是心乱如麻,没好气的说:“知道了!”   “皇上……”李公公言语中叹息着说,“奴才见皇上为情所困,心中着实难过。奴才想着,若能为皇上想个法子,那皇上就不用愁了……”   “为情所困?你这说的……”黄钰刚想反驳,硬生生将自己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压低了声音说,“你也知道了,皇后她根本就不吃朕这套,还有什么法子?”   “皇上,俗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民间夫妻也多有半路不到头的。”李公公小声说道,“那舞姬跟着乐师讨生活,多半也没享过什么福分。若是将这滔天富贵与她细细说明,她或许改了主意也未可知。”   黄钰听到此处,虽说觉得有几分不妥,待要出言驳斥,想起舞姬又觉得心中惆怅,半晌没开口。   李公公见状,知道皇上动了心,便接着说道:“那乐师更是好办。世间男子,莫不贪财色,惧权势。他不过一介伶人,地位微贱,奴才对他威逼利诱一番,暗地里再赐些金银美女,恐怕再无不肯的。”   黄钰闻言,微一侧身看了李公公一眼,意味深长的说:“朕倒不知道,你竟然能想出这般主意。”   “奴才不敢。”李公公躬身答道,“奴才只是看不下皇上如此忧愁而已。若不是为了皇上,奴才何必出此下策呢……”   黄钰闻言,忍不住朗声大笑,举步往自己的寝宫去了。看那脚步轻快的模样,哪有方才那股失落劲儿?   李公公不由得为自己点一个赞,看来这个宝他算是押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是想写个贤德的皇后,不过贤德不是笨噗噗噗……一如既往的坑皇上! ☆、看上人家的老婆   跳完了宫宴上的那支舞,舞姬和乐师就被带到太乐局交给了司乐女官管理。   吴司乐看着这对夫妻,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有些为难。这舞姬洛一一倒还好说,乐师冯百百却是个男子,按理说不方便和太乐局宫女们住在一起。但若是拆散了他们夫妻又不甚妥,到底该如何安排是好?   而且宫中,说实话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这两人这幅样子,在这里真的能混得下去吗?   吴司乐一边想着,一边心中泛酸的看着一旁明显状况外的洛一一和冯百百。只见乐师凑在舞姬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舞姬便吃吃的笑了起来。   吴司乐顿时感觉被闪瞎了狗眼,好、好亮……   看了看美貌惊人的舞姬洛一一,又看了看俊朗温润的乐师冯百百,吴司乐胃里的酸水都快要流到心眼子里面去了!她没好气的瞪了这俩二货一眼说:“你们跟我来。”   说完,她便转头往宫廊那头走去,洛一一和冯百百赶忙跟在她身后。   拐来拐去拐到一个角落,吴司乐嫌弃的站在门口,指指那个房间说:“你们以后就住在这里。”   洛一一和冯百百赶忙走了进去,一进门就不由自主的同时喊道:“哇!”   吴司乐听了,不由得暗暗偷笑。这屋子不但位置偏僻,而且很久没有人住了,地方相对小些不说,还有不少灰尘,一应用具也有些不全,条件在宫中真算差得可以。   她得意劲儿还没过呢,只听洛一一在里面惊叹着说:“百百,这比咱们以前住的屋子大了一倍!”   冯百百也很惊喜的说:“是啊,看着很不错呢!”   吴司乐差点没歪倒在地,这对夫妻俩以前住的屋子究竟有多大啊?   这也难怪,这儿条件再差也是在宫中……   吴司乐定定神,还想再说些什么,结果冯百百就拿着个鸡毛掸子出来了。他温和的站在那儿问吴司乐:“这位娘娘,水井在哪里啊?”   吴司乐本想再说些什么敲打一下这两位,但她视线所及,冯百百正望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自幼长在宫中,从来没和这么俊美的男子面对面站着说过话,年岁眼看就要超过二十五的吴司乐竟然脸红了,吭哧吭哧的说:“你、你是男子……不宜在宫中走动……我待会让人给你们打扫屋子……缺、缺什么和我说,宫内各人都有份例,没了可以领用……”   说完这些,吴司乐本人也觉得有些不对,愣了半晌,转头三步并作两步的溜了……   冯百百眨了眨眼睛,看着吴司乐离去的方向笑了笑说:“这里的人真好呀……”   洛一一和冯百百就这么在宫中住下,这小日子过得,还挺不错的。   夫妻俩白天没事的时候,就在屋子里一个吹笛一个起舞。笛声悠扬舞姿曼妙,弄得舞姬宫娥们有事没事就在他们门前多逗留一会儿,这一定程度上耽误了太乐局的正常运转。   吹笛练舞这勉强算是正经事,但让人无语的是这对二货夫妻无意识的秀恩爱。走路时笑笑闹闹黏在一起不说,倒霉闯进屋里的小宫女还会发现他们俩啾一下又啾一下的,真是闪瞎了这帮单身宫娥们的狗眼。   表面上是看不惯,实际上是羡慕嫉妒恨。舞姬宫娥们不知咬破了多少小手帕,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所以自然有不待见他们的会使一些小花招了。   但令舞姬宫娥们更郁闷的是,根本就没法收拾这两对二货夫妻。用凌厉的语言打击他们,他们根本听不懂;克扣他们的伙食,吃得少没发现;用各种阴损的招数整治他们,总是有那么些偶然事件让计划失败。洛一一和冯百百这对夫妻,就像是有老天在默默帮着他们似的,过着单纯而惬意的日子。   于是这天,洛一一和冯百百安静的屋内迎来了一个拽拽的公公。没错,就是张公公是也。   张公公来的时候,冯百百正在门槛上坐着摆弄自己的笛子。张公公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拽的二五八万的带着后面的人跨过门槛,举步进了屋内。   舞姬洛一一听到声响迎了出来。张公公见到她,赶忙收了方才那副嚣张劲儿,陪着笑脸说:“我是皇上身边的张公公,皇上让我来看看你、你们,可否容我稍坐片刻?”   虽然有些纳闷皇上为何会派了个公公来,但洛一一还是有些受宠若惊,赶忙行了个不甚到位的宫礼说:“公公稍坐,待我和夫君去倒杯茶来。”   说完,洛一一便和站在张公公身后的冯百百低声交谈两句,去拿茶壶茶杯了。   “不用不用……”张公公赶忙拦着,废话,这可是将来的宠妃,他怎么敢喝洛一一倒的茶?   “不要客气啊公公!”洛一一回头对他粲然一笑,很是热情的说,“您到我们这里来,就是客人,哪儿有主人连茶都不给喝的。”   虽然是个公公,但张公公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是被这个笑容给闪了一下。   定了定神,张公公想了想,便笑着对洛一一说:“正好我还有些话对冯百百说,那就劳烦您了。”   冯百百本来还将茶壶拿在手里要去打水,听到张公公这么说,他和洛一一交换了一个眼神,相互笑着点了点头,冯百百就将茶壶递给了洛一一,让她独自出去准备茶水了。   而冯百百则有些好奇的看着张公公说:“公公您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话说的这么直白,真是没有礼数。张公公心里对冯百百更是看低了几分,面儿上却不显露,只是挥了挥手,让跟着他的那些个宫娥太监掀开罩在金银物件上的布。四个宫娥四个太监排排站好,手中的托盘上金光闪耀,金银自是不必说,还有东珠、珊瑚这类珍贵的珠宝。   冯百百哪儿见过这么多好东西,一下子就看呆了。   张公公见冯百百这幅没见识的模样,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说:“冯百百,我话不多说,只要你听从圣上的吩咐,这些就都是你的。”   “哎?”冯百百很是惊喜的说,“这些是送给我们的?”   我们?张公公愣了一愣,意识到冯百百把洛一一也算了进去,微微皱眉说道:“这些是给你一个人的……”   冯百百听了,很是笃定的仰头看向张公公说:“我的就是一一的啊……”   张公公在心里思忖片刻,觉得毕竟是皇上看上了有夫之妇,还是不要说的太直白为好,便压低声音说:“冯百百,虽说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但凡事都没个准不是?这些金银珠宝你几辈子也享用不尽,何必困死在一个女人身上?若是让皇上遂了心意,日后的赏赐远不止这些呢……”   张公公说得这么快又说得这么多,冯百百听着是听着,就是不大明白。   在冯百百心里,看上别人的老婆是不对的,是叉叉的,是要被群众鄙视的。而作为全国最大最了不起的皇上,是不会有这么没品的想法的。   所以冯百百根本就没往这上面想!   张公公口沫横飞的说了半天,见冯百百面露疑惑的看着自己,满脸的莫名,不由得有些泄气。   看来话不说明白,这个家伙是不会懂了。   张公公转头看着冯百百,微微向他倾过身子说:“若能让出洛一一,这些便都是你的……”   冯百百眨了眨眼睛,仍旧万分疑惑的看着张公公说:“让一一做什么?”   嘁!这家伙真是没见过世面,这都听不懂!张公公急了,待要接着说明,洛一一进来了……   洛一一端着茶杯茶碗,巧笑嫣然的走进来,然后熟练的倒茶送到张公公面前。   冯百百见自家娘子进来,马上站起身对她说:“张公公说让你去做事呢!这些是给我们的。”   洛一一看了看那些金银珠宝,也高兴的不得了,既惊喜又腼腆的看着张公公问:“这些是给我们的?”   看着洛一一那天真无邪的眼神,张公公突然不知如何作答。   还没等张公公反应过来,洛一一眨眨眼睛,欣喜的凑到自家夫君面前,轻轻拉住他说:“皇上对我们可真好啊!”   冯百百握住自家娘子的手,四目相对,笑得很开心。   顿了半晌,张公公瞧了瞧冯百百和洛一一,心想这夫妻俩还真会装!   在宫里混了这么些年,张公公从没感到这么憋屈,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冯百百和洛一一,不甘心的哼了一声,挥挥手走出了房间。那些个手捧金银珠宝的宫娥太监们都低头跟在他后面,排成一列滴溜溜的走了。   见张公公就这么走了,洛一一和冯百百都十分疑惑的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他,究竟是来做什么的?”洛一一问自家夫君。   “不知道……”冯百百同样一脸的疑惑,想了想露出一丝微笑,“可能是来瞎显摆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继续坑皇上!   大家多多的留言哇!@ @ ☆、宫女石榴的任务   张公公带着那帮宫女太监回去时,黄钰正在那里焦急等待。见金银珠宝怎么去的怎么回来的,黄钰表情难掩失望。   “皇上,”张公公赶忙说,“那冯百百不知好歹,皇上不如再作打算。”   “他不同意?这……”黄钰心中懊恼,想起洛一一又有些脸红心跳,忍不住叹气说,“也罢,那般的美人成了他的娘子,也难怪他不舍得……”   张公公闻言,压低了声音凑近说:“皇上是一国之君,人上之人,想要一个女子而已,何必非得要那冯百百的允准?不如今晚就将那洛一一带到您身边,待好事已成,他们也就没别的法子……”   “大胆!”黄钰一听,顿时气得一对剑眉都竖起来了,星眸含怒的指着张公公说,“朕乃是一国之君,能做那等下作之事吗?洱或国进贡,满朝臣子皆知那洛一一是有夫之妇,若照你说的办了,日后传扬出去,朕的脸面还在吗?”   “奴才万死!”张公公赶忙跪下请罪,但还是忍不住腹诽,都想着别人的老婆睡不着觉了,还顾什么脸面啊?   “唉……”黄钰再次叹气,这些日子没见洛一一,他心里着实思念的紧,脸上的黑眼圈越发深了。   “皇上,”张公公跪在地上说,“奴才还有个主意,皇上不如从长计议。”   黄钰听了,挥了挥手说:“起来说!”   张公公赶忙起身,凑到黄钰耳边说:“那洛一一性子单纯,甚是温柔和顺,恐怕是个没有主心骨的。不如在她身边安排一个得力的宫女,将皇上的心思细细与她说了。天长日久,那洛一一知道皇上的心意,定能倾心与您。到时候与那冯百百了断了姻缘,皇后娘娘必然也无话可说,那洛一一她不就是皇上您的了……”   黄钰微一挑眉,低头思忖片刻,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便说:“那这事就交给你办吧。”   “是,皇上。”张公公低头应道,眉头一皱,立马便开始思考这宫女的人选。   这宫女,不能太聪明,也不能太笨。太聪明,肠子里花活一多就不可靠,和那性子单纯的洛一一也必定谈不来;若是太笨了,那该说的话没说到,该做的事做不好,去了也是白去。可真得找个好人选才行……   张公公一边想着一边在宫廊上来回溜达,这么一不留神就撞上了一个托着汤盅低头只顾走路的宫女。那小宫女虽然慌乱但反应倒快,见托盘托不住了立马一兜,将汤水全扣在自个儿的裙子上,然后便口中请罪跪在一旁。   张公公心里有事,也顾不上管她,便挥挥手说:“退下吧。”   那宫女松了口气,连忙将汤盅兜在裙子里转身要走。张公公想了想,却转身叫住了她:“等一下。”   那宫女听到张公公的声音,身子猛地一僵,然后立马利索的转身,弯着身子低头说:“公公有什么吩咐?”   “你,叫什么名字?”张公公敲着她问。   “奴婢石榴。”宫女低声答道。   其实,可怜的小石榴心都吓得快停跳了,张公公可是皇上的身边的人呐!这么个大人物问她的名字干嘛?   张公公看着她想,拣宫女不如撞宫女,这宫女看起来既胆小又伶俐,就是她了!   于是,本来是大殿末等宫女的石榴,就被派去伺候洛一一和冯百百了。   乍一听石榴是不怎么愿意的,虽然她本来是个末等宫女,连皇上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但她好歹也算是伺候皇上的呀!现在派去伺候个舞姬是怎么回事?这落差也太大了!   但张公公和她细细的说了这里头的门道,这舞姬若是将来承了宠,那可就是皇上的宠妃!到时候石榴作为最早伺候洛一一的宫女,肯定是贴身大宫女无疑了!出人头地指日可待,这还等什么呢?   石榴想通了这一点,心里那真是美得止不住想笑,喜滋滋的拿上自己的那点东西就去太乐局找洛一一和冯百百了。   张公公带人去找冯百百的事情已经有宫女告诉了吴司乐,如今又来了个石榴,说是张公公派来服侍洛一一和冯百百的。吴司乐混到四品司乐女官,转着弯的一想便明白了这其中的深意。她也不拿大,笑吟吟亲自起身,带石榴去见洛一一和冯百百去了。   石榴想着自己以后是宠妃的贴身大宫女,在吴司乐面前脖子都硬了几分,跟在吴司乐身后脚步都轻快无比。吴司乐心想这可是张公公的人,所以也并不轻看了石榴,对她甚是亲切。   两人到了地方,门开着,里头传出了阵阵笑声。石榴好奇的探过头去看,正好看到洛一一和冯百百贴在一起嘴对嘴玩“啾一下又啾一下”的游戏,一下子耳朵根子都红了!   “咳咳咳咳咳咳!”吴司乐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不少,但她还不想在石榴面前失了体面,赶紧出声说,“洛一一,冯百百!你们出来一下!”   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隐约听见洛一一埋怨说“怎么忘了关门”,然后两人就这么手拉着手微笑着走了出来,一起向吴司乐行礼。   吴司乐瞅了瞅他们两个,胃里的酸水又开始滚了……她定了定神,压住自己的泛酸劲儿,挥袖指了指石榴说:“这位是张公公派来的宫女石榴,是来伺候你们两个的。”   “哎?”洛一一和冯百百异口同声发出这样的声音,连疑惑的表情都一模一样,不愧是夫妻。   石榴完全愣住了!   这是她头一次见到洛一一和冯百百,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美貌的女子,也从来没见过这么英俊的男子……   这个洛一一,长得真是美啊!天上的仙女长得也就是这样了吧?难怪皇上会对她一见倾心呢……这个冯百百,也是个出众的美男子,长得比那些进过宫的世家公子要好看多了,难怪会成为洛一一的夫君呢……   这样一对璧人,竟然要拆散了吗?石榴突然觉得自己这桩差事似乎没有想象中那般好做啊!   定了定神,石榴将那些泄气的想法从脑袋里赶出去。想什么呢?她还要做宠妃的大宫女,把那些欺负她的老宫女们都教训一顿呢!怎么能灭自己的志气?   想到此处,石榴赶紧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行礼说:“石榴见过洛--洛舞姬,见过冯乐师。”   洛一一和冯百百脸上都露出了更加莫名的表情,洛一一开口说:“呃……你好……你说见过我们,我们在哪里见过吗?还有,我们不需要宫女啊,我们这样就挺好的。”   石榴闻言嘴角抽了抽,吴司乐则扶额似乎很头痛的样子。石榴顿了顿刚想解释,吴司乐站前一步说道:“这位是张公公送来的人,除了服侍你们起居,更主要是来看你们平时习练舞技是否有偷懒,总之石榴从今日起就住在这里了。”   石榴一听不由得愣了,吴司乐冲她使了个眼色,她也不笨,立马反应过来,赶紧说:“是啊,我是张公公派来的,从今天起就住在这里了。”   洛一一和冯百百看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洛一一笑着走上前拉着石榴的手说:“我和百百都是十八,你多大了?我们该叫你姐姐还是妹妹啊?”   石榴心想这位可是将来的宠妃,怎么能说自己比她大呢?所以马上说:“我今年十七。”   “那,石榴妹妹,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吧。”洛一一笑着说,“待会我和百百给你收拾出一个地方,晚上你好睡觉。”   冯百百站在那里微笑着点头。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走了。”吴司乐胃里泛酸的厉害,实在不想多待。   石榴躬身行礼一句“恭送吴司乐”还没有说完,就见洛一一和冯百百笑着挤在门边说:“再见,以后常来啊!”   还常来呢!真当这是普通老百姓人家嘛?看着洛一一和冯百百的背影,石榴心想,她的日子有得好过了!   此时,距离那日宫宴上舞姬献舞已经有将近二十日的时光,皇上的相思病是越来越重了,而石榴的任务才刚刚开始。石榴能完成这桩艰巨的任务,如愿成为宠妃贴身大宫女,让皇上抱得美人归吗?   这事儿的结果现在还没人知道,但皇上惦记着洛一一,有人也惦记着皇上,这一点真是没办法。   梅太傅府上,身份尊贵也是唯一的嫡女梅侍君正在发脾气,她不管不顾的将桌上的花瓶举起来打碎,吓得周围的婢女们跪了一地。   梅太傅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手指哆嗦着指着梅侍君说:“你、你这是对待你爹爹的态度吗?那苏翰林的公子有什么不好?听说人又年轻又有前途,你到底哪点不满意?这儿女的婚事,还由得你本人做主吗?”   “总之我看不上就是看不上!”梅侍君高高扬起漂亮的脸蛋,神情倨傲的说,“我这样的才貌,只有人上之人才配得上!”   梅太傅气得还想再骂,被一旁自家夫人拦住了。梅太傅夫人抚着自家相公的胸口说:“你也别气坏了,再说也没什么好生气的。侍君有这个心思也好,若她真成了人上之人,也能光宗耀祖不是?”   “啥?光宗耀祖?”梅太傅一指梅侍君,气呼呼的说,“侍君侍君,这名字就起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新角色登场。 ☆、侯府嫡女梅侍君   梅侍君听父亲这么说,不由得接口说:“名字也是爹爹给我起的。起了这个名字,就是要我陪侍君上,难道不是吗?”   “你想得也太简单了!”梅太傅气得没力了,叹口气说,“我晓得自从上次宫宴上你见了皇上一面,便起了这个心思。我带你进宫是为了让你长长见识,也好为你的婚事筹划,你怎么就非得做什么皇妃?那日你也看到了,皇上很明显对这些世家贵女丝毫不感兴趣,你这又是何必呢?皇上登基这五年,后宫仅有皇后娘娘、沈贵妃和几位低位嫔妃,可皇后娘娘数次请求选妃,皇上却全都拒绝了,你道这是为何?”   “那可是没遇到可心的人?”梅太傅夫人在一旁接口说道,“若是我的侍君,说不定能博得圣上的青睐呢……不是我自夸,咱们侍君可是百里挑一,呃不,是万里挑一的呢!”   “夫人,这其中必有缘由,但究竟为何却是难猜……”梅太傅又叹了口气,遣走了婢女们,压低了声音对妻女说,“如今皇上后宫之中,沈贵妃最受宠爱。她是沈家的女儿,沈家如今权势滔天,沈贵妃也有一子,皇后年岁已大想必也不会再有所出,沈贵妃日后的前程还大着呢!但皇上如今虽然宠爱沈贵妃,态度却甚是暧昧,心中一定是另有想法。既然皇上不想选妃,咱们又何必趟这趟浑水呢?”   梅侍君听了,虽然没说什么,但头微微一侧,脸上也有几分不耐,显是没将父亲的话放在心上。梅太傅夫人也面露不甘,很显然没有被说服。   梅太傅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说:“我有三个女儿,但你毕竟是嫡出,我自然是更疼爱你几分。我们梅家虽然不算是何等的富贵,但自你曾祖父起也已历经百年,我还不必拿自己的女儿来博前程!夫人,我也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咱们两个儿子若是勤学努力,那前程自然是有的,又何必靠妹妹呢?外戚也不是好做的,一个不好,便会招来杀身之祸!侍君,你且歇了这个心思吧!”   梅侍君听了,身子顿了一顿,忍不住说:“爹爹此言差矣。女儿有此心,也是为了我们梅家。就算哥哥们无需侍君博前程,那侍君也得为自己博前程不是?女儿自认心比天高,不会委屈于一般男子。总之女儿心意已决,那什么苏翰林的公子,我是断断不会嫁的!”   梅太傅真是要被梅侍君给气死了,他抖着胡子说:“好,你不嫁自有人愿意嫁!你姐姐梅月明还没定亲呢,我这是看中这门好亲事,才先来找你!我回头就将你姐姐许给苏家!”   说完,梅太傅气呼呼的背着手推门出去,不管这对母女了。   梅太傅夫人见丈夫走了,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走上前拉着自家宝贝女儿的手说:“侍君啊,你也别生你爹的气。他年岁大了,这个眼界也忒窄了点,哪儿能明白咱们女儿家也是要为自家博前程的?我看那什么苏翰林的公子,就让给那小蹄子算了。咱们侍君,将来可是要进宫的……”   “可是这么一来,李姨娘岂不是又要嚣张几天了?”梅侍君气过了,想起这点来,忍不住看着娘亲说,“那李姨娘本来就得宠,这下子有了这么好的女婿,还不得意极了?”   “那算什么?”梅太傅夫人提起李姨娘,脸上咬着牙露出一丝不甘来,握紧了自家女儿的手说,“就让她们嚣张几天,待你入宫得了圣宠,看我怎么整治她们!还有吴姨娘和梅月白那个小蹄子,我也不会让她们好过!”   “娘……”侍君皱了皱眉说,“她们毕竟是爹爹的妾室和女儿。更何况那吴姨娘不似李姨娘这般得宠,吴姨娘又没有儿子,娘亲何必为难她们母女?”   “傻丫头!”梅太傅夫人摸着女儿的手,脸上露出几分阴狠来,带着几分冷意的说,“不管她得不得宠,那终究是你爹爹的女人。我看着就是碍眼!等你入了宫也得记着,想拢住皇上的心就得狠着点,别让那些女人爬到你的头上。还有,倒时候你可得多多提携你的两个哥哥……”   “娘,还早着呢……”梅侍君嘴角一勾,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说,“女儿今年才十七,若是这两年选妃,女儿定是会入选的。就凭我这般才貌,我就不信皇上不动心!”   “哎呦我的乖女儿!”梅太傅夫人赶忙搂紧了梅侍君说,“我就知道你是个有前程的,比你那两个哥哥还要可靠几分。娘亲啊,就等着享女儿福了!”   母女二人在房中细细说了一番,越发觉得入宫承宠指日可待,不由得心情大好。梅太傅夫人在一旁不停的鼓动劝说,梅侍君真的觉得,陪侍圣上的日子不会远了……   过了几日,李姨娘所生的庶长女梅月明和苏翰林公子的婚事就定下来了。对方没嫌弃嫡女变庶女,让梅太傅既有几分惊讶也有几分欣喜,便按嫡女的份例备下了梅月明出嫁的嫁妆。   李姨娘因自家女儿得了这桩好亲事,在梅太傅夫人面前更是嚣张了几分。梅月明听说那梅太傅家中豪富,公子也是个前途无量的,得意的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啦!   梅侍君自持身份,自然不会和区区庶女杠上。梅月明也知道梅侍君不好惹,所以吴姨娘所生的庶女梅月白可算是倒霉了。   梅月白性子温和懦弱,长相也是三姐妹当中最不出众的,若要说优点,就是身材纤细修长,还能惹人夸赞几分。自从梅月明定亲后,梅月明就天天在梅月白面前炫耀,有事没事就找茬,让她苦不堪言。   梅侍君对此是全不在意,相反倒是看热闹看得挺起劲。只是那一日她在花园中抚琴,瞧见梅月明又在那里欺负梅月白,这次她不得不管了!   也不知道梅月白又那里惹到梅月明了,梅月明在那里戳着梅月白的胸口大骂。梅月白也是被欺负狠了,似乎回了两句嘴的样子,梅月明就伸手将梅月白推到湖里去了!   这湖水不深,但也能没过头顶。梅月白根本不会游泳,只能在水里瞎扑腾。这下子梅侍君不能淡定了,她赶紧让身边的婢女去叫人来救起梅月白,自己则冲过去照脸给了梅月明一巴掌!   梅月明这可算是被打蒙了,马上气鼓鼓的去找李姨娘哭诉。等救起梅月白换下了湿衣裙,李姨娘拉着梅月明正走在向梅太傅告状的路上。   梅太傅虽然宠爱李姨娘,但却不是只会听一面之词的爹爹。他问清了事情经过,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叹口气看了梅侍君一眼,便让大家都回去歇息了。   事情就算这么过去了,但梅月白就此却对梅侍君很是感激,过了没几日就低着头过来道谢。梅月白说话慢腾腾,那低眉顺眼的憋屈样子梅侍君看了就来气,再加上自持嫡女身份,也就忍不住骂上她两句。梅月白听了也不生气,就这么傻呆呆的站着。   这特么也是自己的妹妹!等等,是庶妹,只是庶妹而已!梅侍君也摆出嫡姐的款儿来,有时候骂得比梅月明还狠。   那梅月明见有梅侍君为梅月白撑腰,虽然还是一副嚣张的样子,却也不敢再找梅月白的麻烦了……   于是梅府嫡女梅侍君依旧还是待字闺中,但她自己也没想到,机会很快就来了。   也不知为何,此次中秋宫宴皇上意欲大办。皇上特准臣子带自家女儿们入宫,不限名额,不论嫡庶,只要未有婚配即可入宫。到时候臣子们在前殿饮酒赏月,贵女们可以在御花园中陪皇后游玩,君臣尽兴,与民同乐。   这谁都看得出里面的猫腻,表面上是中秋宫宴,实际上根本就是皇后要替皇上选妃子嘛!这样的机会若是不抓住,什么时候还能有啊?   得知消息的时候,梅侍君就激动不已。梅太傅夫人也十分自信,反复叮嘱女儿要抓住时机,如果有必要,就算是主动一点,只要沾了圣上的身子,那就有机会!   梅侍君被娘亲说得脸都红了,她虽然表面答应着,实际上却不赞同。她对自己是极有自信的,觉得就凭自己的才貌家世,犯不上用这等下三滥的招数。只是娘亲说着她也不好反驳,只得一一听着,一耳进一耳出罢了。   梅太傅晓得自己女儿的心思,但他情知拦不住自己这个任性的女儿,最后也只得同意带梅侍君入宫。只是这次不限名额不论嫡庶,梅太傅说了,梅月白他也要带上。   这一点让梅侍君很不满意,但她瞧瞧庶妹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心想这样也好,有梅月白站在自己身边,那岂不更能显出自己这份美貌高贵?   只是突然要弄这中秋宫宴实在蹊跷,这到底是为何呢? 作者有话要说:  倒霉女配才是真主角!!咳咳咳,其实她人还是很不错的哈哈哈…… ☆、皇上看上你了   说起这中秋宫宴,那自然是与洛一一有关。   石榴到了洛一一和冯百百身边,丝毫没有忘记张公公给她安排的重要任务,立马就开始展开行动。   她首先要和洛一一混熟,这一点并不难。洛一一这么单纯的性子,没过两天就和石榴亲近起来了。下一步就是要离散洛一一和冯百百的夫妻关系,只是石榴没想到,要做到这一点实在是太难了!   两人空间变成三人空间,石榴想着如果有自己在,那洛一一和冯百百肯定就不好意思贴得这么近,也不好意思做什么羞羞脸的事情。虽然石榴是宫女,从小混在女人和太监堆里长大,但也知道有一个词叫做欲求不满。如果这么下去,洛一一和冯百百肯定会吵架会闹矛盾,到时候石榴就可以趁虚而入,把张公公教她的那一套说一遍了。   只是石榴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个词叫情不自禁,还有另一个词叫厚脸皮……咳咳,其实这两个词从某种角度来说,根本就是同义词啊!   石榴发现,就算是有她在,洛一一和冯百百还是一天到晚的黏在一起。有的时候,这对夫妻俩偶然四目相对,眼眸中水波流转情丝款款,然后就越靠越近越靠越近,接着就开始抱一下搂一下啾一下,完全就忘了石榴的存在!   这样的事在别人做来,简直可以说是臭不要脸。但洛一一和冯百百这么做了,反倒让人觉得颇有美感,看了令人脸红心跳心思浮动,实在是不忍心用任何负面的语言来形容。石榴只觉得自己好像也莫名开始失眠了,脸红的次数也超过正常频率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瞅了个空,石榴去找张公公把情况一说,结果被张公公大骂一顿。石榴满腹的委屈,心想看样子应付这对夫妻拐着弯来可不行,干脆敞明了说开得了!   于是这天,趁着冯百百在屋里收拾屋子,石榴凑近正在一心一意为夫君擦拭笛子的洛一一,直截了当的说了一句:“皇上看上你了!”   洛一一愣了一愣,马上忍不住笑的说:“石榴你说什么?那怎么可能?不要说笑了,我可是有夫君的啊!”   “你别笑,我说真的!”石榴急了,又凑近了几分说,“你难道就没感觉吗?你这么漂亮,就算已经是有夫之妇,也难怪皇上看上你啊!我看你不如好好想想,若是当上了宫妃,那就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再也不用困在这里了!”   洛一一听了又是一笑,转头对屋内说:“百百,石榴说皇上看上我了!你看像是这么回事吗?”   呃擦擦擦!石榴的汗都忍不住下来了!洛一一啊,大美人啊!你这根本就是不按套路来啊!这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冯百百听洛一一这么说,一边笑着一边从屋里出来,走过来揽住自家娘子的肩膀说:“是吗?看来我的娘子真是美若天仙,居然会让石榴这么说啊!哈哈,这怎么可能呢?咱们都已经成亲了,皇上是一国之君,天下美女这么多,怎么可能看上你呢?”   洛一一听了,故作娇嗔的说:“天下美女多啊……那我就不美吗?你这么说我可要生气了……”   “啊啊我错了,娘子最美了……”冯百百亲昵的刮了一下自家娘子的脸蛋说,“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我娘子更美的女子了!”   洛一一听了直笑,粉拳锤着冯百百的胸口说“净瞎说”,然后这对夫妻就越靠越近,眼看双唇就要贴在一起了!   还坐在洛一一身边的石榴是再也受不了了,垂头丧气的走开。她决定暂时离这对夫妻远点,否则一定会长鸡眼的,绝对会的!   于是这么着就又过了十几天,石榴的任务是丝毫没有进展,只是脸红的次数似乎少了很多。这让石榴十分的懊恼,哎,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天天看着这对夫妻俩甜甜蜜蜜,竟然十分悲催的--习惯了……   时间拖得久了,倒是黄钰实在忍不住,让舞姬去给他跳了几次舞。这几次过后,黄钰的相思病非但没缓解,反倒越发严重了。   这天黄钰终于忍不住,把张公公叫来说:“朕知道你是个太监,体会不到朕的心情。只是老是这样看的着吃不着,很痛苦的你知不知道?”   张公公一听,这可好,皇上都顾不上和他玩弯弯绕了,说话说得这么直白这么没有宫廷艺术感,可见是真急了。他眼珠一转,心里有了个主意,便凑到皇上身边细细道来。   黄钰初时一听,皱眉又要发怒,但张公公立马又说道:“皇上,这要是做的隐秘,断不会被人知道。事成之后将那乐师打发出去,皇上您再给洛一一寻个出处,不管说她是哪家的女儿都好,等封了妃,哪儿有人敢问?”   黄钰闻言微微一愣,面露几分犹豫神色。   张公公见了,赶忙又说:“您若将此事交给奴才,奴才敢保此事不会被外人知道。还是皇上您对那洛一一已经没了兴趣?”   这些日子黄钰见了洛一一几面,也与她略作交谈。黄钰接触洛一一越多,心中越觉得割舍不下。这洛一一不仅身姿曼妙、容颜绝色,那单纯温柔的性子更是可爱无比,黄钰承认,他这次真是动了心了!   打定了主意,黄钰便问那张公公:“若是朕将此事交予你,你可能保证不出什么差错?”   “若真出了差错,那奴才愿提头来见。”张公公笑答,言语之间极是自信。   黄钰点了点头,说道:“只是这中秋宫宴该如何筹备为好?”   “皇上,筹备宫宴一事,不如交给皇后娘娘来办比较妥当。”张公公说,“皇后娘娘心系皇上,这些年一直想为皇上另纳新妃。不如请皇后娘娘下旨,趁此中秋宫宴,召那些官家贵女入宫赏月。到时候宫中女子众多,便无人注意那洛一一了,奴才也好为皇上成其好事啊……”   黄钰闻言大笑三声,拍了拍张公公的肩膀,然后转身就去了皇后寝宫。   这些日子黄钰的心事李淑贤是知道的,但她虽然知道也只做不知,只盼着时候久了,皇上能熄了这个心思,不再去打那舞姬的主意。   但是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黄钰现在的状态令李淑贤很是担忧。虽说没因此误了朝政,不过损了身子也不好啊。   所以这次黄钰来找李淑贤,李淑贤是怀着进谏的心态等着的。   可李淑贤了解黄钰,黄钰对结发妻子自然也很是了解,他一进门就见李淑贤打算躬身行礼,赶忙说:“皇后免礼。淑贤,过来坐,我想和你谈谈关于中秋宫宴的事。”   李淑贤一愣,黄钰这次来找自己,原来不是为了那舞姬洛一一,是为了中秋宫宴吗?   黄钰看了看自家皇后那副吃了一惊的样子,忍不住微微一笑,拉住李淑贤的手说:“淑贤,这次中秋宫宴我想大办。”   李淑贤听了,果然如黄钰所料的那般皱起眉头说:“皇上,奢侈无度不利民生,勤俭方是治国之道。您若是想君臣同乐,可在殿内小设宴席,与几位栋梁之臣小酌几杯。何必大办宫宴呢?”   “淑贤,你先莫急,听我说。”黄钰拉近李淑贤的手,如愿见他的皇后微微红了脸,笑着说,“这次我想召那些臣子家中的女儿们入宫赏月,若是其中有不错的女子,还请皇后帮我挑拣一二。我这宫中,确实是太清净了些。”   听黄钰这么说,皇后李淑贤身边的宫女秋实立马皱紧了眉头,面露不忿之色。但李淑贤却很是惊喜,马上点头说道:“皇上早该纳些妃子入宫了,也好为皇家开枝散叶,多生几个皇子皇女。这件事就交给臣妾吧,臣妾一定会办好此事。却不知皇上您看中了哪家贵女呢?”   黄钰马上故作恼怒的说:“淑贤你这说什么话,你身为皇后之尊,我自然信得过你的眼光。这事就由你定下吧!”   “臣妾一定不负所托!”李淑贤马上起身,正色应下了此事。   黄钰点点头,心里想起洛一一,顿时觉得甜甜蜜蜜的,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几分微笑。   秋实站在一边,注意到皇上说过纳新妃之事后就一直面露微笑,心中为李淑贤感到难过。便凑近赔笑问道:“皇上今日可会宿在此处?”   皇后李淑贤听了,刚想斥责秋实逾越了。但黄钰因上次从椒房殿溜了出来没有留宿,心中感到有几分对不起李淑贤,当下便点点头说:“那是当然。淑贤,今晚夜色不错,你陪我小酌几杯吧!”   黄钰搞定了皇后李淑贤,张公公此时却忙得很,他安排好可靠的人、方便的地点和舒适的被褥,就急匆匆找来了石榴。   石榴听张公公把这主意一说,顿时嘴角抽动半天没缓过来,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公公,奴婢觉得这有点忒缺德了点……”   “大胆!”张公公敲了敲石榴的头,竖着眉毛说,“我看你是和我混熟了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这等话也敢说?这可是皇上允准的主意,若是做不好,小心你的皮!”   石榴撅着嘴唇点点头,心里忍不住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她真的只是个小小宫女而已啊!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宫宴会发生什么呢?哈哈哈…… ☆、中秋宫宴   中秋这天,因宫宴人数较洱或国进贡那时更多,各位大臣都带着自己的女儿提前前去,下午便要准备出发了。   梅侍君挽着松松的女儿髻,身着一件海棠红的罗裙,耳边缀着两点珍珠,显得她一张小脸明媚娇俏而不失庄重。她不喜浓妆,面上薄施脂粉,形状纤美的下巴微微挑起,习惯居高临下的看人,透出一股子骄纵之气来。   梅太傅夫人将梅侍君打点整齐,上下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不无得意的说:“我的女儿就是与别人家不同。这般容貌气度莫说万里挑一,就是寻遍了这朝中大小人家,也寻不出一个这等美貌的。这要是皇上见了,还不一见倾心?”   也不知怎的,梅太傅夫人这么一说,梅侍君马上想起那个绝色容颜的舞姬来。心中有些不舒服,梅侍君微微皱了皱眉说:“女儿家好年华也不过这几年,美貌容颜稍纵即逝。要拢住皇上的心,还是得凭本事才行。”   “这是说哪里话来?”梅太傅夫人笑道,“以色侍君,凭的就是美貌!若是不美,皇上哪里看得上?”说完这句,梅太傅夫人又有些咬牙切齿的说,“李姨娘和吴姨娘那两个狐媚子,还不是凭借年轻美貌才拢住你爹爹的心的?”   “娘!”梅侍君一听更不愿意了,“你怎么把女儿和她们比?她们虽是爹爹的妾室,说到底还是家里的下人。娘亲你这么说,岂不是把女儿也看低了?”   “哎呦呦,娘亲错了!”梅太傅夫人拍了拍自己的嘴,一转眼珠压低了声音说,“侍君啊!你且记住,俗话说的好,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皇上他再怎么也是个男人不是?你可看准了,到时候能沾着皇上的身就赶紧上,那可不是你矜持的时候!”   “娘!您这说的都是什么呢!”梅侍君脸一下子红了,跺着脚扭过头去。   “哎呦我的好女儿,娘亲这还不是怕你吃了亏吗?”梅太傅夫人上前拉住梅侍君的手说,“娘亲说的你可记住了,到时候别傻傻的让别人占了先!”   梅侍君心里虽然不赞同,但看着娘亲这样不应付一下也没办法,只得不甘不愿的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我的好闺女!”梅太傅夫人笑眯眯的打量着自家女儿说,“那娘亲可就放心了!”   梅太傅夫人在这里叮嘱梅侍君,吴姨娘那里,也在叮嘱梅月白。   梅月白身穿淡粉色新罗裙,有些小心翼翼的站在那里。这也难怪,她的衣裙全都半新不旧,为了此次入宫,这件还是梅太傅特地吩咐人做给她的。   论容貌,梅月白充其量只能算是秀气,在那些豪门贵女中可以说是普普通通。可是本来底子就没有打好,梅月白也不懂得怎么打扮修饰自己,一来二去弄得自己一身的寒酸气,越发叫人看低了。   吴姨娘看了看自家女儿那个唯唯诺诺的样子,眼角不由得落了一滴泪。   她是这种软糯的性子就罢了,为人妾室,说到底还是奴婢身份,万事都不由自主。但却没成想,唯一的女儿梅月白竟然也是这个软糯的性子。   这样的性子无论嫁到哪家去都是个愁,更何况是妾室所出的庶女,若是被夫君冷落婆婆欺负了,恐怕连个给她撑腰的都没有……   想到此处,吴姨娘不由得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她看了看面前的女儿,忍不住心中一痛,伸手把女儿揽进怀里。   梅月白被生母这样抱着,心里觉得暖暖的,便放松了将头贴在母亲肩上,她悄悄的在吴姨娘耳边说:“娘,您别担心。我跟着爹爹进宫不会有事的,还有姐姐她陪着我呢。”   吴姨娘虽然性子软弱但却不笨,早就从这府里的风声言语中明白了吴太傅夫人和梅侍君的意图,如今听女儿如此说,她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小心叮嘱说:“等到了宫里,你也别处处粘着你姐姐,只管待在人多的地方就行了……见到皇后要小心行礼,问起什么答什么,莫要多言。等宫宴散了,就跟着你爹爹和姐姐出来便是了……”   梅月白放开吴姨娘,听话的点了点头,小模样很是认真,让吴姨娘看了心里一软,忍不住摸了摸女儿的小脸。   “过了年,你就十七了……”吴姨娘看着女儿,眼圈有些微红的说,“转眼也到了议婚的年纪。姨娘我,真的老了……”   “姨娘您不老,您不老……”梅月白赶忙安慰着说,“等将来女儿出嫁了,一定还是会好好待娘的……”   被梅月白这么一说,吴姨娘想起女儿的婚事,心中的担忧更甚,勉强点了点头。   “那,姨娘……我这就走了……”梅月白轻声说。   “走罢,早去早回……”吴姨娘点头,她看着梅月白匆匆行了礼,跟着等候许久的丫鬟离开了……   只是她不知道,这真的是她见梅月白的最后一面了……   傍晚时分,各式轿子都已经停在宫门外,被守候的宫人接进宫去。虽说名义上是臣子带着家人参加宫宴,但真正的主角还是这些豪门贵女们。   梅侍君已经进宫一次,她本来就胆大,所以也不怎么紧张害怕,只是想起皇上心中有些期待。但梅月白不同,她一个庶女,性子又太过懦弱了些,平日里交际圈子本来就窄,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轿子一停,她就吓得脸色都白了。   梅侍君嫌弃的看了这个妹妹一眼,忍不住开口说:“这虽然是宫里,但只要守规矩不惹事,就没人能把你怎么着,你做出这个讨人嫌的样子是给谁看?待会让人瞧见了以为我们梅府出来的女儿都像你这般,那我们梅府女儿的名声岂不是完了?你给我把腰挺直了,把那没见识的样都收回去,待会只管跟在我身后,别惹出什么祸来!”   梅月白本就胆小,被梅侍君这么一骂更害怕了,身子微微有些发抖。不过梅侍君让她挺起腰杆来她倒是听进去了,慢慢的直起腰来。   梅侍君见梅月白虽然容貌平平,但身姿却十分纤细可人,那身条看起来倒和那日献舞的舞姬有几分相似,心里莫名有些烦闷。可是这话是她说出口,如今要让梅月白再弯起腰来也不合适,梅侍君便别过头看向一边,眼不见心净。   梅月白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怒了姐姐,心里更是忐忑不安,手脚越发拘谨起来。   外面侍卫检查过后,便让梅家两姐妹下轿步行。梅侍君先下轿,梅月白则是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后。   大商宫内,今夜又是灯火通明。皇上皇后自然是坐在上位,下面臣子贵女们各有各的位置,君臣同乐,好不欢欣。   既然是宫宴,哪能少了歌舞助兴?所以今日,舞姬洛一一和乐师冯百百自然不会缺席。   大殿中央,洛一一是那么的光彩夺目。绝色美人就是绝色美人,那些精心打扮的豪门贵女们,在她的对比下瞬间便黯然失色,她一出场,就夺去了殿中所有人的目光。   如果说那日的洛一一是飞鸟一般的精灵,那今日的洛一一就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她身着一袭鲜艳的红色舞衣,水袖飞舞,舞姿宛若天上的星火。她美目顾盼,哪怕是不经意的一瞥都令人为之心动痴狂;每一次旋转跳跃,都迸发出火一般的热情。   也许是因为这红衣映衬着烛火,令人格外的意乱神迷,黄钰竟觉得今日的洛一一多了一丝妩媚,显得格外的美妙诱人。他真是一刻都不想等了,巴不得现在就将洛一一揉进怀里,细细倾诉自己的相思,然后把她好好的疼爱一番……   坐在黄钰身旁的李淑贤自然也看出了皇帝相公的失态,没办法只好叹了口气。看样子皇上对这个舞姬还是贼心不死,不过幸好,究竟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黄钰身后的张公公也猜到了黄钰淡定表情后的真实内容,他忍不住嘴角勾起一丝笑。过了今夜,这绝色舞姬洛一一,就要成为皇上的女人了……   献舞后,洛一一退出殿内,照例和自家亲爱的乐师冯百百搂搂、亲亲、抱抱。石榴走过来看到这一幕,心肝肺莫名开始发酸了。   想起自己的任务,石榴不顾被闪瞎眼的危险凑上前去,笑着说:“一一姐,皇后娘娘待会在御花园内设宴招待那些世家贵女们,想让你献上几支舞助兴。”   “哎?那好啊!”洛一一闻言笑着说,“我们现在就去等着吗?”   “啊,不是的,只有你一个人,他不能去!”石榴指了指冯百百说,“除了皇后娘娘,在场的都是未嫁的世家贵女们,他一个男子不合适,就你一个就行了。”   “可是没有配乐……”洛一一有些疑惑。   “反正只是跳几支舞助兴而已,又不是当殿献舞,没关系的。”石榴赶忙说,“咱们现在就得去,总不能让皇后娘娘她们等着我们吧!”   “那好吧。”洛一一冲冯百百点点头说,“我去了哦……”   “恩恩。”冯百百笑着说,“去吧去吧……”   石榴看着冯百百的笑容,莫名有些心虚,赶紧拉着洛一一说:“呃……咱们,赶紧走吧!”   洛一一就这么被石榴拉着,往御花园的方向去了。这个时候,皇后娘娘也看准时机离了席,吩咐那些世家贵女们都去御花园里等着她。   李淑贤心里惦记着给黄钰选妃的事,御花园那里清净,她也好和这些豪门贵女们聊聊天说说话,如果选中了哪位,想必黄钰他也不会拒绝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皇上啊,你最后抱进怀里的是谁呢? ☆、睡错人的皇上   皇后离席后,那些世家贵女们也先后离席前往御花园。也有些因为想守着皇上不想动的,但其他人都去了,不去不合道理,所以贵女们还是都离开了。   梅侍君一边走着一边想,皇上今天还和上次一样,对任何一名贵女都没有特别注意,看来从皇上这边入手确实不易。皇后她今日在御花园招待贵女们,选妃之意很明显,如果讨得了皇后的喜欢,入宫还是有机会的。   只是,皇后娘娘再贤淑也是个女人,她真的会选才貌出众、家世显赫的女子吗?   梅侍君越想越忧愁,心中烦闷的很,眉头皱的越发紧了。   梅月白在她身后跟着,她是头一次见洛一一献舞,心中还想着方才的舞姿,不由得有些激动不已。走着走着,她忍不住开口道:“姐姐,刚才那位舞姬可真美啊!舞姿也……”   梅侍君本来心中烦闷,听梅月白说起那绝色舞姬更是恼怒,转身对梅月白训斥道:“闭嘴!”   梅月白吓了一跳,顿时愣愣的低着头再不敢说话。   梅侍君看她这个懦弱的样子更是心中有气,便开口说:“你也莫要叫我姐姐!要知道你只是个庶女,虽然也是父亲的骨血,但到底上不得台面!你且看清了身份,别觉得我对你有几分好脸色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梅月白被梅侍君这么一说,顿时眼中有了泪。她也不敢在梅侍君面前哭,只得低了头红了眼圈忍着。   “哟,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梅姐姐啊……”一个声音从一旁响起,听着就讨厌。   梅侍君背后一僵,回头一看,果然,是刘尚书家的千金刘惜玉。   刘惜玉此刻正微笑看着梅侍君,可是眸光中却带着几丝冷意。   梅月白虽然不知道这个女子是谁,但见她浑身贵气逼人,容貌又极艳丽,姿容气度和梅侍君不相上下,想必是世家嫡女身份。所以不由得有些自惭形秽,微微往后退了几分。   没想到梅侍君却一把拉住她,又狠狠瞪了她一眼,让梅月白没办法后退。   梅侍君和梅月白就这么手挽着手,梅侍君冲刘惜玉款款一笑,悠然开口:“我们姐妹在这里闲话几句,不料碰到了刘妹妹。”   “姐妹闲话?我看着可不像。”刘惜玉上前几步,上下打量了梅月白一番,嘴角一勾,颇为挪揄的看着梅侍君说,“这是你妹妹?可这周身的气度连我家的大丫鬟都不如。听说梅府只有梅姐姐一位嫡女,这位想必是庶出?”   梅月白面上羞惭,刚要低头,梅侍君猛地拉了她一把,语气有几分恼怒的说:“庶出不庶出,总归是我梅侍君的妹子,是我们梅家的女儿,刘妹妹这话说的也忒过分了。”   刘惜玉微微一愣,脸上有些惊讶,似乎是没想到梅侍君会替这个看起来极不起眼的妹妹说话,不过她也只是愣了愣,马上含着笑说:“我只是开句玩笑而已,梅姐姐怎么就当真了?想必这位妹妹也是不介意的,是不是啊?”   梅月白见刘惜玉问她,刚想回答不介意,就又被梅侍君拉了一把。   “刘妹妹似乎不是想与我们姐妹二人聊聊家常这么简单,可惜我们姐妹还要急着去御花园,就不陪刘妹妹了。”梅侍君看着刘惜玉,挑了挑眉说,“时间紧迫,刘妹妹却如此悠哉,想必是颇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去与不去,是没有什么所谓吧。”   “你……”刘惜玉一听,顿时气得面上发红,面带寒意看着梅侍君。   梅月白被刘惜玉那种眼神看得有些发冷,忍不住拉了拉梅侍君的袖子说:“姐姐,咱们走吧,时候不早了。”   梅侍君对梅月白此时的举动倒是很满意,带着梅月白,二人擦过刘惜玉身边,往御花园的方向去了。   刘惜玉看着梅侍君离去的方向,眼角的寒意愈加明显。她不由得暗暗心想,梅侍君你等着,这辈子不要落到我手里!   经了这事,梅侍君反倒心情好了些,对梅月白的态度也不似先前那么嫌恶,这倒让梅月白舒了一口气。   只是梅侍君自己也没有发觉,她还拉着梅月白的手呢!   梅月白虽然心里很欢喜姐姐拉着自己的手,但是今天她们俩所穿的衣裙都有些长,这么拉着梅侍君自己不觉得,梅月白却走得磕磕绊绊,最后还是忍不住,想着悄悄收回手来。   这么一不小心,梅月白的指尖就勾到了梅侍君腕上的手串,那线绳似乎也是日久天长不甚结实,珠子一下子散落了一地!   这下子,梅侍君和梅月白都愣住了!   梅月白吓得脸都白了,低着头半天说不出话。梅侍君气得脸色也有些白,看着梅月白的目光简直要吃了她!   这要是普通的手串倒好,可这串南红玛瑙却是梅太傅送给梅侍君的,一共一十八颗,颗颗晶莹剔透百里挑一,梅侍君一向喜爱,如今就这么散了。   梅月白愣了一会,赶紧低头找起珠子来。梅侍君忍不住骂了两句说:“我就知道你是个扶不上台面的东西!这珠子颗颗珍贵,要是落在家里倒也好说,偏偏掉落在皇宫里!若是少了一两颗,你要怎么赔我?”   梅月白不知道如何回答,一边捡着珠子,一边红了眼圈,心里又慌又自责又难过,也不知道该怎么道歉。   过了好一会,两人才捡了起来。一数,十七颗,真少了一颗!   十八,本来是顶顶吉利的数字,可是若是少了一颗,就变成十七颗,那就是“要气”,真是太不吉利了。梅月白也知道闯了祸,低头半晌没有敢说话。   梅侍君无法,只得将十七颗珠子收起来,狠狠的骂梅月白:“这可是爹爹送我的东西,如今被你弄掉了一颗!回头看爹爹怎么收拾你!”   不过,她们俩毕竟还要去见皇后,时间不早,梅侍君也没有时间去训斥梅月白,只得赶紧往御花园的方向去了。   眼看要到御花园,不少贵女已经到了,三三两两的在那里说话。梅侍君紧走两步走了过去,和几个认识的世家小姐寒暄起来。梅月白见无人注意她,便悄悄缓下了脚步,沿着方才来时的路回去了。   梅月白惦记的是梅侍君丢失的那颗南红玛瑙。她虽然性子软,但不算很笨,知道今日过后再进宫定是极难,这颗珠子要是现在不找,回头肯定就找不到了。所以她沿着来时的路到了方才珠子散落的地方,弯下腰细细的找了起来。   皇后那里,只是少了一个不起眼的庶女,应该是不会在意的吧?再说梅月白心里本来就没奢望进宫做什么妃子,还不如赶紧找到那颗珠子才是正经。   这颗珠子滚的实在有点远,梅月白低头寻了一会,在小径深处的花圃里才摸索着找到那颗珠子。手指摸到那颗珠子的时候,梅月白心里真的是松了一口气,她赶紧把珠子收好,想着回头还给梅侍君。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人影悄无声息的靠近了梅月白,捂住了她的嘴,让她呼喊不出声。接着这几个人便将梅月白按住,扛起来带走了……   就在同一时刻,石榴正带着洛一一在御花园里来回乱走,她很不幸的--迷路了……   这也不能怪石榴,女人的方向感本来就不是很好,更何况石榴原先只是个末等宫女,根本就没怎么逛过御花园!张公公自觉对石榴说的清楚,什么牡丹园西北角石径小路……牡丹园在哪?西北又是哪边?石径小路究竟在哪里啊?   就这么来回转悠了两圈,石榴一脑门子汗,脸都吓得泛青了。身旁的洛一一倒是全无压力,还是笑眯眯的跟在石榴身后,时不时还关心的问几句,什么石榴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吃坏了肚子什么的……   石榴闻言只能勉强笑笑,心里是越发急了。哎呦!这件事如果弄不好,洛一一和张公公倒是没什么事,可是她说不准就惨了啊!   石榴正在苦恼,还是同一时间,张公公正笑吟吟站在乐师冯百百身边。   冯百百很是纳闷,这个张公公不在御前伺候皇上,屁颠屁颠的跑到他的面前干什么?看那表情,笑的着实诡异,但又说不上讨好,实在是令人想不通!   不过冯百百本来就不是容易多想的类型,他想想看张公公拿着金银珠宝跑到他和一一房中瞎显摆这种事都能做,来回瞎逛悠也是正常的,所以就没在意。   而张公公之所以跟在冯百百身边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看住乐师,别让这个正牌夫君误了皇上的好事!   刚才,有小太监来报,洛一一那边已经准备妥当了。张公公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黄钰,黄钰听了眼前一亮,立马起身离席会美人去也。而识趣的张公公就自动自觉的跟在乐师冯百百身边,免得他待会问起自家娘子来扰了皇上的良宵。   此时的黄钰身后跟着四个侍卫,正急匆匆赶往张公公安排的地方。   那是御花园中一处宫室,离正办宫宴的大商宫不远,但是位置较为隐蔽,一到夜晚只要不点灯,就没有什么人注意。想到美人已经守候多时,黄钰不自觉又加快了脚步,心心念念要和自己的心上人儿相会。   等到了地方,黄钰怕有人打扰,吩咐那四个侍卫守在门前不远处,任何人都不得靠近。他自己则遣退了服侍的太监宫女,自己一个人进了屋。   虽然没有点灯,但榻上那美人身姿纤细曼妙,不是那舞姬洛一一是谁?黄钰对洛一一那舞动的身姿难以忘怀,再加上又喝了一点酒,不由得浑身燥热,三把两把将身上的衣衫脱下扔在地上,他便急不可耐的扑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皇上你不要怪我啊!   咳咳咳,大家多多的说说说说,随便评评哈…… ☆、关键时刻掉链子   皇上正和榻上美人滚床单的时候,石榴终于找到路了!   硬挺着被抛了好几个白眼,石榴终于找到了那个所谓的牡丹园西北角石径小路。问清楚地点,石榴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可算是能完成任务了。   心里一轻松,石榴忍不住转头看了看身旁的洛一一。只见洛一一还是那样单纯可爱的笑着,倾城容颜美得毫无瑕疵,看起来美丽至极又纯净至极。   想起洛一一和冯百百的夫妻之情,石榴心里突然有些惶恐不安。不过她想想自己以后当宠妃大宫女的舒心日子,又想想皇上肯定不会亏待了洛一一,狠狠心就说:“马上就到地方了,一一姐你别急。”   洛一一听了就说:“我不急不急,只是石榴你这是怎么了?好像很辛苦的样子?是不是真的生病了,如果要是生病了别自己扛着,只管和我说就好……”   石榴愣了愣,心中有一丝暖意,语气不自觉的带出一丝慌乱:“我……我很好……咱们往那边去吧……”   石榴引洛一一到了那条石径小路,然后赶紧往一边躲好。开玩笑,她长的这么普通,就算被皇上不小心临幸了也是个被冷落的命,她才不趟这趟浑水呢。   就这么在花圃里蹲了一会,石榴发觉有人在戳自己的肩膀,抬头一看才发现是洛一一。洛一一十分疑惑的看着她说:“石榴妹子,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唉?不是说已经随时待命,等洛一一到了就动手吗?怎么没动静?石榴眨眨眼说:“一一姐,你到那边去看看。”   洛一一还真是老实听话,真跑去那边更远的地方站着了。除了她衣阙飘飘实在美得不像话,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石榴真是纳闷了!按理说张公公派出来的人行动力不至于这么差吧?   有些急了,石榴从花圃里跳出来,弹掉头上的花草叶子,拉着洛一一不管不顾的往那边去。   洛一一也不怀疑,就这么被她拉着。   沿着石径小路往前走,远远的看到了一座宫室,貌似门前有人把守,但是却没有开灯。石榴也不傻,见此情形不由得心中咯噔一下,坏了!   虽然已经猜了个差不离,但石榴还抱着最后的幻想,勉强挪动脚步上前想问问看。   谁知还没有开口,那侍卫便挡在石榴面前,瞪眼低声说道:“大胆,还不速速离开?”   石榴这时候是真的是全明白了,不由得心里一团乱,眼前一黑往后退了几步就要昏倒,幸亏洛一一扶住了她。   洛一一是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明白,但石榴脑子里现在是乱的很也惊得很。石榴心想,张公公要她搞定洛一一成就皇上和洛一一的好事,但没想到她带洛一一来的时候就已经戒备森严,那这就说明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女人了!可是,洛一一好好的站在这里,里面的那个女人是谁啊?   石榴想到这里就又要昏,洛一一担忧的扶着她说:“看来你是真病了,怎么这么见外也不和我说呢?我们赶紧回去吧!禀报皇后娘娘一声,她会体谅的……”   石榴刚想吐槽说你这把皇后娘娘当邻家大妈了,转念一想,现在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不如干脆装病好了!   这么想着,石榴就身子一歪,一边走一边哼哼起来:“哎呦,我才发现我是真病了……头好疼!一一姐,咱们回去吧……皇后那里咳咳咳,回头再和她说吧……”   洛一一见状十分担心,点点头忙扶起石榴往外走去。石榴今晚又惊又怕又吹了风,这会子真有点头晕了……   此刻御花园中,皇后娘娘李淑贤身边围了一圈刻意讨好的世家小姐。美人们个个收敛风姿,摆出一副贤淑架势,看起来倒别有一番情趣。   梅侍君对这种刻意行径自然是瞧不上的,自然不会与那帮女子凑做一堆。远远的她瞧见刘惜玉居然也在那堆世家小姐里头对皇后赔笑着,不由得嗤之以鼻,转头看月色中的花儿去了。   皇后李淑贤一直在默默打量着这些世家小姐们,心中想着选入宫中的人选。这些小姐大都是世家出身,容貌、教养是没说的,只是到底心思如何呢?若要论出挑的也有几个,只是都神情倨傲似不能容人,这样的女子可不能选进宫中。   梅侍君算是出挑的了,但她过于自傲不加掩饰,皇后李淑贤对她的印象不是很好,只是偶尔看上一眼。只是梅侍君看着看着花儿,似乎发觉有些不对,微微有些惊讶焦急,在人群中来回看来看去。   这么多人,除了围绕在李淑贤身边的这些,其他的要么是不想被看上远远躲开,要么就是站在她目光所及的地方期望能得青眼,所以梅侍君这样的举动真有几分突兀。皇后李淑贤和这些世家小姐们也聊的有些无趣,见梅侍君这样不觉有几分好奇,便开口问道:“你这样四处查看,可是在找些什么?”   听皇后这样问,大家都看向了梅侍君。梅侍君见皇后开口询问自己也发觉真是失礼了,赶忙低头行礼答道:“回皇后娘娘,臣女的庶妹梅月白也跟随臣女到了宫中,但此刻她却不在这里,臣女担心她没见过什么世面,到处乱走惊扰了什么贵人,这才到处查看。”   李淑贤闻言点了点头,虽然性情不易相处,但这梅家小姐却是个顾念姐妹之情的,她想了想,便吩咐身旁的秋实安排两个小宫女和梅侍君一起前去寻找。   皇后李淑贤此时想得倒是单纯,这御花园中地势颇为复杂,内湖小径颇多,若是那梅家庶女落水或是摔伤,梅太傅这中秋岂不是过不好了?还是赶快找到那位小姐为好。   梅侍君也不多做留恋,向皇后李淑贤行礼告退,便和那两个小宫女去找庶妹梅月白去了。只是梅侍君万万没想到,那乌漆墨黑的小小宫室之内春光迤逦,梅月白此刻正和自己心心念念的皇上在滚床单呢!   皇上在忙,皇后在忙,石榴妹子昏了,那张公公在干什么呢?他正悠闲自在的和乐师冯百百闲聊天,没错,就是纯聊天……   “问你一声,”张公公剔剔指甲,状似无意的问冯百百,“若是能够出宫,你今后打算做些什么?”   “啊?出宫啊?”冯百百说起这个,微微歪着头眨眨眼睛想了想,粲然一笑说,“若是能够出宫,我和一一打算开个舞馆。我吹曲子给大家听,一一跳舞给大家看,也好让大家都能欣赏我们的技艺,这可是我们引以为豪的本事呢!”   “啊哈?你是这么想的?”张公公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容,尖细的声音有些玩味,“那这恐怕不大好办……”   “怎么就不好办呢?难道这里的人都不看跳舞的嘛?”冯百百不大明白,语气疑惑的说,“可是我看那些大臣,似乎还是蛮喜欢看我家一一跳舞的啊!”   “呵……”张公公不禁发出一声轻笑,看着冯百百说道,“冯公子误会了咱家的意思,咱家是说,若是洛一一她不跟着你出宫,你当如何?”   “不跟着我出宫?”冯百百愣了愣,马上笑着说,“那怎么可能呢?一一和我一辈子都要在一起的,不会分开的。我告诉你哦,离了我,一一实在是跳不好呢!”   “这点你不用担心。”张公公脸上的笑意愈加明显,“因为到时候她就不用跳舞为生了,她那时就会……”   “啊,相公!你在这里啊!”   张公公猛地听到这个声音,刚才要说的话一下子梗在嗓子里,上不去下不来!他何止是表情僵硬,简直全身都僵硬了!   这个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冯百百的娘子洛一一。此刻,这位倾倒众生的绝色美人正俏生生站在那里,搀扶着一个软倒的宫女,满面担忧的看着自家相公。   我勒个擦!这是什么情况?张公公一下子懵了!   洛一一不是正和皇上在床上酱紫和酿紫吗?她怎么会在这里?如果洛一一在这里的话,那么正在和皇上滚床单的那个女人是谁啊?   想起自己和皇上说过的关于头部的问题,张公公汗都下来了!他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头,心想这下子怎么办才好?难道真的要提头谢罪?事情大条了!   对了!那个宫女石榴呢?她怎么做事的?她在哪?   张公公心中真是,那个急啊那个气,但冯百百和洛一一都没功夫注意他,冯百百见自家娘子面露忧虑,赶忙凑上前问:“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是石榴妹子啦!”洛一一指指瘫软在身旁的石榴,语气担忧的说,“她可能是受了风,今晚一直身子不舒服,刚才还一下子昏倒了!”   啊哈?张公公在一旁听到洛一一这样说,连咬小手绢的心思都有了!石榴啊石榴,你真是不靠谱啊不靠谱!这下皇上他……可怎么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   小天使们啊啊啊啊……快来啊!!!抱个啊!!! ☆、大事不妙了   张公公满头的大汗,急得真是眼珠子都不会转了。也不知道现如今在皇上床上的女人是谁,若是个一般宫女倒好说,万一是今晚参加宴席的哪位世家贵女,那真滴是大事不妙了……   张公公越想越急越想越气,转头恶狠狠的看向正瘫软在洛一一肩上装死的石榴,可怜的石榴猛地打了个冷战,觉得头疼得更加厉害了。   洛一一见了眉头愈加皱起,十分担忧的对自家相公冯百百说:“百百,我看石榴真是病得厉害,不如你先把她背回去,我去请个郎中来。”   冯百百赶忙点头,把石榴背在背上,洛一一在一旁搀扶着,这就要走。   张公公还在一旁烦恼,顾不上吐槽这对二货夫妻真还把宫里当自己家,还什么请郎中……他愁的是皇上待会一准儿发现自己睡的人不对,到时候要怎么收场?   要不现在让人把洛一一绑了送去?张公公擦着汗,且不说皇上一晚上睡俩能不能受得了,到时候事情还能瞒得住吗?黄钰他最了解,那可是最要面子的!这要怎么办才好?   见洛一一和冯百百已经走远,张公公真是这辈子头一次--觉得走投无路了……   洛一一和冯百百照顾着石榴在御花园里走着,幸好冯百百还认得路,三人没有迷失方向,只是,就这么走着走着,碰到了皇后娘娘和贵女们的大部队。   皇后娘娘李淑贤是觉得光这么聊天也看不出这些贵女们的真面目,不如到处走走,观察一下这些贵女们的举止风度,或许能挑出一两个合自己心意的,所以才带着这些世家小姐们走到了这里。   远远的见洛一一和冯百百背着石榴疾步跑了过来,早有宫女拦在他们身前说:“大胆!见到皇后娘娘还不行礼?”   洛一一和冯百百这才看到了皇后李淑贤,赶忙跪下说:“皇后娘娘好!”   还皇后娘娘好呢?这什么问安的方式?   那小宫女本打算上前再训斥几句,皇后李淑贤发现是那洱或国进贡的舞姬和乐师,她了解洱或国人的个性所以没有生气,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大宫女秋实最是明白李淑贤的心,她见此情况,赶忙止住了那拦住他们的宫女,上前问道:“皇后娘娘和世家小姐们在此赏月观花,你二人因何故这等慌乱?”   洛一一闻言眨了眨自己晶亮的大眼睛,有些焦急的摸了摸石榴的额头回答说:“皇后娘娘,出大事了!石榴妹子她今晚受了风,刚才昏倒了!”   冯百百背着石榴也在一旁说:“是啊,好像发烧了呢!我觉得背上湿湿的,应该是发热出虚汗,这样病着可不行,得赶快找个郎中给她看看!”   周围一片安静……   说是出大事了,弄半天只是区区一个小宫女生病昏倒了?还找郎中给她看看,这真当宫里是自家,真当皇后娘娘是邻家大婶了啊?   石榴在冯百百背上装昏,她嘴角很想抽,但是拼命的忍着。天哪!石榴真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重要,生个病还能惊动皇后娘娘,这下子她石榴可真是要在宫里出名了!这让自己那帮宫女姐妹们怎么看她?这让那帮小太监们怎么看她?她石榴以后还怎么有脸出去混?   石榴心中正悲催着,洛一一和冯百百是完全没了解状况。在他们心里,石榴昏倒是大事,赶快照顾病号才是正经,怎么大家好像貌似很奇怪的看着他们?   宫女们和那些世家小姐们都不知该作何反应,皇后娘娘李淑贤反倒笑了,她早就知道洱或国国人性子单纯,看来的确是真的。   如果这舞姬不是名花有主,倒的确适合选入宫中呢……李淑贤这么想着,心里不觉有点可惜。   秋实见李淑贤面露笑意,知道她没有生气也放了心。周围的人见皇后娘娘面露笑容,也都松了口气。   只是,洛一一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接着说:“啊,皇后娘娘,请原谅一一今天没有来为您献舞。石榴妹子在带我来的路上突然昏倒了……”   献舞?李淑贤眉头一皱,没有这个事啊!   听洛一一这么一说,冯百百背上的石榴顿时扑簌簌哆嗦起来,眼睛虽然还闭着装死,但脸都绿了。   皇后李淑贤之所以能够稳坐皇后之位,黄钰顾念结发之情是其一,其二就是因为李淑贤的确算得上聪慧。几乎是听到洛一一此话的同一瞬间,李淑贤的眉头就皱了起来,面色也沉了下去。   觉察到皇后气场的改变,大家都屏息不敢出声。   石榴只是一个小宫女,竟然敢假传皇后懿旨,这其中的门道实在是不可说。秋实也有些疑惑的看向了李淑贤,只见皇后娘娘面沉似水,看不出喜怒,她也不敢开口了。   李淑贤低头想了想,低声对秋实说了两句话。   秋实听了,便起身笑着对那些世家贵女说:“皇后娘娘乏了,各位小姐们都散了吧。”   虽然这话说得突兀,但那些贵女们也都不傻,知道事有蹊跷,一个个都识趣的告退离去。过了没一会儿,这里就剩下洛一一、冯百百、石榴和皇后娘娘及她身边的宫女们了。   隐隐感觉到情况不对,石榴头上的汗是越来越多,身上也抖得越发厉害。洛一一和冯百百很担心,赶忙扶住了她。   皇后李淑贤看了石榴一眼,转头问秋实:“皇上还在大商宫宫宴上吗?”   秋实摇摇头说:“皇后娘娘,方才有人禀报,皇上现在已经不在大商宫了。”   李淑贤低头沉吟片刻,便又问:“那张公公人在何处?”   秋实低头答道:“回皇后娘娘,已有些时候无人见到张公公了。”   李淑贤闻言,脸上神情愈加凝重,皇上不在大商宫陪宴群臣,张公公也不在那里,这还用问?肯定有猫腻!   李淑贤想到此处,目光转向了洛一一,而洛一一也正睁着一对纯净无比的大眼睛望着她。   今日黄钰观看舞姬献舞时的失态李淑贤是看在眼里的,她那时还庆幸黄钰只是看着脑补没有真做出什么蠢事,现在看来,似乎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这个时候,梅侍君和那两个小宫女寻找了好一会儿一无所获,也无可奈何的回来了。   梅侍君见其他贵女都已散去,心里有些发急,本打算询问,却发现洛一一和冯百百也在这里。   本着世家小姐的那份矜持,也有意无意想要压洛一一这个美貌舞姬一头,梅侍君恭恭敬敬行了个标准的宫礼,姿态极为优雅的抬头言道:“臣女见过皇后娘娘。方才臣女及两位宫娥在御花园中找寻一番,但尚未寻到庶妹踪影。”   说这些话的时候,梅侍君心里还是有些发急的,这个梅月白也不知道上哪里去了!到现在都找不到,难道在宫里还能失踪了不成?   李淑贤心里正在想着这回事,听梅侍君如此说,她猛地明白过来!只见她粉面一寒,语气不容违抗的对秋实说:“秋实,你命人送梅家千金出去。”   梅侍君有些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心想还没找到梅月白呢怎么就要她走。但她也不是傻的,见皇后面色如此凝重,知道定然是出了大事,也不敢多问,只得低头告退,跟随两个宫女离开了。   李淑贤接着对身边的其他宫女们说:“你们都先退下吧。”   打发走那些宫女,李淑贤便若有所思的看着冯百百背上的石榴。   石榴觉得犹如芒刺在背,身上越发冷了起来。她此时是动也不敢动,心里害怕的很,心想她这条小命是要断送在这里了。   洛一一摸摸石榴的额头,只觉得手感滚烫,不由得担心不已,转头对李淑贤说:“皇后娘娘,石榴妹子病得越来越厉害了。请让我们先回去吧……”   李淑贤看了看他们,慢慢的点了点头。   洛一一、冯百百背着石榴走后,御花园中只留下皇后李淑贤和秋实二人,李淑贤叹了口气,用手轻轻扶住头。   秋实忍不住在一旁说:“皇后娘娘,您方才怎的就让那石榴走了?此事实在蹊跷,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恐怕那些人都看低了您……”   李淑贤皱眉看了秋实一眼说:“真是个笨丫头。石榴不过是一介小宫女,看这模样也胆小的很,若是背后没有人撑腰,她怎么敢假传皇后懿旨呢?”   “啊?皇后娘娘您是指张公公?”秋实有些惊讶。   李淑贤慢慢的摇了摇头说:“张公公恐怕没有这个胆量。能让石榴有如此胆量的,恐怕还是皇上。”   “皇上?”秋实面露惊讶。   李淑贤叹了口气:“这事,恐怕还是为了那个舞姬啊……”   秋实低头皱眉不语,半晌才问:“那皇后娘娘如今作何打算?”   “皇上他为人极好面子,若是出了差错,也定不想令人知道。”李淑贤想了想说,“此时不妨将那张公公寻来,将此事压下便可,莫要声张了出去,反而不美。”   听李淑贤说完,秋实尚未答话,只见从花圃里慢慢走出一个人来,趴在地上一连磕了好几个头,带着哭腔说:“皇后娘娘圣明,此事全靠皇后娘娘了!”   李淑贤和秋实定睛一看,这不是张公公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别的宫斗文里皇上都太滋润了,所以要坑皇上没商量! ☆、摸着有点不对劲   张公公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大总管,平时在皇后和嫔妃面前都倍儿有面子,李淑贤和秋实这也是头一次看到他如此狼狈的样子。   秋实实在想笑,可又不好意思笑出声,没办法只好别过头去。李淑贤则只是皱了皱眉说:“带路吧。”   张公公听闻皇后如此说,知道皇后娘娘心中恐怕已经猜出了十之八九,也不敢再说什么,起身接过秋实手中灯笼,前行带路……   此时那处宫室之中,黄钰与那女子欢好已毕,他此时的感觉是--怎么摸着有些不对劲?   已婚嫁的女子和黄花大闺女毕竟不同,黄钰身为皇上已经有了两个娃,也不是毛头小子了。所以说黄钰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想,只是他还不太敢相信……   咽了口口水,黄钰很没有形象的从床上爬下来,一把抓起地上那女子被扯破的衣衫在月光底下一照……我勒个擦!这衣服的颜色似乎浅得很,虽然看不出是淡粉还是水红,但肯定不是洛一一所穿的火红舞衣!   转头瞅了瞅榻上那女子,黄钰的心都凉了!这他么滴究竟是谁啊?   此时,榻上那女子悠悠转醒,茫然无措的动了动自己的身体,等发现自己浑身赤裸而面前站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她惊慌至极,马上便惊叫了起来!   这可不能让她叫出声!黄钰心里一急,上前捂住那女子的嘴,压低声音说:“噤声!我乃是当今圣上!”   梅月白猛地睁大眼睛,随即,眼角慢慢流出泪来。   手掌被慢慢浸湿,黄钰也深觉对她不起,讪讪的收回手,不再看她。   说来也是梅月白倒霉,她在那里找寻梅侍君那颗丢失的南红玛瑙,张公公的人正好也在那里等着洛一一的到来。这若是白天,没人会将相貌平平的梅月白和姿容出众的洛一一搞混,但夜色之中容貌难以辨别,而梅月白那纤细曼妙的身姿却和洛一一有八分相像,这才让那几个小太监搞错了人。   更可笑的是,因怕洛一一反抗弄伤了黄钰,张公公还让人备好了迷香。所以梅月白一直神志不甚清楚,直到方才身子酸痛的紧了,这才缓缓苏醒过来。   “好”事已成,这可真是没处说理去……此刻的梅月白心中震惊伤痛无以言表,黄钰心里也懊恼至极,宫室中暂时安静了下来。   正在这尴尬之时,门外传来了喧闹声,黄钰凑近门前一听,不好!皇后李淑贤来了!   看了看还躺在榻上木然落泪的梅月白,黄钰顾不上许多,先穿上裤子再说!   好不容易穿上皇小内,门开了……   李淑贤站在门前,手中亲自提着一盏灯,神情淡然的看着黄钰。   黄钰此时真是无地自容,根本不知道和自己的结发之妻说什么好,只得在那里傻呆呆的站着。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最后黄钰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才打破了宁静。李淑贤叹了口气,上前拾起地上的外袍亲手为黄钰披上。   黄钰尴尬的不行,想对李淑贤说句什么也不知从何说起,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李淑贤伸手按了按他的手背,黄钰这才定了神,安下心来。   榻上的梅月白实在忍不住,捂住脸低声哭了起来。李淑贤看了她一眼,微微叹了口气。   这个局是张公公和皇上为洛一一而设,这梅太傅家的庶女想必是误打误撞闯了进来。这女子在御花园中停留而不去和其他贵女一处,定然是无心封妃,没想到却碰上这桩倒霉事,实在是有几分可怜。   细细想通这点,李淑贤对梅月白便有了些许怜惜之情,她也不为难梅月白,而是转头看向了黄钰。   黄钰被李淑贤看得背上又有点发毛,正在慌张,只听李淑贤悠悠开口说:“皇上今晚宠幸新人,臣妾恭贺皇上。只是这女子乃是梅太傅家中庶女,皇上还是应给她个名分才是。”   接着,皇后李淑贤便微微躬身行了个宫礼,语气极为认真的问:“不知皇上打算给她什么位分?”   黄钰瞅了瞅榻上的梅月白,心里想着没吃到嘴的洛一一,不觉有几分懊恼,叹口气说:“那就……封个采女吧……”   采女是正八品宫妃,位分极低。李淑贤闻言纹丝不动,就好似没听见一样。   毕竟是多年的夫妻,黄钰见李淑贤并不平身应允,立马便明白了定是李淑贤认为所封位分太低,只得又说:“那就封个美人……”   美人是从六品,梅月白是梅太傅庶女,按理说这个位分不算低。但是李淑贤听了身子动也不动,只是抬头看向黄钰。   结发夫妻就是这点令人头痛,李淑贤若是执拗起来,那还真是不拧到底不算完。黄钰无法,只好又改口说:“那就封个从五品良娣吧,可不能再高了。”   听黄钰如此说,李淑贤这才平身说道:“臣妾代梅良娣谢谢皇上了。”   黄钰看着李淑贤那平静无波的一张脸,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皇上,想必此时梅太傅还在殿前饮酒,理当将此事告知与他才好。”李淑贤接着说,“臣妾已命心腹宫女秋实前去为皇上另备一套龙袍,皇上不必担心别人会知道。”   有感于李淑贤的体贴,黄钰觉得脸上越发红了,赶忙点了点头,垂首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秋实便拿了龙袍来,李淑贤和秋实为黄钰穿戴整齐。黄钰出了宫室,便马上赶往大商宫。   张公公一直在外等候,见黄钰出来,赶忙上前去唤了一句“皇上”。黄钰现在是见到他就来气!狠狠瞪了他一眼,自顾自走过去了。   张公公识趣,也不到黄钰面前讨嫌,便和那四个侍卫一同跟在皇上身后,前往大商宫。   此时的大商宫,那些世家贵女都已经回到席上,和自家父亲兄长说过了御花园中之事。臣子们都议论纷纷,不知发生了何事。   梅侍君将庶妹梅月白丢失一事告诉了梅太傅。梅太傅听了焦急不已,忍不住低声训斥了梅侍君几句,父女俩闹了别扭,正在生闷气。   这皇宫里外禁卫森严,若是丢了人,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啊……梅太傅心里十分纳闷可又没别的办法,打算等待会宴席散了,他就恳求一下宫中相熟的侍卫,帮忙找到梅月白。   大臣和贵女们还正聊着,结果没想到,本来已经离席的皇上居然回来了!   见皇上回席,大臣和贵女们忙整肃仪容,一个个满堆笑容看向皇上。   黄钰此时可没有心思管他们,他心里恼怒的很呢!   看着场下的臣子和贵女们,黄钰难以抑制的想起今晚洛一一当殿献舞的风姿,那倾世容颜仿佛此时就在眼前。唉,他本来以为今夜便能拥有她了……   低头气恼半天,黄钰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这一叹气,下面的臣子贵女们都有些惶恐不安,殿中一时间安静了许多。   黄钰觉察出气氛不对,皱眉抬头看了看大家,又叹了口气说:“今日月明风清,真是大好时节!爱卿们不必客气,只管饮酒取乐便是。”   说完,黄钰就自顾自的拿起桌上的酒杯一仰脖,灌了一大杯!   下面的臣子们都囧了!这什么月明风清啊?明明是借酒消愁嘛!~   不过皇上都这么说了,下面的臣子们没法,也只好附和着喝起酒来。不仅臣子们,就连贵女们也都响应着多喝了几杯。   皇上心情不好,这本是贵女们惹皇上注意的大好时机,而其他贵女们也就是如此做的。但梅侍君虽然有意为妃,但因梅月白还没有找到,心里烦闷的很,也没心思管那些了。   就这样喝了几杯,眼看时候不早,宫宴该散了吧?   可是皇上还没有动静,看那模样似乎没有要叫停的意思,难道要通宵?   臣子们内心都在猜测皇上究竟有何意图,就在这个时候,张公公从秋实身边接过皇后拟好的圣旨,走到了皇上身边。   黄钰知道这定是梅月白封妃的圣旨,心里愈加烦闷,看也不看,便挥手让张公公宣读。   张公公明白,于是便展开圣旨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梅太傅庶女梅月白才艺过人,深得朕心,封为从五品良娣,钦此。”   张公公念完,殿中正在喝酒喝得正欢的臣子贵女们全都惊呆了!   其中最为惊讶的当然要数梅太傅了!不过是进宫参加了一场宫宴而已,他那性子绵软、相貌平平、扔到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庶出女儿梅月白怎么就变成宫妃了?还什么才艺过人,扯淡啊?谁来告诉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梅太傅震惊,梅侍君比她爹还震惊!她那个庶妹梅月白那么不起眼,怎么会被皇上看上的?这让信心满满的梅侍君真是一百个不甘心!偏偏在这个时候,梅侍君又看到坐在她对面的刘惜玉对她投来一丝夹杂着嘲讽的目光,这让她更是羞愤不已,恨不得将手中的酒杯扔到对面那个女人的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的新妃子啦……   小天使们啊……呜呜呜,抱…… ☆、新封的梅良娣   梅侍君气得握住酒杯的手指微微颤抖,脸上苍白如纸。梅太傅察觉到女儿的异状,赶忙握住女儿的手,警告的瞪了她一眼。   梅侍君自己也知道,这不是她耍脾气的时候,但她就是不甘心也忍不住,怎么被封为良娣的竟然是梅月白呢?明明应该是自己的!   话说回来,这圣旨实在是莫名其妙又来得突然,细细一想实在是好生奇怪,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臣子贵女们都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若说是皇上真看上了这梅月白吧,像刘惜玉那样见过梅月白的都认为不可能,皇上的品味不可能这么奇怪啊!   还有一点也挺让人在意的,从五品良娣位分不低,可是圣旨居然这么简单,像是匆忙写成的。这要是真看上了,大可以第二日再宣旨让那梅月白进宫,用不着这么急吧?而且,皇上这表情没有丝毫封了新妃的喜悦,看起来倒好像是吃了大亏,满脸的不情愿!   没办法,黄钰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啊!你丫睡错了女人能高兴?黄钰就差没哭出来了!这还不够倒霉的!   咳咳!无论皇上高不高兴,不管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皇上封妃这是真的。作为臣子,自然应该恭贺一番,但心里怎么想的,那就不一定了……   听着下面臣子们纷纷恭贺自己纳了新妃,黄钰心中更加郁闷,他烦躁的一甩袖子,说了一句“散了吧”,然后抬脚就走了。   于是,宫宴就这么散了……   上了来时的那顶轿子,梅侍君终于忍耐不住,呜呜地哭了出来!   被封为妃子的明明应该是自己的!怎么会是那个梅月白?无论是容貌身份才华气度,梅侍君自认都远超梅月白一截,怎么皇上看中的竟然是那个梅月白,而不是自己呢?   心里委屈,梅侍君实在是想不通,那个梅月白究竟有何本事,短短时间里就拢住了皇上的心?   哭着哭着,梅侍君猛地想起了梅太傅夫人说过的那些话!好呀,梅侍君心想自己真的是看走眼了,这梅月白原来真和她娘亲一样,是个不要脸的狐媚子!就连皇上,都被她给勾引了!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不甘心!梅侍君哭得越发伤心,哭花了一张俏丽的小脸……   梅侍君难过不甘心,梅太傅心里则是空空落落的。   作为爹爹,他的想法十分复杂。他不是不想自己的女儿中出一个皇妃,但他一是担心宫中尔虞我诈难以生存,二是担心得不到帝王宠爱空耗了青春。比起封妃光耀门楣,梅太傅更希望自己的三个女儿都能够顺顺利利的长大嫁人,做一个世家夫人生儿育女,无灾无病的过完这一世。   所以现在,梅太傅很是担心啊!就凭梅月白那个软绵绵的性子,且不论她能否得到皇上的宠爱,到底能否在宫中混下去都是个问题……   更何况,皇上貌似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父女二人都在胡思乱想,轿子很快便回到了梅府。   梅太傅夫人和吴姨娘都在等着自己的女儿,只是心态有些不一样。   见到梅侍君,梅太傅夫人赶忙凑上前去,语气急切的问道:“怎么样啊侍君?那皇上看上你了嘛?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入宫?打算封你个什么位分?”   见梅侍君低头不语,梅太傅夫人急了:“你倒是说两句话啊!”   梅太傅见夫人这样,心中愈加烦闷,故意当面叫过梅府的管家梅方说:“吩咐府中上下人等从今日起对吴姨娘恭敬些!三小姐梅月白如今被皇上看中,已封为梅良娣,对良娣生母切不可怠慢。”   梅方虽然心中惊讶,但还是答应下来。梅太傅夫人听了这话,顿时瞪圆了眼问道:“老爷,您说的可是真的?”   梅太傅不想多作纠缠,肃容说道:“皇上封妃岂能有假?你莫要多问。”   梅侍君站在一旁,心中感到委屈极了,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梅太傅夫人见状,知道这多半是真的了!她一时受不住打击,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梅侍君赶忙扶起娘亲,梅太傅夫人没好气的挥开她的胳膊,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梅侍君只觉得娘亲那一眼寒冷至极,令她心里顿时钝钝地疼了起来。她抹了一把眼泪,低头跟在娘亲身后。   走出好长一段距离,梅太傅还能听到梅太傅夫人大骂梅侍君的声音,他心里有些难过,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没有动。   从柱子后面慢慢走出一个人来,梅太傅定睛一看,是吴姨娘。   吴姨娘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问道:“老爷,您刚才所说可是真的?”   梅太傅一时间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女人,只得点了点头。   吴姨娘愣了半晌,眼角默默地落下一行泪。   嫁到普通人家尚且怕被欺凌,若是到了宫中,月白能保护自己么?只是此时此刻,想得再多也是无益。母女二人相隔高高的宫墙,再也无法为她谋划终身了……   娘亲,到底是没法护你一辈子的……   中秋之夜,本该月圆人团圆。但这世上的悲欢离合岂是人力所能强求的?若今夜注定要分离,不如祝福对方平安一世吧……   中秋过后第二日,皇上封了梅良娣,这可是宫中的一件大事!   按理说,新封的妃子应该穿戴得整整齐齐的,跑去拜拜皇后,和其他妃子见个面,也好瞎显摆一下或是被收拾一下,这才表明自己宫斗生涯的开始。可是梅月白……   李淑贤早上刚起没多久,正在梳妆打扮,秋实就面露几分为难的凑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李淑贤闻言皱起眉头转头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秋实忙说:“这还有假?娘娘您派去伺候的那几个宫女都哭了,说干不了这差事,怕误了今日封妃拜礼受罚,这才来求奴婢的。”   李淑贤沉吟片刻,深深叹了口气说:“这也难怪,她原本就不愿进宫,如今却出了这等事,一时心里难过也是自然。只是事已至此,她这般倔强也是无益,不如……”   李淑贤顿了片刻,想了想,起身说:“我且去看看她。”   秋实忙说:“皇后娘娘您凤体金身,那梅良娣不过是个新封的妃子,她还没来拜见过娘娘您,怎么您反去看她?岂不失了身份?”   李淑贤闻言摇了摇头说:“此事本就是皇上对她不起,若是怠慢了她,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秋实你莫要拦我,我去去就回。”   随手挑拣了两个宫女随侍在身边,皇后娘娘李淑贤就这样轻轻松松上路了。一路上秋实扶着李淑贤,心里直埋怨自家娘娘实在是太好心性,也不怕被别人欺负了去……   宫中妃嫔不多,梅月白这个良娣已经算是位分比较高的了。李淑贤想着多补偿她些也非不可,便给她赐了离皇后寝宫最近的月华殿。正好梅月白宫中也有个“月”字,倒也算相得益彰。   到了月华殿,李淑贤见门前挤着好几个宫女,都在窃窃私语也不知说些什么,便微微皱了皱眉,神情有些不悦。   秋实开口训斥道:“皇后娘娘驾到,还不快禀告你们主子,在这里说什么闲话?这可是连半点规矩都没有了?”   那帮宫女回头看到李淑贤,赶忙跪下问安。   李淑贤皱眉问道:“你们主子现在如何?”   宫女们相互看了看,有个胆大的回答道:“回皇后娘娘话,主子昨晚哭了一夜,奴婢们怎么劝都不行,只得都退在门边等候。”   “那现在其中可有人伺候?难道你们放着你们主子不顾了?”李淑贤此时的语气微微有些冷。   那宫女吓得赶紧磕头:“回皇后娘娘话!因人多主子害怕,冬雪一个人在主子身边伺候……”   李淑贤闻言这才点了点头,移步往殿内走去。   进了房中,冬雪正为梅月白擦拭着脸上的泪痕。李淑贤见状又叹了一口气,挥手让正要下拜请安的冬雪退下。   待冬雪走出屋内,李淑贤便坐到了床榻边,若有所思的看着哭泣的梅月白。   此时的梅月白一双眼睛已经哭得又红又肿,脸颊被反复擦拭一番,弄得昨日的淡妆尽都花了,原还算细腻的肌肤被泪浸的微微有些发皱。她衣衫半裸,扯住一床被子紧抱膝盖坐着,小小的身子不断在颤抖,眼神木木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见李淑贤坐到了她身边,梅月白这才有了些许反应。她慢慢地转过头,喉咙里先是发出一丝嘶哑的呜咽,然后猛地在床上俯下身子磕头说:“皇后娘娘!我只是、只是姨娘生的庶女而已,从来没想过要入宫呀!求您放我出去吧……”   说着说着,梅月白便就着磕头的姿势又呜呜哭了起来。   秋实在一旁刚要说话,李淑贤微微抬起手来止住了她。李淑贤看着梅月白散乱的头发和抖动的身体,心里越发怜悯,不觉又叹了一口气。   “梅月白是吗?你且实话告诉我,莫要有半点隐瞒。”李淑贤语气认真的问,“你可是在宫外有意中人?” 作者有话要说:  女配梅侍君真心好憋屈,可她不知道,更憋屈的在后面呢哈哈哈……   作者我真的好坏…… ☆、封妃拜礼   梅月白听了忙摇头说:“没有没有!臣、臣女是想念家中的娘亲。臣女是姨娘所出,姨娘除了我再无别的孩儿了……就这么离了娘的身边,女儿实在是、实在是不孝啊……”   说着说着,梅月白想起吴姨娘临走时的叮嘱,心中愈加难过,眼眶中便又落下泪来。   李淑贤点了点头,看着梅月白又问道:“你说你娘亲是梅府的姨娘?虽然我嫁入了皇家,贵为皇后,可我对官家后宅之事也并非全然不知。妾室不同于妃子,既然为人妾室,那生死去来皆不由自主。就算有你这个女儿在身边,那又能如何呢?”   梅月白昨晚经此变故,心中悲痛恐惧难以言表,只是一味的想回到娘亲身边。如今听皇后娘娘说起这些话,她不觉有些莫名,眼神疑惑地看向了李淑贤,倒是止住了泪水。   李淑贤见她这样,便再点拨她一句说:“庶出女儿日后纵然嫁了出去,恐怕也断不会比嫡出的小姐嫁的更好些。更何况你这般性子,恐怕你亲娘为你操心还不够呢,要受女儿庇护谈何容易?但你如今却已是皇上的妃子,只要担着宫妃生母的名头,梅府上下就没有人敢轻看她。”   梅月白听了这句,倒是瞪大了眼睛问:“那以后……再不会有人欺负我娘亲了?”   “不会了……”李淑贤见梅月白这般模样,心里又软了几分,面上微笑安慰道,“你只管在宫中做你的妃子,你娘亲自可享你带来的福分。我再说句不由人的话,昨晚过后,你已是皇上的女人,再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梅月白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有些愧疚的说:“月白不懂事,让皇后娘娘操心了。”   李淑贤笑了笑,转头对秋实说:“吩咐外面的人赶紧进来给她们主子梳妆打扮,不要误了今日的封妃拜礼为好。”   秋实赶忙应下,叫了门前守候的冬雪进来。李淑贤则轻移莲步,走出了屋外。   宫女们跪下喊着“恭送皇后娘娘”,但李淑贤此刻却没心思听这些话,她低着头,正在默默沉思。   还是秋实最懂李淑贤的心思,她命后头两个宫女微微错开脚步,凑在李淑贤耳边低声说:“娘娘,这梅良娣看来性子的确老实软弱,依奴婢所见,若是借她的肚皮生下皇子,或许能养在您的名下。到时候,春华宫的那位就……”   秋实话说了一半,已经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李淑贤闻言倒也未说不可,只是叹了口气说:“只是她的容貌也太过平常了……”   秋实听了只得低头不语,想想也确实。皇上宫中妃嫔虽少,但就算不如那舞姬洛一一那般倾国倾城,也都是出挑的很。那梅月白说来只能算是个中人之姿,怎么能拢住皇上的心呢……   多思无益,今日的事情还多着呢。   封妃虽然不似封后那般繁琐,但到底算是宫中的一桩大事。李淑贤的皇后寝宫不一会儿,便挤满了那些妃嫔及随行宫女。   沈贵妃的轿辇自然在最前面,随后是荃妃、安嫔,最后是李贵人和阮采女。   沈贵妃行礼过后,就乖乖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李淑贤看着她,一霎时感到有些恍惚,仿佛坐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同一个沈贵妃。   曾经的沈熙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她自持美貌,才被封妃就敢公开挑衅自己这个皇后。她喜欢华丽的服饰,喜欢仰着自己漂亮高贵的头。她让李淑贤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恃宠而骄,什么才是真正的飞扬跋扈。   但如今,沈贵妃却只会听话的坐在那里,身穿规矩的衣服,佩戴规矩的头面首饰,精致俏丽的脸庞沉静似水。如果李淑贤不叫她,恐怕头都不会抬一抬。   只有二十几岁的年纪,如今却大改了性情,不禁令人唏嘘不已。只是这其中的缘由,李淑贤就算能猜得出来也不敢多想,只当不知也就罢了。   皇后和沈贵妃都不做声,其他几个妃子虽然对新封的梅良娣好奇,但也不敢面上表现出来,一个个坐的倒还算规矩,只是眼神老是忍不住的往门口瞟。   过了一会,梅月白身着华服被宫女冬雪搀扶了过来,进得殿内见了这般阵势不禁有些害怕,腿都有些软了。   荃妃她们几个见了,都有些瞧不起这个新封的梅良娣。长得普通就算了,还这么上不得台面。   梅月白看了看四周,也不知道这些宫妃哪个品阶低哪个品阶高,被冬雪扶着行了拜礼之后,便哆嗦着说:“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各位贵人请安……”   这话说的极不合礼数,声音也惊怕惶恐极了。在座的妃子们也不都比梅良娣位分高,这么个低声下气的样子,真让人瞧她不起。   安嫔眨了眨眼睛,笑吟吟先开口说:“这位妹妹真是好性情,可见是个好相处的。”   “可不是嘛……”荃妃手中捻着帕子,不怀好意的对梅月白上下打量了一番才说,“妹妹看着就是个聪明伶俐的,难怪皇上会喜欢。”   李贵人和阮采女两个位分低的虽然都没有说话,但看着梅月白的眼神隐隐含着三分妒忌七分不屑,都稳稳的坐着没有上前见礼的意思。   好性情?聪明伶俐?这是在说自己吗?梅月白自认还算有自知之明,荃妃与安嫔话语中的嘲讽之意她还是听的出来的。她也不敢出声,微微瑟缩的低了头,早上哭得红肿的眼睛又开始湿润起来……   李淑贤冷脸看着安嫔和荃妃说:“你们说够了没有?”   就这一句话,殿内便一瞬间安静无声。除了气定神闲的沈贵妃沈熙,其他几个妃子大气都不敢出。   “皇上即位五年,膝下仅有大皇子和嫡公主。如今新纳了梅良娣,为皇家开枝散叶,你们都该高兴才是。”李淑贤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便转向秋实说,“还不给梅良娣看座?”   小宫女忙备下座位,让梅月白坐下了。   “梅良娣初进宫便位居良娣,可见皇上对她十分重视。”李淑贤看着下面的妃嫔们说,“你们这些宫中的老人们且莫要看轻了她才是。”   李淑贤说完这句,荃妃等人都不敢再说什么,但沈贵妃却发出低低的笑声。   这声笑在安静的殿内听着十分突兀,李淑贤沉下脸来看着沈贵妃,就连梅月白,都忍不住好奇地偷偷看了一眼。   “自古新人胜旧人,哪有我们看轻她的道理?”沈贵妃并不抬头看着皇后,目不斜视的说,“只怕再过几年,我们这些宫中老人都人老珠黄,便全是这些年轻女子的天下了。”   这话说的看似平常,然而宫中最年长的便是年长皇上九岁的皇后李淑贤了,其他几个妃子也都觉察出话中的问题,一个个不禁偷眼看向了李淑贤。   秋实在那里听了,气得攥紧了拳头。李淑贤听了却不生气,只是叹口气说:“花容月貌能几时?纵然是年轻女子也终有年华老去的时候。皇上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日后入宫的妃子还多着呢!若是每进宫一个便如此感怀一番,只怕老得反倒快些。”   沈贵妃闻言微微一笑,倒也没再作分辨。   “梅良娣昨日初次侍寝,恐怕还疲累着,不如早些回去歇息吧。”李淑贤看了看妃子们说,“我也乏了,大家都散了吧……”   起身行礼之后,沈贵妃首先走了出去,接着是荃妃和安嫔,李贵人和阮采女瞅着梅月白不动,待梅月白小心翼翼先走出去之后,交换了一个鄙夷的眼神,随后才走出宫外。   沈贵妃没有多做耽搁,上了轿辇就回春华宫去了。安嫔上自己的轿辇之前,还深深看了梅月白一眼,发出一声冷笑才离开。而李贵人和阮采女则状若无意的站在梅月白身边,嬉笑着说起了闲话。   “李姐姐,昨晚的宫宴可真热闹呢!听说有好多世家贵女都来了!”阮采女说。   “是啊……”李贵人接口道,“听说不光有世家嫡女,连那些平时上不得台面的庶女都来了呢!”   “哟!这么多娇滴滴的美人儿,那皇上可真是大饱眼福。”说着,阮采女便凑到梅月白身边,带着几分挪揄的说,“那皇上能看中姐姐,可真是难得的福分呐!”   “可不是!”李贵人瞧了瞧梅月白,款款笑道,“妹妹们可真是羡慕的很。也不知姐姐有什么手段竟拢住了皇上的心,这份本事妹妹们可是学都学不来呢!”   梅月白被她们两个说得不知如何应答,头越来越低了下去。她初到宫中,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心中但求平安度日为好。就连身旁的冬雪想要开口反驳,都被她伸手拉住了。   李贵人和阮采女对视嗤笑一声,便先于梅月白离开了。   冬雪看了看身边的主子,心中不由得有些丧气。虽说终于是当上了贴身大宫女,但这位主子娘娘这般懦弱的性子,今后可怎么好呢?   宫门外其他妃子的言语交锋暂且不提,李淑贤心中可真是烦躁的紧。这次黄钰捅的篓子可真是有点大,李淑贤也是费了点功夫才将事情摆弄妥当。木已成舟,现在她也只好庆幸梅月白不是那种嚣张任性的女子。   只是秋实方才告诉她,纸包不住火,有关梅月白的那些风言风语到底是传了出去。大伙儿都说是梅月白自己贪图富贵爬上了皇上的床,皇上看在梅太傅的面子上这才纳她为妃……   李淑贤听着秋实的叙述心中越发烦躁。梅月白好端端一个规矩女子,他们这帮嚼舌根的竟传的如此不堪!而且偏偏还没法反驳,不然皇上的脸面就完了!   这事到底还是皇上的错儿!皇上啊皇上,要不是你惦记着别人的老婆,哪儿会有这些麻烦呢!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求哦评论哦来哦爱你们哦! ☆、张公公的主意   此刻的黄钰,咳咳,还是在惦记着别人的老婆……   想起昨晚的事,黄钰心里又是尴尬又是恼怒,又是痒痒的难受,看不到吃不着真是好生痛苦……   张公公跪倒在地上,他知道皇上正在气头上,请罪告饶非但不会起到效果,反而可能把怒火引到自己身上,索性什么都不说了。   “都是你这个不中用的!”黄钰气鼓鼓的走来走去,边走边甩着袖子说,“还说你能做得滴水不漏……结果呢?那女子是洛一一吗?竟然是梅太傅的千金!你让朕哪有脸见那些臣子们?”   说完,黄钰觉得心中不解恨,气呼呼的踢了张公公一脚!   张公公被踢倒在地上,忍着疼赶忙爬起来跪好说:“皇上,此事确实是奴才的错。奴才办事不利,让皇上吃亏了……”   黄钰闻言眉毛抽了抽,这个张公公真是的,话说的这么直白干嘛啊?   张公公微微抬起头来,虽然压低了声音却字字清晰的说:“不知皇上可想把便宜占回来?”   哎?黄钰神情一动,不由得想起了那娇俏诱人的洛一一。他大约猜出了张公公想要说什么。不过身为皇上还是有皇上的矜持,故作不知的背起手问:“你这是何意?”   张公公接着说:“皇上,皇后娘娘自正位中宫后,十分贤良淑德,数次劝皇上您挑选淑女以充后宫。皇后娘娘待您真是一片真心,苍天可鉴!”   黄钰这次真被张公公弄糊涂了,他皱着眉头问:“你说的都没错,可这又怎么了?”   张公公依旧跪在地上,拉长上半身凑近黄钰,低声说,“皇上,就算是寻常人家蓄姬纳妾,也需正室夫人同意方可。那舞姬洛一一之事,若是皇后娘娘肯出面周旋,要比您出面要容易体面的多。”   黄钰摸了摸下巴,细细思忖了片刻,皱着眉头说:“话虽如此,但皇后是个执拗的性子,若是她不肯,恐怕强迫不得。”   “皇上,皇后娘娘应或不应,还不都是为了皇上么?”张公公微微笑了笑说,“奴才倒有一计,可使皇后娘娘心甘情愿为皇上您做成此事。到时候皇上您既留了体面,又揽得美人在怀,岂不妙哉?”   黄钰闻言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丝笑,随后他眨了眨眼睛,有些不信任的看着张公公说:“你这次可不会再出什么差错了吧?”   “皇上您放心,”张公公万分笃定的说,“此次不需皇上您多费心思,只消装病即可。”   “装病?”黄钰愣了愣,随后有些回过味来了。他微微一笑,慢慢的点了点头。   中午刚过,李淑贤正在小憩,突然有人来通报,皇上病了。   皇上病了?李淑贤赶紧从榻上下来,带着几个人赶去看皇上。她的椒房殿离皇上所居的大商宫不远,也顾不上乘皇后轿辇,李淑贤小跑着就去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病了呢?是不是昨晚在偏宫做了那种事,受风着了凉?李淑贤心里是又急又担心,还对黄钰多了几分埋怨。要不是看上别人的老婆,哪至于有这种事啊?   大商宫门前的小太监见皇后娘娘到了,赶忙跑进去报与张公公知道。张公公闻听,笑着对躺在榻上的黄钰说:“皇上,皇后娘娘未乘轿辇,直接跑着过来看您了!看来皇后娘娘对您真是上心,您心中所想定是有望了!”   黄钰听说皇后跑着来看他,心里有些感动,点了点头,又缩进被子里,将脸上抹着的青黑色锅底灰又匀了匀。这装病,也得有点诚意不是?   李淑贤带人急匆匆到了大商宫,见宫娥太监们均垂首侍立在屋外,心中一沉,赶忙疾步走了进去。   进去一看,黄钰在床上躺着,脸色青黑一片,闭着眼睛,看起来半死不活。张公公一个人守在黄钰身边,手里装模作样拿着碗汤药,那凝重的表情倒挺像是这么一回事。   李淑贤心里担心的很,赶忙扑到床榻边,皱眉看着床上的黄钰问张公公:“好好的怎么就病了?病的重不重?请了太医没有?”   张公公看了看黄钰,低声说:“还未请太医。”   “为何不请太医?”李淑贤闻言十分恼怒,带着三分怒气的说,“病成这样都不请太医,你敢是不想活了?”   李淑贤为人宽仁贤德,即使是对地位卑下的宫女也从未这么说过这么重的话,可见是真急了。张公公见状,知道气氛已差不多,便俯身跪下言道:“奴才冤枉!不是奴才不为皇上御体着想,实在是心病还须心药医,太医来了也救不得啊!”   李淑贤看着榻上的皇上,心疼地伸手摸了摸黄钰的脸颊,听张公公这样说,带着火气说:“什么心病?难道不是你服侍不周?”   张公公低声说:“禀皇后娘娘,还不是为了那个舞姬洛一一嘛……”   李淑贤听张公公如此说,身子微微顿了一顿,偏过头看向张公公问道:“此话是从何说起?”   “自那日洱或国进贡以来,皇上他对那舞姬洛一一便念念不忘。”张公公叹口气说,“本想私底下成了此事,结果昨晚……皇后娘娘,皇上他知道您因此事对他有怨,但皇上为那洛一一已如得了相思病一般,片刻也难放下。求皇后娘娘成全!”   说完,张公公便额头触地跪倒在地,口中说着:“奴才斗胆请皇后娘娘应允,这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呀!”   李淑贤此时真不知说什么为好,看着榻上的黄钰和地上的张公公一阵为难。她身后站着的秋实真是气得脸都绿了!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李淑贤心里到底还是心疼皇上,刚要答应,结果一抬手,哎?手心怎么有些乌涂涂的?   张公公跪在地上头朝下,黄钰闭着眼睛,都没有看到面前的这一幕。李淑贤看着手心的锅底灰,又瞧了瞧黄钰那青黑的面色,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叹了口气,李淑贤握紧了自己的那只手。她就这么愣了片刻,终于开口说:“既然皇上对那洛一一如此用心,那就纳进宫中也无妨……”   张公公大喜,忙磕头说:“奴才替皇上谢谢皇后娘娘了!”   榻上“生病”的黄钰虽然还闭着眼睛,但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一幕李淑贤和秋实都看在眼里,李淑贤又微微叹了一口气,秋实心里则更加难受了,万分为自家主子不值,恨不得上前踢这张公公两脚。   出了大商宫,秋实就忍不住问李淑贤:“娘娘,您怎么就答应了那张公公?皇上他明明是……”   秋实说到这里便停下了,一双杏核眼万般不赞同的看着李淑贤。李淑贤瞧她这小模样,忍不住笑笑说:“我知道,只是……皇上他为那洛一一如此费心,只怕是真的动心了。”   “那洛一一不过是一介舞姬,地位卑下,以娘娘这般身份,只管把她打发了便是。”秋实紧皱着眉头说,“您何必应允让那洛一一进宫?皇上对她想来也不过是一时有意,时而久之恐怕也就忘了,您何必上赶子讨这个差事呢?若是她进宫得了宠,那岂不是……”   “秋实慎言!”李淑贤正色道,“你也知道那洛一一不过一介舞姬而已,我贵为皇后,何必与她区区舞姬一般计较?更何况这世间情爱莫衷于是,你怎么就知道皇上对那洛一一只是一时有意,不是出自真心?至于得宠与否那更是妒妇之言,你切莫再提起!”   秋实见状,知道李淑贤是真生气了,便低头不敢再多说,只是心中还很不服气。   “秋实,你晚间寻那洛一一前来我宫中,我有话要与她说。”李淑贤说。   “是。”秋实不甘不愿低头答应了。   “记住,要你亲自去。”李淑贤语气认真的说,“态度务必要恭敬,莫摆出皇后侍女的架子来。”   秋实嘴角抽了抽,没办法只好应下了。   此时的太乐局,冯百百和洛一一正忙着照顾发烧的石榴。石榴这丫头昨天真是吓得不轻,结果回来就毫不掺假的病倒了。   看着冯百百和洛一一对自己这么用心照顾,说不感动是假的。只是再感动,石榴也只能在心里为他们感叹一番。但愿日后他们被迫分离的时候,不要怪她这个小宫女吧……   昨天忙着照顾了一夜,早上石榴好不容易退了烧。太医来看了看,只说是惊吓过度无甚大碍,开了付药了事。只是这让冯百百和洛一一好生纳闷,惊吓?到底是怎么受的惊吓啊?   石榴实在是没法解释,只得胡说自己可能不小心撞鬼了。这下子冯百百和洛一一又是好一顿忙活,弄了好些安神的东西来,让石榴哭笑不得。   好好的就这么待到下午,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秋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啦…… ☆、洛一一的愿望   秋实嫌弃的看了看面前这个破地方,也不进门,站在门口说:“舞姬洛一一可在?”   “在!”洛一一赶忙走了出去,手里还拿着个药罐子,眨着一双晶亮的大眼睛问,“找我有什么事?”   秋实上下打量了洛一一一番,心想这近看比台上还要美貌几分,果然是个狐媚子!再一闻这舞姬身上什么味儿?顶得秋实连退好几步,用帕子捂住了鼻子。   “啊,抱歉!”洛一一不好意思的笑笑说,“屋内有病人,所以正煎着药呢!哎?你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呀?”   秋实皱了皱眉,想起李淑贤的叮嘱,勉强用还算端正的态度说:“皇后娘娘让你去一趟。”   “哦,皇后娘娘找我?是去跳舞吗?”洛一一闻言,进门将药罐子放下说,“请稍等一下,我和相公马上就好。”   “不必,皇后娘娘单找你一个。”秋实想了想又说,“你还是去换身衣服吧。一身的药味,怕会冲撞了皇后娘娘。”   “好的,马上!”洛一一闪身进了屋内,看样子是换衣服去了。   秋实皱了皱眉,心想这洛一一当真不懂礼数,这么没规矩。但还没吐槽几句,冯百百就从屋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块据说有安神效用的灰茶色水晶玉石,对秋实微笑着说:“我家一一还要花点时间,请进来坐坐吧!”   秋实看了冯百百一眼,不由得面上一红,咳了咳扭过头去说:“不必了。皇后娘娘还等着呢,让洛一一快着点吧。”   冯百百点了点头又进屋里去了,秋实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看着。过了一会洛一一身着一身淡紫色衣裙出来了,然后抱着冯百百就嘴对嘴打了个啵儿,声音那个响亮!秋实的脸通的一下就红了!   冯百百和洛一一又说了几句话,然后洛一一笑眯眯的走出来说:“啊,我们走吧!”   秋实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点了点头,领着洛一一往皇后所在的椒房殿去了。   秋实和洛一一到的时候,李淑贤已经用过了晚膳。她特地让人备了一些点心放在桌上,笑吟吟等着洛一一的到来。   秋实见这阵势,心中真是万分的不满意。皇后娘娘的心也忒宽了,难道她不是女人,就不懂得妒忌吗?   洛一一见到皇后李淑贤,还懂得行个礼,随后便站在那里笑眯眯的也不害怕,就这么看着李淑贤。   秋实在一旁心中暗骂洛一一不懂规矩,李淑贤却觉得面前的洛一一天真可爱没有心防,忙挥手招洛一一过去。   洛一一有些腼腆的笑着走过去,被李淑贤拉住手在桌旁坐下。李淑贤看着她笑问:“用过晚膳了吗?”   洛一一摇摇头,看着桌上的点心,双眼亮闪闪满怀着期待的问:“可以吃吗?”   李淑贤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洛一一见状大喜,忙拿起一块杏仁酥慢慢吃了起来。她吃东西的样子虽然不像那些世家贵女一样标准优雅,但那红润纤巧的嘴唇上下开合,透出那么一股子妩媚风流,再加上那发自内心的喜悦笑颜,实在称得上是一副美景。   李淑贤坐在她对面看着,心中感慨美人果然是美人,无论做什么、怎么做都令人移不开目光。秋实则紧盯着那桌上的点心隐隐咬牙,心想真该在里面下点什么隐秘得用的东西。这洛一一如此美貌想必会极为得宠,就算让她进了宫,也不能让她怀上龙种啊!   李淑贤正要开口和洛一一谈有关进宫为妃的事,却见洛一一吃了几口竟眨了眨眼睛停下了。随后她从身边掏出一个帕子,把它摊平放在桌上,将那几块点心放了上去。   李淑贤一时间有点呆!秋实实在忍不住,开口说:“这点心是皇后所赐。洛一一!你这也太无礼了!”   洛一一愣了!她顿了顿才踌躇着说:“我、我想带回家给我相公吃……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有什么东西都是一人一半的……”   秋实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李淑贤看着面前带着几分委屈几分害怕的洛一一沉默了,半晌没做声。   过了一会儿,李淑贤才开口问:“洛一一,你和你相公……是如何相识?又是如何结为夫妻的?”   说起这个话题,洛一一脸上满满的透出幸福和满足来,她神情温柔,整个人容光焕发的说:“我和我家相公啊,小时候是邻居哦!我们小时候一起玩,有了吃的玩的就凑在一起分给对方。恩,随后我要去跳舞,他就说要陪着我,去学吹笛子……后来,国王说要找人来进贡,我们听说这里人杰地灵,一定有很多人喜欢看我们跳舞奏乐,所以就来了……”   洛一一说的简单,但话语中却透出一股自豪炫耀之意。秋实心里很不解,不明白身为地位低贱的舞姬和乐师怎么会感到骄傲得意。而李淑贤则微微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忍。   洛一一说到兴头上,见李淑贤没有回应,就自顾自的接着说了下去:“我们都说好了,要很努力很努力,做天下最好的舞姬和乐师!等回头我们出了宫,就一起开一家舞馆,跳舞给大家看,教那些有天分的孩子……年纪大了就多生几个娃娃,看着他们长大,这一辈子也就知足了……”   说完这些,洛一一便仰起她的小脸儿,一派天真无邪的看着皇后李淑贤。此时的她,因为打从心眼里满怀期待,反从骨子里透出一种纯真烂漫。   看到这样的洛一一,李淑贤感到心中一阵颤栗,她无法迎上洛一一那充满希望的目光,慢慢的偏过头去。   李淑贤实在不想承认,她反悔了,她感动了。   秋实看着这样的洛一一,心里冒出很多个问号。她实在不懂得,这个女人明明有如此美貌,怎么却怀着这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和希望?她明明可以凭借美貌得到很多很多,为什么想要得到的却如此单纯?面前的洛一一,让秋实实在是看不懂看不透,这样活着,未免也太简单了?   李淑贤沉默了一会,抬头对秋实说:“去准备一个食盒,将这些点心给洛一一备好带回去。”   说完她又回头对洛一一笑道:“也好拿回去给你的相公尝尝鲜。”   洛一一听到后,高兴得双眼都亮起来了,她充满喜悦的起身行礼说:“一一谢谢皇后娘娘!”   食盒一会儿就备好了,洛一一拿着食盒敬谢退下。李淑贤看着她离去的轻快步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娘娘,您觉得她如何?”秋实凑到李淑贤身边低声说,“这洛一一装疯卖傻的,您看她所说几分真、几分假?”   “秋实,你真的是钻到牛角尖里头去了。”李淑贤看了秋实一眼,叹口气说,“我虽然不知她是真的这般单纯无知还是别有心机,但她言语中所蕴含之意已经很明显。洛一一她并不想做什么宫妃,想的是和她的夫君白头终老。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但是……”秋实还是不大相信,“她这般美貌,怎么会……”   “难道天下所有美貌的女子,便都要做宫妃吗?”李淑贤笑着看向秋实说,“这世间男子各有各的志向,女子难道还能都想着做妃子吗?秋实,你从未有过恋慕之人,所以就不能懂得这其中的妙处。若是女子心中认定了一个人,哪怕是皇后也不想做的……”   秋实听了,心中一动,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无人,低声问道:“皇后娘娘莫不是想起了以前的伤心事了?”   李淑贤看了看秋实,并未点头也并未否认,只是微微叹了口气,起身走向殿中一角,抚弄起盛开的牡丹花。   秋实见状也不敢再问,慢慢走过去问道:“皇后娘娘,既然您无意拆散洛一一夫妇,那您答应皇上的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无非去道明实情,听皇上发几句脾气罢了。”说完这句,李淑贤抚弄花朵的手顿了顿,叹了口气说,“只是皇上对这洛一一念念不忘,实在是有些难办。”   秋实想了想,上前说道:“皇后娘娘,不如,咱们为皇上选妃吧?”   “选妃?”李淑贤回头看着秋实,点了点头说,“皇上的确是该选些名门淑女为妃了,这宫中妃子也未免太少了些。”   “皇后娘娘……”秋实咬了咬牙说,“奴婢的意思是,让您向皇上自请选妃。这样一来,选什么样的妃子您心中有数,大可选些容貌清丽性子软弱好掌控的,若是日后诞下皇子也好收在您的名下……”   李淑贤皱眉想了想,点点头说:“选妃自然要选些容颜亮丽、性子单纯、温柔娴淑的,能一心辅佐皇上就好,家世倒在其次。若是选进新妃,皇上或许能将心思稍移,不再过分恋慕那洛一一也未可知……”   秋实在一旁点了点头,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哇小天使们啊啵一个啊…… ☆、选妃   李淑贤第二天就去找黄钰说明选妃一事,并承诺会为皇上选淑女入宫。黄钰虽然开始不大情愿,但细想片刻还是马上答应了。   黄钰为什么会答应呢?因为他想岔了!李淑贤委婉的和他说明洛一一身为有夫之妇,若是纳她为妃恐怕会损了皇上的名声,随后就马上提出选妃的请求。黄钰满脑子都是洛一一,心里就脑补这之间的联系,想着可能李淑贤要给洛一一一个体面的身份,让她从选妃途径进宫,就美滋滋的答应了!   这下可好!皇后李淑贤得到黄钰的同意就马上着手选妃一事,皇上黄钰在优哉游哉的等着抱得美人归,洛一一和冯百百还全然不知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这事儿闹得!   得知皇后要亲自为皇上选妃一事,朝堂上都沸腾了!   不管是身处何种阵营,无论是身为何种职务,朝堂上的爹爹和哥哥们都分为两种类型--努力打扮自家适龄姑娘的,和努力藏起自家适龄姑娘的……   后一种不必多说,是不想让自家姑娘进宫守活寡,赶紧让自家姑娘定亲的定亲,出嫁的出嫁;前一种更不必多说,无非是豁出自家女儿的幸福不要,想赌一把荣华富贵的……   自然也有像梅太傅家这样,爹爹和女儿意见不同吵成一团的。不过一般的人家多半是爹爹、兄长想送妹子入宫妹子不答应,而不是像梅家这样,梅侍君要死要活要进宫!   梅太傅盯着自家闺女,气得小胡子都忍不住的抖了起来,他指着梅侍君骂道:“你妹妹刚进宫封了良娣,现在朝中上下都盯着咱们家。如今你又要去参选宫妃,是怕你爹爹不被人戳脊梁骨吗?”   梅侍君闻言,不屑的哂笑了一声说:“什么梅良娣?如今都传开了,那日皇上乏了在偏宫中休息,是她梅月白豁出脸面不要爬了皇上的床,皇上没奈何才封了她这个良娣!果然是姨娘教出来的,没半分体面!我是正经的世家嫡女,难道还会输给她一个爬床的?”   “你!”梅太傅气得不行,接着骂道,“你瞧瞧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什么爬床不爬床?这是世家嫡女嘴里说出来的话吗?别说月白如今已经贵为良娣,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呦,还什么良娣,什么亲妹妹呢!”梅太傅夫人在一旁挡在女儿身前说,“我看女儿说的没错,那梅月白就是一个狐媚子!看她那副长相,若不是主动勾引了皇上,皇上怎么可能会看上她?我们侍君可不同,正经的世家嫡女,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哪点比那姨娘生的小贱蹄子差了?她梅月白能做良娣,我们侍君怎么不能?”   梅太傅气得无语,指着自家夫人跺着脚说:“你就这么由着她吧,有你后悔的时候!”   梅太傅夫人挑了挑眉说道:“这话是怎么说的?难道你这个做爹爹的就看不得咱们正室女儿好?自她梅月白进了宫,你这几日都宿在吴姨娘房中,我还不知道你这点心思?看在咱结发的份儿上我劝老爷你几句,指望那小贱蹄子还不如指望咱们侍君呢!那贱蹄子自进了宫,就如投石入水一般,也没见有个动静。就她这样哪儿能得皇上的宠爱?痴人说梦去吧!我还是指望咱们侍君,备不住入宫承宠之后,还能生个皇子呢!”   梅太傅是再也不想和这对母女再做纠缠,气得跺着脚说:“罢了罢了,我年纪大了,也管不了你们!你要选妃就选去吧!我是再不管了!”   说完,梅太傅就气鼓鼓的走了出去,当真不再理梅侍君母女二人了。   虽然梅太傅没管,但梅侍君的条件在这帮世家贵女中的确算是出挑的。这次选妃李淑贤亲自主持,她身为皇后在那日中秋宴上见过这些世家贵女们一面,下面甄选的也不敢多动手脚。梅侍君就这样过了初选、复选,马上就要当殿选妃了。   皇后李淑贤虽然把了关,但还是希望皇上能选个自己中意的,所以就想要黄钰亲自选看这些精挑细选出来的世家贵女们。黄钰猜想皇后可能是抹不开面子,爽快的答应了。   因为得装病,也因为心里有了盼头,皇后选妃的这一个多月,黄钰一直忍着没见洛一一,急得真如百爪挠心似的。他想象着这次当殿选妃,洛一一一出场就艳惊四座,然后他就下去牵着洛一一的手说这就是他选中的妃子,实在是忍不住傻乐……   “皇上!”李淑贤看着黄钰傻乐的样子,无奈的叹口气把他拉回神来说,“她们马上就要进来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黄钰脸上难掩笑意,拉住李淑贤的手说,“淑贤,你果然最懂我的心……”   李淑贤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怎么这话听着有点不对劲?   这个时候想再多也没用,世家贵女们要进来了!   当殿选妃自然不能呼啦来一群,让皇上像挑大白菜那样子挑。这些有身份的世家贵女们要一个一个进来,展示一下自己的风姿气度,再回答几个问题。若是皇上看上了,也不拘什么数目,都可以留下。   现在的状况是,黄钰满心盼着洛一一走进殿内,而李淑贤满心想着要选个长得像洛一一的!   而守候在殿外的贵女们,又是另一番景象。   梅侍君排在十几个贵女的最末一个,她对这个位置是有些心有怨愤的。没办法,那些贵女们多少都花钱打点了太监,位置都排在前面,梅侍君没有爹爹帮衬着,自然是要吃亏。   不过最末一个也无所谓,梅侍君对自己极有信心。她现在心里气愤的是,那个讨人厌的刘惜玉排在第一位,听到太监叫她进殿,还故意挑衅的转头看了梅侍君一眼才走了进去。   梅侍君暗暗在心里诅咒刘惜玉出师不利,没想到没过一会儿,刘惜玉竟真的脸色青白走了出来!   哎?见此状况,大家都是一愣!   虽说刘惜玉没被选中让梅侍君心中有些幸灾乐祸,但说实话,刘惜玉与梅侍君一样,在这帮贵女中都算是极为出挑的。若是刘惜玉都出师不利,那这些贵女们……   若论容貌姿色刘惜玉都是一等的,皇上不可能不喜欢,难道是因为触怒了皇后?想到这一点,贵女们忙收了倨傲的神色,一个个整理裙角的整理裙角,拿下珠花的拿下珠花,全奔着淑女的道上来。   梅侍君看着这帮贵女如此做派不由得觉得可笑!那刘惜玉虽然貌美,但性情颇为浮躁,论家世也不很出挑,被刷下来也在情理之内。更何况若是进了宫得了皇上的宠爱,那人老珠黄的皇后娘娘她梅侍君可不放在眼里,到时候恐怕还得斗上一斗,现在一味的讨好皇后做什么?   这样想着,梅侍君在贵女中倒成了最气定神闲的一个。只是随着一个个贵女们进去又哭丧着脸出来,梅侍君的心跳也逐渐加快了。   十几个贵女,竟然一个也没选上,眼看就要轮到最末一位的自己了!梅侍君心里不禁也嘀咕起来,这似乎不大正常!   梅侍君不知道的是,殿中此时的气氛真如寒风拂过一般,冻得那些宫娥太监们都要僵硬了。   黄钰很焦躁,已经进来十几个了,都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洛一一!看看名册,这好像就剩一个了,名字还有点熟悉,叫什么“梅侍君”,这个是洛一一的化名吗?   李淑贤也很焦躁,这十几个贵女没有一个她满意的!倒不是说容貌家世不好,就是每一个都太精明伶俐,回答起问题能拐十八个弯儿,一眼瞧上去就像是自小宅斗斗惯了的!这让李淑贤怎么能放心选她们进宫呢?   眼看就剩最后一个了,李淑贤看了看名字,也觉得有点印象。她心想这个可能也和前面十几个一个德行,有气无力的宣她进殿。   黄钰有些紧张了!这可是最后一个了,如果不是,那就再没有了!他的手心竟不自觉的渗了些汗,心跳加快起来,隐隐怀着些许期待。   结果真的很让黄钰失望,进殿的那位女子一看就不是洛一一!他再也忍耐不住,起身很是愤怒的瞪了皇后李淑贤一眼,抬脚走出殿外。   梅侍君进了殿门,刚想柔媚而不轻佻的行个礼,再用自己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引起皇上的注意,谁知道才说了“臣女”两个字,就被大步走向殿外的黄钰挥手推倒在地上!   梅侍君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委屈?顿时眼角的泪就落了下来!她倒在地上仰头看去,只见黄钰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就离开了!   没办法,谁让梅侍君刚从殿外走进来,正好挡了黄钰出去的路呢?   虽然没有人敢笑出声,但梅侍君却看到殿门旁的宫娥太监们都勾起了嘴角,目光促狭的看向自己。她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屈辱的感觉直冲心房,让她喘不过气来! 作者有话要说:  女配梅侍君想的很美啊哈哈哈…… ☆、有缘无分   见黄钰离开,李淑贤心知不好,起身就要追上去。随后她想起这毕竟是在当殿选妃,不给个结果恐怕没法向那些臣子们交代,只得匆忙说:“将前五名贵女留在宫中,等待下一步甄选。其余的都送出宫去。”   依旧跌坐在地上的最末一名梅侍君闻言,真如晴天霹雳一般,脸色顿时苍白如纸,身子一歪便软倒在旁,无力起身。   李淑贤移步从她身旁走过,见梅侍君一副受了极重打击的样子。想到她被皇上推倒在地丢了脸面,还不知会如何被其他人嗤笑,心中有些不忍。李淑贤转头对身旁秋实吩咐说:“把她也留下吧。”   梅侍君闻言,心中是极喜极悲、又酸又涩,泪水忍不住的涌了出来!   梅侍君一向自视甚高,此次选妃是来讨皇上的欢心,做皇上宠妃的!她想的是凭才貌赢得皇上的青眼,而不是因为皇后娘娘的一丝同情才勉强留下,这对她岂不是侮辱吗?   梅侍君低着头,紧握着拳头,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到膝盖上。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就算是因皇后一言而留下又如何?她一定要得到皇上的宠爱,生下皇子,让皇后因今日的仁慈而后悔!   梅侍君脑海中内容极是丰富,不过李淑贤也就是随口说了这么一句,顾不上其他,便赶忙走出去追黄钰去了……   黄钰气鼓鼓的走出殿内,三两步到了御花园,秋风这么一吹,他也清醒了许多,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确实是有点过了。   再怎么说这也是选妃,若是被那些臣子们知道,还不知道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呢。若是有小人传出帝后不和的传闻,岂不是自找麻烦?   不过那洛一一,实在是令人割舍不下!黄钰心里憋屈的很,他身为一国之君,全天下都是他的,怎么想要一个女人就这么难呢?   张公公想上前劝解两句,看黄钰这情况还是算了。宫中第一条戒律就是触霉头的事情不干,张公公索性闭口不言,垂手侍立在一旁。   发愣的这么会功夫,李淑贤赶过来了。张公公见状,忙拉着秋实躲出一段距离,让皇上皇后夫妻俩自己搞定吧。   李淑贤见黄钰背着手站在御花园里生闷气,反而觉得有些好笑。沉吟了片刻,李淑贤走上前去,款款行了个礼。   黄钰心中恼怒,也不搭理。李淑贤微微一笑,站在黄钰身畔,侧头看着他说:“皇上可是生气了?”   “你既然知道我生气了,那可知我是为何生气?”黄钰皱眉看了看李淑贤,抬手指着面前的粉菊说,“这御花园中,虽说牡丹为后毋庸置疑,但你既然知道我偏爱那一朵,怎能不让我揽入怀中?”   “皇上,”李淑贤看着他说,“这御花园中的花儿,您想采哪朵就采哪朵,若是被皇上看上了,那可算是这花儿的福分。这是因为这些都是皇家所有,您自然可以予取予求。不过若是平民百姓家中,心爱的那一朵花儿摆在床头,但只因非您所有,若是人家不允,恐怕是您欲求也求不到的。”   “我身为国君,不过是要一个女人,难道竟这么难吗?”黄钰气鼓鼓的转头看着李淑贤说,“就算是平民百姓家的花儿,朕若是想要,哪个不乖乖拱手送出?我不过是要一个洛一一,又不是全天下的女子,难道皇后你竟是个妒妇不成?担心那洛一一入宫专宠,挡了你的路不成?”   李淑贤闻言淡然一笑,伸手抚弄着面前那朵粉菊说:“花开并蒂、枝结连理,若是摘去了其中一朵,岂不是很可惜?臣妾自认不是妒妇,可这洛一一与她的夫君青梅竹马、伉俪情深,臣妾实在不忍心拆散他们。”   黄钰闻言欲出口反驳,半晌又不知说什么,只得气呼呼的偏过头去,不再看李淑贤。   李淑贤见状,轻移莲步挪到黄钰身畔另一侧,看着黄钰的侧脸说:“臣妾知道,皇上心中对那洛一一喜欢恋慕的很,臣妾也希望皇上得偿所愿。但是皇上,这世上有得必有失,即使身为人君也不能事事心想事成。不过,您本可以下令强令那洛一一入宫为妃,但皇上您却没有这样做,这是因为皇上您顾及您的名声,顾及皇家的体面。忍一时之辛苦,成仁君之声名,臣妾真心为您感到欣慰。”   黄钰听到这儿,面上的神色终于慢慢缓和了下来。他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李淑贤说:“淑贤,看来我和那洛一一今生是无缘无分了?”   李淑贤看着他笑笑,目光移向身旁的花丛说:“皇上,并蒂之花纵然不能揽在手中赏玩,也可以远观其美、兼闻其香。皇上与那洛一一相见便是缘分,怎么能说是无缘呢?只望皇上珍惜这缘分为好。”   黄钰点了点头,又慨然叹了口气,拍了拍李淑贤的肩膀说:“有后如此,国之幸甚;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说完,黄钰自顾自摇摇头,带着几分无奈、几分难过的走了……   张公公对李淑贤行了个礼,便赶紧跟在黄钰身后。秋实有几分好奇的凑上前问道:“娘娘,您刚才和皇上说了什么?奴婢看着可真有几分揪心呢……”   李淑贤闻言忍不住笑了,她伸手点了点秋实的额头说:“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重。将来若是嫁了人,可要防着聪明反被聪明误,那可就大大的不好了。”   秋实脸上一红,有些害羞的低下头。只是她心里还很是不服气,在她看来,皇后娘娘什么都好,就是太温柔和顺没脾气,恐怕让人欺负了去。若是皇后娘娘多听她几句话,搞不好小皇子又多生下好几个呢……   “对了,公主呢?今儿都这个点了,怎么还没从学里回来?”李淑贤看这花,突然想起自己的那宝贝女儿来,转头看着秋实笑说,“不如我们去看看她吧。”   秋实闻言笑着点头说:“奴婢这就吩咐人去安排,若是公主知道皇后娘娘您去泰华殿看她,一定高兴得不得了呢!”   “泰华殿离此不远,就不必乘轿辇了。”皇后娘娘看看西边的日头说,“时候不早,若是不早行,只怕赶不上了。”   李淑贤带着秋实和几个小宫女低调的到了泰华殿,结果正好赶上小公主课业结束。五岁的小公主一见到母后,顿时高兴的扑进李淑贤怀里,仰起可爱的小脸笑得灿烂。   看到女儿的笑容,李淑贤觉得心里暖暖的。她将小公主抱进怀里,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公主咯咯的笑着,在娘亲怀里笑得开心。   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儿,李淑贤这辈子知足了。她这辈子,最骄傲的不是身为皇后,不是母仪天下,是承蒙黄钰的恩德,让她生下了一个女儿。   嫡公主聪明可爱,五官较李淑贤出色,是个小小的美人坯子。虽说平时黄钰常去沈贵妃那里,李淑贤这儿除了初一十五很少留宿,但相比沈贵妃所出的大皇子,黄钰平日里反倒更看重嫡公主几分。   想起大皇子,作为皇后的李淑贤少不得问上几句,她转向身旁侍立的嬷嬷问:“怎么不见大皇子?”   那嬷嬷听了,低头说:“回皇后娘娘,大皇子已经被沈贵妃派人接走了。”   李淑贤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倒是小公主在李淑贤怀里听了,眨着大眼睛说:“母后,皇兄他笨笨的,今天又没有背出先生教的东西。先生多说了他几句,他便哭了,然后就被嬷嬷们带走了……”   嫡公主虽然年小,但这几句话说的极为清楚。李淑贤闻言微微皱起眉头,斥责道:“大皇子毕竟是你的兄长,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他?”   小公主有些吓到了,有些委屈的低着头说:“呜,孩儿知道了……”   李淑贤安慰的摸了摸女儿的头,皱眉沉思良久,对身边的秋实说:“说起来大皇子早于公主一月出生,如今也才五岁稚龄,就算稍有愚钝也不足为虑。可沈贵妃对大皇子管束甚严,这两三年,似乎是有意避着人,似乎也太……”   李淑贤说到此处,紧皱眉头垂下了眼帘。秋实闻言压低声音说到:“娘娘说得确实,这一年来,听泰华殿的宫女说,沈贵妃经常将大皇子提早接回宫里呢!大皇子身边的那些宫女嬷嬷们也似是有意避着嫡公主,不令他们兄妹玩在一处。真真可恨的紧……”   秋实言语中之意颇为不忿,但李淑贤闻言,却只是愈发皱紧了眉头,沉吟不语。   “娘娘……”秋实见李淑贤不做声,忙劝慰道,“嫡公主身份尊贵,就算沈贵妃不令大皇子与她玩在一处又如何?娘娘不必忧心……”   李淑贤闻言摇了摇头,抿了抿嘴唇说:“但愿是我多想了……”   秋实有些莫名,眨了眨眼睛不明白李淑贤所说何意,倒是嫡公主有些无聊了,小手抓了抓李淑贤说:“母后,孩儿饿了……”   李淑贤闻言,面露微笑说:“乖,母后这就带你回宫。”   想了想,李淑贤叮嘱秋实说:“那六名贵女就暂且留在宫中,是否留下还看皇上的意思,就暂且将他们安排在偏殿吧。”   秋实赶忙答应,着人安排那些贵女的住处。   时候不早,李淑贤回到皇后寝宫。此时,却有小宫女来报,说月华殿梅良娣大宫女冬雪有事禀报,已守候多时了。   这倒是蹊跷,梅良娣自己不来,怎么派了贴身宫女来?这甚是不合规矩,难道有什么隐情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其实还是个好皇帝呢啊哈哈哈哈…… ☆、梅良娣有孕   李淑贤安顿好公主,吩咐人带冬雪进来。秋实在一边皱眉一脸不赞同的样子,李淑贤注意到,忍不住开口说:“秋实,梅良娣进宫未及两月,她又并非情愿入宫,若有不适也是自然。若梅良娣受了欺负不肯说,那身边的贴身宫女为她出头也是应该的。我身为皇后,理当照应她才是。”   秋实忍不住撇了撇嘴,紧皱着眉头说:“娘娘,奴婢这是怕您被人欺负了去。您这样的好性子,难免会有些人借您的名头讨些好处。这梅良娣有事不亲自禀告娘娘,偏偏让宫女冬雪来,未免过于无礼了些。娘娘您这样屈尊纡贵,奴婢是怕您被人看轻了去。”   李淑贤闻言淡淡一笑,轻轻摇了摇头说:“是否被人看轻,与身居何位无干,与尊卑贵贱更是无干。若德高身正,纵然是乞丐脚夫之流,也不能让人轻看了去。”   秋实闻言虽然没再说什么,但那一脸的不赞同掩饰不住。李淑贤看着她那较真的小模样有些好笑,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嘴角。   这个当口,冬雪已经进来了。只见她面色潮红,似乎有些激动,匆匆走到李淑贤面前就“噗通”跪在地上,磕头说:“奴婢见过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金安!”   这两句话说得响亮,语气也十分急切,倒像是真有什么急事似的。李淑贤垂眸观察她,只见冬雪面上神情似是喜悦似是焦急,看样子倒不像是受了委屈来告状的,不由得有些疑惑的说:“起来吧。你家主子可是有事?”   “禀告皇后娘娘,奴婢……”冬雪顿了一顿并没有起身,抬头看了看李淑贤,咬咬牙俯身接着说道,“奴婢是偷着来见皇后娘娘的,主子并不知情。只是……只是奴婢有事不敢不禀报,请皇后娘娘恕罪!”   怎么?梅月白不知情?李淑贤闻言更加疑惑了。秋实在旁见状,便冲冬雪说:“你有何事禀报?直说便是。”   冬雪闻言,微微仰首看了看李淑贤,心下顿时安定了些,斟酌着语句说:“禀告皇后娘娘,我们主子这些日子身子有些不适,奴婢看着有些奇怪,本想为主子请太医来看看,但我们主子怕多事惹人厌恶,故始终不肯延医查看。奴婢觉得此事不禀报皇后娘娘恐怕不妥,因此才来告诉娘娘知晓。”   秋实听了心中有些不屑,心想原来还是来求恩典的啊!她刚想出言代皇后娘娘教训冬雪几句,只见李淑贤却顿时变了神色,竟主动起身往阶下走了两步,凑近冬雪问道:“你家主子是如何的病状?你且细细说来听听。”   “是。”冬雪闻言忙说,“主子近来身子十分困乏,且饮食不振。奴婢已经私底下问过,我家主子本月月信已是迟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秋实也听明白了。她有些恼怒的看着地上跪着的冬雪,心想这梅良娣怎么这么好运道,居然一次就有了!   李淑贤闻言面露喜色,接着问道:“梅良娣近来可喜食酸的?”   冬雪闻言愣了愣,压低了声音说:“主子倒未有此状……”   李淑贤闻言,微微皱眉想了想,觉得这梅月白可能是真有了,也或许是因为猛然经历了这些糟心事所以损了身子也未可知。但事关重大,这冬雪敢来禀报,恐怕心中倒有八九分把握,总的来说还是请太医去看看比较妥当。她想到此处,便对身旁的秋实说:“传我的话,让太医院张太医即刻去月华殿!”   秋实撇撇嘴有些不情愿,不过她倒也晓得李淑贤的性子,不敢怠慢,带着冬雪就告退了。   等用过了晚膳,就有月华殿的小宫女前来报信说,梅良娣真的是有了!   李淑贤大喜,马上备轿辇前往月华殿探视梅月白。同时立即派人禀告黄钰,他又要做爹了!   黄钰得知这个消息,愣愣的坐在那里好一会儿没缓过神来。哎呦!不会这么巧吧!   倒是张公公反应快,马上躬身行礼说:“恭喜圣上贺喜圣上!”   “啊……这倒是……太难得了啊!”毕竟是要当爹,黄钰面上露出一丝喜悦来,起身说道,“走!朕去看看朕的梅……呃……”   “皇上,”张公公在一旁提醒说,“您中秋宫宴上刚封的梅良娣……”   “哦对!梅良娣!”黄钰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的说,“走!去看看朕的梅良娣!”   月华殿,皇后娘娘的轿辇已经停在那里。黄钰屏退了请安道贺的宫女太监们,移步进了屋内。   说实话,他虽然封梅月白为良娣,但这近两月从未进过她的月华殿。除了知道梅月白长得不怎么好看,黄钰几乎都记不住宫里多了这么个女人了。现在进了屋里,想起那时的一夜情缘,不由得也多了几分感慨。   梅月白正半躺在榻上,李淑贤坐在床边正在叮嘱些什么。见黄钰到来,李淑贤赶忙起身迎接,梅月白也吓了一跳,躬身就要下床。   黄钰看着这个被自己改变了下半辈子的女人,心里也是有几分歉疚的,所以上前一步拦住梅月白说:“爱妃身怀有孕,不必起身。”   梅月白虽然和黄钰有过夫妻之实,但这却是第一次面对面见身着龙袍的黄钰--其实也是第一次见到穿着衣服的黄钰。她一介庶女,平日里憋屈惯了,如今被圣上这么对待,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也不知说什么,又是惊喜又是害怕,小心翼翼的又躺回榻上,面红耳赤的说:“臣、臣妾谢过皇、皇上……”   李淑贤在一旁见了,忍不住笑说:“瞧你把她吓得!如今才两个月的身子,皇上小心吓坏了她。”   黄钰见李淑贤面带喜色,知道她是真心高兴,越发对自己的皇后敬重几分,忍不住款款拉起李淑贤的手说:“皇后,梅良娣就拜托你了。”   李淑贤面上微微一红,随即肃容行礼道:“臣妾必定不辱使命。”   梅月白看着听着,心中的那丝惊慌失措慢慢消散了,脸上慢慢浮现出笑容。她手指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想到这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生命,顿时心头一热。   这两个月她突逢变故,远离爹娘留在了宫中,真是说不出的惊恐难过。身体不适的时候,梅月白还以为是自己忧伤过度弄坏了身子。后来冬雪提醒她可能是怀了龙种,她乍一得知说不上惊喜,更多的却是对自己身体变化的恐惧。无论怎么说,她都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经历了太多太多。   梅月白虽然懦弱,却不是傻的。这两月来,每次去给皇后请安,虽然皇后多方维护,但却总会受那些嫔妃的排挤和白眼,宫女太监的那些难听的传闻也传到了她的耳中。梅月白也哭过悔过,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她知道自己姿色平平,又是因这样一番闹剧才入了宫,恐怕后半辈子再难得圣上的宠爱,日子只会过得越发艰难。也的确,这近两月来,皇上根本就忘了宫中还有梅月白的存在……   可是上天对她梅月白还算恩宠眷顾,居然让她有了一个孩子,一个属于她的孩子!   梅月白想到此处,不由得慢慢落下泪来。李淑贤看到她那似喜似悲的神情,心中也颇为感慨,忍不住上前安慰道:“如今你也是马上要做娘的人了,切莫大喜大悲。且记万事有我,你只管安心便是。”   “臣妾……臣妾谢谢皇后娘娘,谢谢皇上……”梅月白赶忙拭去脸上的泪痕,露出一个笑容来。   李淑贤闻言,意味深长的看了身旁的黄钰一眼。黄钰知道发妻这是又想起了那日的囧事,只得咳了咳扭过脸去,不自在的说:“梅良娣有孕,朕得给她晋一晋位份……这个……就升为正五品嫔吧。”   李淑贤闻言点了点头。虽说妃子才刚得孕就晋位分有些逾越了,不过宫中已经五年无妃子有孕,论理这也不算过分。等平安生下皇子或皇女,恐怕还得再升一级呢!   梅月白坐在榻上还在发呆,她身旁的冬雪喜不自禁,赶忙提醒她,她这才恍然明白过来,低头谢恩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月华殿内其乐融融,喜事不消两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宫中。到第二天一早,朝野上下便都知道了。   梅嫔因有孕免了礼数,宫中其他妃嫔第二日前往皇后处请安,不见梅月白身影,除了沈贵妃满不在意一脸淡然,其他的妃嫔都忍不住露出羡慕嫉妒恨的神情来。李淑贤见了也不多问,反正荃妃、安嫔、李贵人和阮采女这四位嫔妃,虽然小气、贪心、善妒,但这样喜怒形于色,却也少了那么一股子聪明劲儿,妒且让她们妒去,全做不知罢了。   只是沈贵妃沈熙,这几年来让李淑贤越发的琢磨不透。这些日子黄钰心中惦念那美貌的舞姬洛一一,去往沈贵妃宫中的次数也少了,沈贵妃这样气定神闲,究竟是太能沉住气,还是别有他念?   李淑贤承认,她从来都看不透沈熙,哪怕在沈熙还是稚龄少女的时候也看不透。但李淑贤心里还是盼着沈熙能好好的过日子。毕竟,她李淑贤和沈熙,曾经有那样深的渊源。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其实这要站在梅月白的角度来说就是一出庶女翻身记啊…… ☆、沈贵妃的秘密   从皇后殿里出来,荃妃、安嫔、李贵人和阮采女这几个就十分默契的跟着沈贵妃的轿辇到了春华宫。几位美人妃嫔排排坐,一个个咬牙切齿的样子,看着倒别有一番滋味。   沈贵妃坐在主位,冷眼扫视着这些妃子们。荃妃、安嫔、李贵人和阮采女几个窃窃私语半天,见沈贵妃不动声色也未有什么表情,都讪讪的息了声,微微坐直了身体。   过了一会,见沈贵妃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位分最高的荃妃首先忍不住开口说:“皇后娘娘对这梅良娣也忒在意了些,不过是有孕而已,还不知生下个什么呢,何必如此性急?贵妃娘娘,您看皇后她是不是别有意图也说不定?”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沈贵妃听了,却只是微微蹙眉,并未做声。   安嫔见状,赶忙又说:“娘娘,我们这可是为您着想。您想想看,这宫中如今诞下皇子的只有您一个。皇后她那个年岁,想老蚌怀珠还要看看皇上给不给她这个福分。这我要是她啊,就选个软性子好拿捏的先拢住皇上,等生下皇子大可收在自己名下。娘娘,您看这梅嫔……”   沈贵妃闻言,微微转头看向安嫔,语带冷意的说:“若你是皇后?你还真敢说。”   安嫔悚然一惊,赶忙低头说:“是安嫔逾越了。不过……娘娘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大皇子着想。大皇子可是皇上长子,这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但若是皇后娘娘膝下有了皇子,那恐怕就……”   沈贵妃闻言半晌未有应答,低垂着眼眸看不清神情。座下四位宫妃伸着脖子等她的回应,等得脖子都酸了。   过了好一会,沈贵妃才说:“我乏了,你们也都回去歇息吧。”   说完,沈贵妃便在身旁宫女春泽的服侍下,移步离开了。   四位宫妃自讨了个没趣,只得退出了殿外。   出了春华宫,安嫔忍不住说:“我看沈贵妃真是少了当年的那股狠劲,如今只顾明哲保身,也不为皇子挣前程。早知如此,我当初还不如投在皇后摩下。”   “皇后?”荃妃哂笑道,“皇后那个性子,哪里会拉帮结派?如今再说这些也是无益了。再说,这也不碍着妹妹自己挣前程啊!我可是听说,妹妹将自己殿内的宫女选出漂亮出众的,有意在皇上面前献媚呢!妹妹可真是贤淑不妒忌,真让姐姐佩服!”   安嫔闻言粉面一寒,看了看荃妃,虽然没说什么,但眼中的愤恨之意难以掩饰。荃妃也不理她,自顾自上了轿辇,回自己的寝宫去了。   安嫔见状,也不想在此处多做逗留,刚想上自己的轿辇又顿住了,回头转向李贵人和阮采女两个冷笑说:“我和荃妃虽说不得盛宠,但仗着陪侍皇上多年,好歹还有个位分。你们两个也是陪侍皇上的老人了,那梅嫔入宫才两月,位分已达嫔位,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说完,安嫔也不管李贵人和阮采女回应与否,转身就上了轿辇,径自回宫去了。   李贵人和阮采女站在那里默默听着安嫔的一番嘲讽,脸上神色都阴沉的可以。那阮采女恨恨的看着安嫔离去的方向,忍不住说:“要不是、要不是当年做了那桩事,我们何至于……”   “慎言!”李贵人见状,脸上且恨且惧,“啪”的一下打在阮采女脸上,压低声音说,“这桩事若是让沈贵妃知道,我们两个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阮采女被打了一掌,这才反应过来,惊惧的看了看四周。两人见四周无人,赶忙疾步退下了。   春华宫内,春泽服侍着沈熙躺倒在小榻上,见沈熙微微发愣的模样,春泽忍不住开口说:“娘娘,您这样不行啊。那荃妃和安嫔说的也有些道理,虽然咱们大皇子不能做太子,但也可以寻个好拿捏的宫女生一个皇子养在您的名下……”   “好拿捏的宫女?”沈熙闻言轻笑了一声说,“凭那怎样好拿捏的宫女,生下了龙种就难保不生歹意。到时候是我这个养娘重还是亲娘重?我活着还好,待我死之后,难保这新君会怎样对待我的孩儿。倒不如让皇后生一个嫡皇子做太子好了,就算她生不出养一个,也断断不会亏待我的儿子。我何必操那个闲心?”   “娘娘,您未免也太相信皇后娘娘了。”春泽皱眉问道,“您就敢保她没有私心?”   “私心?私心她当然有,每个人都有。”沈熙淡然一笑说,“可一着皇后娘娘娘家已无人,无外戚可扶持可依靠,纵然有私心也无处可留;二着皇后她以贤后自居,断断不会偏了她所谓的‘仁道’,日后教养皇子恐怕也会偏重德行。她教养出的孩儿,又怎么会薄待自己的兄长?”   春泽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忍不住开口问道:“娘娘,您这几年性情真是变了,不会和皇后娘娘争了……”   “与她争……”沈熙闻言,突然语气悲怆的仰头看向春泽说,“我初次见她时我年方九岁,她十七岁,她作为李将军的独女和我哥哥订了亲。那时我娘说,我沈家权势滔天,和李家结亲只是权宜之计,只是为了借李家的声望而已,娘还说凭李淑贤这个耿直的性子,恐怕在我沈家活不了几年。可最后怎么样?我哥哥死了,还未等与她成亲就死了!”   春泽从未听过沈熙说起这些,也不知今日梅嫔得孕一事勾起了沈熙什么伤心过往,一时间不敢答话,只得静静的听着。   “她李淑贤拖到二十六岁,皇上一时意气,与她结发成婚。我这个内定的太子妃人选,竟生生成了妾室……”沈熙说起往事,眸光中且恨且怨,也带着一丝难以言明的感伤无奈,“人都说她李淑贤身怀凤命。凤命……春泽,你说,我怎么和命争,和天争?”   “娘娘……”春泽听到此处不由得为沈熙一阵心痛,忙跪下说,“娘娘也是贵人之命,切勿妄自菲薄。皇后娘娘纵然有凤命又如何,她只有嫡公主,并无皇子啊!”   “皇儿……”提起皇子,沈熙眼中瞬间有了泪,她猛地别过头去,再无言语。   春泽也明白自己刚才一时失言,起身讪讪半晌,只得安慰道:“娘娘,等大皇子长大成家之后,生几个聪明伶俐的小王孙与您玩耍,您就有盼头了……”   沈熙闻言,心里多少好过了些许,默默叹口气,只是一双黛色柳眉眉间依旧紧耸着,面露一丝忧愁之意。   春泽坐在沈熙身边,为她轻轻捶肩,一边捶一边闲散的说:“娘娘,也不知道那梅嫔腹中怀的是皇子还是公主呢……”   “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我都不放在心上。”沈熙轻叹一声,微微握紧指尖,语气清冷的说,“皇上对那梅嫔并无丝毫情意,纳她为妃不过是出于偶然罢了。让我在意的,是那位舞姬……”   “舞姬?”春泽顿了顿,不在意的劝慰说,“不过是个下贱的舞姬而已,又是有夫之妇,听说皇后娘娘已经驳了皇上的面子,娘娘何必担心?”   沈熙并不作答,只是紧闭双眸,朱唇微启,贝齿轻咬着下唇。此刻她虽然不言不语,但心中却并不安宁。   黄钰!你对李淑贤有敬重有爱护,可这算不得儿女之情!你欠我沈熙的,我并不会怪你,只会一分一分讨回来!我不在乎你有多少女人,可你,只能有一个倾心之人,那就是我--沈熙!   沈熙猛地睁开眼睛,任由泪水从眼眶流下来。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决不会让任何女人占据黄钰的心!   如果有,那就让她从这个世上消失吧……   此时,正在专心收拾屋子的洛一一突然觉得背后有些发寒,猛地打了个冷战。奇怪,难道是着凉了嘛?   这将近两个月来,宫里因为选妃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弄得洛一一和冯百百也很兴奋,十分庆幸自己才入宫不久,居然就能赶上这么重大的事情,还常和那帮宫女们凑到一起听八卦热闹呢……   对此,宫女石榴实在忍不住在心里对着洛一一吐槽,这么大张旗鼓选妃,还不都是因为你啊!   这些日子洛一一和冯百百毫无心理压力,但宫女石榴可谓是压力山大。张公公虽然不常和石榴私下交流,但偶尔撞见一次还猛对石榴使眼色,弄得石榴实在是搞不清楚状况,这到底让她怎么做?   当殿选妃结束后,张公公跑来大骂石榴问怎么没有洛一一,对此洛一一真是比窦娥、窦妈、窦奶奶还冤枉啊!这关她什么事啊?   不过张公公也就是背后拿石榴撒撒气而已,骂完了就走了。石榴只得暗自为自己悲催的运气哀叹,就这么下去,她什么时候能当上宠妃贴身宫女啊?   看了看还在腻歪着的洛一一和冯百百,石榴觉得前途真滴是一片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沈贵妃其实也不怎么坏呃,其实也挺坏呃……她这个人嘛咳咳,大家自己看吧……   沈家说起来,就是宅斗很厉害的那种世家。所以说李淑贤如果真的嫁进去,恐怕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啊!!! ☆、被欺凌的梅侍君   梅月白有孕的消息自然传到了梅府,梅太傅听说后简直是大喜过望,回家就让管家梅方赶紧去院子里放鞭炮,并犒赏府中下人,庆祝梅嫔有孕。   鞭炮声砰砰响罢,梅太傅忍不住笑说:“宫中女子倘有皇子公主傍身,这日子便会好过很多。咱们月白还真是有福气!眼看月明也即将出嫁,我梅府真是双喜临门!”   吴姨娘得知消息也是喜不自禁,闻言忍不住点了点头。李姨娘见提起她女儿梅月明,也骄傲的扬起头来,得意的看了看身旁的梅太傅夫人。   梅太傅夫人在一旁见了,又妒又恨,忍不住开口说道:“后妃有身孕的多了,也不是每一个都能生得下来!还不见得生出个什么呢!”   吴姨娘闻言脸色一白。梅太傅则是暴怒不已,忍不住挥袖给了自家夫人一个耳光,开口骂道:“你这是什么话?月白怀的是龙种,你这是侮辱皇嗣!这话若是让外人听去了可怎么得了?”   “听去了也不怕!区区一介庶女,我就不信她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梅太傅夫人嚷嚷着说,“咱们侍君才是真真正正的世家嫡女,那是何等金贵!她如今已被皇后留在了宫中,日后若是承了恩宠,自然是比这奴才生的小蹄子强上百倍!”   梅太傅见夫人竟然口不择言侮辱起梅嫔娘娘来,顿时气得浑身发抖,一时间说不出话。吴姨娘听梅太傅夫人说得这么难听,心里是又急又气又难过,默默地垂头抹泪。那李姨娘则轻轻一笑,看着梅太傅夫人便说:“哎呦夫人呐!依我来看呢,还真不一定。这梅嫔娘娘入宫才两月,就已经怀上龙种晋为嫔位。我可是听说,这选入宫中的贵女第一次受封最高也就是个贵人,要怀上龙种还不知要几时呢!我看,这十年内是没盼头喽!”   梅太傅夫人听了,也是气得不行,上前就要和李姨娘撕扯。梅太傅见状更是愤怒,上前又给了自家夫人一巴掌,呵斥道:“这般泼妇作为,你也算是大家主母吗?还不赶快回房中去?真不够晦气的!”   梅太傅夫人捂着脸,指着梅太傅哭闹说:“好哇!我们结发这么多年的情分,你居然动手打我?你这是想宠妾灭妻害死我啊!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只知道护着这两个贱人和她们生的那几个小贱种!是不管我们儿女死活了!”   梅太傅看自家夫人这个德行,气得胡子直哆嗦,半晌没说话。   梅太傅夫人见状,越发哭闹起来,嚷嚷得越来越大声,不但骂李姨娘和吴姨娘,提起梅月白,也是一句一个“小蹄子”“庶女”“贱种”,骂到最后又开始牵扯起梅月白肚子里的龙种了。梅太傅见状不妙,赶紧让人拉着夫人往房内去,这要是放着不管,可真要出事了……   被拉走前,梅太傅夫人愤恨的瞪着李姨娘和吴姨娘两个,嚷嚷着说:“等侍君当上皇后,一定要收拾你们……”   梅太傅真是气得脸都绿了,要知道梅侍君现在还不是宫妃,只是入宫待选,这话要是传到皇后耳朵里……呵呵,那这不是找刺激吗?   梅府的一位夫人两位姨娘凑在一起的时候那的确是热闹,不过,梅太傅夫人心心念念要为自己的争口气的梅侍君近来过得如何呢?呃,似乎大概是并不怎么好过……   梅侍君那日和其他五位贵女一起住进了偏宫。那几位贵女一早在宫中收买了几个小宫女,立马便听说了梅侍君君前失仪的内幕。被皇上推倒在地,看都没看一眼?本来没打算留下她,因为皇后怜悯才勉强留下的?就算梅侍君再美貌再出色,那日当殿被皇上推倒在地,谁也不信她会被选进宫中。这样的梅侍君,几乎可以说是被打了否决票,怎么还有资格和别人争?这几位贵女--尤其是本来就看梅侍君不顺眼的刘惜玉--姿色门第都算出众,性子可都不是好相与的,怎么瞧得起梅侍君?   更何况,梅嫔有孕的消息在她们住进宫中的第二日就传出来了。贵女们羡慕嫉妒恨的同时,也对身为梅嫔嫡姐的梅侍君更加仇视,排挤欺凌也是想当然的事了……   梅侍君因那日排在最末,等她到了偏殿,好居所都被其它几位贵女挑去了。她进了屋内,见屋中空荡荡无人打扫,已入深秋屋寒被冷,气得跺着脚在屋内骂了好一会又哭了好一会。可这不是梅府,没人上赶子来伺候她这个精贵的嫡女,只得委委屈屈睡下了。   就这么过了一夜,梅侍君第二日就染上了轻微的风寒,咳嗽流涕不止。这个时候,梅月白有孕的消息传来,梅侍君得知后又嫉妒又恼怒,发了会子烧。幸亏皇后李淑贤交代过善待这些待选贵女们,管事女官好歹请了个太医开了付药吃下了,又卧床躺了两日,这才好转起来。   这几个贵女都是宅斗惯了的,自然知道什么叫做捧高踩低。一向看梅侍君万般不顺眼的刘惜玉这个时候可算找着了机会,一边拉拢那几个贵女,一边怂恿着她们给梅侍君使绊子。反正梅嫔有孕是大事,皇上和皇后娘娘一时半会也顾不上她们这些贵女,折磨一下梅侍君,打发一下这宫中的寂寞时光,岂不是很有趣?   言语打压那是自然的,这可是看家的本领。也不消刘惜玉自己动手,这几个贵女每日碰见梅侍君随意说上几句,就够梅侍君哭上几回的。无论是那日殿前被推倒的事,还是庶妹梅月白越过梅侍君封妃还怀上龙种的事,都仿佛戳在梅侍君的心坎上,让梅侍君心里又酸又痛,说不出的难受。   如果只用言语伤人,那“斗”也就不称之为“斗”。出面讥讽梅侍君、时不时使些小绊子的是那其他四个贵女们,但刘惜玉心中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梅侍君,她的主意可狠着呢!   这一日梅侍君刚刚哭过,正在用帕子轻轻洗着自己的那一张可怜兮兮的脸蛋。她就发现自己的被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撕成了好几块,根本就没法盖了。   这可怎么好?梅侍君无法,只得告诉管事姑姑。管事宫女嫌梅侍君多事,便随意答应下来。到了晚上,梅侍君回到屋内,便发现床上团着一床被子。   晚上总是要睡觉的,睡觉总是要盖被子的,既然要盖被子就要掀开。梅侍君也没有在意,有些费力的掀开了那床被子。结果她只听到一声甚是刺耳的猫叫,一道黑影从她的身前闪过。接着,梅侍君就感到左脸上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摸,似乎有鲜血滴落下来!   那只黑白色花纹猫儿身上似乎被喷上了不怎么好闻的气味,落在地上后,还在十分痛苦的挣扎着。   梅侍君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赶忙跑到镜前,借着昏暗的烛火看着自己的容颜。   就这么定定看了半晌,梅侍君猛地退后两步,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听到这声惨叫,就连地上挣扎的猫咪也吓了一跳,蹦了一蹦就溜走了。   这声哭叫惊动了偏殿的所有人,烛火纷纷亮了起来。刘惜玉听到这叫声,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听梅侍君叫得这么惨,看来那猫儿当真抓伤了她。刘惜玉心中暗暗盘算,也不知道梅侍君伤到了哪里,若是伤了脸留下什么疤痕,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也是刘惜玉心想事成,她刚一走出来,就看见梅侍君满脸是血的朝自己冲了过来!   刘惜玉早有准备,伸手挡住梅侍君的攻击,还顺势将梅侍君推倒在地上。她往梅侍君脸上一看也吓了一跳。只见梅侍君左脸颊上三道明晰的猫爪印,爪的还蛮深的,还在不断往外冒着血!   这么深的伤口,看来肯定会留疤了。刘惜玉想到此处,不由得暗暗勾了勾嘴角。不过她勾心斗角多年,心里是爽得很,面上还不显出来,还故作惊讶的喊着:“哎呀!梅姐姐你好端端的怎么伤成这样?这血呼啦的看着真瘆人,妹妹我胆子小,还真看不得这些……”   “你给我站住!”梅侍君双眼通红,勉强从地上爬起来,配上这满脸血迹泪痕还真有些狰狞可怖,她受此打击,悲愤难过至极,指着刘惜玉说,“是你……一定是你!是你害的!你这个无耻的毒妇!”   说完,梅侍君又冲上前去,和刘惜玉撕扯在一块。其他几位贵女和管事的姑姑都来了,那管事宫女见此状况,赶忙让人把她们拉开。   刘惜玉还好说,只是衣衫有些凌乱,梅侍君那脸上简直是没法看了。那几位贵女见了,都在那里偷笑。这宫中寂寞无聊的很,有这样的热闹看,还真是极好的消遣。   梅侍君看见管事的姑姑,冲上前拉住她的衣角哭着说道:“姑姑,我的脸……是她,是刘惜玉!是这个毒妇干的!一定是她!”   管事宫女看了看梅侍君,冷笑了一声说:“你说是她做的,有何凭证吗?”   梅侍君还想说些什么,却看到刘惜玉微微笑着看向了管事宫女。她的心顿时凉透了,她早该想到,管事宫女早就被刘惜玉给收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配真滴是好惨啊!不过她才是真女主哈哈哈,戏份还多着呢!   大家多多留言哈……   上活力更新了!日更一个周咳咳,敬请期待! ☆、梅月白和洛一一   梅侍君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只得木木的流着泪回到了自己的屋内。那些贵女们见没有热闹看,都嬉笑着散尽了。管事宫女不屑的看了眼梅侍君离去的方向,也没说要为梅侍君治伤之事,就这么都走了。   哭够了清醒下来,梅侍君自己用帕子洗了脸,只见伤口虽小,但却有些深,恐怕是肯定要留疤了。她一向对自己的美貌甚为自傲,如今遭此一难,顿时心灰意冷,又是难过又是伤心,泪又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这宫中,果然不是容易混下去的。她梅侍君,看来注定与这宫廷无缘。现如今连美貌容颜都毁了,注定要凄惨一世了……   待选贵女们斗得激烈,但皇上、皇后可都顾不得她们。李淑贤生怕宫中这几个多年不孕的嫔妃出于妒忌背地里使些手段,便安排人手将月华殿围得严严实实,进食也参照皇后的标准,食物安排宫女试吃无毒才拿给梅月白食用。只是这么一来,月华殿内就未免过于清冷了些。梅月白近旁除了李淑贤信得过的冬雪,就没什么人靠近了。   一般来说,妃嫔有孕要安排乐师奏乐或是诵念圣人文章进行胎教,不过李淑贤觉得这个太过枯燥,也有些麻烦。但梅月白这样太过寂寞对胎儿也不好,所以她在这上面算是犯了难。   皇后犯愁,张公公则是眼睛一转瞬间有了主意。他偷偷在黄钰耳边耳语了几句,黄钰顿时眼前一亮!   于是,黄钰便对李淑贤说:“梅嫔困在月华殿中未免太过寂寞,我看,不如让那舞姬洛一一时常为她舞上一段,多说些异国人情典故,或许比较妥当。”   说这些话的时候,黄钰的表情十分认真十分郑重,只是眼神瞟着一个方向,就是不看李淑贤。   秋实听了在一旁偷偷翻了个白眼,这是为了梅嫔?这是为了自己吧!   李淑贤闻言叹了口气,细细思忖片刻,觉得也无不妥,便就答应了下来。她这也是可怜黄钰得了相思病这么久,还是没有吃到也吃不到,所以才对他宽容了些。   于是,洛一一就这么被安排了一个新任务,进宫陪有孕的梅嫔聊天!   张公公来通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石榴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像她这种聪明人当然看出了其中的猫腻,陪梅嫔聊天不过是副业,让皇上时不时能瞧见才是正业吧!   就连在一旁听到的吴司乐,也一脸明了的看着洛一一,胃里开始泛酸起来。偏偏洛一一和冯百百这一对二货,还兴高采烈的接下旨意,完全都没明白呢。   不过话说回来,这月华殿内有怀着身孕的梅嫔,想来皇上也没那么臭不要脸就这么和洛一一有啥啥的。这么一想石榴对从未见过的皇上还真有几分同情,为了个女人,还真是忍得不容易啊……   洛一一得到新任务,很认真很认真的完成。她每天去见梅月白,然后陪着她聊天,偶尔跳上一段给她看,两个人居然特别合得来!   梅月白记得洛一一,中秋宫宴上洛一一的舞姿和美貌都让她印象深刻。与那些自持美貌的贵女们不同,梅月白原本就算不上出众,所以当她站在洛一一面前,倒是自惭形秽的感觉多一点,妒忌那种感觉,对她来说有些太高端了。   和洛一一相处之后,梅月白发现,洛一一真的和传言中洱或国国人的性子那般,十分单纯亲切,没有那些美人们的骄傲和脾气。而随着时间的一点一滴累积,梅月白对洛一一从原先的欣赏和膜拜,渐渐的演变成由衷的喜爱和亲近,两人成了真正的朋友。   这段时间不短不长,整整过了三个月。   当然,这三个月期间,不仅仅是洛一一和梅月白两个人交谈相处,时不时会多出第三个人--黄钰。   皇后李淑贤也常常来看望梅月白,不过她可不会像黄钰这么巧。常常洛一一和梅月白坐下聊了还不到半个时辰,黄钰人就到了。   说是来看梅月白,不过黄钰也只是问上几句“龙胎如何”“可有何不适”“有无何需求”之类之类的客套话。黄钰的目光,总是盯在洛一一一个人身上,就这么盯着看盯着看,默默地不说话或是无所谓说些什么,仿佛就这么看着,就已经很幸福了。   黄钰的灼热目光不光梅月白感觉得到,就连一旁侍奉的冬雪都感觉到了。只是洛一一还是一副全无所知的样子,偶尔黄钰说几句感性出格的话,洛一一就会笑着点头应着,然后一脸幸福的提起自家相公冯百百,弄得黄钰总是在吃醋加吃瘪。   这其实挺折磨人的,但是黄钰舍不得离开,也只得继续留在那里。对此,梅月白是既羡慕又很感慨。能得到皇上倾心自然是极大的福分,但是和自家相公情意相合、夫唱妇随,也真是令人不得不羡慕呢……   也幸亏如今坐在黄钰和洛一一面前的是知足不妒的梅月白,若是换了荃妃、安嫔任何一个,恐怕不气昏过去才怪。   眼看梅月白已经怀胎五月,冬雪发现,自家主子似乎有了心事?   说起来,选妃一事梅月白是知道的,但梅月白那时不知道的是--她的嫡姐梅侍君也在其中。后来知道了,梅月白就想着去看看梅侍君过得怎么样,问问家里人尤其是娘亲的状况,可是她有身孕月华殿看管森严,实在是做不到。   这天,洛一一来看梅月白,黄钰听说后上赶子又来了。   时节已入深冬将至年关,洛一一身穿一身水红宫衣,虽还算暖但仍有些不足,进屋时一张俏脸冻得微红,更添了几分美感。黄钰看了心疼,便赶忙赐下冬裘一件,并让人温了水酒,也好和洛一一对饮一杯。   谁知道,洛一一饮了水酒之后,当真是艳若桃李媚态横生。黄钰看的半天挪不开眸子,心潮澎湃难以自制,一时冲动一把抓起洛一一的手说:“一一,你真美。你告诉我,在朕身边你高兴吗?”   梅月白愣了半天没回过神,擎着筷子好一会儿放不下。一旁侍立的冬雪见皇上如此失态,那是惊得一对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洛一一眨了眨眼睛,温柔一笑,十分诚恳认真的点点头说:“皇上要当爹了,梅嫔要当娘了,一一我当然高兴呢!”   黄钰闻言有些不甘心,又凑近了几分问道:“一一,朕说的是你……”   “当然是说我喽!”洛一一似乎是怕黄钰不信,拍着胸脯语气无比真挚的回答:“一一不但高兴,还很是羡慕呢!一一来照顾身怀有孕的梅嫔姐姐,这可是头一次!以前一一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做娘亲的女人会这么可爱,这么美这么幸福。要知道一一是个舞姬,以前从不知道做娘亲是这么美好的一件事,一一真是打心眼里羡慕!一一已经想好了,回去也要和我家相公多生几个才好!恩,几个呢?起码要七八个吧!”   洛一一这段话说来,她自己也似乎很感动的样子,美丽的双眸隐隐含了些许泪光,眸光里满是憧憬,看来当真羡慕不已。只是黄钰一腔热血换来这么一番话,那个憋屈啊!   黄钰就这么看着洛一一,嘴角隐隐抽动,是又想发怒又舍不得。那个模样,梅月白在一旁看了,竟然有几分想笑……   洛一一依旧用那迷人的大眼睛看着黄钰,弄得黄钰想发作又不忍心,就这么上不来下不去。最后,皇帝殿下居然气呼呼的起身,幽怨的看了洛一一一眼,转身就走了!   且不说黄钰走了之后又是怎么后悔怎么抹不开面子回来,梅月白原本觉得好笑,如今见皇上离开,赶忙起身相送。她看了看洛一一,此时倒皱着眉头有了几分忧虑,忍不住说:“一一,你这样惹怒了皇上,虽然皇上一时不会怪罪,但日久天长对你毕竟不好,以后可再别这样做了。”   洛一一完全不明白黄钰是为何生气,但她对梅月白的好意还是很能感受得到的,她眨着大眼睛满是不解,却还是微笑点头答应说:“知道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皇上为什么生气……以后会少说几句的。其实我已经算是很聪明很会看人脸色的,比起我妹妹来,真算是好得多了……”   “哎?你有一个妹妹?”梅月白这是头一次听洛一一说起,不免有些好奇,赶忙追问道,“她几岁,还留在洱或国吗?”   “是呀,还在洱或国家乡呢!”洛一一笑着说,“她呀,和我一样大,和我长得也很像呢!”   妹妹,和自己长得很像?这怎么可能呢?梅月白也不知道洛一一是否是开玩笑,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笑过之后,她猛地想起了自己的嫡姐梅侍君,微微耸起了眉头,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怎么了?”洛一一察觉到梅月白的神情有些不对,有些担心的问,“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作者有话要说:  无论是宫斗还是宅斗,一篇文里必须得有姐妹和闺蜜才行!这是定律!!!! ☆、且斗且吃瘪   梅月白见洛一一面露担忧,知道她真心担心自己,心里不由得一阵发暖。她也不作隐瞒,摇摇头说:“我没事,只是方才你提起你妹妹,我也想起了我那两月未见的嫡姐。”   “嫡姐?”洛一一有些不大明白,微微歪着头看向梅月白。   梅月白见状,淡笑着解释说:“我是妾室所生,我娘是我爹府中的婢女;而我那嫡姐梅侍君是夫人所生。”   “原来如此啊……那也是姐姐啊!”洛一一看着梅月白问道,“你的姐姐怎么了?是不是进宫以来很久没见,有些想她了?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这个……”梅月白想起自己和梅侍君的相处,有些苦涩的笑笑说,“我姐姐她其实人不错,只是这脾气……毕竟她乃是夫人所生,是真正的千金贵女,与我这姨娘所生的庶女不同。她能骂我几句,已经算是看得起我了……”   “怎么能这么说呢?”洛一一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解,“姐妹毕竟是姐妹,纵然不是一个娘亲所生,那也该亲亲爱爱的才是。我和我妹妹相比别人家的姐妹,还要亲上几分呢!”   梅月白听洛一一如此说,心里有些羡慕,想起梅侍君又有些叹息,忍不住开口说:“其实,我那嫡姐梅侍君现在就在宫中,只是我身怀有孕,不能去看她。”   “她就在宫里?”洛一一闻言,不假思索的说,“那就和皇上说说,让你们姐妹见个面呗!”   “洛一一姑娘,这可不行。”冬雪在一旁听洛一一说到此处,赶忙打断说,“我们主子身怀有孕,皇上皇后多有关照,还是不要随便走动为好。更何况有孕已经很招人妒忌了,若是再如此多事,恐怕于主子名声不好。”   妒忌和名声什么的洛一一没法理解,但洛一一还是很为梅月白身体着想的,听说不宜随便走动就明白的点了点头。梅月白身处深宫,平时最怕惹人妒忌,闻言也有些怕自己过于多事,就把这个心思息了。   冬雪其实是不大喜欢那个她没见过的梅侍君。这些日子梅月白偶尔也会提起她这位嫡姐,虽然语气多有怀念,可是细说起来,总觉得这个嫡姐似乎总是在欺负梅月白一样。冬雪可比梅月白多个心眼,心里就觉得这个嫡姐不是什么好人。   洛一一低头想了想,又说:“那可以让冬雪去看看你姐姐啊,回来说说状况也行啊。”   冬雪忙说:“我要伺候主子,片刻也不能离身的。”   洛一一马上便说:“那我替你去看看吧!”   唉?梅月白本来在低头苦恼,闻言睁大了眼睛,她看向洛一一问道:“你?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呢?”洛一一笑着说,“宫里的人都很好呢,我哪里都可以去!”   梅月白和冬雪闻言都有些好笑,没法子,皇上每日来月华殿来得这么频繁,宫里的那帮人精自然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背地里对洛一一多加讨好照顾,就是洛一一本人还半点不明白呢!   不过,这也许是个好法子!   梅月白思忖片刻,握住洛一一的手说:“一一,我那嫡姐如今是待选的贵女,住在何处我不知道,但应该不会很偏僻。你见了我那姐姐梅侍君,帮我问问姨娘她怎么样了。我迷迷糊糊就进了宫,也不知道她在家中过得如何,我好思念娘亲……”   梅月白说到此处,已经有些哽咽了。冬雪忙上前安慰,洛一一点点头认真的说:“你放心,我会帮你问清楚的恩!你等等,我明天还来看你!”   说做就做,洛一一告辞之后,披着皇上刚赐的暖裘四处打听着那些贵女的住处,就往偏殿去了。   虽已入冬,但今日天气却好的很,外面不是很冷,还有暖暖的阳光照着。洛一一有暖裘在身,丝毫不感到寒冷,脚步轻快极了。   毕竟是待选的贵女,可能是未来的主子,所以偏殿其实并不远。洛一一到了地方,东张西望一会,拉住一个洒扫的小宫女问:“宫女姐姐好,请问你知道梅侍君住在哪里吗?”   那小宫女莫名被拉住刚想骂上两句,结果发现是个绝色容颜的美人儿,身上还穿着价值不菲的暖裘,虽说不知是何人,但恐怕不是她能够惹得起的。小宫女不敢怠慢,赶忙低头回答:“贵人要找梅侍君?可是梅太傅家千金?她与其他贵女住在一处,此刻正在屋内歇息,贵人跟我来吧。”   “我不是什么贵人,我是太乐局的舞姬洛一一。”洛一一笑着说,“不用这么麻烦啦,宫女姐姐还要打扫呢!帮我指指路,我自己去就行。”   那宫女一听,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舞姬洛一一啊!她赶紧扔了扫帚,指着偏殿一处,语气恭敬的说道:“过了廊角,第一间屋子就是梅家贵女的住处,一一姑娘可以去找她,她现在就在屋内。”   “好的!谢谢!”洛一一闻言粲然一笑,弄得那小宫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洛一一走到那处屋门前,轻轻敲敲门说:“请问可是梅家贵女梅侍君?我是太乐局的舞姬洛一一啊!我代你妹妹来看你来了!”   屋内的梅侍君正在进行每日必做的项目--照着镜子哭,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再一听,是那个舞姬!还说是替梅月白来看她!   梅侍君这些日子过得那可真叫一个惨,她一向以花容月貌为傲,结果这次脸上的伤口结痂愈合之后,真的留下了三道浅浅的疤痕!虽说颜色很淡多扑些粉可以勉强遮住,但这对梅侍君来说,那真是巨大的打击啊!她这些日子连管事姑姑教导的宫中礼仪等等也不去学了,每日坐在屋内掉眼泪。   她现在都这么惨了,那个小贱蹄子梅月白居然找来美貌的舞姬来膈应她,实在是太缺德了!梅侍君越想越难过越想越生气,怎么可能搭理洛一一?   洛一一在屋门前等了半天,结果半点动静都没有。奇怪了,刚才她明明听到隐约的哭声的,屋内的确有人啊!她便又敲了敲门说:“是梅家千金梅侍君吗?你妹妹梅嫔让我来看你啦!她还想问问她娘亲过得怎么样呢!你快出来啊!”   梅侍君一听,原来是梅月白担心她娘?一想到家中姨娘生的庶妹不知道凭着什么狐媚手段居然当上了皇妃,位置在自己之上,梅侍君就觉得自己心里是又憋屈又难过,更不想搭理洛一一了!   洛一一等了一会没动静,正在那里纳闷。那其他五个贵女结束了今日的课业回来,正好看见了洛一一。   她们几个都是参加过宫宴的世家贵女,自然认得洛一一就是那惊艳全场的舞姬。此时一见她,全都不约而同露出羡慕嫉妒恨的神情。这几日她们都是竞争者,相互之间斗的也是不亦乐乎,此时倒是很有默契,马上决定同仇敌忾,先整整这洛一一再说!   刘惜玉挑了挑眉,拧出一丝虚笑说:“哎呦!我当这是谁在梅姐姐的房门前呢,原来是个下贱的舞姬啊!我就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梅姐姐竟然和这等低贱之人混在一处,实在是令人料想不到。难怪梅姐姐是如此做派了。”   身旁的另一位贵女闻言马上附和道:“是啊!我还想着就算梅姐姐落了选,损了容颜,也大可凭借好家世寻个中等人家做填房。谁知梅姐姐竟然这等自甘堕落,哎呦,真是有辱门楣啊!”   又一名贵女也不甘落后,上前说道:“这人有高低贵贱之别,舞乐之类以淫巧媚人,是最最下贱的营生。养着这些闲人也就是为图一乐,依我看是连蝼蚁都不如的。这梅姐姐,我当真瞧她不起!”   刘惜玉接言笑道:“妹妹们莫急,反正梅姐姐在宫中也待不上多少日子,日后我们留在宫中侍奉圣上,恐怕是再也见不着梅姐姐了。这梅姐姐是自甘堕落也好,是自轻自贱也好,我们这些姐妹们可都管不着见不着了。”   说罢,五位贵女便轻笑起来,用促狭的目光看向梅侍君门前的洛一一。   梅侍君在屋内听得可是清清楚楚,肺都要气炸了!   说她自轻自贱,说她自甘堕落,还说她只能找个中等人家做填房?这让一向自视甚高的梅侍君听了可不生气?她简直要气死了!梅侍君站在门前,气得双手抓紧衣角用力攥紧,眼角含泪,双唇还在不断的颤抖。   洛一一听她们说完,有些莫名的转过身看着那帮贵女们问道:“你们这是在说谁啊?”   我擦!刘惜玉和那四个贵女听了,脸上那笑都挂不住,嘴角开始不由自主的抽了起来。她们费劲说了这半天,合着这舞姬还没搞明白是说谁?   一个嚣张的贵女沉不住气,站住来指着洛一一,难掩怒气的说道:“我们姐妹说的就是你!舞乐之人肮脏下贱,见你一面,只怕污了我们的眼!”   其他几个贵女也都忍不住纷纷附和起来,刘惜玉倒是没做声,她宅斗惯了,碰到洛一一这么不识相的,真让她感到莫名的憋屈!不行了,胃抽筋!   洛一一背对着正在瞎嚷嚷的贵女们,有些搞不懂她们在做什么,索性不管了,继续专心的敲敲门喊道:“请问梅府千金梅侍君在吗?我是梅嫔姐姐派来看你的啊!你快开门让我进去吧!”   洛一一这么一弄,那几个贵女真是难受极了!她们都在心里悲愤呐喊道:我们这是在膈应你呢!你好歹多看我们一眼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情节我早就想写了,终于得偿所愿哈哈哈!!   小天使们多多留言哇,啵一个哇! ☆、梅姐姐是个好人   还没等憋屈的贵女们接着骂,梅侍君“哐”一声打开门,走出来用愤恨的眼神看着刘惜玉。   洛一一见梅侍君出来,面露喜色,她看了看面前的女子,只见梅侍君樱唇、柳眉、俏鼻,加上一双杏核眼,丰腴美好的身段,称得上是个标准的美人。只是此时,梅侍君双眸通红,面色黑沉,左脸颊上那三道伤痕着实有些刺目。   刘惜玉见状微微一笑,上前一步说:“哎呦,原来梅姐姐在啊!妹妹们可真不知道梅姐姐原来在屋内……”   她撒谎!她明明知道的!梅侍君气得手都发抖了,看着刘惜玉的目光恨不得吃了她!   刘惜玉也不怕,她只是就这么仰起她那三分俏、三分媚、四分恶毒的脸蛋儿,带有几分不屑的迎上梅侍君的目光。   “她们,是你的妹妹吗?”洛一一在一旁指了指那几个贵女问梅侍君。   梅侍君闻言气得不行,皱眉吼道:“那怎么可能?呵!我梅侍君哪儿有那福分,有这样几个了不得的妹妹!”   “我想也是啊。”洛一一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我看着也不像……”   我擦!这什么意思啊!刘惜玉和那几个贵女顿时火了,边上一个贵女横眉骂道:“我们姐妹几个都是千金之体,是待选的宫妃,这儿哪有你这下贱的舞姬说话的份?”   另一个贵女也气呼呼的说:“要让人称一句‘妹妹’,也要看人稀罕不稀罕才是。”   “姐姐们也无需生气,依妹妹看,这话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刘惜玉冷笑道,“我们也不过是看在梅侍君年长一岁的份上,这才尊称一句‘梅姐姐’。如今梅侍君与这下贱之人为伍,我们自然不必再以姐妹相称。我们姐妹日后贵为宫妃,何必同这下贱之人一般见识?不如禀告姑姑,将这舞姬以宫规处置了,也好让她知道什么是尊卑贵贱……”   听刘惜玉撂下这等狠话,那些贵女们忙随声附和。其实她们哪儿真会去禀告管事宫女?不过是吓吓洛一一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舞姬罢了。   “可是,真的很不像啊……”洛一一见这些贵女咄咄逼人的架势,不免有些怕了,低下头面露委屈,“你们和梅嫔姐姐的性子根本就不像啊,完全不同嘛……”   听到洛一一提起梅嫔,这帮贵女都愣了,场面一下子安静起来。   梅侍君在一旁皱眉听着,待听到此处,突然恨恨地笑了,她看着刘惜玉说:“是啊,不如禀告姑姑。就说你们这些千金贵女自持身份,不屑做我的妹妹,一并连梅嫔娘娘都瞧不起了!你们只管去禀告,我梅侍君倒要看看姑姑会如何处置!”   梅侍君这么一开口,刘惜玉脸色猛地一白。说到底,她们还只是待选的贵女,而梅侍君的庶妹梅月白却已经是正经的嫔,还有孕在身,日后怎样另说,现在是万万得罪不起的。这事儿要是捅到管事宫女那里,恐怕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刘惜玉知道梅侍君一向瞧不起梅月白,也就没想到今日梅侍君会抬出梅嫔娘娘为自己撑腰。她愣了愣,倒也不生气,冲着梅侍君微微一笑说:“梅嫔娘娘何等尊贵,能得圣上的宠爱怀上龙种,我们自然是艳羡的很,哪儿敢得罪呢?时候不早,我们几个还有旁的事,就不多留了。”   说罢,刘惜玉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梅侍君一眼,便转身带着那帮贵女们离开了……   梅月白在中秋宫宴上被封妃一事是梅侍君心中永远的痛,刚才刘惜玉话语中嘲讽之意梅侍君当然听得出来。她想起自己与梅月白本来嫡庶之别犹如天堑,却一夜之间颠倒了尊卑,不由得有些失魂落魄。更不幸的是,自己如今还毁了容颜,梅侍君慢慢将手抚上自己的脸庞,颓然流下泪来。   洛一一毕竟是个美女,心里也明白伤了脸确实是极大的打击。她在一旁看着梅侍君默默流泪,感到十分难过,凑上前说:“其实梅姐姐你很美的,比那几个姑娘要美得多了。就算你的脸……”   洛一一说到这里,梅侍君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回到屋内,“砰”的一声关了门。   洛一一虽然笨,但也明白梅侍君此时的心情,她赶忙趴在门上说:“其实你现在还是很美的,真的!如果多笑笑,会更好看的!”   梅侍君真是对洛一一这个性子没了办法,一边落着泪一边吼道:“伤了脸的又不是你!你当然这么说!”   “真的!蛮好看的!”洛一一接着说,“我妹妹洛二二脸上也有疤,她当时也挺难过,不过哭了两次也就好了!你也别太伤心,也别老窝在屋里,小心闷坏了身子,你妹妹梅嫔还很惦念你呢!”   梅侍君真是哭笑不得,这什么和什么啊!还洛二二?什么爹妈能给自家闺女起这种混账名?这明摆着就是胡编的嘛!不过梅侍君也不是那种完全不知好歹之人,洛一一这么胡诌瞎掰着安慰她,让她虽然有些无奈,但也有那么一丁点感动的。   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梅侍君凑近屋门,有些踌躇着问道:“月白……梅嫔娘娘她,都说了些什么?”   “她说两个月没见你了,如今知道你在宫中,不过她怀着身孕,不能来看你。”洛一一想了想,手指轻点着下巴说,“她还想问问她娘过得怎么样,她很想她娘呢……”   梅侍君沉默半晌,深深叹了口气说:“回去告诉她,她娘过得很好。如今有个贵为宫妃的女儿,没人敢欺负她。至于我,你回去切莫将我伤了脸一事说与梅嫔知道!我……我很好,就算选不上,也会、会嫁个不错的人家,不会委屈自己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梅侍君的泪再次涌了上来。这次她伤了脸,出宫后若是传扬出去,恐怕也找不到什么好人家了。她一向自视甚高,就算是不做宫妃,也一定会挑个出色的,如今……日后让她怎么办呢?   洛一一将梅侍君的话认真记在心里,点了点头说:“好的,我会传达到的。你千万别再窝在屋里,要常出来走走才行。”   梅侍君打开门,看着自己面前的洛一一。   面前的洛一一,还是和上次见到时一样光彩夺目,美得令人忍不住妒忌。只是此时梅侍君见到洛一一,那种羡慕嫉妒恨的感觉却少了很多,剩下的只有对自己的怨恨。这都怪她自己平日里过于孤傲清高,这才会惹上刘惜玉这种小人……   洛一一还想说些什么,一旁却传来了细微的猫叫声,声音小小的,很虚弱。   两人都有些茫然,忙抬眼看了看四周。只见一只灰白色花纹猫从草丛里一拐一瘸的走出来,可怜兮兮的趴在门边,用蒙着水汽的灰色眼眸看着梅侍君。   梅侍君感到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是这只猫!就是它抓伤了自己的脸!   猫儿的后肢显然是被什么器物砸断的,还在往外流着血。它趴在那里,眼神里竟然有一丝讨好一丝愧疚,仿佛它明白发生了什么似的。   “好可怜的猫儿啊……”洛一一见了猫儿这幅惨状有些心疼,俯身想把它抱起。   “抓伤我的脸的,就是这只猫。”梅侍君用痛苦复杂的神情看向地上的猫儿,淡淡抛出这样一句话。   洛一一想要抱住猫儿的双手顿住了。她踌躇半晌,还是站直了身体,没有去碰那猫儿。面前的梅侍君的表情过于悲伤凝重,让洛一一十分担心。   梅侍君握紧拳头抓了抓自己的衣角,抹去了眼角的眼泪。踌躇片刻,梅侍君走过去,俯身抱起了那只受伤的猫儿。   花纹猫乖乖待在梅侍君怀里,讨好的轻轻叫了一声。   呆呆的看了猫儿一会儿,梅侍君深深叹了口气,她将猫儿抱进了屋内,拿出自己受伤时备下的伤药,为猫儿止血包扎。   花纹猫乖乖的,也不乱动也不乱叫,一对大眼睛只看着梅侍君。梅侍君包扎完毕,猫儿舔舔自己的毛,感激的“喵”了一声。   洛一一看着这一幕,心里面微微有些感动,她想了想笑着说:“这只猫儿也蛮有灵性的。它受伤了过来找你,说明你和它有缘。也许是心怀愧疚,想要报答你也说不定呢。”   花纹猫闻言回应似的叫了一声,灰色的眼眸闪动着些许光芒。   报答?梅侍君自嘲的摇了摇头,黯然的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痕。她皱了皱眉,转身对洛一一说:“你还不走?是等着我赶人吗?”   洛一一也不生气,吐了吐舌头笑着摆手说:“那我走了哦……”   脸上挂着微笑,洛一一脚步轻快的走出了偏殿,心情真的很好呢。   真不愧是梅嫔的姐姐啊!梅姐姐,还真是个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  梅侍君真不坏哈哈哈,她可是文文的主线呢!   其实有句话叫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确实是很有道理的恩……   小天使们,飞到我碗里来吧! ☆、焉知非福   洛一一遵守承诺,第二天就去找梅月白了。   梅月白有些期待也有些踌躇的问:“你见到我那嫡姐了?”   “见到啦!”洛一一笑着点头回答,“你姐姐是个好人呢!”   哎?梅月白本来很担心梅侍君会不管不顾的摆出世家贵女的架子,给洛一一脸色看,这个评价真没想到。梅月白愣了愣,赶忙接着问道:“我姐姐她--她怎么说?”   “她很好,呃,很好……”洛一一想起自己答应过不将梅侍君受伤一事告诉梅月白,想了想笑着说,“她蛮有精神的……她还说,你娘在府里过得很好,没有人敢欺负,让你不用担心。”   梅月白闻言,心里放心许多,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容,接着问道:“还有呢?”   “还有?呃,我没和她深谈……”洛一一脸上流露出一丝歉疚,而后又抬头说,“还有,她养了一只猫!”   养了一只猫?这没什么的……梅月白想着就凭梅侍君那个脾性,能和洛一一这个身份卑微的舞姬说这几句已经很不容易了,也就不再多问。反正,能从梅侍君那里得到自家娘亲的一点消息,梅月白已经很满足了。   “娘娘今天感觉怎么样?我看着精神很好呢!”洛一一脸上露出一丝略带羡慕的微笑,看了看梅月白的肚子说,“我也在努力呢!”   梅月白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脸上刚想露出笑容,突然发现洛一一这话有些不对。哎?刚才她说了什么?   梅月白看了看洛一一,还是忍不住追问道:“那个……你刚才说努力……”   “是啊,我家相公也很努力呢!”洛一一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想明白了什么意思,梅月白和她身旁的宫女冬雪闻言都忍不住红了脸!她俩无奈的对视一眼,这话要是被皇上听见,肯定会出事的,肯定会的!   没错,洛一一和冯百百最近是很努力,这让石榴的日子更加的不好过……   洛一一最近时常要去陪梅月白。石榴被张公公吩咐过了,要趁着洛一一和冯百百相处的时间减少,努力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石榴也没别的法子,就是想办法说点坏话挑拨离间什么的。可是这俩二货都是个单纯迟钝的性子,石榴嘴皮子磨破了也没有什么动静,真是让人白费劲!   而且石榴明显发现,洛一一和冯百百最近虽然相处的时间变少,但腻在屋里的时间明显变长了!   以前那种当着石榴这个强光蜡烛就搂搂抱抱亲亲的情况已经过时了,现在是正当光明的对石榴说上一句“我们要爱爱”,就臭不要脸的闷进内室好长时间不出来。石榴真觉得自己悲剧到姥姥家了!   石榴再怎么说也是个十六岁的未婚姑娘啊啊啊!十岁就入了宫,长到现在连男人都没见过几个啊啊!天天守着一对腻歪的小夫妻那真是天大的折磨啊啊!石榴现在是真后悔自己怎么好死不死摊上这么个任务,早知道她才不干呢!   石榴眼泪汪汪的咬着小手帕想:皇上啊皇上!你不是经常见一一姐吗?你到底什么时候把她拿下啊?石榴我可真是要受不了啦!   咳咳,虽然石榴妹子很悲催,不过洛一一和冯百百的小日子还是一样过得有滋有味。哎呦,羡慕不来啊……   与此同时,梅府……   梅太傅看着在自己面前哭嚎的梅太傅夫人,心里又伤心又难过又焦急又愤怒。哎!她哭什么哭!该哭的是他吧!   梅府最近确实是非常不顺,梅太傅真是焦头烂额,一个脑袋两个大。   在梅侍君入宫待选的这三个月里,梅月明欢欢喜喜嫁给苏翰林的公子,然后哭哭啼啼的回来了。那苏翰林的公子迷恋一个歌妓,除了新婚之夜,根本就不到梅月明的房中就寝。梅月明一向骄纵惯了哪里能忍?一言不合,就被夫君打肿了脸。她又是个不能忍耐的性子,新婚未满一月就哭着跑回娘家了!   难怪当初苏翰林家不在乎嫡女变庶女,原来是因为这么一回事!梅太傅心中痛悔做成了这桩亲事,但女儿已经嫁过去了也无法,只得和亲家苏翰林家周旋说合。李姨娘心疼女儿,更是日日在梅太傅面前哭求,弄得梅太傅加倍难过。   那苏翰林家老太太对自家孙子是宠得不行,硬是说梅月明不守妇道丢了苏家的脸面,要休妻!要是休了妻,梅月明下半辈子就完了!没法子,梅太傅只得给亲家好生道歉,好说歹说将梅月明劝回苏府去了。   梅月明那边过得不好,让梅太傅揪心,入宫待选的梅侍君传出的消息更让人丧气。这不,梅太傅夫人不知又听了什么风声,在屋里哭嚎起来了!   “别哭了!”梅太傅跺着脚,气急败坏的说,“这宫里一张嘴宫外一张嘴,传出来的消息没个准!你怎么就知道咱们侍君伤了脸还留了疤?万一是讹传呢?”   梅太傅夫人将本来还算好看的一张贵妇脸哭得皱巴巴的,哽咽着说:“是刘尚书家里传出来的,那还有假?别看人刘尚书官位不高,人家在朝里是有人的,就连宫里他家也能查出消息来!”   “那也不一定就是真的!”梅太傅跺着脚说,“那刘家女儿如今也在宫中待选,此时传出这种风声,其中用意可想而知!”   “那人家也不可能胡说八道啊!”梅太傅夫人哭着说道,“咱们侍君入宫后,好多人都说她君前失仪,冲撞了圣上。后来那东昌候府里来了人,说要娶咱们侍君做填房。我怕咱们侍君选不上,就给暂且应下了。谁知道前天那东昌候又派了人来,说不娶咱们侍君了!这破了相的消息一准是真的!”   梅太傅听自家夫人说完,原地愣了半晌,气得眉毛胡子都跳了起来,指着梅太傅夫人骂道:“你敢是疯了?竟背着我许了东昌候?那东昌候死了夫人才三个月,且已是知天命年纪,咱们侍君才十八!”   “那又怎样?”梅太傅夫人不甘示弱的瞪着自家老爷说,“咱们侍君可是嫡出的女儿,真真儿的世家贵女,难不成还能比那庶出的贱种嫁的差?她梅月明能嫁翰林公子,梅月白能当宫妃,咱们侍君就得配侯爷!再说了,人家侯爷能看上咱们侍君,也是我梅家的福分!”   “疯了疯了,我看你真是疯了!”梅太傅指着自家夫人,吹胡子瞪眼气得直哆嗦,扯着嗓门喊道,“咱们梅家的女儿,就算是破了相,也不能嫁人做填房!侯爷?呸!你也不看看他都什么年纪了?你想让咱们侍君嫁过去就守活寡吗?”   梅太傅夫人看了看自家老爷,顿了顿,又呜呜哭了起来,边哭边嚷嚷着说:“如今你就算把咱们侍君送到侯府去,人家也不要了!”   “你们一个个的,全都……这是要气死我啊!”梅太傅看着自家夫人,懊恼的说,“月明她嫁过去就出了那事,弄得家宅不安的,如今侍君又……”   不提起梅月明还好,一提起梅月明,梅太傅夫人立马柳眉倒竖,气呼呼的说:“别提那小贱蹄子!都是那贱丫头,抢了咱们侍君的好亲事,这才让侍君横遭此祸。呜呜呜我的侍君,娘亲日后恐怕顾不得你了,你且好自为之吧……”   梅太傅真是无语了,当初是梅侍君死活不愿意嫁给苏翰林的公子,这门亲事才摊到梅月明头上的。如今梅太傅夫人又把这事怪到梅月明头上去了,这上哪说理去?   更何况,这哪儿能算是一桩好亲事?简直是糟的不能再糟了!   梅太傅想着自己的三子三女,这三个儿子倒是没让自己多操心,但这一个嫡女两个庶女,简直是让他操碎了心!梅太傅这样想着,突然忍不住落下一行老泪。   梅太傅夫人本来在那里哭得正欢,见梅太傅落了泪,她倒是不哭了,满面惊愕的看着与她结发多年的自家夫君。   梅太傅步履蹒跚的走出了屋去,随手带上了门。他虽然才四十几岁,但此时身体却有些单薄羸弱,似乎有满腹的心事不知向谁诉说。他一边走着一边叹了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虽然没有说一个字,但周身却充溢着满满的无奈悲伤。   此刻在宫中的梅侍君,正在慢慢抚摸着花纹猫的毛,低着头想着心事。此时的她,除了对自身前程的一丝迷惘,心里也有一丝后悔。如果当初听从爹爹的话,现在恐怕就不会落到如此的境地了。   算算日子,梅月明也出嫁了。她那个个性骄纵的庶姐此时会不会很欢喜很得意?李姨娘她,恐怕又要嚣张一段日子了……   梅侍君摸摸自己的脸颊,心中一阵苦涩。女儿家一旦伤了脸,这婚事就难了。这桩往昔梅侍君抛去不要的婚事,如今也成了梅侍君想要而得不到的,这实在不知是不是天意。   梅侍君不会想到,她的庶姐梅月明此时正在怨恨着自己。梅月明回到苏府,那真是婆婆不喜夫君不爱,稍有不顺,非打即骂。才几日光景,就将梅月明那骄纵的性子磨去了半边。但这桩亲事原本是梅侍君的,因为梅侍君不要,这才给了梅月明。梅月明怎么能不怨恨?可是嫁都已经嫁了,恨,又有什么用呢?   梅侍君更不会想到,因为她伤了脸,她避过了一桩对她娘来说极好、对她来说却绝对算不得好的亲事。刘惜玉叫家里人传出风声,原本是为弄坏梅侍君的名声,但却阴差阳错的让东昌候府放弃了梅侍君。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命运的轴轮不断转动,她们每个人都身处其中。日子,还长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我说了梅侍君这个女配才是真女主,绝对是真滴……   别看人家很倒霉,其实是人森赢家来着滴…… ☆、各怀心事   春华宫里,沈熙正斜倚在软榻上发呆。绣着华丽花纹的纱帐笼住这温婉精致的美人,透出一股优雅娴静的气质。   但此刻,榻上的美人却轻皱着眉头,面露愁容。   春泽跟随沈熙多年,见沈熙如此,便明白她必有心事。春泽手擎一杯清茶,撩开纱帐递到沈熙面前,顺口问道:“娘娘,您可有什么心事?”   “心事?那自然是有的……”沈熙接过清茶,轻呷一口,而后怔怔的呆愣片刻,突然抬头问春泽,“皇上最近还是常去月华殿?”   “哎呀,娘娘……”春泽闻言笑说,“奴婢还当娘娘为何事忧虑,原来是为这个。娘娘,月华殿那位论容貌不过是中人之姿,入宫一事又甚是不清白。在传出梅嫔有孕的消息之前,皇上一次也没去过月华殿。如今多加恩宠,也只为了龙种。娘娘何必担忧呢?”   “我所虑者并非梅嫔。”沈熙将清茶递还给春泽,微微直起身子,眉头轻皱,神情凝重的说,“我所虑的,乃是那名舞姬。”   “舞姬?娘娘,您说的可是那洛一一?”春华宫耳目遍布宫中,春泽自然知道洛一一之事,她随即笑道,“娘娘多虑了。那舞姬洛一一乃是有夫之妇,众所皆知,皇后不会由着皇上的性子胡来的。若皇上当真把她放在心上,早就下旨强纳她入宫了,何必等到如今?”   “春泽,你虽然聪明伶俐,但未经男女情爱之事,自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沈熙垂眸答道,“若是皇上强纳那洛一一入宫,我反倒不那么担心。”   春泽确实不大明白沈熙话语中的深意,她踌躇片刻,也只得安慰道:“纵然皇上对那洛一一有情,但她以妇人之身终不得入宫,娘娘何必忧心?更何况近些日子咱们春华宫恩宠不断,可见皇上心里还是有娘娘的。”   沈熙闻言并不作答,只是双眼定定看着一处,仿佛魂灵脱壳一般。片刻之后,她才神思回转,目光转向了身旁的春泽。   春泽被她看得微微一愣,不由得忐忑问道:“奴婢、奴婢可是说错了什么?求娘娘宽恕!”   沈熙抬眸冲春泽微一勾手,春泽会意,忙附耳过来。待听完沈熙的吩咐,春泽震惊不已,忍不住全家道:“娘娘,您这又是何必呢……”   沈熙冷然开口道:“我自有我的道理,你只管照做便是。”   春泽见状,知道沈熙已经打定了主意,她只得唯一躬身答道:“奴婢遵命。”   沈熙轻舒一口气,又怔怔呆愣了片刻。   不知怎的,沈熙想起了自己同黄钰所共同经历过的那些时光,想起那些曾让身为少女的自己深深沉溺的温存。   沈家是当之无愧的百年世家,与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送女入宫为妃为后是沈家的传统,而每一个入宫的沈家女儿,无一不是兼具美貌和智慧的。   到了沈熙这一代,虽然沈家依旧权势极大,但也渐渐显现了些许颓势。沈熙作为内定的太子妃,被沈家上下寄予厚望。然而这一切,都被李淑贤夺走了……   沈熙曾经很相信黄钰,如今想来,这是很荒谬的一件事。身为帝王,君权为上。天子枕畔岂容他人安坐?沈家代代筹谋,想要富贵万年,本身就是一桩无望的黄粱梦。   脸颊边有些微凉,沈熙伸手一抹,竟然落下了一滴眼泪。她怔怔地望着自己微湿的手心,那种无力与苦涩满溢心中,让她感到万分的悲凉。   曾经的她踌躇满志,如今的她却满是烦恼。沈家那边还做着春秋大梦,盼着她所生的皇子当上太子,她知道那根本不可能,却不能说出实情,只得这样一日复一日的瞒着。沈家也盼着她再生一位皇子,好将膝下无子的皇后拉下后位,沈熙知道那无异于痴人说梦,却只得诺诺应允。   比起沈家的女儿,沈熙更愿意做黄钰的女人。这些年来,沈熙爱过黄钰,恨过黄钰,怨过黄钰,也原谅过黄钰。为了做黄钰的女人,沈熙一直在忍耐,一直在退让,但惟有一样,唯有黄钰的那颗真心,沈熙是不会让的!   也许是因为女人的第六感,此时的李淑贤莫名感到一阵心慌,就仿佛要发生什么事情一样。   从得知梅月白有孕的消息以来,李淑贤就派自己信得过的人将月华殿围了个水泄不通,防的就是她沈熙!   李淑贤不是有心计的女人,论阴谋诡计、宅斗宫斗,完全不是沈熙的对手。李淑贤之所以能长居后位,一是因黄钰对她的尊重信任;二是因李淑贤行得正、做得直,仁慈宽厚颇得人心,完全让沈熙抓不到把柄。在与沈熙的过往交锋中,李淑贤从来没怕过。无论如何,这次她都要保住梅月白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让她们母子平安。   不明原因的,李淑贤有些坐立不安。她皱着眉头问身旁的秋实:“最近月华殿那边情况如何?可有什么异状?”   秋实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皇后娘娘您还真是闲得慌,区区一个妃子有孕,您一天去两趟还不算,问了又问,居然比皇上还紧张。她没什么精神的回答:“回皇后娘娘,月华殿那边好着呢,您无需挂心。”   李淑贤闻言皱了皱眉说:“皇上宫中已经数年没有如此喜事,我身为皇后,一定要保她们母子平安。对了,春华宫那边可有什么异状?”   听李淑贤提起春华宫,秋实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嫉恨的神情,她颇为愤慨的回答道:“春华宫一切如常,皇上还是三不五时的到沈贵妃那儿去……娘娘,您也别老惦记梅嫔,还是想法拢住皇上的身子为好。这春华宫如此得宠,万一再生下个一儿半女,那您可就……”   秋实说到一半不说了,一双眼睛直往李淑贤脸上瞅。李淑贤见状忍不住噗嗤一笑,淡然回答道:“沈贵妃也是皇上的妃子,若是得孕,那也是喜事一桩。秋实,我是喜欢你这不知掩饰、随性爽利的个性,但你这心思,未免也太重了些。”   秋实见李淑贤话说到这个份上,虽然心里不认同,也只得低头应道:“是,奴婢知错了。”   李淑贤也不管她,低头想了想,叮嘱秋实道:“你吩咐月华殿宫人,这些日子要严加防范,除了皇上和洛一一,闲杂人等一个都不要放进去。尤其是饮食,试菜之人必要三日一换。就连拿进去的物件,也要让咱们的人一一查验了才行。”   秋实不大甘愿的点了点头,李淑贤见状才放心了些许。李淑贤喜欢秋实的另一点就是,秋实就算心里再怎么不甘愿,该做好的事情是不会出差错的,这也是为何秋实伴她这么多年。   “不过娘娘也忒看重那梅月白了些。”秋实忍不住说,“就算您当初有孕,也没防成如今这样。”   “我也不知为何,总是觉得心里不安。”李淑贤笑了笑说,“当初我有孕之时恰逢沈贵妃难产,她卧床三月有余,哪儿有空管我?也许是我多想,你只管去做,图个安心罢了。”   “是。”秋实闻言点了点头。   李淑贤低头想想,忍不住摇摇头笑了,也许真的是她想多了吧。   对了,还有些事情未及处置,李淑贤想起年关将近,事情恐怕不是一般的多,宫中那几个待选的贵女也得选出一个才行,真是令人头疼啊!   这一转眼,二十多天就过去了。石榴妹子这些日子真是不大好过,现在,她又添了新烦恼。   洛一一和冯百百本来十分发扬小夫妻臭不要脸的个性,有事没事就啵一个亲一个,最近还努力造人……就是这个努力造人让石榴感觉大大的不对了!   也就是这五六天的事儿,洛一一和冯百百在屋内小声讨论了些什么,然后,这对腻歪的小夫妻就开始分房睡了!   石榴虽然单纯,但也不是对这些事儿一无所知。想想这其中的深意,石榴真是感觉汗如雨下,眼泪哗哗的。天呐!这要是真的,那不就全完了?   如果这事儿是真的,那洛一一封妃一事恐怕就更没指望了。到时候张公公难道还会想起自己吗?石榴有自知之明,心里明镜似的。到时候张公公哪儿还会想起自己?恐怕真得在太乐局一直混下去了……   想起吴司乐动不动就胃酸过多的样子,石榴觉得自己的前途真是一片黑暗!她忍不住仰天长叹:天啊!地啊!要不要这么耍我啊?有这么玩人的嘛……   石榴在那里哀叹,洛一一和冯百百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也没太多功夫管她。他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洛一一的妹妹洛二二,过了年就要来投奔他们了!   得知这个消息,洛一一和冯百百都高兴得不得了,早早的就开始准备小妹的住处。对他们来说,最近的喜事还真不少呢!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这章过渡,大家凑合看…… ☆、保胎药,□□   这天,洛一一又到了梅月白那里,待了没过一会儿,黄钰就像狗皮膏药一样黏过来了。   梅月白孕期快五个月,她身材纤细,肚子只是微微凸起,脸上的神情微微带着一丝母性的温柔,看起来有几分可爱。   黄钰问了问孩子的状况,目光又投向了洛一一。洛一一近来的心情似乎特别的好,脸上随时带着温柔的笑,比起平时似乎又动人了几分。   面前的洛一一真是怎么看都看不腻!想起那名乐师,黄钰心里微微有些发酸。   他原本只是痴迷于洛一一的美貌,但这几个月相处下来,黄钰觉得洛一一不但温柔娴静美貌出众,而且她身上还有宫中女子所没有的一丝干净清纯,那种迷蒙的性子反倒格外的吸引他。这种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过,黄钰不由得悲催的想,看来他这次算是栽进去了……   桌上放着些点心,三个人聊着天,黄钰还想和洛一一对饮一杯,却出乎意料的被洛一一拒绝了。黄钰虽然挺想看美人微醉的美景,但因洛一一态度十分坚决,所以也没有强人所难。   聊得正开心,外面有人送来了保胎药,试毒尝过之后,一名宫女将保胎药送了过来。冬雪正要接下,那宫女却手腕一抖,眼看就要将药洒在洛一一身上。   洛一一眼疾手快接下了那碗药,顺手将药放在了桌上。黄钰不禁有些恼怒,瞪着那宫女说:“你是怎么做事的?”   那宫女吓了一跳,赶忙跪下磕头道:“奴婢不是有意的,求皇上恕罪!”   黄钰紧皱眉头还要发作,洛一一在一旁见这个小宫女吓得哆哆嗦嗦半天动不了,心里有些同情,赶忙说:“没事的没事的,不是没有打翻吗?”   黄钰不想给洛一一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也只好说:“退下吧。”   那宫女跪伏在地上慢慢退去,黄钰回头对洛一一微微一笑,心想自己看中的女人还真是善良,这个性子真是迷死人了……   洛一一眨眨眼睛,来回瞅了瞅那碗汤,然后转向梅月白问道:“这个是保胎药?吃了会对肚子里的孩子好?”   梅月白不明白洛一一为何有此一问,疑惑的点了点头。   洛一一突然看着这碗汤笑了起来,然后弯下身子,微微偏偏头,凑上前很是认真的闻了闻。   这幅小模样看起来傻傻的,但是这动作由洛一一做起来,真是格外妩媚可爱了几分。黄钰不由得用手微微撑起下巴,目光粘着洛一一看得有些入迷沉醉。   美人近在咫尺,双眼水波婉转,粉面含羞带俏,神情迷离,朱唇微启。黄钰看着看着就觉得心扑通扑通的跳,他巴不得现在就把面前的美人儿揉进怀里,然后亲个够!   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洛一一就这么晕了过去!   这可把黄钰和梅月白吓了一跳!幸亏一旁的冬雪眼疾手快,赶忙扶住了洛一一,她才没有摔倒在地上。黄钰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上前将洛一一双手抱起,往榻边走去。   梅月白吓得不轻,眼角含着泪走到榻边。黄钰凝视了床上昏迷不醒的洛一一片刻,抬头对梅月白说:“吩咐人让皇后过来。还有,宫内的人一个也不许离开!”   梅月白忙过去把这话和黄钰身边那些宫女太监说了。黄钰来梅月白这里时,因要与洛一一多说会儿话,不喜身边太多人,张公公本来在不远处侍立,听见动静也赶忙过来了。待明白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张公公心里“咯噔”一声,目光不由得转向了桌上那碗保胎药。   梅月白本来还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如今见张公公一脸凝重直直望着桌上那碗保胎药,她也不算笨,立马便明白过来了。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梅月白顿时一脸煞白,双腿一软便跌坐在桌旁。   双眼余光掠过那碗保胎药,梅月白眼角的泪就溢出来了。她坐在那里低着头,双腿微微的发抖。   过了没一会,皇后李淑贤就心急火燎的赶了过来。李淑贤一进门,便看见梅月白两眼垂泪坐在桌边,身子还有些颤抖,见到皇后想要起身但似乎有些使不上劲儿来。李淑贤忙上前扶住梅月白,安慰的握住她的手拍了拍,这才让她心里好受了些。   李淑贤的目光随即转向榻上。黄钰正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榻上的洛一一,一那双握住洛一一手掌的手攥得紧紧的。此刻的黄钰面沉似水,虽然表情还算淡然,但最了解他的李淑贤知道,他已经出离愤怒了。   几名御医不敢怠慢随后赶到,见状想要出声行礼又不敢打扰了圣驾。李淑贤微一摆手让御医上前,自己则站在黄钰身后,轻轻将手搭在了黄钰的肩上。   黄钰微微一动,转头看向了李淑贤。李淑贤对他轻轻的点了点头,柔和的目光让黄钰一下子安心了许多。黄钰轻轻的叹了口气,不舍的看了洛一一一眼,起身给御医让出了位置。   那几名御医纷纷抹了把头上的汗,为洛一一悉心诊断起来。只见这几个老家伙凝神轮流把脉片刻,一个个嘴巴渐渐地越张越大。   李淑贤和黄钰自然发觉了御医神情的异样,黄钰心下焦急,赶忙问道:“她到底怎么样了?”   “回、回皇上……”领头的御医满头的大汗,磕磕巴巴的说,“她、她无甚大碍……只、只是已有月余的身孕了……”   呃擦擦擦!黄钰听到无甚大碍还没开心一秒钟,接下来就如遭雷劈。什么?身孕?啊哈?   李淑贤愣了愣,心里那个欣喜啊!有了身孕是什么意思?那就表示黄钰想要洛一一入宫为妃的愿望可算是彻底泡汤了!哎呀呀,终于不用担心老公惦记别人家的有夫之妇,可算能放心啦!   顿了片刻,李淑贤想起今日之事,眉头皱了起来,转身拉过梅月白说:“梅嫔腹中怀有龙种,马虎不得,速速为梅嫔诊脉来看。”   那几位御医闻言,马上过去为梅月白轮流把脉查看,随后那领头的御医松了口气回答:“回皇后娘娘,梅嫔娘娘脉象平和,腹中胎儿也甚好,皇后娘娘无需担忧。”   李淑贤闻言这才算放了心,她转头看了看仍在失魂落魄的黄钰,忍不住有些戛然失笑,抬手拍了拍黄钰的肩。   黄钰这才从方才的打击中反应过来,他看了看梅月白,想起她腹中龙种,忙问道:“腹中孩儿可有不妥?”   “皇上放心,”李淑贤微笑答道,“梅嫔并龙种并无不妥。”   黄钰点了点头,目光复杂的看了榻上的洛一一一眼问道:“她到何时才会醒?”   御医答道:“虽说是中了毒,但毒性微弱,连汤药也是不用的,只消片刻便会苏醒。”   说起中毒一事,黄钰和李淑贤都皱起了眉头。梅月白方才得知腹中胎儿无恙乍露喜色,听到此处又有些紧张害怕,恐惧地看向了桌上那碗保胎药。   “梅嫔,无需慌张,有皇上在此,定能护得你平安。”李淑贤对梅月白安慰一句,抬眸看向那药,沉思片刻,转头对身旁的秋实问道,“这月华殿的饮食是你安排的罢?可有何不妥?”   秋实闻言有些慌张,忙跪下答道:“回皇后娘娘,奴婢自得令以来,将这月华殿上下均安排妥当,饮食更是不敢有丝毫怠慢!奴婢……奴婢也不知是何处出了错儿……”   李淑贤闻言皱眉还要再问,却被黄钰打断道:“皇后,无需为难秋实,你的人我信得过。”   听黄钰如此说,李淑贤心里顿时一暖,她思忖片刻转向黄钰问道:“对今日之事,皇上心中可已有了眉目?”   黄钰闻言微微一顿,随即摇头道:“这朕怎么可能知道?此事、此事就交给皇后处理吧……”   说完,黄钰又忍不住转头看了依旧昏迷在榻上的洛一一一眼,随后带着几分失魂落魄的走了……   李淑贤知道黄钰此刻心中肯定不怎么好受,不过这她也理解。她微微转身,看了看桌上那碗保胎药,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凝思片刻,李淑贤吩咐身边跟随自己的小宫人说,“待会洛一一醒了便送她回去。桌上这碗药给我带回宫,路上要小心,莫要洒了一滴。秋实,你在此伺候梅嫔,衣食起居都看顾着些,莫要再出了差错。冬雪,你随我来……”   秋实听到要自己留下伺候梅嫔,顿时有些不高兴的撅起了嘴,可是她也没办法,只得低头答应。冬雪听说要自己跟随,微微有些惊讶的张大了嘴,心里虽然忐忑不安但也不敢抗命,只得答应。   临走时,李淑贤上前叮嘱了梅月白几句,安慰了半天。梅月白见李淑贤这么关心她,还留下了秋实,也放心了许多,整个人不那么慌张了。   李淑贤看着面前的梅月白,眉梢眼角带着一丝疑问。这样的梅月白除了怀有龙种让人嫉恨,实在想不通会是谁的威胁。更何况,这次竟是在皇上的面前!这宫中,荃妃和安嫔虽然有心争宠却没这个胆量,李贵人和阮采女位分低微也没本事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唯一有能力有心思的,也只有那个沈熙了……   只是,已经有皇子傍身的沈熙,为何要出此下策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一点小插曲,哎哎呀呀,有点宫斗的感觉了吧?咳咳,虽说是非主流宫斗哈哈哈…… ☆、手滑   在去皇后寝宫的路上,冬雪一直有些不安。李淑贤刻意走得慢些,用余光观察她的表情,发现她虽然心神不定,但也没有恐惧慌张,这倒有些奇怪。   到了自己的寝宫,李淑贤安排自己信得过的小宫女站成两排,摆出有点吓人的架势,将冬雪叫了上来。   冬雪初见这架势吓了一跳,但也没什么大反应,只是低头行礼问安,看起来坦坦荡荡,似乎没什么特别。李淑贤微微点了点头,这丫头看起来倒似乎是清白的。   只是如果是清白的,那冬雪方才也太过镇定了些。如果是本性如此倒也可以理解,但如果不是……   李淑贤看着冬雪,语气淡然的问道:“你可知我为何叫你过来?”   冬雪闻言微微一愣,想了想说:“皇后娘娘想必是想问今日之事?”   “倒是个聪明的丫头。”李淑贤笑笑,对冬雪倒增添了几分好感,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日日陪着梅嫔,对今日之事你可有所察觉?可是看出什么苗头?”   冬雪闻言,抬起头来仰面看着李淑贤,语气有些急切的说:“皇后娘娘将月华殿看顾得严严实实,冬雪的确没看出什么问题。只是今日清晨,有小宫女前来告诉我,让我切莫将今日送来的保胎药给梅嫔娘娘服用。冬雪想着此事蹊跷,但却无甚预兆,所以这才未报与皇后娘娘知晓。”   “那,若是洛一一不昏倒,你是不会将那保胎药与梅嫔服下的罢?”李淑贤问。   “皇后娘娘,”冬雪也不扭捏,十分干脆的回答,“我们这些宫女,身家性命都捏在主子手里。主子若是好些,那我们自然也好过些。而在这宫中,除了位分高低,有无子嗣那差别可就大了,就算只有公主傍身,那也强过他人许多。眼下梅嫔娘娘怀着身孕,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自然要倍加小心。就算只是可疑,也断断不敢将那保胎药与梅嫔娘娘服下的。”   “那今日的情形究竟如何?”李淑贤闻言忍不住起身向前走了一步,“昏倒的怎么是洛一一?”   “此事也是极巧。”冬雪回答,“奴婢本打算找个借口将那保胎药打碎,但却未料到皇上身边的小宫女突然手滑了一下,洛一一伸手接住那药放在桌上并俯身闻了闻。奴婢未料到洛一一竟然怀有身孕,结果她就昏倒了。”   手滑?   心中有些怀疑,李淑贤马上便问:“你说那小宫女是皇上身边的?她突然手滑了一下?”   冬雪不知皇后为何问起这个,便点了点头。   李淑贤脸上的神色有些阴沉,她身旁的小宫女都没见过她露出这样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冬雪,如果让你见到那个宫女,你可记得她是谁?”李淑贤问。   冬雪点点头道:“回皇后娘娘,奴婢记得那宫女的容貌。那宫女身着鹅黄色宫衣,是皇上身边的二等宫女,如果冬雪再次见到她,一定能认得。”   李淑贤闻言点头说:“你明日跟在我身边,指出那宫女来,我再放你回月华殿。你回去后记得要多多安抚你家主子,以免她多思伤身。”   冬雪点头应是,李淑贤无别的事可问,便让她退下了。   皇上身边的宫女?手滑?李淑贤想来就觉得后怕。   李淑贤虽然不喜拉帮结派,更不会在别人的宫中布下自己的眼线,但李淑贤身边也要找信得过的人。在李淑贤看来,性子宽仁也要找清对象,宫女有了向上爬的心思倒无甚要紧,但若是性情恶劣一味的害人,她虽然不会狠心打杀,可也是容不下的。   秋实这样多的心思,之所以能长留在李淑贤身边,不仅是因为她能干忠心,也因为她从不自作主张。李淑贤信得过秋实,秋实绝不会害梅月白!   自己的人无处下手,对方就找上了皇上身边的人?李淑贤气得紧咬银牙,这倒好,皇上出入月华殿李淑贤是拦不住的。她虽然是皇后,但也无权查看皇上身边的人。对方就钻了这个空子,让皇上身边的人下毒,手可真长啊!   只是这药,不是有试药的人吗?李淑贤想了想,叫过身边的小宫女说:“你去宣陈御医来。”   过了没一会,陈御医就到了。李淑贤也不多说,把那碗保胎药递给陈御医,让他查验。   陈御医查看片刻,又尝了尝,答道:“回皇后娘娘,这毒臣知道,若是无孕,喝了倒无甚大碍,只是若有身孕,只怕会滑胎。”   “那洛一一只是闻了闻,怎么就昏倒了?”李淑贤问道,“这毒性这么大?”   “回皇后娘娘。”陈御医解释说,“此毒十分古怪,臣也是偶然看到才得知。有孕女子月份越大越无事,五六个月的饮下会滑胎,小月份的哪怕只是闻到就会昏倒。若是梅嫔或是那舞姬今日饮下此药,一定会保不住腹中胎儿……”   “原来是这样……那又为何要告诉冬雪呢……”李淑贤喃喃自语……   陈御医不知皇后娘娘再说些什么,也就没敢做声。李淑贤沉思片刻,突然露出一丝冷笑,吓得从未见过皇后如此笑法的陈御医莫名有些腿抖。   李淑贤缓过神来,对陈御医笑笑说:“无事了,你退下吧。”   陈御医退下后,李淑贤又沉思了一会,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语气有些莫名的自语道:“她这到底是图什么呢?”   此时的春华宫,春泽正服侍沈熙睡下。待遣去了其他宫女,春泽小声将今日之事细细说了一遍。   沈熙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待听到那洛一一怀有身孕的消息后,突然睁开眼睛看向了春泽。   春泽微微一愣,颇为惶恐的说:“娘娘,此事奴婢未曾想到,请娘娘责罚奴婢……”   “洛一一有孕之事恐怕任何人都没有想到,我责罚你作甚?”沈熙说了这句,突然问道,“皇上……皇上他有何反应?”   说起黄钰,春泽微微一笑,细细说道:“皇上闻听那洛一一有了身孕,失魂落魄好半天,未等那洛一一苏醒就离开了月华殿。那舞姬既然已经身怀有孕,皇上就算再喜欢她,也断断不可能再召她入宫。奴婢真为娘娘高兴!”   春泽这几句话说的可算是真心实意,可是沈熙听了,竟呆呆的愣了半晌,然后猛地起身,将一旁小几上隔着的汤盅抬手挥落!   春泽吓了一大跳,赶忙跪在沈熙榻前说:“奴婢、奴婢言语无状惊扰了娘娘,求娘娘恕罪!”   其实春泽根本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但看沈熙这幅表情,似乎她真的犯了什么大错。反正做奴才的,无论有多大的委屈,还是干脆的认错才是。   “春泽,你起来吧……”沈熙叹了口气说,“我没怪你,我只是……只是生自己的气……”   “娘娘何必生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春泽不明白沈熙到底为什么生气,但看着沈熙憔悴的样子,不免有些心疼,赶忙为沈熙揉了揉肩膀,伺候沈熙躺下。   沈熙看着那床帷纱帐,感到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什么。   其实早就失去了,不是吗?   费劲心思布了这个局,只为了查探皇上的心思,想想还真是傻气。只是沈熙放不下,从见到黄钰的那一刻就放不下,她想要知道,黄钰究竟对那个舞姬倾心到何种程度,是不是真的--爱她……   现在沈熙知道了,知道了所以更伤心。黄钰虽然对自己恩宠未减,但那一半是因为沈家,一半是因为愧疚。其实沈熙早该想明白,黄钰能对自己有多少情分呐……   唯一的安慰就是,那洛一一终究无法入宫,做不了黄钰的女人。这对沈熙是个安慰,也是唯一的安慰了。   沈熙正在暗自伤心,春泽在一旁语气有些担忧的说:“娘娘,皇后娘娘虽然性子耿直,却不是个愚钝的,迟早会查到那宫女秀珠身上。您看这……”   “无碍的……”沈熙闻言淡淡答道,“不过是一个宫女,她会知道怎么做的……”   春泽点了点头,她知道,主子说了无事就是无事。毕竟她的主子沈熙,可是沈家的女儿啊……   第二日,冬雪跟在李淑贤身边,认出了皇上身边的宫女秀珠。李淑贤向黄钰提出要审问秀珠,黄钰干脆的答应了。   跪在皇后面前的秀珠显得有些慌张,她的慌张与冬雪不同,目光闪烁一副要逃走的样子;也不仅仅是慌张,她吓得上下牙齿直打架,像是怕极了。   李淑贤有些厌恶的看了看地上的秀珠,秀珠赶忙低下头去跪伏在地上。   “你就是秀珠?”李淑贤也不多说,直接就问,“昨日就是你手滑险些摔了那药?‘   “是……正是奴婢……”秀珠咬了咬牙说,“奴婢只是一时紧张,所以才……”   “月华殿宫女众多,为何你要抢着端那碗保胎药?”李淑贤走近秀珠,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手滑端不住药碗,为何偏偏在那洛一一面前?”   “奴婢……奴婢是……”秀珠吓得语无伦次。   “手滑?”李淑贤冷笑,“我看手滑是假,让洛一一碰那碗药是真。说!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并不算笨,咳咳咳,她只是正直而已咳咳咳……   小天使们快来呀!飞过来吧! ☆、这绝对是陷害   那秀珠闻言,浑身抖得如同筛糠一样,但仍咬牙说道:“奴婢不知皇后娘娘说的是何意,奴婢只是皇上身边的二等宫女,奴婢……奴婢真的只是手滑而已……”   “那汤药是给梅嫔的,你为何端到洛一一面前?”李淑贤厌恶的看了地上瑟缩成一团的秀珠一眼说,“自梅嫔有孕以来,我在月华殿上下都布满了眼线,为的就是保梅嫔母子平安。你家主子知道我的人无处下手,便找上了你!那日试药过后,碰过汤药的只有你和洛一一,如果梅嫔饮下此药或察觉此药有毒,就算再不相干也好,洛一一都脱不了干系!我想这就是你家主子的目的吧!”   秀珠根本无法作答,脸色惨白如白纸一般,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已是说不出话来。   “可惜你家主子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洛一一居然身怀有孕!”李淑贤恼怒之极,语带激愤的说,“这样一来洛一一就洗清了嫌疑!快说!背后下毒的究竟是何人?”   秀珠跪伏在地上,虽然不敢抽泣,但泪珠却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   李淑贤见状,想到秀珠一个做奴才的万事都由不得自主,这才消了些气。只是她心中疑惑,忍不住说道:“但这实在奇怪,既然事前托人相告,那看来你家主子并不想害梅嫔与她腹中的龙种。那这难道是单为了那洛一一?洛一一毕竟是有夫之妇,你家主子应该知道,只要我做一天皇后,就断不会让皇上纳洛一一为妃!那这又是何必呢?”   秀珠跪在地上哭得愈加大声,似乎也在疑问,这究竟是为何?   李淑贤皱了皱眉,转头看向秀珠说:“皇上既然把此事交给我来处理,那我就要查个水落石出!你如果还不肯供出幕后之人,那我就要对你用刑了!”   这句话很明显只是吓唬她,但李淑贤没想到,秀珠听到此处突然停住了哭声,伏地磕了个头,然后慢慢歪倒在地上,渐渐就不动了!   看到秀珠嘴角的血迹,李淑贤微微一愣!她实在没有想到,这丫头居然敢服毒自尽!   “快来人!”李淑贤赶紧叫人,“将她抬下去诊治!务必要将她救活!”   宫女们应着,七手八脚将秀珠抬了下去。过了一会就有人上前报说,已经救不活了……   李淑贤此刻的心情,真是既懊恼又气愤,说不出的难受。   秀珠死后没一会,李淑贤正在想如何与黄钰交代,黄钰就自己主动上门了。   得知洛一一有孕的消息之后,黄钰这两日一直蔫蔫的打不起精神,今天看着倒是好了一些。   李淑贤是个坦荡不会隐瞒的性子,见到黄钰,她也没多犹豫,马上躬身行礼说:“皇上,臣妾有罪。”   “有罪?”黄钰乍一听此言有些莫名,愣了一愣后说,“一定不是皇后的错,皇后不必自责。”   “皇上,您的宫女秀珠方才自尽了。”李淑贤不肯起身,带着几分歉意说,“都怪臣妾威逼太甚,那宫女秀珠才……”   “哦?”黄钰不等李淑贤说完便打断了李淑贤的话,故作气愤的说,“那此事必然是这宫女秀珠所为!她也算是死有余辜,皇后何过之有?”   李淑贤眨眨眼睛,慢慢平身,她斟酌词句将这次下毒之事的来龙去脉讲与黄钰知道,并细细观察黄钰的表情。李淑贤敏感的发现,黄钰似乎对这些事并不惊讶,好像已经知情似的?   李淑贤说到最后,极为认真的建议:“皇上,此事涉及龙裔,非同小可。臣妾想那汤药必有出处,若细细排查,必然能顺藤摸瓜查出幕后主使。皇上您看……”   “啊……这个……”黄钰咳了咳说,“既然那宫女秀珠已经自尽,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皇上……”李淑贤自然不会同意,又要再谏。   “淑贤,你最近为梅嫔有孕一事真是操劳了,我也甚是过意不去。”黄钰脸上淡淡一笑,拉过李淑贤坐在桌边,摸着李淑贤的手背说,“毕竟是结发的情分,我怎么会不心疼?”   李淑贤闻言脸上一红,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抽回手来说:“皇上不必来这一套,既然是结发夫妻,那皇上何必瞒我?皇上想必已经知道这幕后主使究竟是何人了吧?”   黄钰无奈笑笑,只得说:“我就知道瞒不过你……其实,今日有个小宫女报与我知道,说有个春华宫宫女让她转告梅嫔身旁的春雪,要她切莫将那日的汤药拿给梅嫔服下。皇后,你看这事,就到此为止如何?”   小宫女?李淑贤可不相信区区一个小宫女会有胆量去找黄钰说这些,如果没有背后之人的主使怎么可能?但李淑贤也知道,事已至此,黄钰已决意不再追究下去,多说也无用了。   黄钰看李淑贤一脸的不高兴,也有些觉得对不住自家皇后,又拉过李淑贤的手说:“淑贤,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不如今晚我留下来……”   “皇上不是说臣妾操劳过度心疼臣妾吗?”李淑贤实在是笑不出来,干脆扭过身不看黄钰,带着点怨气的说,“臣妾身子乏了,恐怕不能伺候皇上。”   听了这话,黄钰实在是没法,苦笑着劝道:“淑贤……”   “皇上还是快走吧……”李淑贤打定主意要晾皇上一回了。   娶了个年岁大的老婆,三十几岁了还发小脾气,黄钰还真拿李淑贤没办法。他也不会劝女人,也不知道到底该再说些啥,所以只好呆站了半天,讪讪的走了。   领着大队人马在御花园里漫无目的的逛悠了半天,黄钰想起洛一一心桑,想起李淑贤心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到哪去,最后,还是决定去春华宫吧……   黄钰每月的侍寝单子上一半都是沈熙,所以沈熙这里从来都是灯火通明。说实话这种行为很费蜡,崇尚节俭的李淑贤是肯定不会做的。   不过沈熙是宠妃不是贤后,她可不管这一套。她要过的,就是这享尽荣华富贵的日子,配得上她宠妃的身份。   不过黄钰虽然经常驾临春华宫,今日却与往常不同。黄钰坐在床畔,看着沈熙宽衣解带手持红烛来到他身旁,心中突然有一丝迷茫,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可还满意?”   烛影闪动,面前的美人面容似有一丝恍惚迷离。微一迟疑,沈熙淡然一笑,看着黄钰的双眸说:“臣妾只是想知道,皇上心里究竟藏着谁罢了。”   黄钰顿了一顿,微微皱眉道:“揣度圣意,岂不有罪?”   “若臣妾有罪,还请皇上处置臣妾便是。”沈熙毫不害怕,一眨不眨的看着黄钰说,“若皇上有心罚臣妾,臣妾甘愿领罪。”   黄钰闻言,低低的叹了口气说:“朕又怎可能真的罚你……只是这种事,以后切莫要在做了……”   沈熙微一低头,说:“臣妾知道了。”   想起那个舞姬,黄钰突然有些不敢面对面前的沈熙,他微微别过脸去,轻轻开口说:“时候不早,不如将灯熄了,早些安寝吧。”   帐子后面的春泽听了,心中欣喜,赶忙吹了灯避开。沈熙则呆呆看着面前摇曳的烛光片刻,突然貌似无意的说道:“皇上好久没去看看桦儿了。”   黄钰刚要躺倒,却猛地顿住了身形。他呼吸忽的急促起来,好一阵才勉强答道:“时候不早了,桦儿想必也该睡了……”   沈熙也不再多说什么,吹灭了灯烛,两人上了龙榻,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早,沈熙睁开双眼的时候,阳光已经隔着纱帘照到了脸上。沈熙愣了片刻,慢慢起身问道:“皇上已经走了?”   春泽面带喜色的答道:“回娘娘,皇上上朝去了。皇上临走时吩咐说不要叫醒娘娘,还去看了看大皇子。娘娘,可见皇上心里是有您的……”   沈熙低头不语,半晌无话,然后沉沉的叹了口气。春泽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何,但也不敢多话,只得垂首站在一边。   沈熙站起身,看了看这华丽的春华宫。有谁知道,这万千宠爱只不过是虚有其表。但哪怕是虚情假意,沈熙也要抓住,一刻也不能放开。   这还真是一种悲哀呢……   沈熙在独自伤怀,李淑贤不是沈熙,她过了一夜,昨夜的气倒是消得差不多了。既然黄钰说了下毒之事到此为止,李淑贤也知道已经没法再追查下去,现在令她操心的另有其事。   屈指算算,真的快要过年了。年头一到,事情就格外多,做皇后的也就特别忙。可这下李淑贤算是想起来了,宫里还有六个待选的贵女呢!   不管选中没选中,总得给句准话吧!总不能到了年关也不放人家姑娘回家过年,那就太不像话了……   但想起选妃这个事李淑贤就头疼,她也没办法,昨晚还给了黄钰脸色,今天就得去找黄钰商量这个事。再怎么说这也是选黄钰的女人,得让黄钰做主才行。   黄钰自然是不会给自家皇后难堪啦!但他脑子里还装着洛一一,自然也是没有什么心思选妃的。所以他很豪放的做主,一切全凭皇后安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作者我智商不高,所以这个下毒就这么混过去了。其实很简单,没有什么很深的阴谋。沈熙觉得黄钰不爱她,担心他对舞姬产生了感情,所以布了这么个局将洛一一牵扯进去,看看黄钰对洛一一的态度。只是沈熙没想到洛一一身怀有孕,所以就算她知道了黄钰的确对洛一一有情,也没法得到洛一一了。   李淑贤只往利益宫斗那方面想,没想到沈熙其实只是小女儿情怀,为了黄钰的心而已。毕竟李淑贤是大女人,想的是国家社稷,沈熙是小女人,为了只是自己的心意罢了…… ☆、皇后选妃   这宫中的日子特别难熬,脸上有伤的梅侍君现在只盼着能够早日出宫,不要再受刘惜玉和那些贵女们的折磨了。   剩下的五名贵女又怎么可能会相安无事?勾心斗角自不必说,更狠毒的招数还有呢!就这些日子,已经有一名贵女脸上过敏起过疹子,另一名贵女摔伤了腿。她们几个也不再同进同出,而是一边互相防着一边互相害着,闹得不亦乐乎。   皇后李淑贤要来偏殿的消息传到,贵女们都喜不自禁。她们知道,期盼的日子终于到了!   掌事宫女也知道事关重大,马上叫所有的待选贵女都齐齐站成一排,等着李淑贤的到来。各位贵女们都将自己打扮得贤良淑德很具有贤妇风范,尤其是那个刘惜玉,妆容打扮无不精心,低眉顺眼的样子看起来还蛮像个贤淑女子。   梅侍君脸上有伤,认为选妃一事注定无望,所以并不愿意来。但掌事宫女担心少一个贵女会引起皇后问询,硬逼着她站在最末一个。梅侍君无法,只得草草打扮了过来。   李淑贤远远的看见这排贵女们,忍不住微微皱眉。这些女子们是怎么回事?虽说妆容打扮都往低调贤淑里来,但眼底的那种嚣张劲真是收也收不住,演技也太差了吧?   勉强一个个看来,李淑贤觉得站在头一个的刘惜玉不论是姿色气质都比其他人要好上几分,见到自己毫不慌乱,神情乖顺,看模样也似乎要比其他贵女要贤淑一些。   李淑贤对刘惜玉有些印象,当初在中秋宫宴上刘惜玉就一直站在李淑贤面前,答了几个问题也还算让李淑贤满意。选妃时刘惜玉又是头一个,论容貌家世都算是数得上的。心里稍微对面前的女子有了点好感,李淑贤停在刘惜玉面前问道:“你是谁家的女子?”   “回皇后娘娘,臣女刘惜玉,家父尚书刘知味。”刘惜玉回答时全无谄媚之气,语气坦坦荡荡,也没有丝毫讨好的意思。   这个态度似乎可以,李淑贤瞬间对刘惜玉又多了几分好感,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想了想,李淑贤接着问道:“若是做了宫妃,你要如何待人处事?”   刘惜玉一早便让父亲打探好消息,知道面前这位皇后的脾性,马上淡然答道:“待皇上以爱,待皇后以敬;待宫妃,如姐妹;待下人,宽仁不怒。”   李淑贤闻言笑道:“这可是你爹爹娘亲教给你的?”   刘惜玉闻言,微微仰头,带着几分认真的眨了眨眼睛说:“是爹爹娘亲教我,小女也决意照此行事,难道有何不妥吗?”   李淑贤微微摇头,面色柔和的回答道:“并无不妥,只是……”   李淑贤说到此处止住了话头。方才刘惜玉的回答真是标准极了,看态度也是个老实安分的性子,按理说她该高兴才对。但李淑贤也不知为何,总觉得面前的刘惜玉让她有一丝不舒服,却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   又看了看一旁的另外几位贵女,只见她们眼底的嫉妒愤恨之色难以掩饰。李淑贤微微皱眉,又看向了刘惜玉。相比而言,面前的刘惜玉实在要好太多了。   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选刘惜玉,李淑贤正要细细问询,却听到一旁传来一声虽然低沉却无比清晰的“贱人!”。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李淑贤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掌事宫女吓得脸都白了,带着几分戾气看向了最末一个的梅侍君。   梅侍君也知道自己刚才实在是失礼,心里顿时害怕起来。也是她平日里倨傲的性子惹的祸,刚才看到李淑贤停在刘惜玉面前问了这些问题,她心想刘惜玉一定要被选入宫做宫妃了,心里是又妒忌又难过,想起自己脸上的伤,一时激愤之下,居然忍不住骂出声来了!   李淑贤知道这些贵女之间必然会起争端,但当着她的面就敢痛骂出声也未免太大胆了些!带着几分气恼,李淑贤紧走两步,停在了梅侍君面前。   梅侍君知道事情不妙,生怕给父亲惹事上身,赶忙跪下请罪道:“臣女一时口无遮拦,请皇后娘娘恕罪!”   李淑贤正要开口斥责,又觉得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上下打量了梅侍君一番,感到十分奇怪。   皇后为皇上选妃,按理说这些贵女们应该精心打扮才对,怎么这个梅侍君却身着简装,发髻甚至有些散乱,看起来颇为随意,难道这选进来的贵女也有不想为妃的不成?   想到此处,李淑贤又觉得梅侍君有几分眼熟,就说:“你且抬起头来。”   梅侍君脸上有伤,又一贯自持美貌,如今李淑贤叫她抬头,她感到心中惭愧的紧,所以只是顿了一顿,却没有抬头。   李淑贤眉头又紧皱了几分,提高语气说:“我叫你抬起头来!”   梅侍君咬了咬牙,但还是没有勇气抬头,一味踌躇着。   那掌事宫女见状,为了泄恨也为了讨好李淑贤,开口斥责说:“皇后娘娘叫你抬头,你听不见吗?”   说完,掌事宫女就毫不怜惜的上前拧住梅侍君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看到梅侍君和她脸上的伤痕,李淑贤微微一怔。   梅侍君李淑贤是识得的,这明明就是跌倒在黄钰面前,因为自己的一丝怜悯才最后留下的那名贵女。李淑贤还记得当时梅侍君那光洁美丽的脸庞,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   稍一思索,李淑贤脸色愈加难看,转头看向了那五名待选的贵女。   刘惜玉心里有些不安,但她转念一想,梅侍君是被猫儿所伤,此事无人知情,也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反正追查不到她的头上。所以她也就依旧那么低眉顺眼的站着,神情丝毫未动。   梅侍君挣脱开掌事宫女的手,颓丧的垂下头去,眼角微微渗出了些许泪水。在她活着的这些个年头里,她从来没有感到这么屈辱过!   李淑贤打量着那些贵女们,却也看不出什么。她转头看向梅侍君问道:“你这脸是如何伤的?”   梅侍君强忍着泪水,半晌才勉强答道:“回皇后娘娘,是猫儿抓的……”   猫儿?这个回答让李淑贤意料不到,她回头又看向那些贵女们。   这要怎么算?无凭无据的,罚谁?李淑贤不由得也犯了难。叹了口气,她也只得摇了摇头。   “喵……”   一声猫叫有些突兀的响起,大家不由得一愣。   这个当空儿,一只灰白色花纹猫跛着脚走了过来,有些好奇的看了看李淑贤,然后向梅侍君靠了过去,欢叫着跳到梅侍君怀里。   梅侍君微微一愣,但还是接住了大猫。猫咪蹭了蹭她的下巴,眯起眼睛乖巧的又叫了一声“喵”。   李淑贤向来是比较喜欢猫的,只是因为事多没有养。她见了这只大猫也有几分喜欢,脸上的神色顿时缓和了许多。   那掌事宫女是惯会看人眼色的,见皇后娘娘似乎有几分喜欢这猫,便讨好的说:“皇后娘娘,这猫养在我们偏殿也有些时日了,性子是极温顺的。”   梅侍君闻言不由得撇了撇嘴,这猫当时都快死了也没人管,明明是她救活的,现在被掌事宫女说成是养在偏殿的,真是会做人。   李淑贤见那猫儿憨态可掬的窝在梅侍君怀里撒娇,似乎是极喜爱梅侍君的样子,那受伤的后腿短了一截,动起来颇为吃力,可以想见当时真是伤得不轻。她略略思索片刻,突然问梅侍君:“这猫儿是如何伤的?”   梅侍君低头看了看怀中的猫儿,语气苍凉的答道:“它的腿被人砸断了,流了很多血,看样子很辛苦才逃出来。臣女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狠毒,居然对猫儿下手。”   李淑贤闻言,目光定在梅侍君脸上,凑近一步追问道:“你的脸可是这猫儿所伤?”   梅侍君闻言,抚着猫儿背部的手猛地颤抖了一下,她手指慢慢抚上脸庞,流着泪点了点头。   凝视猫儿片刻,李淑贤突然冷冷的笑了。   她虽然不耍心机,但做太子妃又做了皇后,自然极懂那些心怀诡诈之人是何心理。犯了罪的人就算可能被抓,也总要回犯案的地方去看一看;若是被利用的棋子不处理干净,总有人会因此睡不着觉。远的不说,宫里可刚死了一个秀珠呢!   猫儿和人一样,只要被利用,总有人想要把它除掉。只是猫儿可与人不同,不会站在那里等着被杀。当然那害了梅侍君的人万万没有想到,梅侍君居然会收留这只猫儿……   刘惜玉还算是聪慧,见此情形隐隐有些不安。那日她想将猫儿除掉免留祸患,只是这猫儿逃得极快她没能成功。这些天她也另找过下手的机会,但梅侍君自从伤了脸后就窝在屋里不出门,与猫儿几乎形影不离,这才将猫儿的命留到现在。   不过这又如何?刘惜玉定了定神,梅侍君好歹也不算笨,如果她捅出刘惜玉却拿不出证据,倒霉的反倒是她自己。刘惜玉可不怕,她还要做贵妃呢! 作者有话要说:  呃,其实我就是在写一个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故事……哈哈哈……其实这个文文的真实名字应该叫祸兮福所倚吧……   大家快来吧!抱!小天使么! ☆、如愿以偿的梅侍君   李淑贤微微侧头看了看一旁的那几个贵女,贵女们本来有些好奇妒忌的看着梅侍君,此刻都赶忙收敛了目光。略加思索,李淑贤低头从梅侍君手中将那猫儿抱了过来。   梅侍君大吃一惊,不敢阻拦,心里生怕猫儿不懂事伤了李淑贤。但那猫儿只是低声叫了一声,动了动尾巴,安安静静窝在李淑贤怀里。   掌事宫女见状,以为李淑贤中意这猫儿,忙凑上前讨好的说:“皇后娘娘若是喜欢这猫儿,奴婢命人将这猫儿送去。这猫儿性情温顺的很,能陪侍皇后娘娘也是它的福分。”   梅侍君闻言,面露出一丝不舍。李淑贤则是微一皱眉,不悦的看向了那掌事宫女。   掌事宫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心里有些害怕,喏喏的退在一边,再也不敢多话。   李淑贤就这么抱着猫儿,从哪些待选贵女面前走过。她的步伐很缓慢,慢得让人有些不耐烦。   猫儿的确如掌事宫女所说,性情十分温顺,一直乖乖坐在李淑贤怀里。但当李淑贤走到刘惜玉面前时,奇怪的事发生了!猫儿突然浑身颤抖,身上的毛都竖了起来,随后尖利的叫了一声“喵”,从李淑贤怀里挣扎着逃走,跳到了梅侍君怀中。   梅侍君搂着吓得发抖的猫儿,一瞬间明白了皇后的用意!她猛地抬头看向了刘惜玉,只见刘惜玉面色苍白如纸,显然也明白过来了!   李淑贤真的没想到会是刘惜玉,顿时对她失望之极!这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想起刚才还想着选刘惜玉入宫,李淑贤不由得庆幸,幸亏还算及时,没将这样恶毒的女子选入宫中。   再也不想多看刘惜玉一眼,李淑贤转身走回了梅侍君面前,亲自将她扶起。看了看梅侍君怀中的猫儿,李淑贤忍不住问:“它伤了你的容貌,你为何要救它?”   梅侍君未料李淑贤会有此一问,一时间也无暇细细思索,便直接答道:“因为……它一个畜生,也不是有意害我……就这么看着它死了,有些可怜……”   李淑贤闻言慨然一叹,随后露出了一丝笑容,看向梅侍君的目光马上便不同了。   此刻的李淑贤总算明白了自己为何会感到不对劲,方才刘惜玉的回答虽然标准至极,但装出来的贤淑和骨子里的良善毕竟不同。面前的梅侍君虽然身上有些世家贵女的骄傲和脾气,但这颗良善之心却着实可贵。   心里打定了主意,李淑贤微笑着问道:“我记得你是梅太傅家的嫡女?名叫梅侍君?你妹妹是梅嫔吧?”   梅侍君不知道皇后为何有此一问,忙点头回答:“回皇后娘娘,确实如此。”   “如此便好。”皇后李淑贤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包括刘惜玉在内的那五名贵女说,“梅嫔娘娘有孕,若是有位姐妹在身边,对龙胎颇有助益。至于你们几个,我自会遣人送你们出宫。”   那五名贵女听了均是一愣,尤其是刘惜玉,脸色顿时灰败起来。她也不再掩饰,目光愤恨的看向梅侍君。   李淑贤见刘惜玉露出这种表情更加厌恶,便吩咐说:“刘惜玉言语无状,实在无礼之至,即刻赶出宫去!”   说什么言语无状,根本就是欲加之罪。但那猫儿的反应无法作证据,李淑贤也不想无凭无据就降罪于人,所以只能尽快让这个恶毒的女人从她面前消失。   “皇、皇后娘娘!”刘惜玉闻言震惊不已,一边惊呼,一边无法置信的看向李淑贤。她身旁的太监宫女哪管她愿不愿意,手脚利索的把她拉走了。   处置了刘惜玉,其他几个贵女可都老实起来。李淑贤也无心为难她们,转头看向了那掌事宫女。   掌事宫女还想要赔笑,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李淑贤皱眉看了她一眼说:“我吩咐你看顾这些待选贵女,你却给我惹出这许多是非,我要你何用?来人!给我将她赶出宫去!”   掌事宫女就这么被人带走了,临走时哭的眼泪汪汪的却不敢喊出声来。剩下那四个贵女都吓蒙了,呆站着一丝一毫都不敢动。   李淑贤处置了掌事宫女,又转头看向了梅侍君。梅侍君站在那儿,怀里抱着猫,完全被这出乎意料的发展惊呆了。   李淑贤淡淡一笑,吩咐说:“梅侍君贤良淑德深得我心,即日起封为采女,陪侍君侧。”   梅侍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于这个结果,她刚才想过是想过,但还不敢确定,如今却亲耳听皇后说了出来!   片刻沉默之后,是难以抑制的狂喜!梅侍君激动的跪地谢恩说:“谢皇后娘娘!”   “起来吧。”李淑贤态度和蔼,笑着说道,“入了宫都是姐妹,只需行宫礼便可。”   “是。”梅侍君一边应着一边起身,此刻她的脸上那颓废悲伤的情绪已全然不见踪影,整个人容光焕发,那种世家贵女应有的气度由内而外,散发出惊人的神采。   李淑贤细细打量面前的梅侍君,真是越看越满意。面前的女子一旦展露笑颜,那副颓丧情绪便一扫而空,本来精致美丽的面容令人注目。脸颊上的那三道伤痕虽然清晰,颜色却并不算深,如果精心涂抹脂粉,应该是能够遮住的。   这样的女子做宫妃也算合适,李淑贤这样想着,自顾自点了点头。其实她本打算封梅侍君一个高一点的位分,但宫中已有梅侍君的妹妹梅嫔,所以也只能委屈梅侍君了。   那四名贵女嫉恨的看了看梅侍君,又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李淑贤知道她们不怎么服气,便移步走到她们身边说:“你们几个也无需心怀不满,如果梅采女不是伤了脸,凭她的容貌家世岂会输给你们?”   四个贵女闻言,脸上越发白了一白,忙低头不语退在一旁。李淑贤也不和她们再行理论,又回头看了梅侍君一眼,转头带人离开了。   待李淑贤离开,那四个贵女抬起头来,面面相觑一番,都转头看向了梅侍君。梅侍君见状,脸上不由得带了一丝笑意,抱着猫儿,仰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四个贵女又妒又恨,却也无法,只得各回各的住处。   皇后娘娘都发了话,宫里的办事效率自然不会低。没过多长时间,就有两个太监过来,送这几个贵女出宫。   在宫里住了三个月,这几个贵女别的没长进,心是越来越大了。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如今要出宫,她们心里都憋着一股气。   走在路上,见那两个太监闷嘴葫芦一般对她们爱搭不理,几个贵女终于忍不住,相互说起话来。   “姐妹们,我觉得皇后娘娘定是不想选那貌美的女子入宫。”一个贵女首先开口说道,“刘惜玉一定不留神触了皇后娘娘的霉头,这才被赶出宫去。”   “那是自然。”另一个贵女接住话头说,“论理我们几个再如何不济,也比那毁了容貌的梅侍君好上几分,未料想皇后娘娘竟选了个破了相的。”   “就是这破了相的才好。”又一位贵女刻意顿住脚步,拉远与那两个太监的距离,压低声音说道,“皇后娘娘年长皇上九岁,如今已年逾三十,若选美貌女子入宫,岂不会越发失了皇上的宠爱?”   唯一没说话的那位贵女此刻也忍不住了,凑上前说:“姐姐们说的没错。这梅侍君就算进了宫做了娘娘,皇上又怎么会宠爱一个脸上有疤的女子?恐怕只会将她冷落在一处,不过这倒是合了皇后娘娘的心思!”   四位贵女这样说着,心情顿时舒畅了些,似乎想着梅侍君的不幸便会有什么好处似的。两个小太监在前面把她们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不由得心中冷笑,这帮未满二十的世家女子,心思还真重!   贵女们出宫的时候,梅侍君也抱着自己的猫来到了月华殿一侧的殿阁。方才李淑贤将她封为采女,这个位分是没有自己的主殿的。也是李淑贤考虑她们姐妹感情,才将梅侍君安排到了月华殿。   在李淑贤下懿旨封妃之前,梅侍君还要学些礼仪,所以这几天她的任务就是好好待在自己的住处,听从宫内老嬷嬷的教导,并不急着见人。其实这样才算正常,像梅月白那样仓促的下旨封妃,才算特殊呢!   知道这是梅月白的住处,梅侍君心里十分复杂,她不想见梅月白,也不敢见梅月白。所幸现在梅月白身怀有孕,宫女们也知道梅侍君是梅月白的姐姐,所以才没有强让她去请安。   不过今天被皇后看中,梅侍君多了几分信心。想想看,就连梅月白都能怀上龙种,她怎么就不能呢?   梅侍君这样想着,那种属于她的骄纵和脾气就又都回来了!她下定决心,既然已经入了宫,那就博一番前程!   梅侍君的宫斗生涯才刚刚开始,刘惜玉已经被人赶出了宫门。也是刘家与宫中侍卫头子相熟,这才告诉刘家知道,将刘惜玉领了回去。   刘惜玉本来是极有信心会被选上的,却没想到非但没被选中,还以这种屈辱的姿态被赶了出去。得知这个结果,刘尚书和夫人真是既失望又庆幸--失望的是刘惜玉到底没当上宫妃光耀门楣,庆幸的是他们早为刘惜玉备好了后路。   那日东昌候府的人离开梅太傅府上之后,马上便去了刘尚书府上。刘尚书和夫人既贪图丰厚的聘礼又想为儿子找个靠山,爽快的应下了这桩婚事。刘惜玉选入宫中便罢,若是入宫不成,她便是未来的侯爷夫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因果轮回果然咳咳咳……东昌侯府记得吗?就是五十几死了老婆的那个侯爷……刘惜玉也够倒霉……   小天使们啊!抱个!亲啊! ☆、我叫洛二二   梅侍君被选中的消息马上传到了梅府,梅太傅夫人得知此事,差点高兴的跳起来,那副神气架势,别提多得意了!   梅太傅得知消息心里有点复杂,平心而论,他可不觉得梅侍君留在宫里算什么好消息。不过想想梅侍君那副非要向上爬的架势,他这个做爹的也只好感叹一下人各有志,希望梅侍君和梅月白能相互依靠,过得好点。   只是梅月明那边真是令人头疼心疼!梅太傅派到苏府的人打探出来的消息,说梅月明被夫君打得遍体鳞伤,人也瘦了一圈,脸上的肉都凹下去了。李姨娘心疼闺女,哭求了梅太傅好几次不说,还矮下身段跑到梅太傅夫人这里磕头,想让梅月明和离。   梅太傅原先不答应梅月明和离一事,是因为担心梅侍君若是选不上回家,容貌损了又有个和离的姐姐,恐怕婚事会更难,所以虽然心里难受的很,却总是拖着不肯答应。如今梅侍君入选的消息一出,他这才舒了一口气,开始认真考虑梅月明和离的事了。   这事情非同小可,梅太傅夫人毕竟是正室,梅太傅不想越过夫人去。他到了夫人房中,先是咳了咳发出点声音,然后慢慢踱步走了进来。   梅太傅夫人正在那里美滋滋的将自己存下来的布匹拿出来看,打算做几套新衣服,也好配得上自己宠妃生母的身份。听到响声,她微微抬头,看到自家夫君也不起身,接着看那些布料去了。   被夫人冷落,梅太傅有些抹不开面子,但有求于人,梅太傅只得低声说:“夫人近来过得可好?”   “好?自然是好极了!”梅太傅夫人闻言冷笑一声说,“老爷这些日子日日守在妾室房里,那里记得我这个夫人?”   梅太傅闻言皱了皱眉。这些天梅太傅夫人老是想着给梅侍君寻摸那些富贵人家,那些男子不是年老续弦就是痴呆残疾,把梅太傅气得不轻!就这么和梅太傅夫人吵了好几次,梅太傅索性暂不踏入正房,日日都在两位姨娘处过夜。   但现在不是和夫人理论的时候,梅太傅只得说:“再怎样你也是我的嫡妻正室,凡事越不过你去。话说……月明她嫁入苏府已有二月,她这日子过得着实不顺,我想不如让她和离……”   梅太傅还未说完,夫人就冷笑着打断说:“和离?亏李姨娘能想得出来!这妇人家嫁了人还能说离就离?不过是姨娘生的贱种,就算是打死了也只能怨命不好,怨不得别人!”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梅太傅闻言火气又上来了,指着自家夫人骂道,“就算不是你生的孩儿,你也无需这么咒她吧!你我结发多年,刁蛮任性我都能忍,只是这做娘亲怎能如你这般?看看你都给侍君找了些什么人家?李姨娘虽说为人下作,但总比你强些!”   “那些人家?”梅太傅夫人闻言又是一笑,拿起面前的布料在阳光下照了照说,“那些都是大富大贵之家,嫁过去也是享福,怎么就不好了?只是我们侍君到底福气更甚,最后还是选进了宫中,前程还大着呢!又岂是那些人家配得上的?”   梅太傅眉毛气得一跳一跳的,又要再骂,梅太傅夫人却将那布料一扔,冷笑看向梅太傅说:“我如今也是皇妃生母,李姨娘如何与我相比?就算我即刻将她发卖了出去,你又能拿我怎样?”   梅太傅实在是忍不了,胡子气得一抖一抖的,勉强说道:“总之,月明和离一事,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就是不应!”梅太傅夫人站起身,指着梅太傅骂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被那贱妇蒙了心,一味的要宠妾灭妻!侍君入宫这么大的喜事,你还顾着梅月明那个小贱蹄子!”   “我可是做爹的!”梅太傅终于还是吼了出来,气得满脸通红的说,“做爹就要有个做爹的样子!你看看你都为侍君找了些什么人家?还曾背着我收东昌侯府的聘礼?你瞧瞧你,你、你像个娘亲吗?”   梅太傅夫人闻言,也不多话,只淡淡又坐下说:“我劝你与其顾着梅月明那个不争气的,不如指望我们侍君。听说东昌侯府已与刘尚书府上订了亲,这次若不是咱们侍君入了宫,只怕咱们都被刘尚书压了一头去!”   梅太傅算是明白了,与自家夫人是怎么都说不通的!他灰心丧气的垂下头去,转身慢慢走向了门口。   “你去哪?难不成又要去找那狐媚子?”梅太傅夫人忍不住起身。   “我去哪你管不着!”都这个岁数了梅太傅真没想到自己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也是被气得没脾气了,一甩袖子走了出去。   梅太傅夫人也不管他,冷哼了一声,转头又去看那些布料去了。   梅太傅走到院子里,忍不住仰天长叹。他这三个女儿命运到底如何,还真是令人担心啊!   梅侍君和梅府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和宫中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不得不说有些人的命运随时随地都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而洛一一和冯百百的日子却一天天这样过下去,平平淡淡甜甜蜜蜜,幸福的像浸了糖一样。   洛一一有孕的消息传出来后,宫女太监们都认为她入宫无望,对她的态度就随意了很多。幸亏洛一一和冯百百都是个二货脾性,别人讨好他们看不出来,别人挤兑他们也看不出来!怀抱着即将为人父为人母的喜悦,他们这几天倒是过得很美。   石榴妹子可真是绝望了!洛一一果然已经有了身孕,这可真是彻底完蛋了!前程啊!全都化为泡影啦!   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以为终于有个机会能当上宠妃大宫女,到最后却连皇上身边的三等宫女都当不上了!石榴想想这事就觉得苦逼,早知道会这样,她才不领这个差事呢!   石榴不是没挣扎过,不甘心的她随后两天找过张公公两次。结果真如石榴所想,张公公根本没心思管她这么个小小的宫女!石榴躺在床上真是连觉也睡不着,这下可好,真要在太乐局混一辈子了,要知道她可是个音痴啊!   石榴看着虽然分房睡但亲密不减平时的洛一一和冯百百,不由得悲从中来。再这么下去,她就要改名叫闪亮蜡烛石榴了……   洛一一和冯百百很快发现了石榴的不对劲,单纯的他们以为石榴又受惊了,这些日子对石榴很是照顾。石榴心酸归心酸,却还是有几分感动的。   夜深人静睡不着的时候,石榴也曾想过自己的前程问题。这里的日子虽说清苦了几分,但洛一一和冯百百都是心思单纯的好人,和他们相处,似乎脸上的青春痘都要少了几颗,其实,也蛮不错的……   就这么又过了几天,就在石榴觉得自己就快要认命的时候,洛一一的妹妹来了!   洛一一真有个妹妹,这个石榴还是这几日才知道的。洛一一为了迎接妹妹还专程求见了黄钰。黄钰虽说知道美人有孕心里难过,但也不忍拒绝洛一一的要求,所以还是马上答应了。   等洛一一的妹妹真站在石榴面前,石榴真滴是惊呆了!   面前站着的女子与洛一一同样身高同样身材同样容貌,除了额头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这完全一模一样嘛!   石榴真是惊得完全说不出话了!她看看洛一一看看这女子,看看这女子看看洛一一,惊讶得半天合不上嘴来!   洛一一见到这个女子可真是高兴,马上抱住女子说:“二二,你来了!”。   女子轻轻一笑,一样的倾国倾城国色天香,语气十分爽朗的说:“姐姐姐夫,我来看你们了哟!”   看着这姐妹相逢的一幕,石榴半天才勉强咽了口口水。她心里痒痒的很,忍不住凑上前问道:“你是一一姐的妹妹?”   “是啊!我叫洛二二!”洛二二笑得一样很美只是多了一丝豪爽,拍了拍石榴的肩膀说,“你叫我二二姐就行!”   二、二二?   石榴忍不住抹了一把汗,原来洛一一真有个妹妹叫洛二二啊!这世上还真有逗比爹妈给闺女起这名。咳咳,她原先还觉得洛一一的名字好听又简单,原来是这么回事!   洛二二见石榴不答话一个劲儿盯着她看,忍不住问姐姐:“她这是怎么了?”   “石榴妹子最近身体不大好,可能是不太舒服。”洛一一忙说,“你以后可得多照顾她些。”   洛二二闻言,看向石榴的目光满是同情,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个单纯善良的性子和洛一一一模一样嘛!石榴心中一阵激动,她敏感的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为了不出意外,石榴还是开口问了问:“那个二二姐,不知你可有婚配?”   “没呀,我还没有心上人。”洛二二闻言又是一笑,闪瞎石榴狗眼的同时也带出几分羞涩来。   哎呀呀!太好啦!石榴妹子真是眼泪都要落下来了!上天待我不薄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的女主出场,洛二二!梅侍君一生的对手!   咳咳,她不会一直叫洛二二的……   小天使们,啵一个!抱! ☆、今天你二了嘛   见到洛二二之后,石榴难掩激动,也不多做耽搁,赶紧找借口跑了出去。   石榴现在是太乐局的小宫女,行动不是很方便,她窝在柱子后面半天,才找到了张公公。   张公公后头跟着六个小太监,正在一步三摇的往前走,看那模样倒是心情不错。石榴瞅个空一下滚到张公公面前,把张公公吓了一跳。   一看是石榴,张公公眉头皱了皱,拂尘一挥,极为不悦的问:“是你?”   这表面是问了一句废话,但实际上的意思就是“你来干嘛我很不想见到你”。但此刻石榴就算是听得出来也顾不上,面带喜色的说:“张公公!还有一个洛一一!”   黄钰最近因为洛一一的事儿蔫蔫的还没恢复,张公公现在一听“洛一一”这词就脸抽筋胃抽筋。听石榴提起洛一一,张公公皱着眉一手扶胃一手捂脸,带着几分恼怒的看着石榴说:“你这丫头胡说什么?怎么叫‘还有一个洛一一’?”   “张公公!”石榴难掩激动的伸出两根手指头说,“奴婢是说有两个洛一一!呃不,是洛一一有个妹妹,名叫洛二二!”   看着石榴伸出的那两个手指头,张公公也伸出两根手指头看了看,他随即嘴角一扯,万般鄙夷的看着石榴说:“石榴,我看你是想往上爬想疯了!哪里又来个什么洛二二?”   “真的是有啊!”石榴急了,赶紧比划着说,“那个洛二二是洛一一的妹妹!长得和洛一一一般无二,一样的腰身,一样的身高,那模样真是倾国倾城!呃,只是她额头上有点小伤……”   “哈?一般无二?”张公公闻言冷笑道,“石榴啊石榴,我看你真是想往上爬想疯了!那洛一一容貌无人可比,如此美人万中无一,如何还有一个?”   “就是还有一个嘛……”石榴见张公公不信,越发着急,赶忙说,“真的是一模一样的,张公公您去看……”   “我知道洛一一有个妹妹,可是若说与她一模一样,那咱家可真是不信!”张公公觉得有几分可笑,剔着指甲说,“不消说你,就连我也打过洛一一妹子的主意。但这皇上的心思岂是你我能猜得透的?既然皇上并无此意,你且歇了心思吧!”   说完,张公公瞥了石榴一眼,又是冷笑一声,转身就走了。   “张公公!公公!你别走呀!真的是有第二个洛一一!呃不,洛二二……”石榴伸着两个指头,向前爬了两步,想起身又猛不防踩到衣角摔了一跤。   张公公慢慢走远,忍不住冷哼了一句:“洛二二?哪儿有爹妈给自家女儿起这名儿?嘁!怕是石榴连脑壳都二了吧!”   石榴跌在地上愣神半晌,脑子一时间有点懵。   这怎么办?张公公不相信自己!石榴真是又急又气又委屈,这究竟可怎么好?本来以为好不容易有了点盼头的!   没奈何,石榴哭哭啼啼的爬起来,哭哭啼啼的摸了摸摔青了的腿,哭哭啼啼的回去了。   石榴这么一耽搁就错过了饭点,天都黑了。洛一一他们倒是为石榴留了饭,石榴一进门他们三个都愣了一愣。这是怎么回事?出去一趟肿么就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石榴也没法解释,只得撒谎说自己跌进了沟里,费了好些劲儿才爬上来。这谎也就是洛一一、冯百百和洛二二三个相信,这宫里哪儿会有什么沟啊!   洛一一心疼的看了看石榴受伤的腿,一边为石榴抹着药酒,一边向自家妹子洛二二解释石榴容易受伤生病的“倒霉”属性。洛二二在一边打着下手,看石榴的眼神是越来越同情,到最后一巴掌拍在石榴的肩膀上,无比豪迈的说:“石榴妹子!以后就由我照顾你了!你放心,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石榴实在是疼得无力吐槽,腿疼就不说了,肩膀也麻麻的!没想到这洛二二长得和洛一一一般美貌绝伦,性子却甚是不同,手劲儿还真大!   当晚,洛一一和冯百百睡在内室,洛二二和石榴睡在一处,都在外间。   石榴因为有伤早早被服侍躺下,此刻正躺在那里看着洛二二。洛二二整理好自己的被褥,还不忘伸手拉了拉石榴的被角,随后便笑眯眯的钻进了被子里,闭上眼睛一脸舒适的样子。   石榴看了看她们两个身上盖的这被,材质粗糙,就连石榴身为三等宫女时盖的都不如。又看了看身畔洛二二那甜美的笑颜,石榴忍不住问:“二二姐,你一个人到异国他乡来,难道就不怕吗?”   “怕?怎么会呢?”洛二二闻言睁开眼睛转向石榴,一双美眸里星光闪动,清澈至极而又唯美至极。   “我……我就是想问……”石榴踌躇着问,“你就不觉得孤单吗?”   “孤单?不会呀!”洛二二笑的淳朴却又美得惊人,“想家乡那是当然的呀!不过我只有姐姐、姐夫两个亲人,他们在的地方就是我家,怎么会觉得孤单呢?日后等我有了夫君,多生几个娃娃,就更不会孤单了!我最喜欢热闹了!”   石榴闻言忍不住慨然一叹:“我已经好多年没回过家了……宫里人虽多,可我却常常会感到孤单……”   晚上即将入睡时分,说起这样的话题总让人忍不住心酸。明明被子已经捂得很暖,可是石榴却突然感觉有些寒冷。   洛二二闻言,漂亮的双眸凝视着石榴的脸庞,片刻之后她笑了,笑得倾国倾城令人难忘。   伸出手来掖了掖石榴的被角,洛二二语气无比笃定的说:“不要紧的!我和姐姐、姐夫就是石榴妹子的家里人啊!以后如果有人欺负你,我帮你揍他去!”   石榴忍不住笑了,洛二二的话虽然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但听在石榴耳中,出乎意料的却无比温暖。但这样看着面前的洛二二,石榴心里不免有些不安,她想做宠妃大宫女没错,可洛二二这样单纯善良的性子,适合在尔虞我诈的宫内生存吗?   想起从老宫女那里听说的那些故事,里面性子单纯的宫妃多半都没有好结局,石榴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她不由得再次看向了面前倾城容颜的洛二二,心中一下子便犹豫起来。   “怎么,你冷吗?”洛二二想了想,往石榴这边凑了过来,她伸手将两人的被子搭在一起,身子靠着石榴说,“这样就暖和多了……”   身着亵衣的洛二二看来更是美艳绝伦不可方物,让石榴看了有些禁不住自惭形秽。石榴眨眨眼睛想:这样出色的美人,皇上应该是保得住的吧……   夜真的深了,两个姑娘窝在一个被窝里渐渐的睡熟了。各处宫室渐渐的灭了灯,除了皇上还垂头丧气睡不着觉,也就只剩下值守的侍卫和宫人了……   这都好些日子了,黄钰还没有缓过来。皇后李淑贤知道黄钰一时半会的放不下,劝了几句只说让他自己想清楚,再就不理他了。偏偏这宫里黄钰除了能在李淑贤面前说几句真话,再就只有在张公公面前。可是张公公……算了,坑皇上不止一次,洛一一的事儿就不找他了,还不够糟心的!   黄钰看着有些昏暗的烛光,忍不住叹口气。这眼看就到年关了,他可真没想要颓丧的过这个年。要是到了年头还没什么好事,难道要倒霉一整年不成?   但洛一一已经怀有身孕,黄钰自认还算明君,夺人妻子的事情还是做不到。黄钰这个时候倒有些羡慕那些昏君了,若是昏君,做事哪儿用这么麻烦啊……   想起那洛一一,黄钰又忍不住苦笑。如今她怀有身孕,就算是再起宫宴也看不到她飘逸的舞姿了……   一个夜晚就这么过去,朝阳升起,各个宫室都活络了起来。宫人们不勤快也不行,都早早的起了身。   石榴是早就醒了,见身旁的洛二二睡得香就不忍叫醒,硬是又躺了半天。洛一一似乎知道自家妹妹有赖床的属性,见状只是笑笑,伸手拉上帘子,便到外头去了。   又过了一会,石榴终于忍不住推了推身旁的洛二二。洛二二迷蒙着睁开眼睛,神色朦胧的看向石榴说:“石榴妹子早,这是到饭点了嘛?”   石榴看着洛二二此时的神情不由得愣了愣,心想这要是被个男人看到了一准儿夺了魂儿去,也顾不上吐槽“饭点”不“饭点”的了。她撩开帘子看了看日头,转头对洛二二说:“洛姑娘,大家伙儿都起了,咱们也起了吧……”   “好!”洛二二干脆利索的起身,收拾起被褥来,收拾收拾突然顿住了,然后回过头很是认真的说,“妹子啊!你以后就叫我二二吧!不用叫什么洛姑娘了,那多生分啊!”   石榴闻言忍不住嘴角一抽,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说:你以为我不想叫你二二姐啊?可是那也太二了吧?难道还二不够啊? 作者有话要说:  噗哈哈!这就是第二卷的女主!!!伟大滴二货洛二二(洛双双)……   梅侍君(咬小手绢泪奔):一个还不够,肿么又来一个……   小天使们!啵一个!!亲!! ☆、皇上也有命中人   起了床吃了早饭,洛二二就两眼放光的看着外面说:“石榴妹子,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吧!”   石榴还没咽下去的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她瞪圆了一双不大的眼睛看着洛二二问:“你要出去?还逛逛?”   “是呀……”洛二二认真的点点头说,“老是闷在屋子里有什么意思?听他们说园子里很漂亮呢!”   石榴眉毛抽了抽,逛御花园这种事按理说除了皇上就只有宫里的皇后和娘娘们能做了,一般的宫女谁有这闲工夫啊?她是想让洛二二做宫妃没错,可是要逛御花园也忒早了点。   想着今天还要去找张公公说说洛二二的事,怕中途惹出什么麻烦,石榴赶忙说:“今天还是不要了,在屋里待着比较好。”   “为什么?”洛二二闻言很明显有些失望,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美眸说,“我很乖的,绝对不惹什么麻烦!”   看着洛二二这幅娇俏诱人的模样,石榴觉得底气顿时足了些,做宠妃大宫女有望啊!她的嘴角忍不住弯起,叮嘱了洛二二一句说:“呃……总之你就在这儿待着,我先去办事……等我的事情办成了,你就能去逛御花园了!”   说完,心中无比急切的石榴就拎起裙角,三两步小跑出了屋外。   洛二二看着石榴的背影真是有些失望,这才是早上,那接下来做什么呢?她想了想,干脆去找姐姐和姐夫吧!   翻了翻,把姐姐洛一一昨日拿给自己御寒的暖裘拿出来披在身上,洛二二脚步轻快的就出了门!   洛一一和冯百百此时正在太乐局帮衬着那些宫中舞姬、乐师们排练,歌舞响声一起,洛二二循着声儿就来了。   “姐姐!”洛二二见到洛一一赶紧挥手致意,脸上笑得如同春花绽开一般。洛一一见自家妹妹到来,也笑脸迎了上去。这对姐妹花站在一起,真如画中美景一般!   殿内乐声顿时熄了,无论是舞姬还是乐师都怔怔看着她们。   吴司乐在那里尽督导之职,正在发愁洛一一有孕这过年献舞怎么办。这些舞姬虽是宫中常用的,但此时已经拿不出手了啊!   如今见到洛二二,吴司乐眼前一亮,三两步冲上前握住洛二二的手说:“你可会跳舞?”   洛二二粲然一笑答道:“不会!”   不会?不会你笑什么笑?吴司乐一愣,不死心的接着问:“你真的不会?”   洛一一在一旁忙说:“吴司乐,我妹妹她与我不同,真的是不会跳舞的。不仅如此,她还是个音痴呢!”   “是呀!”洛二二点着头说,“跳舞我是不行的!不过我会打拳哦!你看,就像这样,嘿嘿哈嘿……”   说着,洛二二就当众摆起架势,那花拳绣腿还挺像回事。周围的舞姬和乐师们看着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美人打拳,还“嘿嘿哈嘿”,这场面他们可真是八百辈子没见过。   洛二二打拳打的起劲,吴司乐嘴角抽了又抽,胃又疼了起来。洛一一和冯百百倒是笑眯眯的站在一旁观看,还时不时的叫声好什么的,实在是……   “停停停,别打了!”吴司乐没好气的打断洛二二说,“我们这是跳舞的地方,你要打拳出去打去!御花园里有的是地方!”   洛二二愣了愣,闷闷的点了点头,收了动作。洛一一见洛二二神情有些委屈,赶忙上前安慰说:“吴司乐是让你换个地方接着打,你打拳很漂亮呢!”   洛二二闻言这才勾起了嘴角,她听话的点头说:“那我换个地方……”   很“乖”的洛二二出了太乐局,一蹦三跳向御花园里走去。她好奇的左看看右看看,一会儿闻闻花香,一会儿逗逗湖里的鱼,没过一会心情就好了起来。   走到一处较为宽阔的地方,洛二二深吸一口气,真的开始打起拳来,打了两下她一仰头,发现身畔有棵树。   那棵树看起来似乎并不很高,只有三个洛二二那么高而已。时节已入冬,树叶已经稀稀落落。两只喜鹊睁着眼睛在树下看着洛二二,那模样还真有几分可爱。   洛二二突然来了兴趣,她拳也不练了,笑眯眯勾着手对那对喜鹊说:“来!叫一个给妹子听听!”   那两只喜鹊看了看洛二二,似有不屑的扭过脸去,相对一瞅,随后便齐齐飞了起来。   洛二二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头上的头巾就没了!   “哎呀!你们这两只坏鸟!”洛二二这可是气急了,她一挽袖子,指着那两只喜鹊说,“你们快把我的头巾还回来!”   鸟儿哪儿会被她威胁?两只喜鹊又回到了树上,把头巾往树梢一搁,翘了翘尾巴上的毛,飞走了……   头巾挂在树梢上迎风招展,这可怎么办?   洛二二看了看树梢上的头巾,将袖子又往上挽了挽,自己给自己打气说:“这宫里的鸟都成精了,不过真是小瞧了我,大不了我自己拿下来!”   说完,洛二二也不含糊,双手双脚扒着树,一点点往上爬去。   就在洛二二爬树的时候,石榴终于找到了张公公,极其兴奋的扑了过去。   张公公正随侍在皇上身边,因为发现鞋子蒙了灰尘才顿了几步,结果猛地见一个宫女朝自己扑了过来,吓得他差点喊救命。   “张公公!”石榴扑在张公公脚下,抓着他的鞋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我昨天说的真是真的啊!您快向皇上说说啊!皇上若是见了洛二二,一定会动心的!”   “怎么又是你?”张公公现在见到石榴真是比听到“洛一一”三个字都头疼,他气恼的踢踢自己的腿说,“你这丫头不要胡闹,若是惊扰了皇上,我与你都落不得好!”   石榴抱着张公公的腿哪里肯放,还有越来越往上的架势,她抽抽噎噎的说:“张公公,你就和皇上说说吧,我不想一直留在太乐局当小宫女啊……”   “你这丫头趁早息了这个心思!”张公公见黄钰越走越远,心里发急,指着石榴说,“真是想往上爬想疯了!”   两人正在纠缠不休,黄钰还继续垂头往前走着,等走到御花园中一处,他猛地顿住了!   之所以会到御花园中散心,还不是因为他忘不了那个洛一一?但黄钰却没想到,居然让他在这里看到了洛一一?   那树上的美人暖裘,身姿曼妙貌美惊人,不是洛一一是谁?只见她此时正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杈上,一手勾住树干,一手去够挂在树枝上的一条头巾。   黄钰见此情形,真是整颗心都揪紧了!那树杈那么高不说,洛一一现在是怀着身孕的,若是一不小心摔下来有个好歹,那他还不心疼死!   想到此处,黄钰十分紧张,对身后的宫娥太监们低声吩咐了一句“噤声”,便轻手轻脚慢慢往树这边挪。周围的宫娥太监汗都下来了,皇上带着他们这帮人在御花园里弓着腰学贼这么走猫步,这究竟是闹哪样啊?   洛二二在树上够啊够啊,终于够着自己的头巾了!她将头巾握在手心,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随后无意往下一瞥,哎?怎么有这么多人呐?   就这么一晃神,洛二二失去了平衡,一下子跌了下来!   这下子黄钰可淡定不能了!他作为皇上好歹也学过武,此刻施展轻功一跃而上,挺身而出接住了洛二二,不过落地不怎么潇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周围的宫娥太监们都惊呆了!这是怎么话说的?皇上奋不顾身扑上去救人?啊啊啊!出事了!   张公公还被石榴缠着落在后面,大家顿时乱成一团。   在吵嚷声中,洛二二呆呆的看着面前这位英武非凡的男子。刚才她从树上落下的时候,本以为摔下来会很惨,所以害怕的闭上了眼睛。但她没有想到,随即便有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将她揽入怀中,紧搂着她宛若捧着价值连城的珍宝。那种感觉,真是太赞了!   面前这位男子看起来十分年轻,二十余岁,相貌英挺,双眸有神,看着洛二二的神情令她忍不住脸红。洛二二一下子就心动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洛二二的小脑瓜十分单纯,喜欢就是喜欢!在她过往的十八年里,她从未喜欢过任何人,如今却在面前的男子身上感受到了心动的感觉。洛二二当即就决定了,她一定要嫁给面前这个俊朗的男人!   黄钰刚才忙着查看“洛一一”有没有受伤,见她没有丝毫不适这才松了口气。此刻见“洛一一”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黄钰又皱起了眉头,心想这不是摔伤了头吧?   “一一……”黄钰试探着问,“你有没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洛二二眨了眨眼睛说:“我不是一一啊!我是二二啊!”   二二?好好的一一怎么这就摔二了?黄钰心里是又着急又担心,摸着洛二二的额头冲后面的宫娥太监吼道:“快传太医!” 作者有话要说:  洛二二终于和黄钰相遇了……哈哈,梅侍君还想着当宠妃呢!她们可是一辈子的对手啊! ☆、君无戏言   “张公公啊!你要相信我啊!”石榴哭个不住,把鼻涕眼泪都抹在张公公的衣服下摆上,“真的有个洛二二啊!”   “什么洛二二!你看你真是想往上爬想疯了!”张公公见此情况,实在忍不住,伸脚使劲一蹬,“去你的吧……”   石榴被踢倒在地上,正又要哭,突然有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说:“张公公大事不好!那洛一一从树上掉下来皇上接着了,皇上让叫太医!”   什么?张公公闻言一愣,这洛一一身怀有孕还爬什么树?这不是找刺激吗?皇上让叫太医,恐怕是出了什么岔子。他知道这事儿严重,赶快安排下去请太医,顺便让人去将这事通知皇后娘娘李淑贤。   石榴跌坐在一旁,听着听着嘴角突然越来越弯,接着猛地大笑起来!   张公公冷不丁被她吓了一跳,没好气的说:“你笑什么?难道真的疯了不成?”   “一一姐今早和她的夫君冯百百一起去督导太乐局那帮舞姬乐师演练,如何会在这里爬什么树?”石榴闻言笑道,“洛二二与她姐姐的性格甚是不同,爬树的必是洛二二!”   说完,石榴就将面上的泪痕一抹,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土,面露笑容说:“张公公,若问是真是假,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张公公被她说的半信半疑,不由得微微一愣。但此刻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也顾不上管石榴,忙着顾皇上去了。   石榴笑了笑,脑瓜一转,便转身向太乐局跑去!   黄钰将洛二二抱上轿辇,急急回了主殿。回到宫中,黄钰忙将洛二二放在榻上,叫太医进来。   太医院听说受伤的又是那个洛一一,不敢怠慢,一下子派了好几个过来。几位老太医一把脉,脸都绿了!   “回、回皇上……”领头的那个太医舌头都打结了,低头说,“腹、腹中胎儿已、已经没有了……”   黄钰闻言猛地一愣,惊得赶忙问:“什么?那她的身子可有损伤?”   “这倒是奇怪,并未见有所损伤……”老太医在心里吐槽一句,简直就像没怀过的一样。   洛二二在榻上闻听老太医说什么胎儿没有了,赶忙自己坐起来说:“我还没有出嫁呢!怎么会有孩子嘞?”   黄钰闻言脸色大变,忙对太医说:“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伤了头?”   “这……”太医忙站起身对洛二二的头部看了又看,十分疑惑的说,“虽说有个疤痕,但看起来是旧伤……呃,老臣学艺不精,实在不知,请皇上恕罪!”   就这么着,几个太医就跪在那儿了!洛二二搞不明白这帮老头子都在做什么,奇奇怪怪的,就很是纳闷的看着他们。   黄钰见“洛一一”此刻眼神都不同了,心中很是心疼。正在心慌时刻,李淑贤来了!   皇后李淑贤一进门就发现跪了一地的太医,不由得吓了一跳,她赶忙问:“皇上,这些太医为何如此?”   黄钰难过的指了指“洛一一”,语气悲怆的说:“淑贤,她……”   李淑贤闻言,赶忙上前看了看“洛一一”。只见面前的“洛一一”除了额头上多了一道伤疤,面色红润神采奕奕,看起来倒仿佛没受伤的样子。只是……这似乎不太像洛一一?   听说“洛一一”是从树上掉了下来,李淑贤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问:“这是几?”   “二!”   没错啊!李淑贤又问道:“你可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洛二二啊!”洛二二有些疑惑的答道,这个她刚才明明已经说过了呀!   呃……这脑子真的是不好了!李淑贤倒吸一口冷气,问一旁跪着的太医:“这到底该如何医治?”   “老臣行医数十载,也曾见过数例病患……”那老太医抬头说,“但她们都自称‘穿越女’‘玛丽苏’,从未见过如此这般……”   “既然你见过如此病例,那到底该如何医治?”李淑贤皱眉加重了口气。   “老臣--无法……”老太医跪倒叹曰,“唯有令她们自生自灭而已……”   李淑贤闻言猛地睁大了眼睛,心里空落落的。黄钰更是面色黑沉,仿佛受了偌大打击一般。   就这么过了片刻,黄钰突然走上前轻轻握住“洛一一”的手,一字一句的说:“无论你变成怎样,我都倾心于你。你如今遭此大难,我无论如何都要纳你为妃,君无戏言。”   洛二二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黄钰,一颗心如同小鹿乱撞一般砰砰直跳,她发现自己真的已经完全被这个男人征服了,不由得脸红了起来!   李淑贤听着黄钰的话,心里又酸涩又感动。她知道身为皇后,此时应该对皇上晓以大义,说明利弊得失、规矩道德,可此刻她却什么都不想说,只想静静站在这里。   屋内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张公公在旁首先反应了过来,他想起石榴方才说过的话,眼珠一转,猛地跪地磕头说:“恭喜皇上!”   周围的宫娥太监太医们也都反应了过来,纷纷磕头说:“恭喜皇上!”   这样一来,黄钰的心情好了许多。他看着身边懵懵懂懂的美人,心里一软,伸手将她拢入了怀中。   如果是真正的洛一一,定不会与冯百百以外的男人如此亲密。但心动不已的洛二二却没有拒绝,而是顺势靠在了黄钰怀里。   黄钰心中一动,忙把洛双双更加亲密的搂入了怀中。   眼看黄钰与洛二二二人就要再做出些什么更亲密的举动,就在这个当口,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面色惊惶的说:“皇上,外、外面又来了个洛一一……”   小太监这么一说,一屋子的人都懵了!   黄钰抱着怀里的“洛一一”惊得是半天说不出话来,李淑贤眼睛瞪得比刚才还大,张公公则面露喜色,看来石榴说的是真的!   最先有反应的恰恰是黄钰怀中的“洛一一”!只见洛二二十分惊喜的说:“姐姐来啦?”   “快、快宣进来!”李淑贤此时也有些回过味来啦。   洛一一一步步走进来,身后跟着石榴。她最近学了一些规矩,也会行礼了,于是便低头行礼说:“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说完,洛一一也不待黄钰、李淑贤命她平身,就自己直起身子,有些焦急的走到洛二二身边说:“听说你从树上掉下来了?有没有怎么样啊?”   “我没事啦!”洛二二笑着说,“姐姐你总是这么紧张,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黄钰看了看洛一一,又看了看洛二二,搂着洛二二腰肢的手越来越僵硬,慢慢收了回来。想起方才他说过的纳妃一事,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慢慢憋红了脸。   李淑贤看着这对姐妹,脸上笑意越来越浓,她走到洛一一面前问道:“这位是你的妹妹?”   “是我妹妹啊!”洛一一笑得纯净至极,“和我同一天出生的,我的双胞妹妹。”   “那她可有婚配?”这才是李淑贤最想问的问题。   洛一一摇了摇头,转向洛二二问道:“妹妹啊,你可有心上人啊?”   洛二二闻言,转头看了看身后呆愣状态的黄钰,有些娇羞的说:“昨天还是没有的,但现在有了,就是他啦……”   哎呦呦!李淑贤大喜过望,就差没高兴得拍巴掌了!洛一一微微愣了愣,随即也露出了笑容,一向胡闹跳脱的妹妹有了心上人,她当然高兴呀!   “咳咳,皇后……”黄钰在榻上坐着,听到此处忍不住插嘴说,“我还没想好……”   “皇上,”李淑贤微微皱眉,躬身行礼道,“君无戏言。”   “可是……”黄钰看了看洛一一又看了看洛二二,心里踌躇,面露犹豫之色。   “皇上,”李淑贤正色说道,“言而有信是为人之根本,为君者更甚!”   黄钰知道自己这个皇后的执拗性子又来了,他抬眼看了看洛一一和洛二二,只见洛一一正用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家的宝贝妹妹,而洛二二则一脸委屈的看着自己,那模样实在惹人爱怜。   黄钰喉头突然有些发紧,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犹豫半晌,他还是说:“那……就如此吧……”   洛二二闻言马上面露笑颜,毫不掩饰的用爱慕的眼神看着黄钰。李淑贤、洛一一、张公公和石榴都松了一口气,石榴紧张过后更是高兴,老天果然待她不薄,她这真是要做宠妃大宫女啦!   大家都很高兴,只有作为当事人的黄钰,似乎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皇上又被坑……哇呀呀,刚进宫就撞上这么一位美人,梅侍君好倒霉啊! ☆、一生的对手   张公公实在不明白,皇上明明已经抱得美人归了,为何却还是闷闷不乐?   但皇后李淑贤明显比他要了解更多,过了饭点,她就主动来找黄钰了!   吩咐张公公等人守在门外,李淑贤独自进了御书房,黄钰正在那里垂头叹着气,觉得有人靠近,猛一抬头,发现是自己的皇后。   李淑贤行礼过后便直截了当的问道:“皇上,您可是还放不下今日之事?”   黄钰闻言苦笑道:“还是你最懂我。”   “我晓得的,这也是我最看重皇上的一点。”李淑贤笑着说,“皇上是重情之人。”   黄钰点了点头叹道:“我初次见洛一一时,的确为她的美貌所吸引。但这些日子过去,我已不仅是悦其颜色,更喜欢她单纯可爱的性子。如今让我娶她的妹妹,哪怕与她长得与洛一一一般无二,我这心里总有些……”   黄钰说到此处悠悠止住话头,又是深深的叹了口气。李淑贤闻言,笑着摇了摇头。   “皇上,”李淑贤问道,“今日你救那洛二二时,可想到她不是洛一一?”   黄钰微微一愣,随后摇了摇头。   李淑贤闻言笑道:“世间男女之情,唯‘独一无二’方显珍贵。既然皇上并未认出洛二二,那又怎知自己不会同样倾心于她?”   黄钰闻言微微睁大眼睛,喏喏言道:“可她毕竟不是洛一一……”   “洛一一貌美,性子又极为温柔和顺无心机,我也很是喜欢她。”李淑贤挑眉淡笑着说,“但她已然名花有主,夫妇和谐,伉俪情深,一颗心只会装着她的夫君。而那洛二二,她却已然倾心于你。”   黄钰闻言,沉默片刻,一时并未作答。   李淑贤见状,语气颇为动情的说道:“皇上,我娘活着的时候曾经说过:世间男子之心,无不重难轻易、舍近求远。皇上的心思妾身明白,但是皇上,与其求不可得之人而日日忧愁,不如珍爱眼前人要来的如意一些,您又何必执着呢?”   原来李将军夫人以前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啊,黄钰忍不住微微一笑。细细思忖片刻,他也不得不承认李淑贤说的有几分道理,如今木已成舟,洛一一真的离他越来越远了……   “淑贤,多亏有你。”黄钰轻轻握住李淑贤的手说,“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   李淑贤由衷一笑,看着黄钰此时的神情心中愈发安心了几分,她想,皇上也许真的碰上了命中人啊……   皇上从树上接人这么大的动静,第二日便传遍了整个后宫,关于洛二二的传闻更是闹得人尽皆知。妃子中除了梅月白只是惊讶洛一一真有这么个妹妹,其他的那几个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都快气懵了!   最倒霉的要数梅侍君了!她刚被正式选为宫妃,位分只是采女,且皇后娘娘还没打算让她很快见其他宫妃们,这下可好,又冒出了个洛二二!梅侍君气得眼前都要发黑了,这不是抢她的风头吗?   争宠的第一步就是让皇上知道自己的存在,梅侍君在这一点上咳咳,至今皇上不知道宫里多了她这么个人!说实话,要不是主殿娘娘梅月白对自家嫡姐多加关照,梅侍君这几日恐怕会很不好过。   采女这个位分不用封妃拜礼,只消皇后下一道旨意就行。等旨意一到,梅侍君这才发现身为采女只有一个宫女伺候,衣食也甚是简单,也就只比宫女们的好上一些。   这让梅侍君一时间感受到了巨大的落差,她本来以为只要做了宫妃,再怎么也比做世家小姐要好一些的。这皇后李淑贤看起来贤良淑德,该不会是背地里故意整她吧!   这还真是冤枉李淑贤了,李淑贤作为皇后崇尚节约,除了黄钰盛宠的春华宫沈熙沈贵妃不受此限,宫中基本是能省就省,越制更是不可能!采女本就是极低的位分,也就是比没名分的官女子好些而已,哪里会有什么好待遇?   但梅侍君咬着小手帕,对李淑贤已经是恨上了。装模作样选了她又这么作践她,真当她是好欺负的啊?   梅侍君的宫女叫环儿,这丫头不傻,知道梅侍君的庶妹梅月白现在有孕,如果生下皇子或公主位分一定会再升,皇上不会独宠一姓,同为梅家女的梅侍君恐怕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在采女的位置上待着了。所以她伺候梅侍君不算尽心却也不会失了本分,中规中矩的,不算亲近,却也让梅侍君挑不出错来。   自己的宫女没法怎么样,到底得听主子的,但其他的宫女就不同了。自从知道来了梅侍君这么个人,荃妃、安嫔那几个都憋着股气,虽然自己不来,倒打发人到这里来惹梅侍君生气。偏偏梅侍君是个性子直率经不起挑拨的,三两句就气得她摔杯子摔碗的,倒让荃妃、安嫔那几个都把她看轻了。   梅月白那边很重姐妹情谊,三番两次请梅侍君去。虽然如今尊卑倒了个过儿,但梅侍君在这个妹妹面前倒有几分底气,几次都推说自己身子不适,勉强去请了一次安,也是没说几句话就走了。梅月白习惯了自家嫡姐的骄纵性格,非但不生气,反而让人送了好些东西给她。梅侍君尽管没拒绝,却也只当她炫耀,并不领情。   梅月白不生气,但不表示冬雪不生气,她心疼主子,早就对梅侍君不满意了!所以,作为月华殿真正当家作主的人,冬雪背地里没少给梅侍君使绊子,这也就让梅侍君的日子越发的不好过。   这么又过了几天,年关将近,宫内又要大开宴席,这次是家宴,只有皇上皇后和宫中妃嫔参加。本来以为出去见人得等到明年的梅侍君,却迎来了皇后李淑贤派来的宫人。那意思是说,这次可以让梅侍君作为妃子正式登场了!   得到这个消息,梅侍君真是欣喜若狂!穿上送来的宫装,梅侍君对着镜子照了很久很久,然后嘴角慢慢耷拉了下来,她如今脸上有伤痕,真的能得到皇上的宠爱吗?   但无论如何都得拼一拼,梅侍君重新鼓起勇气,她可是尊贵的梅府嫡女,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宫宴这天,梅侍君在自己脸上抹了好多层,直到将那伤疤抹得几乎看不出来才安心。她还对自己的衣服、发髻、首饰甚至足下穿的鞋子全都精心挑拣一番,这才前去赴宫宴。   环儿都快被她折腾死了!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这一通折腾有必要吗?坐得那么偏,谁看得到啊!   等到了宫宴上,梅侍君发现自己的位置果然是妃嫔中最靠后的。和她同一位分的阮采女坐在那里貌似不善的看了她一眼,扭头就不看她了。   梅侍君毕竟是世家贵女出身,骨子里还是非常骄傲的,怎么能忍受阮采女这样的眼神?她愤愤落座,端坐不语,也没给吴采女好脸色。   位置太靠后,大家都没看到或是装作没看到梅侍君。但坐在最前面的沈熙却幽然一笑,转头看着梅侍君说:“皇上,这位妹妹臣妾好像不认得呢……”   李淑贤微微皱眉没有做声,黄钰和其他的妃子们都顺势看向了梅侍君。有孕的梅月白也在座,见状明显有些慌张,不过梅侍君却眼前一亮,这是个机会!   逻辑很简单,皇上正在前面坐着,没人提起自己他就看不到。可是要梅侍君自己出来说句什么,又好像在出风头一样,总觉得有些不自然。如今沈熙倒先提起了梅侍君,这正是展现自己的好时机。   梅侍君款款起身,从容有度刚要开口,就听到一旁传来了响声。一时间大家都顾不上管梅侍君,往那个方向看去。   只见“洛一一”出现在那里,身着宫装,一旁有宫女服侍着。精心装扮后的她比往常更要美艳几分,微微一笑便足以艳压群芳。只是这“洛一一”额头上却有一道细长的疤痕,看起来却只是轻妆淡抹,并没有多做遮掩。   梅侍君紧盯着步步向前的“洛一一”,她不傻,知道此时说话无疑会惹人讨厌,所以只是呆站着没有出声。但看着“洛一一”头上的那道伤疤,梅侍君觉得血往上涌气血翻腾,她平生头一次感到无地自容。   美人就是美人,就算是伤了脸,一样可以昂首挺胸自信满满,一样可以薄施脂粉展开笑颜。与面前的美人相比,梅侍君那些自卑和伤心简直就如同笑话一样,让她禁不住自己也看轻了自己。   呆愣半晌,看看皇上和皇后带有几分笑意的脸,看看“洛一一”这样特殊而华丽的出场,梅侍君恍然有些懵了!难道,她只是个陪衬吗?   这是梅侍君作为宫妃的第一次出场,这是在皇上的面前!对梅侍君来说,这真的是一生从未受过的侮辱!   梅侍君眼角突然含了些泪水,她默默在心中发誓:就算宫中有再多的尔虞我诈,她也一定要出人头地! 作者有话要说:  真主角女配梅侍君要下定决心了!哈哈,本卷终于结束,下一卷要宫斗啦!女配梅侍君会赢吗?   梅侍君要什么时候才能觉悟,发现自己所经历的这些“倒霉事”都是她人生的幸运呢?   第二卷她的戏份会越来越多,不愧真女主之名滴!   没想到两天没看收藏过百啦!我接着更!   小天使们!快来围观呀! ☆、新封洛贵人   面前的美人还在往前走,一直走到黄钰面前,仰起了一张由衷幸福的笑脸。黄钰似乎也被这笑容感染了,亲自起身微笑相迎说:“爱妃不必拘礼,坐下便是。”   待那“洛一一”落座之后,李淑贤看了看在场的这些妃子,心情极好的笑着说:“这是新封的洛贵人,自今日起与诸位姐妹们一起陪侍皇上。姐妹们不如举杯同贺,恭喜皇上喜纳新妃!”   说完,李淑贤便自饮一杯,面带笑意的看向了身旁的黄钰。   黄钰闻言笑着说:“皇后所言甚是,当饮一杯!”   黄钰马上便擎起酒杯一饮而尽,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喜悦之意。   这些妃子中除了沈熙神情淡定、梅月白单纯好奇,其他人都吃醋吃的不行,脸都要扭曲了!尤其是还呆站着的梅侍君,简直是恨得牙关都要咬碎了!   不过皇上皇后都饮了,她们又能如何?也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饮了这杯。   沈熙饮酒时高贵出尘,神情冷淡目不斜视,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雅之气,看着倒不像个贵妃,反倒有几分得道仙姑的意味。但出乎意料的是,第一个开口的却正是这位沈贵妃。她放下酒杯,抬眸看了看身旁的洛二二,语气清冷的问道:“不知洛贵人是何家女,竟然得到皇上的青睐?”   这几日洛二二入宫的消息早就人尽皆知,沈熙明摆着是明知故问。但黄钰、李淑贤还未及反应,洛二二便天真烂漫的接口回答说:“我叫洛二二,姐姐是宫里的舞姬洛一一!”   等她说完这句话,周围都沉默了。   李淑贤皱眉;黄钰尴尬;梅月白担忧;梅侍君嫉恨;其他妃子均面露几分不屑;而沈熙则微微挑眉,若有所思的看向了这位洛贵人。   黄钰咳了咳说:“这个……洛贵人闺名洛--双双,是洱或国人,洛一一的同胞妹妹。沈爱妃你就别深究了……”   沈熙自然不会再问下去,但洛二二不干了,她忙起身纠正:“皇上错了,我的名字是洛二二呀!”   这句话一说出口,众人的脸上皆是一僵!   在宫中生活,言语行动皆要步步小心,祸从口出绝不是一句玩笑话。而这句“皇上错了”绝对是无人敢说,说了,恐怕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洛二二见大家都看着自己,不大明白发生了什么,莫名地眨了眨眼睛。   石榴跟在洛二二身边,此时已经完全愣住了!她刚如愿当上宠妃大宫女,可不要英年早逝啊!   心中惊涛骇浪一般翻了个滚,石榴发现黄钰脸上只是惊讶尴尬却似乎没有怒意,赶忙拉着洛二二跪下,磕头说道:“谢皇上为洛贵人赐名!”   洛二二被拉着跪下,还是不大明白,又要再问。石榴见状忙压低声音对她说:“娘娘,那个……此地风俗与洱或国多有不同,‘二’就是‘双’,‘双’就是‘二’,叫‘洛双双’才是对的……您就入乡随俗吧……”   洛二二,呃不,洛双双一想,她已经嫁给了喜欢的人,入乡随俗是应该的。于是她便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仰头笑得开心灿烂:“双双明白了!皇上没错,是我错了……”   虽然在皇上面前自称“我”其实也很失礼,不过这问题比起“皇上错了”还算是小多了。黄钰见洛双双认了错,连忙点了点头,心里无奈的吐槽说:不是他非要改名,他实在不想自己的宠妃叫二二啊!   想想看,一帝一妃正在深情款款、凝神对望,然后黄钰突然开口说:二二……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看着洛双双仰起的俏丽小脸儿,黄钰莫名感到心中一动,马上脱口说:“洛贵人初入宫中不识礼仪,朕恕你无罪……”   “皇上……”沈熙突然起身,低头躬身行礼道,“洛贵人出言不逊,君前失仪,纵然一死亦不能恕罪。皇上既有心垂怜,但死罪能免,活罪难逃。若今日不罚,恐怕这宫中法度如同虚设,皇后娘娘日后又如何治理后宫呢?”   黄钰闻言微微一愣,有心袒护洛双双说:“洛贵人初来乍到,我看还是……”   “皇上,”出言的不是沈熙,而是李淑贤,她眉头微皱,微微转头看向黄钰,神情郑重的说,“沈贵妃所说有几分道理,洛贵人虽刚入宫,但若是为她乱了礼数,恐怕不能服众。皇上,依臣妾看,不可不罚。”   黄钰今天这是第二次说话被打断了,他心里有些憋屈的想:这就是他为什么不愿意把这群女人凑一堆待着!应付这堆女人简直比上朝还累!   方才沈熙开口的时候,下面的妃子们还都端着,都在揣度局势,看看站哪头为好。如今看皇后李淑贤也针对洛双双,大家可都绷不住了!   荃妃作为位分最高的一个,当然要第一个开口凑凑热闹,她忙站起身说:“皇上,皇后娘娘和沈贵妃所言极是,若是新入宫便可如此张狂行事,恐怕这宫中规矩便都要乱了。”   安嫔也不甘落后,也站起来说:“皇上,无规矩不成方圆。妾身进宫已有数年,一向谨言慎行,从不敢肆意妄为。若是错而不罚,实在不妥。”   李贵人位分不高,不过她见舞姬之妹洛双双乍一进宫就封了与她一般高的位分,真是心眼子里面都要酸出醋味了!此时她也不管那许多,站起身行礼说道:“礼不可废,错不可不罚,请皇上三思。”   依阮采女的位分,按理说没她说话的地方,但她不凑热闹给洛双双添点堵实在不符合她的性格,于是她也起身说:“请皇上三思!”   妃子们一个接一个的站了起来,一个个针对的都是那洛双双,殿中局势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洛双双本人倒是跪在那儿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石榴心里既紧张又害怕,一颗小心脏就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黄钰忍不住扶额,人人都以为皇上后宫三千享尽齐人福,现在他后宫里还不到十个就已经乱成这样了,这齐人福他可享不了,还不够折腾的!   梅月白见大家都站起来针对那洛双双,顿时心里有些慌了!她生性胆小,本来是不敢在这种情况下多搀和的,但洛双双却是好友洛一一的妹妹,她不能不管。梅月白想了想,还是扶着几案站起身说:“皇上,皇后娘娘,臣妾听说洱或国人皆性情直爽、不拘礼数,此天性如此,并非有意顶撞皇上。臣妾在此斗胆为洛贵人求情,求皇上、皇后娘娘饶过洛贵人这次吧……”   梅月白说完便要挺着肚子跪下行大礼,冬雪赶忙在一旁扶着。李淑贤见状忙说:“梅嫔无需如此,虽是罚她,也是为她好,不过是命她禁足、抄写经书罢了,难道还能打入冷宫不成?”   沈熙在一旁也猛地笑了,瞥了眼呆呆跪着的洛双双说:“皇后娘娘说的正是,臣妾也是这个意思。洛贵人才刚进宫,若是打入冷宫,恐怕皇上也会心疼。这般绝色佳人,也不是我们这些庸脂俗粉比得上的。”   梅月白闻言自是松了口气,放下心来。荃妃、安嫔等人脸色却都白了!说真的,她们还真巴不得皇上干脆将洛双双打入冷宫算了,可是这事儿想想就不可能!   皇后和沈贵妃这是在搞什么啊?一唱一和的,这不是在折腾她们这些妃子们吗?荃妃这几个顿时都恨得牙痒痒的,这算什么事儿啊?   李淑贤目光冷冷的扫过这些妃子,这些宫中的女人们也着实可怜,每日里无事可做,只有争宠斗艳最能打发时间。只是这一旦见着别人不好了就要落井下石,就算过得糟糕,也实在没什么可抱怨的。   相比而言,梅月白的确心地良善,虽然害怕,但仍然敢为洛双双说话。至于那个梅侍君么……   梅侍君一直站在最后,一双眼睛盯着那洛双双片刻也不移动,那模样好像是停滞了一般。李淑贤见她这样,不由得感到有几分对她不起,心想她可能是初次经历这种大场面,有些害怕也是应该。   这倒是李淑贤想岔了,梅侍君是梅府嫡女,与梅月白这个庶女的教养自然不同,家世身份摆在那里,怎么也不可能如梅月白一般胆小怯懦。方才黄钰对洛双双的百般维护她看在眼里,梅侍君满心嫉妒之外也有些灰心丧气,不由得望着洛双双怔怔地失了神。   李淑贤心里对梅家姐妹好感狂升,黄钰心里也是如此。作为皇上,虽然和其他皇上一样都对后宫不够了解,但黄钰自认还是极会看人的。这梅月白紧要关头为洛双双说话,确实是个好女子,另一个新来的嘛,虽然只是站在那里没动,但没有跟风瞎喳喳,也算是有主见的。   才刚露面就惹得这么多妃子们嫉恨,洛双双也算是招摇了一把。但她却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只是觉得这个气氛让她有些莫名其妙,这不是来吃饭吗?到底吃还是不吃?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坑皇上加折腾梅侍君哈哈哈……   黄钰:我怎么这么倒霉,当了皇上有这么一堆不省心的妃子……   李淑贤(白眼):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已经算不错了,你看别的皇上家里,那可比这个乱多了!   黄钰:可怜的皇上兄弟们呐…… ☆、初夜   李淑贤看了看跪在那里的洛双双,开口对黄钰说:“皇上,不如就令洛贵人禁足十日,抄写经书三十卷,以示惩戒,如何?”   黄钰也知道如果不罚说不过去,便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   众妃子一听,微微挑起眉头。禁足十日?抄写经书三十卷?这罚得也太轻了吧?   石榴是个机灵的,赶忙对洛双双说:“娘娘赶快谢恩……”   洛二二还木有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傻呆呆的问:“谢什么?”   “呃,”石榴没法,只好说,“皇上回头给你安排个院子……”   洛双双一听有住的地方,马上笑着说:“谢谢皇上!”   洛双双说完石榴就将她扶起,坐回到座位上,石榴可算是松了口气,但那些妃子们心里可真不是滋味,这么大的错儿这就完了,也忒偏心了吧?   黄钰见洛双双并没有面露不豫之色,马上松了口气。随即他又反应过来,不由得面露苦笑。自己一个皇上,何必在乎一个宫妃会不会不高兴?   李淑贤见黄钰面带苦笑,有些担心,微微侧头压低了声音说:“皇上,是不是哪里不妥当?”   “没有,你做的很好。”黄钰慨然一叹,慢慢勾起了嘴角,真心实意的说,“皇后你说的很对,还是珍惜眼前人为好……”   李淑贤笑笑,坐在下首的沈贵妃闻言却神色一黯。她低头半晌不语,随后举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今夜的宫宴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除了神经大条的洛双双其他人哪顾得上吃吃喝喝,没聚多一会儿就散了。只是这几个心思重的妃子恐怕都睡不着觉,真要又妒又恨的骂上半宿才算完。   要问为什么?因为刚封的洛贵人宫宴结束后就被黄钰召去侍寝了!   坐在龙床上,黄钰莫名有些紧张。这按理说不应该呀!要知道他也是两个孩子的爹了……可是事情就是这么奇怪,黄钰的心上上下下的跳个不停,心情更是别样的复杂。   本来是看上了洛一一,但现在却将她的妹妹洛双双纳为宫妃,黄钰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别扭的。不过既然答应皇后要珍惜眼前人,此时此刻还是别胡思乱想,一心想着那洛双双为好。   过了一会儿,洛双双香薰沐浴完毕,被宫女们拥上龙床。   也不知怎么的,刚才心情明明已经平静了下来,现在这一颗心却似乎比刚才还要跳得厉害!黄钰的看着面前的美人儿,脸莫名红了,竟有些手足无措。   洛双双被锦被裹着,里头一丝不挂。她也不好生在被里头窝着,不停的扭来扭去。   宫女们纷纷退下,黄钰忍不住转头看向了洛双双,只见榻上的美人面如桃花一般,红如施粉媚如花开,嘴角笑意盎然,一双明媚黑眸正灼灼望向自己。   黄钰只觉心跳得更快,身子也灼热起来。只是他总觉得榻上美人那嘴角的笑意有些格外刺眼,美则美矣,可总给他别样的感觉。   若说洛一一和洛双双有何处不同,那除了额头上的伤疤,再就是这嘴角的笑意。   此刻在榻上的若是洛一一,断不会这般不老实,也不会笑得这么灿烂多情。洛一一总是面带羞涩的微笑,其人如远山含黛,总藏着一丝令人摸不透品不透的妩媚。   虽然是孪生姐妹,但究竟是不同的两个人。   黄钰这样想着,怔怔地有些发愣。突然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戳自己,慢慢的回头看去。   洛双双躺在那里,自己从锦被中挣脱出一只赤裸的手臂戳着他的背。见黄钰回头,洛双双面露喜色,眨了眨那双如水美眸说:“皇上你不冷吗?咱们睡吧!”   咱们睡吧……睡吧……吧……   黄钰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当了好几年太子又当了好几年皇上,身边的女人虽然没上两位数但也有好几个,没有一个敢对他说这话的!   但美人邀约,黄钰又非铁石心肠,安能不心动?   上了龙床放下纱帘,黄钰三两下爬了过去。可还没等他对榻上的美人做些什么,洛双双就兴高采烈的扑到了黄钰身上。   咳咳,扑?没错,赤果果的美人披着一床锦被,呼啦一下把黄钰压在身下,黄钰根本没反应过来!   头挨到床榻的那一刻,黄钰完全懵了!   洛双双就这么趴在黄钰脸上看着他,先是粲然一笑,然后双手捧起他的脸,毫不犹豫的亲了上去!   这说是亲,却十分没有章法,准确的说连黄钰的嘴都没有找到,只是在脸上乱啃。虽然如此,但不得不说洛双双吻得煞是认真,她闭着眼睛,嘴唇温软而湿润。   作为一个皇帝,碰到被女人扑倒这种没面子的事,本应该很生气的一把推开并喊一句“大胆”。但绝色美人正在投怀送抱,如果主动推开的话,那还是男人么?   黄钰只觉浑身的血都热了,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犹如打鼓一般,目光更是凝在洛双双那近在咫尺的美颜上一刻也不能移开。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等什么啊?只是黄钰刚下定决心想做些什么,面前的洛双双却猛地停下了动作,睁开眼眸眨巴眨巴的看着他问:“然后呢?”   然后呢?黄钰闻言突然笑了,他看着面前这个爽朗可爱的女子,突然觉得她虽然不是他想要的那个洛一一,却一样有着独特的动人之处。这样的女子,确实值得好好疼惜呢……   帐内春光迤逦,说不完、道不尽的郎情妾意……   次日清晨,妃子们前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李淑贤定睛一看,荃妃、安嫔这几个全都顶着一对闪亮的熊猫眼,那脸色差得,用再厚的粉也遮不住!   李淑贤心里很明白是怎么回事,觉得有些好笑,故作不知的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难道昨晚全都受了风不成?”   荃妃、安嫔这几个面面相觑一番,都不知如何作答。   沈熙没有抬头,只是微微的露出一丝冷笑。荃妃等人觉察到她眼底所含的不屑之意,不由得暗暗咬了咬牙。   李淑贤也不多问,目光看向坐在最后的梅侍君,微微挑起了眉。   梅侍君也顶着一对痕迹明显的黑眼圈,面带一丝怨气,那模样看起来却好似比荃妃几个更憔悴几分。   李淑贤这才想起来,她昨晚将洛双双安排在了梅侍君的院子里。这也没办法,洛双双只是个贵人,不能做一宫主位,而荃妃那里有李贵人,安嫔那里有阮采女,李淑贤这也是考虑到梅月白和她姐姐洛一一的关系,才将洛双双也安排在月华殿的。   这样一来,虽然梅侍君更早入宫,但洛双双却比她位分高还更早侍寝,同居一处的梅侍君心里当然不是滋味。李淑贤对人情世故也并非全然不懂,觉得也可以理解。   正在此刻,石榴扶着洛双双走进了殿内。   洛双双依旧只是薄施脂粉,虽然额头上有伤疤,也依旧还是美得让人妒忌。她走起路来有点不稳,脸上却挂着大大的笑容,一双美眸也睁得大大的,小表情幸福的很。   也是,洛双双昨晚嫁给了喜欢的男人,第二天早上起来又发现有了属于自己的屋子,容易知足的她当然是高兴地不得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只是洛双双这幅样子在荃妃、安嫔那几个看来,多半觉得炫耀的成分多些,瞧着碍眼的很。就连一向淡然自若的沈熙,也目光深沉地看向了她。   石榴见此情形,偏过身子不着痕迹的咳了咳,洛双双想起石榴早上的叮嘱,赶忙低头行了个不甚标准的宫礼说:“给皇后娘娘请安!”   说完,她便仰起头来笑着看向了李淑贤。   “平身,赐座。”李淑贤示意一旁的小宫女为洛双双看座,面上露出了一丝暖意。   洛双双被石榴领着坐下,眨着眼睛有几分好奇的看向周围的这些妃子们。沈熙依旧是一脸淡然,但荃妃、安嫔那四个,眼底的愤恨几乎都遮不住了!   梅侍君坐在最后,一眨不眨的看着洛双双,心里是又妒又恨,不由抿了抿嘴角。   昨晚梅侍君被送回来的时候已过四更时分,外面人声阵阵、灯火通明。梅侍君和宫女环儿实在睡不着觉,忍不住趴在门上向外看去。只见张公公亲自派人接送,石榴将大把的红枣花生往屋里洒,“早生贵子”的喊声虽然不大但清晰,那个场面,哪里是区区一个贵人当得起的?   想着想着,梅侍君不由得红了眼圈。她才是从几十个贵女中好不容易选出的宫妃,如今却被一个出身微贱的女子压在头上,实在是不甘心!她梅侍君论家世、才华哪一样比那洛双双差?就算脸上有疤,那洛双双也有啊!   梅侍君看了看这富丽堂皇的宫殿,就算李淑贤崇尚节俭,但皇宫毕竟是皇宫,与那小小的梅府相比是何等的气派!这里与梅府不同,没有爹娘下人,所有的一切都得靠自己。身为宫妃若是被皇上冷落,恐怕就再无出头之日了……   入宫只是第一步,若要博得皇上的宠爱,那还得努力啊! 作者有话要说:  很清水吧?咳咳,且不说严打,我本来就不会写这个床……戏啊…… ☆、皇上真是害羞   梅侍君在那里胡思乱想,李淑贤偶然瞟到她,发现她眉头紧皱双手紧握面露妒忌之色,不由得有些想笑。欲张口提点几句,想想还是算了,反正日子还早着,让这丫头自己体会宫内生活的艰辛吧。   李淑贤转头又看向了洛双双,见她笑得开心,不由得感慨:这位倒真是个没心思的。不过这单纯的性子虽让李淑贤喜欢,却也得收一收方好,要不在宫中这尔虞我诈的,被人算计了去还不知道呢!   想了想,李淑贤开口问道:“洛贵人,本宫见你面带笑意,可是因初入宫中,有些喜不自禁?”   这话问得有点意思,主动给洛双双笑成这样找了个不错的理由,算是一种温和的提醒。   洛双双笑得越开心,周围妃子们用眼神“刷刷”她的力度就越大,就连石榴都觉得背上灼灼的目光烧得她肝颤,但洛双双还是毫无所觉。石榴心里担心洛双双第一天就把所有的宫妃都得罪透了,一直想提醒一下却又不知怎么办。这不,皇后娘娘就问起来了!   如果是个聪明的丫头,此时就该收敛了笑容,顺着台阶答上几句。可是洛双双不懂这个啊!她脸上的笑意愈加明显,语气欢乐的点了点头说:“回皇后娘娘,双双很高兴呢!皇上他……哈哈哈!他还真是害羞!”   皇上……真是害羞?   李淑贤没料到洛双双会如此作答,一时间愣在了那里;沈熙脸上淡定的神色有些动容,抬起头看向了洛双双;荃妃、安嫔那几个全都嘴角抽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看着自家主子那依旧美极了的笑容,石榴的眼泪都快下来了!主子啊主子,皇后娘娘这是在提醒你别笑得这么招摇这么夸张,谁让你说这个了?   周围的宫女太监也都很震撼!要知道这可是皇后殿啊皇后殿!且不说能不能在这里讨论皇上害不害羞的问题,就那个爽朗的“哈哈哈”,在他们的太监宫女生涯可从未见过,稀奇啊稀奇!   “洛贵人……”荃妃心里憋着一口气,终于忍不住开口说,“皇后娘娘问你为何笑得喜不自禁,你却说皇上--皇上害、害羞,这岂不是藐视皇后娘娘?”   荃妃这么一说,那些妃子们纷纷点了点头,看向了未及反应的李淑贤。石榴见此情形,头上的汗都下来了,这可要怎么收场?   李淑贤眨了眨眼睛,轻轻吸了口气,她此时心里是又好笑又好气,对洛双双的好感多了几分无奈也多了几分,这让她该怎么办呢?   沉默当中,洛双双脸上的笑容真的收了回去,她有些委屈的看看皇后又看看荃妃,小心翼翼的说:“难道不让笑吗?可是笑才会好看呀,我看皇后娘娘就常常笑啊……”   荃妃并安嫔那几个闻言不由得一愣,这个是哪跟哪啊……谁说不让笑了?   这话说得虽然鲁莽,但也算是夸了皇后娘娘。若是再细细想来,荃妃、安嫔、李贵人和阮采女这几个今天根本就没笑过的,就免不了要多想了……   李淑贤忍不住噗嗤一笑,这声笑一下子打破了殿中的宁静,让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李淑贤看了看洛双双,面带笑意的说:“洛贵人说得不错。常言道‘一笑解千愁’,姐妹们不妨都笑上一笑。”   听李淑贤这么一说,下面妃子们的嘴角都抽了抽。不过皇后都这么说了,不笑一笑也不合适,荃妃这几个都憋着气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那笑得真比哭还难看!   洛双双看着大家笑得这么苦逼,眨了眨眼睛想说些什么。石榴见状赶忙扯了扯她的衣角拦住她,免得她再说些不该说的。   “好了,若是无事,大家都散了吧。”李淑贤看看时候不早,不想再多耽搁。   众妃子行礼退出殿外,但洛双双却被宫女叫住,说皇后娘娘命她后殿一聚。荃妃这几个妃子听见了,脑子里不知道转了几个弯儿,目光直勾勾的定在洛双双背上。洛双双倒无知无觉,弄得石榴浑身不舒服。   等洛双双的身影消失不见,荃妃眼珠一转,满脸堆笑的转向沈熙说:“皇后娘娘膝下无子,却如此看重新来的洛贵人,其中深意不言而喻啊……”   沈熙闻言冷笑道:“此处乃是皇后的凤仪宫,荃妃妹妹在此处作如此之言,胆量也忒大了些。”   荃妃脸上一僵,尬尴不已,觉得很没面子。沈熙也不理她,移步走出了凤仪宫。   妃子们也都不愿在皇后这里多待,一个个排着位分走了出去。等轮到最后的梅侍君和阮采女的时候,明明梅侍君离门更近,阮采女却把她往边上一挤,抢先一步走了出去。   梅侍君被这么一挤险些跌倒,好不容易才站稳,她一个小姐性子哪里能忍?梅侍君当即就红了脸,指着阮采女骂道:“你为什么推我?”   她这么一喊,除了沈熙当没听见照样上了轿辇回宫去了,荃妃、安嫔和李贵人都停在了那里,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这一幕。   那阮采女见梅侍君居然还敢顶嘴,回过头来没好气的说:“这宫中可与外边不同,不光是下人主子有尊卑之别,我们这些妃子们也有个高低贵贱之分。方才你本该让着我却没让,就打你一巴掌也是应该的。好在我心胸宽广的很,体谅你刚来不懂规矩,才没和你计较。”   梅侍君闻言更是气得不行,忍不住声音提高了些说:“你莫要诳我!我们都是采女,哪儿有高低贵贱之别?我可是官家嫡出的小姐,怎么能不懂这规矩?”   阮采女鼻子里嗤笑一声,也不拿正眼看梅侍君,斜眼瞟了瞟她说:“就算是同为采女,也有个先来后到之分。你我虽位分相同,但我却比你早进宫数年,怎的不是我先行?还说什么官家嫡女?真是贻笑大方!”   阮采女说完便笑了起来,李贵人也应景的跟着笑了几声。荃妃、安嫔这两个虽未出声,但脸上也挂着挪揄的笑。   梅侍君又羞又恨,脸上顿时火辣辣的。放眼望去,除了阮采女,这些妃嫔每一个都比她位分高,梅侍君只得低下头来。   李贵人显然还嫌这不够热闹,凑上前说:“阮妹妹说得虽有道理,但凡事皆有例外,也不可一概而论。这洛贵人比梅采女晚入宫几日,却先得了圣宠,岂不就是例外?”   这话简直就是戳在梅侍君心眼子里去了!梅侍君气得浑身颤抖起来,不由得别过脸去。   “李贵人,阮采女,你们都是宫中的老人了,何必欺负新来的姐妹?”荃妃此时却开了口,语气好似劝解的说,“若是让有孕的梅嫔知道,那可就不好了……”   “是啊……”安嫔也跟着貌似无意的说道,“听说这梅嫔和梅采女虽说一个嫡女一个庶女,但感情却和嫡亲的姐妹一般好。只是却不知道这梅嫔和梅采女哪一个是嫡女哪一个是庶女,哎,妹妹,不妨你告诉我呀?”   听荃妃和安嫔说出这样的话,梅侍君的眼里猛地涌出泪来!谁不知道她和梅月白如今的地位简直掉了个个儿,现在提起梅月白,那不是给梅侍君添堵吗?   而且刚才梅侍君明明说过自己是官家嫡女,现在安嫔这样问根本是故意的,让梅侍君怎么回答?   荃妃和安嫔出了气看够了热闹,都上了轿辇回宫去了。那李贵人和阮采女岂是个容易罢休的?两个人围着梅侍君左一句右一句问个不停,看那样子是非要梅侍君出够洋相不可。   梅侍君哪里受得了这般嘲讽?她一转头,捂着脸流着泪就跑走了。   见梅侍君哭着离开,李贵人和阮采女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   “还什么官家嫡女,”李贵人冷笑,“和她那妹子一样,根本上不得台面!”   “可不是,就她这模样还想得圣宠,简直是痴心妄想!”阮采女想起皇上也很久很久没找过自己,不由得粉面一寒,狠狠咒道,“多半会老死于宫中!”   两个人欺负了梅侍君一顿,这才慢慢的一步一步往回走去。还别说,这么一折腾,心情终于好多了……   此时的凤鸣宫后殿,李淑贤正在训话。   李淑贤看着面前的洛双双笑笑说:“你知道禁足是什么吗?”   洛双双闻言不解的摇了摇头。   “禁足是一种惩罚,但也不算是一种惩罚。”李淑贤态度温和,示意宫女拿出经书递给石榴说,“让你抄写经书也是修身养性,对你颇有助益。”   洛双双虽然不懂什么“惩罚”不“惩罚”,但她能看得出李淑贤是为她好,所以她很真心的说:“我知道了,会好好做的。”   李淑贤笑着点了点头,看向了身旁的石榴说:“我认得你,你是以前陪在洛一一身边的宫女,叫……”   见李淑贤有些想不起来,石榴忙说:“奴婢石榴。”   李淑贤闻言微微一笑,心想这丫头知道洛双双性子单纯,想是怕她出错才陪她进殿请安的。虽然不合礼数,但这心思却极好,于是就说:“你家主子就拜托你了……”   石榴闻言有些受宠若惊,忙跪下答道:“皇后娘娘言重了,奴婢定会护好我家主子,不会让她受欺负的!”   石榴这么一说,洛双双还眨着眼睛没明白,李淑贤和一旁侍立的宫女们都忍不住笑了。这一主一仆,都是活宝啊!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这一卷真是正经的宫斗啊!呃,宫斗是没错,但可能没这么正经……咳咳咳……   小天使们快来呀!谢谢大家呜呜!抱!亲!! ☆、憋屈的梅侍君   从凤鸣宫出来,洛双双和石榴慢慢走回月华殿。其实按洛双双的性子,到了一个新地方一定会坐不住的,但昨晚她和皇上刚成了好事,现在还腿酸呢!   终于正经做上宠妃大宫女,石榴心里那个美啊!别的不说,这个地位一下子就不一样了。她今天在路上碰到张公公,张公公还恭维了她几句呢!石榴现在可就盼着洛双双常得圣宠再生个皇子,这样她在宫里就可以仰着脖子走啦!   石榴想得正好,忍不住“呵呵”笑了几声。洛双双见她这个样子,心里担心她是不是毛病又犯了,看着她的眼神就有些同情。   等走到月华殿进了院落,远远的就听到院内传来了哭声,那哭声断断续续的,看起来悲伤的紧。   洛双双眨了眨眼睛,皱起眉头来说:“石榴妹子,那是谁在那里哭啊?”   “嘘!”石榴正乐呵呢,闻言赶忙压低了声音说,“以后可别叫我石榴妹子了,惹人话柄的。以后我叫您主子,您就叫我石榴就行。”   “哦,石榴……”洛双双点点头记了下来,指指那边哭泣的屋子说,“这是谁在哭哇?”   石榴仔细看了看说:“那个屋子住的是新封的梅采女。她这是怎么了?”   “原来是邻居啊!”洛双双瞪大眼睛马上说,“她是不是受伤了或是生病了?我得去看看。”   说完,洛双双就移步往那边走去。石榴闻言赶忙拉住她,摇头说:“您也是刚封的贵人,却比她早些承宠,难免会惹人妒忌。我看还是算了吧……”   “哎?妒忌?”洛双双有些不明白的问道,“这有什么好妒忌的?我又没抢她的东西。我们是住一个院子的邻居,怎么能见她哭成这样不去管呢?我还是去看看吧……”   说着,洛双双不顾阻拦,紧走几步到了门边,轻轻敲门。   梅侍君在屋里正抱着花纹猫呜呜哭得起劲,结果竟听到了敲门声。奇怪,这能是谁?   想了想,梅侍君还是吩咐身边垂首侍立的环儿说:“去开门。”   环儿闻言听命去开门,见到洛双双唬得一跳,赶忙低头行礼道:“奴婢拜见洛贵人。”   石榴拦不住洛双双,只得跟在洛双双身后,见是环儿,忙抢在洛双双前面开口问:“你家主子呢?”   “我家主子在屋内歇息。”不知洛双双所来何意,环儿明显有些慌乱。   梅侍君在屋内听到动静,心里也犯疑,她沉思片刻,低头放下猫儿,起身整理衣衫,出门迎着洛双双不甘不愿的行礼道:“给洛贵人请安。”   行礼的时候,梅侍君心里是很憋屈的。她堂堂一个世家嫡女,就因为位分低了两级,就非得向洛双双这个舞姬的妹妹行礼不可,这真让她心里难受极了!   梅侍君低着头,洛双双却在打量她。虽然本身的个性比较跳脱,但洛双双却比较喜欢和漂亮高贵的女子亲近。她面前的这个姐姐看起来气度雍容华贵,眸光中闪动着一丝骄傲和隐忍,虽然和洛一一是不同类型的美人,但看着好像也挺让人亲切的嘛!   洛双双眨着眼睛半天没说话,梅侍君却腿酸的受不了了。才第一天就给下马威,这个洛贵人真是过分!   石榴在一边也看出了不对劲,赶忙提醒洛双双说:“主子,免礼。”   洛双双被这么一说有些没懂,茫然的说:“啊?”   “她向您请安,您得说‘免礼’才行。”石榴小声提醒着。   “哦!”洛双双心想这宫中的规矩真是麻烦,于是就说,“免礼。”   梅侍君勉强站直了身子,在心里狠狠骂了洛双双一顿。她身边的环儿站得倒是离洛双双主仆二人近得多,刚才的那两句话听了个全乎,此刻嘴角正抽着。   洛双双示好的笑了笑,走近梅侍君问道:“刚才听姐姐你在哭?究竟是为什么啊?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这是在故意嘲讽吧?梅侍君心里自然不会往好处想,不由得暗恨,嘴上却只能找借口说:“妹妹、妹妹只是因思念家人,所以……”   梅侍君这么一说,洛双双想起自己在故乡已无亲人,这么大老远投靠姐姐姐夫,顿时有些同病相怜的感受。于是洛双双就真心实意的安慰她说:“姐姐不要太过伤心,我开始也有些难过,但日子还是要过的呀!伤心也是一日,开心也是一日,为何不自寻开心呢?”   自寻开心?梅侍君咬着牙想,洛双双如今得到了皇上的宠爱,那当然开心了!她这么想着,不由得越发嫉妒怨愤,眼圈又有些红了。   洛双双见她这样,以为她是因为远离亲人难过,想了想安慰道:“虽然爹娘都不在了,但我在宫里有姐姐姐夫哦!有个姐妹在,就算是有个家了!听说梅嫔是你的妹妹?不如我们一起去看她吧!”   说着,洛双双就上前拉住梅侍君的手说:“咱们一起去看梅嫔吧!”   一时间屋里无人做声,石榴和环儿是不知如何反应,梅侍君是完完全全的愣了!   宫里的规矩,初次侍寝后的第二日除了要去向皇后娘娘请安,还要向主殿娘娘请安,请安必有赏赐。这月华殿的主殿娘娘可不就是梅月白么?当着梅侍君的面向梅月白请安讨赏,这不是在显摆自己比梅侍君更早侍寝?   梅侍君气得眼圈通红牙关紧咬,手指还在微微的颤抖。这个洛双双好狠毒的心,非得在庶出的妹妹面前给她难堪不成?   洛双双见她神情不对,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很是担心的说:“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梅侍君心里悲愤难过至极,勉强答道:“妹妹身子有些不适,所以今日是不能陪姐姐去见梅嫔娘娘了。如今时候不早,姐姐还是早些去见梅嫔娘娘为好。”   石榴在边上囧得不行,觉得自家主子这是一边热脸贴冷屁/股一边很迅速的拉仇恨值,听梅侍君这么一说赶忙应道:“是啊,时候不早,只怕梅嫔娘娘等急了。”   哎?原来梅嫔姐姐在等我吗?洛双双还没回过味来,石榴在她耳边低声说:“咱该走了,要是耽误了时候,恐怕午膳就黄了……”   洛双双听了,恍然大悟:“那我们是得走了!”   环儿还是靠得很近,还是听了个全乎。她的嘴角抽得更厉害了!   “妹妹恭送姐姐。”梅侍君语气冷淡的行礼送洛双双。   洛双双自然听不出梅侍君话语中的疏离,笑着摆了摆手,语气诚恳的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才行,可不要再哭了哟!”   听到这么“讽刺”的话,梅侍君顿时感到胸闷气短,忍不住又想掉泪了!   洛双双走进梅月白殿内的时候,已经过了“请安”的时辰。此时等着她的不仅是梅月白一人,洛一一正在那里坐着,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妹妹。   “姐姐!”洛双双见了洛一一万分惊喜,非常高兴的和洛一一抱抱,姐妹两个搂了好一会儿才分开。   这本是很失礼的,但梅月白看着她们姐妹情深,当然不会生气。就连冬雪和石榴看了,也只得无奈的笑笑。这对姐妹虽说性子不同,还真是一样的单纯呢。   洛双双和洛一一抱过之后,又看向了梅月白,很是亲近的说:“这就是梅嫔姐姐了吧?我姐姐常常说到你呢……”   梅月白闻言脸上露出笑意,石榴忙提醒说:“快请安……”   洛双双路上被石榴叮嘱了,也反应了过来,忙行了个礼说:“梅嫔姐姐好!”   这个行礼的样子和洛一一好像,梅月白忍不住捂嘴偷笑几声。说过“免礼”之后,她拉过洛双双的手让她坐在桌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以后我们一起侍奉皇上,就和你与洛一一一样,都是姐妹了。”   洛双双闻言笑着点头,对梅月白好感倍增。心想这个姐姐虽然没有刚才的那个姐姐漂亮,但也一样的亲切呢,真不愧是姐妹。   梅月白又示意身边的冬雪拿出几个盒子说:“你昨夜初次侍寝,按理我应该多少赏你些才算说得过去。奈何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物件,这些你不要嫌弃。”   冬雪恭敬的将几个盒子推到洛双双面前,这些东西都是冬雪帮着备下的,她作为宫女想得多些,觉得洛双双日后必得盛宠,此时正是打好关系的时候。所幸梅月白心里喜欢洛双双姐妹二人,对洛一一也是真心相交,给出箱底的东西也不心疼。   听说有东西送她,洛双双那可真是高兴!她也不顾礼数,当面翻开那几个盒子看了起来。   看了一遍,那些首饰绫罗之类洛双双都十分喜欢,但她却首先拿起那不大的小灵芝,来回翻看着不撒手。   这灵芝是梅月白得孕的时候不知哪个妃子送的,看着不大,在宫中也不算很精贵,但是形状漂亮,所以梅月白放到了如今。见洛双双对这灵芝很是喜欢,梅月白笑着说:“这东西不值什么,妹妹喜欢?”   洛双双闻言,摇了摇头说:“不,我是要送人。”   洛双双这么一说,除了洛一一之外的人都愣了,这才赏的东西说要送人,未免也太……   洛一一在一旁有些好奇,忍不住问:“妹妹打算送谁啊?”   “送我的邻居,她身子似乎有些不舒服。”洛双双很是认真的说,“她的名字叫做梅采女。啊对了,她是梅嫔姐姐的姐姐啊!”   梅月白这可是明白了,她要送的是梅侍君啊! 作者有话要说:  抱抱小天使们!亲亲亲亲!!! ☆、姐妹情深   听洛双双说完,石榴实在忍不住提醒:“呃,主子,梅采女不叫梅采女,采女是位分……”   冬雪听了在一旁拼命忍着笑,这个洛二二真是个活宝!   “她是我的嫡姐,名叫梅侍君。”梅月白接过话头,脸上有些苦涩的笑了笑,语气感伤的说,“想不到她入宫才几日身子就坏了,我记得她原先极想入宫的……”   “那她也算是得偿所愿。”洛一一闻言劝解说,“可能是一时不适应生了病吧。”   自认为对这个嫡姐有一定了解,梅月白闻言微微摇头,看向了洛双双。这,恐怕才是梅侍君生病的原因吧……   “怎么听姐姐的口气好像见过她呀?”洛双双有些好奇的看着洛一一。   这么一说洛一一马上笑着点点头,语气笃定的说:“是啊,我见过她,她可真是个好人呢!”   梅月白一怔,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而洛双双倒是放心了,姐姐说那梅侍君是好人那就一定是好人,绝对没错的!   “回头我请太医去瞧瞧她,应该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梅月白想起梅侍君在宫宴上那副恼怒的模样,忍不住叹气说,“只希望姐姐她能够尽早振作起来吧……”   洛双双认真的点头,洛一一笑而不语。片刻之后,梅月白也释然的笑了。   “对了,”梅月白想起了什么,转头对洛双双说,“你姐姐有些话想对你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洛一一忙说:“好的,我们就一会,一会就行。”   说完,洛一一就起身拉着洛双双往一旁宫廊中走去,一旁伺候的宫娥太监们见状都回避了。   “姐,”洛双双看着自己的姐姐。   洛一一打量着自己的妹妹,突然抱住她说:“我的妹妹真的长大了……”   “姐姐说什么呢?我们可是一起出生的哦!”洛双双也抱紧了姐姐,鼻子一时有点酸。   “其实,我是不大愿意你嫁过来的。”洛一一叹息着说,“我希望的是你和我一样,找一个爱你的你也爱的人共度一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和很多个女人分享一个男人--哪怕他是很尊贵的男人。”   洛一一此刻的语气与往常不同,少了一丝天真无知,多了一点沧桑悲伤。她就这样抱着洛双双--抱着自己唯一的妹妹,抱得那样紧,那样认真。   “这些话我本该早和你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洛一一笑了笑,话语中却带了一点点哭音,“那天我看见你看皇上的眼神,我就知道,你一定是真心喜欢他,对么?”   双生子之间总有些心灵感应,被姐姐哀伤的情绪所感染,洛双双眼角也渗出了泪水,她依偎在姐姐肩头,拼命的点头。   “你真心喜欢他,那我就放心了!”洛一一说完,笑着放开洛双双,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水说,“妹妹选择的人,一定是最好的!”   “没错!”洛双双回答得硬气极了,十分自信的点点头。   见妹妹这样,洛一一又安心了几分,她接着叮嘱说:“以后要多吃饭长长肉,生个漂亮的宝宝。你看姐姐,马上就要做娘亲了呢……”   “恩恩。”洛双双点头答应着,有些羡慕的轻轻摸摸洛一一还未显怀的腹部,然后下定决心,“我也要快些怀上才行,不能输给姐姐,一定要生个和姐姐一样的女孩儿!”   “你的女儿一定很漂亮哦……”洛一一也点头笑着说,“等回头我教她跳舞,让她做最美的舞姬!”   “说定了哦!”   “说定了!”   ……   洛一一和洛双双身边不远处,秋实正趴在那里猫着。此刻她的神情真是哭笑不得,居然想生个公主做舞姬,这对姐妹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啊?   这段时间秋实听从李淑贤的吩咐在梅月白身边好生伺候,尽管心存不满,秋实却是一刻也不敢懈怠。但这次秋实还真是坐不住了,才几天不在皇后娘娘身边,就有两位宫妃入宫,其中一位还是与洛一一一般无二的绝色美人,这要是迷惑住皇上怎么办?   秋实对皇后娘娘那可是一万个忠心,皇后娘娘不计较不妒忌,但她不能置之不理。所以秋实就趁着洛双双来请安的机会,想看看这对姐妹究竟有何阴谋。   谁知道,居然听到了这样一番话……这……   不不不,这对姐妹一定又在玩花样,否则怎么可能说出这么不着边际的话?秋实偷眼瞧了瞧洛一一和洛双双姐妹,心想这两个长得一脸狐媚相,说不准就是又一对赵飞燕和赵合德,她才不会被她俩骗了呢!   不行,皇后娘娘这么单纯正直的性子,要是被她们两个糊弄住了可怎么办?秋实越想越觉得危险,拎起裙角,还是去找皇后娘娘叮嘱几句比较放心。   洛一一姐妹二人可没察觉到有人在听墙角,她们说完体己话,就出去陪梅月白喝茶吃点心去了……   秋实在凤鸣宫自然是畅通无阻,很快就见到了李淑贤。李淑贤见她这么急切的来见自己,以为梅月白腹中孩子有事,大惊之下也不顾礼数,上前两步拉住她问:“可是梅嫔身体有恙?”   秋实见此时皇后娘娘还惦记着梅嫔,不由得有些气闷,语气带着点埋怨的说:“皇后娘娘,此时哪里是您在意梅嫔的时候?那洛贵人如今入了宫,只怕此时宫中妃子皆不能安眠,您这心未免也忒宽了些……”   李淑贤听秋实这样一说,知道梅嫔身体无碍,顿时放下了心。她见秋实这义愤填膺的小模样不禁有些好笑,微微勾起了嘴角说道:“你这丫头……我若是心不宽,难不成和那些妃子一般不得安眠才好?”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娘娘又取笑我……”秋实撅起嘴来,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说,“奴婢这是真心为您着想。您想呀,若是那洛贵人得宠有子,岂不是就把您比下去了?您不如摆出您皇后的架势来,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点厉害。”   李淑贤闻言,忍不住掩口笑出了声,微微摇了摇头。   “娘娘您笑什么呀?那洛贵人长得倾国倾城,一看就是祸水!”秋实急得直跺脚。   “秋实,”李淑贤淡笑看着秋实问道,“你说,皇上是有道君还是无道君?”   秋实闻言面露惊慌之色,赶忙看了看周围,小声说道:“娘娘为何有此一问,这可是大逆不道……”   “不妨。”李淑贤嘴角笑意愈加明显,对秋实说,“你只管说。”   “皇上,自然是有道君……”秋实说完这句,又皱着眉头看向李淑贤说,“可是……”   “这就够了……”李淑贤微微颔首,打断了秋实的话,“皇上是有道君,那洛贵人又怎会是祸水?秋实,你也是个女儿家,须知这祸水一词只不过是那无道昏君自找的托词。既有昏君,才有那妖妃。既然皇上是有道君,那又有何好担心的呢?”   “娘娘您也未免太自信了些……”秋实面上不甚赞同,语气闷闷的。   李淑贤见她那模样,笑着用手指点了点秋实的额头说:“你这丫头别的都好,就是心思重了些……只是这点你又说错了,我不是自信,而是信皇上。皇上虽待女子未免薄情了些,但却不失为一个好皇上。他当初能为了信义与我成婚,就自然不会半途而废,我信他。”   秋实撅着嘴讪讪退到一边,看那样子似乎还满不服气。   李淑贤见状,知道自己不把话说清楚些这丫头未必能明白,于是接着说道:“人生在世,唯知足二字可贵。我年长皇上九岁,且姿容本不出众,若是要争,怎么争得过她们?但所幸容颜易老,德行却不会有所损耗。我如今贵为皇后,又有德行傍身,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秋实低着头,看样子虽是听了进去,但还是一时不能理解。   李淑贤接着又说:“心思重也是好事,起码一时不会被人暗害了去。但光有心思还不行,还得聪慧些才好。秋实,若是你日后嫁了人可得记着,切不可对夫君过多猜忌,否则若是夫妻离了心,那真是得不偿失。”   秋实一听李淑贤提起这个,脸上通的就红了,羞得别过脸去说:“皇后娘娘又取笑我……”   李淑贤见状笑得更是开怀,偶尔逗逗这个丫头,还是挺有趣的。   就这么着,时间很快就过了正午。宫里的主子们大多都在屋内小憩,一时间宫中安静的很。   但是梅侍君的屋内却很是热闹,先是洛贵人派石榴送来了灵芝,然后梅嫔派了太医,这下子大家都知道新封的梅采女病了!   病了就没法侍寝,张公公问也没问,就直接让人撤了梅侍君的牌子。过了几日梅侍君打听清楚,真是气得肺都要炸了!   梅侍君恶狠狠的将洛双双送来的灵芝和梅嫔送来的补品摔在了地上,抱着花纹猫又呜呜哭了起来。她就知道那个洛双双没安好心,但没想到,就连自己那个性子软糯的庶妹也一起合起伙来阴她!   前有狼后有虎,才第一天就被人欺负成这样,这以后可怎么得了?梅侍君思来想去,觉得一定得想办法侍寝才行,否则这宫里水这么深,不要说出人头地了,恐怕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说起来这姐妹俩,洛一一有点装傻,但洛双双是真傻……哈哈……   至于倒霉滴梅侍君,要知道洛双双可是一片好心——片好心——好心——心……   梅侍君:呜呜呜!   小天使们,啵一个哦! ☆、勾引   时光过得飞快,很快过了年到了春天,梨花开了桃花开了,梅嫔的身子也足足有八个月了。   这几个月里,黄钰虽然对其他妃子也偶有宠幸,但对洛双双那可是情有独钟。对沈熙虽然还不算冷落,但明显不如以前了。   宫里的妃子们都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态,等着看沈熙的笑话。但沈熙却依旧清清冷冷的,似乎事不关己的样子。   随后妃子们就发现,虽然洛贵人得宠,但由于皇后管理后宫较为严格,衣食住行无一越距,都是参照贵人制度的寒酸样;而那沈贵妃虽然冷落了些,皇贵妃的贵气却一毫不减,哪怕是奢侈浪费了些,一味崇尚节俭的皇后娘娘也依旧不管。   荃妃、安嫔、李贵人和阮采女四个私底下也议论过这个事,唯一合理的解释是沈贵妃毕竟是沈家女,那份儿尊贵是洛贵人比不上的。就算洛贵人得宠又如何?沈熙还是这后宫的独一份,就连皇后都盖不过她去!   妃子们不知道,李淑贤对此也很是疑惑。黄钰虽然很欣赏李淑贤节俭爱民的性情,却唯独对沈熙甚是不同,吃穿用度上宠溺得令人讶异。李淑贤也猜想过其中的道理,唯一合理的理由却是她不愿猜想也不敢去猜想的,算了,还是不知道要更好罢……   这一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又着昨日一场春雨,御花园里的各色应时花儿受了雨露恩泽,含苞待放的格外娇媚。黄钰今日又诸事顺利,兴致上来,下了早朝也不急着回宫,直奔御花园去了。   到了御花园,黄钰便放慢了脚步,一边赏着景色一边往曲径幽深处走去。张公公领着一众小太监在后头跟着,见今日黄钰心情颇好,张公公也舒了一口气惬意的眯起眼睛来。   可是张公公的好心情很快便被一阵琴声打破了……那琴声悠远绵长,细听却有一丝悲切自伤之意,黄钰愣了一愣便停下了脚步,不走了!   按理说这御花园本就是帝后妃子们随意走动赏花赏景之处,可这宫中尊卑等级森严,常有宫妃在御花园里撞上后,一言不合就拿位分压人加以惩戒的。此时黄钰心情正佳,却碰上了个不开眼的在此时弹起这等悲怆的调子,要是龙颜大怒怎么办?张公公面色一僵,不由得咬牙切齿起来,这究竟是哪个不开眼的弄这么一出啊?   此时再去责罚那弹琴之人多有不便,张公公只有偷眼观察黄钰的神情。只见黄钰面色稍有惊讶却好像并没有生气,张公公这才放了心。   过了一会儿一曲弹罢,黄钰站立聆听的入神,微微皱眉说:“论理说这曲子弹得极好,但这一曲《潇湘水云》竟有些莫名感伤之意,不应该啊!”   张公公在一旁听了忙上前笑道:“皇上,可能是这弹琴的宫人技艺不佳,皇上您不必挂怀,还是继续游园便是。”   黄钰闻言摇了摇头,向前走去,边走边说:“我且去会会这弹琴之人。”   张公公皱了皱眉,他是不大希望黄钰去见那弹琴之人,以免惹些是非。好端端的御花园里弹琴,这准是哪个妃子弄出来的。说白了,还不是为了勾引皇上呗!   黄钰带着张公公等人拐了没有两个弯,面前果然出现了一个正在抚琴的宫装女子。那女子身材丰腴、气度高贵、姿容艳丽,是个出挑的美人。   呃,这确实是梅侍君没错……   说起来,梅侍君之所以想出这么一招也实属无奈。自从被撤了牌子,这几个月就没人再提起侍寝这码事了。倒也不是没试过贿赂管事的小太监,但宫里的下人都精得很,洛贵人正得宠,谁也不会为区区一个采女惹宠妃的晦气。   无法侍寝,位分又低,这宫里的人惯会捧高踩低,哪里会正眼看梅侍君?而且这采女的衣食住行和梅侍君做梅府嫡小姐时根本不能比,这让她一个娇生惯养的世家小姐一时半会怎么适应的来?没法子,要在宫里过上好日子,就非得皇上的宠爱不可。梅侍君这也是急了,总不能老是抱着花纹猫在屋里哭吧?   想办法拿钱打通了关系,在宫中库房里借了个琴。梅侍君寻了人打听黄钰的行踪,等了将近一个月,才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机会!   也是她最近过得实在不怎么样,刚才弹那一曲的时候,一种悲怆之情油然而生。梅侍君不自觉的带出自己的情绪来,更兼弹错了几个音,把一首本不算悲怆的曲子弄得倒有些苍凉了……   知道自己刚才发挥失常,此时的梅侍君还是有些忐忑的。但机会难得,她还是摆出自己世家嫡女的风范,款款起身行了个宫礼说:“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黄钰慢慢向她走来,虽然梅侍君不敢抬头,但也能觉察到皇上绝对没有生气。她不由得内心浮上一丝喜悦,看来有戏!   黄钰仔细看了看她,很是纳闷的问:“你脖子怎么了?”   梅侍君浑身一僵,啊?   真没想到皇上第一句话问的是这个!梅侍君的脖子真没问题,可是梅侍君左脸上那三道伤疤却是抹不去的。出门前虽然已经小心扑了粉,但是却仍能隐约看得出痕迹。梅侍君为了藏拙,这才微微转了头的……   呃……这要梅侍君怎么回答呢?   梅侍君支吾半天实在不知如何作答,而且皇上还没让她平身,她仍行着礼不敢妄动,这滋味还真不好受。   黄钰也看出了她的窘迫,想了想挥手道:“罢了,平身吧。”   梅侍君这才慢慢起身,她心里很是紧张,本来想好的一团乱,也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只好垂手立在那里。   所幸黄钰的注意力转到了琴上面,他饶有兴趣的问道:“似乎你琴艺不错,你是何家的女子?”   梅侍君闻言嘴角抽了抽,合着皇上根本就把她忘了啊!她只得答道:“臣妾乃是梅太傅家中嫡女梅侍君,前些日子因宫中大选方被选入宫中,乃是区区一名采女而已。”   她这么一说,黄钰倒是想起来了:“原来你就是皇后选中的那名女子,那倒是不错。”   不错?这算是夸奖吗?梅侍君心中有点激动,面色微红,稍微有些大胆的偷眼看向了黄钰。可惜黄钰只顾着看那琴,根本就没看梅侍君一眼。   张公公在一旁见了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不免用促狭的目光看向了梅侍君,这女子虽说出身挺好,容貌、才华也都不错,但这手段似乎不怎么样嘛!   稍微有些失望,不过梅侍君很快鼓起勇气。好歹今天见到皇上了,有她这样一位出挑的美人在此,难道还能叫皇上跑了不成?   “皇上,”梅侍君大着胆子走过去说,“若您不嫌弃,臣妾愿为您再奏一曲。”   黄钰闻言倒是没反对,点点头说:“好!”   梅侍君闻言大喜,她赶忙坐在琴前,细细弹奏起一曲《流水》。   琴声一起,黄钰马上轻轻的点了点头。梅侍君对自己的琴艺十分自傲,知道定能令黄钰满意,表现得加倍卖力。   一曲弹罢,黄钰面露微笑,似乎心情不错。梅侍君心中大喜,正要起身谦虚两句,身后却忽然传来了掌声。   这是谁啊?这个时候出来不是惹人讨厌吗?梅侍君一边腹诽着一边细细观察着皇上的脸色,生怕黄钰不高兴。但没想到,黄钰非但没有露出不悦的神情,反倒露出一丝喜意?   梅侍君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站在黄钰身后的张公公可是明白过来了。他不由得一笑,带着几分同情的看向了梅侍君。   “弹的太棒了!很好听!”正当梅侍君发愣的当儿,洛双双从梅侍君身后窜了出来,面带敬意的看着梅侍君说,“真想不到梅姐姐居然会弹琴,真是太了不起了!”   洛双双说这句话时的的确确是真心实意,她一个音痴,最敬佩的就是会乐器的人。梅侍君在御花园里露了这么一手,立马将洛双双震住了!现在的梅侍君在洛双双眼里,那不仅仅高贵美丽,也是才华横溢的代名词,让洛双双佩服得五体投地!   可梅侍君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洛双双眼里究竟有多么高大上,她那个气呀!好不容易才争取到机会和皇上独处,这个洛双双来凑什么热闹?   黄钰见洛双双和梅侍君形容亲密,心中一动,开口问道:“双双,貌似你和梅采女相处的不错?”   梅侍君还未及答话,洛双双见黄钰在这里,笑着点点头挽住梅侍君的胳膊说:“皇上也在这儿?我就知道这么好听的琴声引来的不止我一个。我和梅姐姐是邻居啊,关系好着呢!”   哦?黄钰听在耳边,记在心上,   被洛双双挽住手臂的梅侍君身子一阵僵硬,心里那个憋屈啊!谁和你是邻居啊?谁和你关系好啊?那是哪儿有的事儿啊?好你个洛双双,见皇上欣赏我的琴艺就过来横插一脚,好狠毒的心啊! 作者有话要说:  梅侍君出师不利,接着会怎么办呢?   小天使们,抱,亲! ☆、夜遇   洛双双也不是随便闲的没事才到这里来,她是来追那只猫的。   本来好好的在院子里自己站站,看看天打打拳什么的,一只跛脚的灰白色花纹猫跑到她面前坐下,仰头萌萌哒看着她。   矮油,洛双双盯着那毛茸茸的小脑袋看了半天,心里喜欢得不行,装模作样打着拳,然后猛地往猫咪身上一扑!   猫儿哪里会这么容易被抓,虽然跛了一只脚,但连滚带爬还挺快的,一边跑着,还不忘回头喵喵喵的叫着挑衅。洛双双玩心大起,跟着猫儿一溜烟的跑了。   石榴正忙着做事,看到洛双双这么没形象的跑了,一时跟不上,只得喊道:“主子别忙,注意仪态,仪态!”   洛双双和猫儿转眼就没影了,哪儿还管什么仪态?   猫儿就这么一边喵喵叫着一边跑到了御花园,洛双双就这么跟着猫儿跑到了御花园。拐过一处假山,洛双双就听到了琴声。虽然不通音律,但洛双双还是觉得挺好听的,她不禁好奇心起,想去会会这位弹琴的人。   所以洛双双就这样碰上了梅侍君和黄钰,说起来还挺巧的!   梅侍君偷眼看着黄钰,自从洛双双到来,皇上的龙目就一直盯在洛双双身上,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她真是恨得牙根都痒痒了!   也亏梅侍君一直低着头,黄钰和洛双双都没注意到梅侍君的异状。黄钰看着洛双双那含娇带笑的俏模样儿心中一动,笑着伸手拉过洛双双,将她揽在身旁说:“梅采女琴艺卓绝,不如让她为你我弹奏一曲如何?”   洛双双闻言甚是高兴,忙应道:“好啊好啊!”   梅侍君面色一白,一颗心顿时落到了谷底,浑身说不出的膈应。张公公则忍不住在一旁偷笑,皇上想讨美人欢心,哪儿管你舒服不舒服?心里难受的紧吧?该!谁叫你怀着心思勾引皇上的?   既然说了要弹奏自然就非弹不可,转眼间张公公就吩咐人拿来了两个龙绣墩,让黄钰和洛双双坐下听琴。梅侍君坐在琴前,抬眼一瞧发现黄钰的手臂仍揽在洛双双腰间,真是又妒又气,胡乱抚琴开始弹奏,这次是一曲《酒狂》。   这本是一首醉意恍惚、表达怀才不遇怨气的曲子,但梅侍君此时心里又酸又涩又委屈,妒忌怨恨的紧,所以琴音杂乱,竟给带出了一丝哀怨狂躁的意味。   洛双双虽然对会弹奏乐器的人十分崇敬,但本身是个音痴,黄钰却是个真懂音律的。琴音一起,黄钰不由得一愣,这哪儿是喝醉了,明明是发酒疯啊!   不过低头看看身畔的洛双双,美人仍面露笑颜,似乎对这乐曲十分满意,凝神聆听的模样既娇柔又妩媚。黄钰渐渐的也顾不得那琴音了,看着美人双眼一眨不眨,甚是专心。   梅侍君本就心神不定,心思不在琴上,都盯在黄钰身上。如今见黄钰和洛双双如此亲密她怎能不气?顿时琴声乱得更厉害了。   弹奏到最后时,梅侍君也想赶紧收一收来着,可惜前面都乱得可以,实在是收不回来了……   完蛋了!琴弹的这么烂,真是愧对世家嫡女之名!梅侍君十分沮丧,她本想在黄钰面前露一手自己的本事,却没想到中途冒出来一个洛双双!眼看曲调终了,她不由得满目愤恨的看向了洛双双!   不过洛双双正和黄钰依偎在一起你侬我侬,一个神经大条一个眼中只有她一人,谁也没发现梅侍君已经气得要昏倒了。只有张公公看着梅侍君那样子真是又鄙夷又发笑,这种容貌手段也敢和洛双双争宠,简直做梦去吧!   一曲弹罢,洛双双马上鼓掌起身,毫不吝啬的赞扬道:“梅姐姐弹的真好听!就像是打雷下雨似的,很有意境!”   洛双双说完,黄钰微微一愣,马上发出一阵大笑,就连张公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洛双双被他们笑得有点发蒙,这句话是洛一一教给她的。因她是个音痴,洛一一特地叮嘱她,如果觉得对方演奏的很好,就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也可以用风声雨声作比,最后说很有意境就肯定没错了。   那皇上这是笑什么呢?难道自己说错了嘛?洛双双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也跟着笑了笑。   受到这种“嘲讽”,又惹得皇上发笑,梅侍君气得眼前发黑,眼眶中泪水又要忍不住落下来。她拼命忍着忍着,无论如何都不能在情敌面前落泪。这非但不能引起同情,只会令人耻笑!   过了一会黄钰笑够了,起身揽住洛双双,凝视着她微红的脸颊半晌挪不开眸子,转身就要走。   眼见皇上就要离开,心中万般不甘心的梅侍君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起身轻声唤道:“皇上!”   黄钰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了梅侍君,看那表情似乎才想起有梅侍君这么个人。他随口吩咐一旁的张公公说:“差点忘了梅采女,今日抚琴有功,就赏她两匹云锦吧。”   说完,黄钰就揽着洛双双沿着花径小路走了。临走时洛双双还不忘回头冲梅侍君挥挥手,“嘲讽”一下这位手下败将。   张公公看了一眼呆愣在那里的梅侍君,嘴角一勾,说了一句“云锦下午送到”,便领着一溜小太监,跟着黄钰就走了。   梅侍君愣愣的站在那里,整个人都木了。这个机会她等了整整一个月,一个月啊!好不容易才和皇上见上面,好不容易才让皇上听到自己的琴声!满以为很快就会赢得皇上青睐受到宠幸,谁知道却是这样的结果。这--她实在没法接受!   两匹云锦算什么?这些日子梅侍君打点太监宫女们的银钱也远远不止两匹云锦啊!梅侍君实在想不通,她明明、明明是高贵的世家嫡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容貌气度也是上佳,怎么就会输给一个下贱的舞姬之妹呢?难道就因为自己不够美貌吗?   心里委屈极了,梅侍君颓然坐下,趴伏在琴上呜呜哭了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梅侍君才抹去泪水,慢慢抬起头来。抬头望望天空,太阳已经走过了中垂线,时辰早已过午,看来是绝对赶不上午膳了。   不过现在梅侍君也没有胃口用膳,她木木的又发了一会儿呆。不想回到那个她和洛双双共同居住的偏殿,她也只好在这里多待上一会儿,打发打发这对于宫妃来说过于无聊的时间。   “喵……”   身旁传来了一声猫叫,梅侍君慢慢转过头,灰白色花纹猫儿正坐在那儿仰头看着自己。猫儿眼中闪动着波光粼粼,看起来娇憨可爱。   见到猫儿,梅侍君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在这深宫里,就算身世再高贵也不能让自己不孤独,这些天猫儿陪在梅侍君身边,她已经把猫儿视作自己的亲人了。   “乖,来这里。”梅侍君轻轻呼唤着猫儿,猫咪很是听话的跳到了她的怀里,撒娇一般的蹭了蹭她的下巴。   “还是花喵你好,你最乖了……”梅侍君鼻头一酸,将花纹猫抱进怀里,“多谢你陪着我。”   “喵……”猫咪好像知道梅侍君现在很难过似的,伸出小肉垫踩踩梅侍君的手背,低头舔舔她的指头。   梅侍君被她弄得有点痒,脸上微微有了些许笑意。亲昵的摸了摸猫儿的后颈。   春日的下午,气候虽不算温暖,但阳光正好,梅侍君不想回屋,一手抱着猫儿,一手抚着琴弦,不时弹奏几下,排解心中的烦闷。   又约莫闲坐了一个多时辰,梅侍君细细回思今日之事,越想越伤心气闷,这侍寝一事急也急不来,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唤猫儿说:“我们走吧……”   梅侍君将猫儿放在地上,拿起手边的琴,准备回去了。   “喵……”花纹猫却似乎很兴奋的样子,下了地就往旁边一条小径跑去。   “哎,那不是回去的方向……”梅侍君生怕花纹猫在御花园里跑丢被人捉了去,赶忙移步跟上。   这花纹猫往常都十分听话,也不怎么爱乱跑,只是喜欢躺平了敞开肚皮睡觉,是一只标准的懒猫。奇怪的是它今天却很是活跃,一路上跑跑停停,老是走错路,结果把梅侍君也带迷路了。   御花园这么大,这到底该往哪里走?梅侍君有些迷糊也有些焦急,偏偏猫儿还是不老实,好几次梅侍君觉得自己就要找到路了,它就又跑到了别的小路上。要是梅侍君没抱着琴,她就把猫儿抱在怀里了,可现在她抱着琴抓不住猫儿,只有干着急的份儿。   就这么又耽搁了将近一个多时辰,早春天气黑得还是有些早,渐渐的淡青色夜幕降临,马上就要天黑了。梅侍君肚子很饿,算算时间,快到吃晚膳的点儿了。   “花喵,别闹了,我们回去吧!”梅侍君唤着猫儿。   也不知为何,此时花纹猫突然变得听话起来,乖乖的跑回梅侍君的脚边。   “走吧,我们回去。”梅侍君低头腾出一只手抱起猫儿,往回走去。   一手抱着琴,一手搂着猫,梅侍君走得有些吃力。再加上天色渐晚视线不清,梅侍君又着急回家,紧走几步一个不小心,竟然撞上了一个人。   “哎呦!”梅侍君身子失去了平衡,那人惊慌之下伸手握住梅侍君的胳膊一拉,却没有稳住颓势,两个人齐齐跌倒在地。   猫咪叫了一声,便从梅侍君怀里跳了出去,一闪身就不见了。   这是哪个宫女太监这么不长眼啊?梅侍君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宫娥太监,是个年轻的小侍卫!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当!梅侍君的真命天子终于来了!!!   咳咳咳,大家都没想到吧……   他其实是一个——暖男…… ☆、宫妃和侍卫   来不及反应,身边传来琴弦颤动的声音。本来被梅侍君紧搂在怀里的琴一下子滑落在地上,这一摔甩出好远的距离。   “我的琴!”梅侍君顾不上自己的疼痛,赶紧去看那琴。要知道这琴可不是她带进宫的,是她用银子贿赂了宫中管库房的太监借的,要是摔坏了,让她怎么还?   “啊!”才刚起身,梅侍君感到脚踝一阵刺痛,脚下一滑,身子猛地往后倾倒。   “小心!”那小侍卫一惊之下也无暇多想,忙跳起来欲扶住梅侍君,这一下子被他接个正着,暖玉温香抱满怀。   梅侍君只觉自己掉进了那人怀里,男子的胸膛格外的结实温暖,双颊直到耳根顿时被烙的通红。实在羞躁极了,她忍着脚踝的疼痛用力推开那人,勉强站稳训斥道:“你、你是哪里来的?怎么这等莽撞?”   吴立善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不由得也有点脸红。   宫中侍卫多半都是一般清白人家的子弟,但吴立善却是吴少傅家唯一的庶子。家中父亲忽视、嫡母严苛,上有三个嫡出的哥哥,长辈面前也不讨喜,吴立善就被打发到宫中做了个侍卫。他刚做侍卫才满三天,正换了班要回家去,没想到路上竟碰上了这么个女子。   面前的女子身着宫装,面容在夜幕笼罩之下有些不甚清楚,但身子丰腴匀称,声音甚是好听,猜想应该是个好看的女子。吴立善一个庶子在家中不受重视,生母姨娘不得宠说不上话,虽说十七岁了,却是一个通房丫鬟都没有的,方才的一抱,那温软的触感却是极好,这才冷不丁羞红了脸。   梅侍君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心虚了,也不管这许多,低头查看琴是正经。   不看还好,这一看梅侍君顿时心都凉了!她拿着被摔坏的琴又急又气,半晌转头愤愤对吴立善吼道:“都怪你!若不是你撞了我,我又怎么会跌倒?如今这琴确是坏了,你要怎么赔我?”   这女子好大的脾气!吴立善眨眨眼,有些难堪的辩白道:“你这小宫女真是不讲道理!方才我好好行走在路上,是你直挺挺的冲过来这才撞上了我,怎么能怪我?”   “不怪你怪谁?”梅侍君吼了这一句,意识到吴立善竟然将自己当做了小宫女,气闷之下又道,“你说谁是小宫女?本宫可是圣上的女人!”   本宫?吴立善一听这个忍不住笑了!   按规矩“本宫”这个称呼是嫔以上才能用的自称,而自李淑贤登临后位,她虽对宫规份例要求甚严,涉及社稷民生之事更是多加干涉,但对一些陈腐规矩却不甚在意,自称也少用“本宫”而多用“我”。几年下来,这宫中的妃嫔多弃了这词儿,都被人忘的差不多了!   如今从一个“小宫女”口中说出这样一个词,怎能不让吴立善发笑?   吴立善心里肯定这小宫女是在闹脾气,对面前这女子多了一丝好奇也起了一丝逗弄之心,有些挪揄的说道:“这宫中的女子,全都是圣上的女人。你若不是小宫女,又怎么会在这里?”   “我……”梅侍君顿了顿,不知如何解释,心中愈加恼怒,忍不住发怒道,“大胆!我乃是皇上御封的采女!正经是圣上的女人!你方才对我不敬,已经是犯了死罪!”   采女?吴立善猛地一愣,她当真是宫妃?   虽说位分低,但采女好歹也算是正经的妃子。吴立善赶忙半跪低头行礼道:“卑职无礼了,请小主宽恕!”   梅侍君见他低头认错,心情这才好了些。她皱了皱眉开口问道:“此处是皇宫内院,你一个小侍卫如何胡乱行走?难道不怕冲撞了主子?”   吴立善又是一愣,只得答道:“卑职乃是月华殿的侍卫,因梅嫔有孕,为护娘娘周全,特调了来的。此处乃是月华殿内廷侍卫出宫的必经之路,卑职正要回家去,谁知竟碰上了小主……”   月华殿的侍卫?梅侍君恍然大悟,因梅月白有孕,皇后娘娘非常重视,所以整个月华殿都被人围了个严严实实。一想起自己的庶妹如今备受重视而自己竟备受冷落,梅侍君心里又酸涩起来。   此刻夜黑了下来,微微月华闪烁。吴立善只觉面前的女子突然安静了些许,面色隐约有些黯然。   顿了片刻,梅侍君整理好心情,她低头拿起那琴,皱眉道:“如今你摔坏了我的琴,这该如何是好?”   吴立善一愣,只得答道:“摔坏了小主的琴,卑职赔您便是。”   “赔我?你拿什么赔我?”今日诸事不顺,梅侍君心中的怒气和怨气终于爆发了,指着吴立善骂道,“这琴可是宫中库房的珍品,就算是取了你的性命也不够赔!”   吴立善咬牙道:“卑职的性命的确不值这许多,但卑职乃是吴少傅家中庶子,虽说手中银钱不多,但赔这琴还是足够的。”   吴立善心想,他去向朋友借一些,再加上自己和生母姨娘平时攒下的月钱,应该能修好这琴吧……   吴少傅?从一品少傅在梅太傅一品官阶之下,还是个卑贱的庶子。梅侍君想也不想,冷笑着说:“我借了这琴,原答应数日便要还的,没想到却被你弄坏。我也不要你赔,不妨将此事闹开,我倒要看看该怎样罚你!”   吴立善心里咯噔一声,糟糕!   他才入宫三天,就惹出了这样的乱子。若是这事情闹到侍卫总管那里,丢了职位他倒不在乎,可是生母姨娘那里肯定会受罚!吴立善还记得自己曾经冲撞过嫡兄长,结果被饿了两天不说,还害得姨娘被扇了十几个耳光,跪了一天一夜。他这个嫡母整治起小妾庶子,那可是丝毫不留情面的!   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此时吴立善也顾不得许多了。他双膝跪下磕了个头,言辞恳切的对梅侍君说:“卑职不怕受罚,但却怕卑职家中姨娘受儿子的连累。求小主宽恕!”   梅侍君微微一愣,没料到吴立善态度这么低三下四。果然,身为宫妃,虽说不得宠,但在下人面前还是很有脸面的!她顿时自尊心爆棚,对吴立善有了几分轻贱之意,也不想通融,冷哼一声,转身要走。   “小主!”吴立善一急,想要叫住她,却见梅侍君一个不稳,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这一得意忘形,梅侍君就忘了自己的脚上有伤,转身疼的紧一下子坐倒在地。“刺啦”一声,裙角居然破了!   采女的份例本就不多,这件宫装还是新做的,虽说是宫里独有的花样,但论料子,却比不上梅侍君做梅府嫡女时所穿的那些。梅侍君坐在地上慢慢红了眼圈,这入了宫反倒遇上这种尴尬事,这她可从来没想过……   吴立善本来因梅侍君这么得理不饶人,心里对她有些意见,但他生就心软,见梅侍君这幅窘迫的模样不由得心生怜惜,他起身上前,欲将梅侍君扶起。   “站、站住!”梅侍君见他过来,慌张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怎能碰我?”   吴立善看了看四周,叹口气说:“你若在此再耽搁下去,恐怕就会有人来了。让我看看你脚伤的如何。”   说罢,他也不管那许多,伸手握住梅侍君的小腿,将破了的裙边掀开,褪下鞋袜,然后看向那受伤的脚踝。   这女子的一双嫩足怎能让男子看了去?梅侍君又羞又怕又怒,脸上红极了又不敢喊,只得咬牙怒道:“登徒子,还不赶快放开!”   吴立善看了她一眼,并不多话,对着月光细细看了看她赤/裸的脚踝,然后瞅准了使劲一按!   “啊--唔……”梅侍君疼得头上渗出汗来,可是不敢喊出声怕招来人,只得咬着自己的手背,她此刻怒极恨极,今儿真是不宜出行,勾引皇上不成,还碰上这么个灾星!   “好了……”吴立善放开她的脚,还体贴的为她穿上鞋袜,然后起身别开脸说,“起来走走看。”   若是就着月光细细观察,便能发现少年的脸上带着一丝丝微红,俊朗的面容有点羞涩腼腆。   梅侍君慢慢起身,半信半疑的走了两步,发现虽然还是有些疼痛,但已经能够走动了。她想起刚才的那一幕,忙转头看了看四周,没有被人看到吧?   见梅侍君已能起身,吴立善有些踌躇的开口说:“这琴……”   “琴不用你赔了!”梅侍君咬牙说道,“你还是赶紧走吧!若是让人瞧见,恐生是非。”   吴立善看了看梅侍君那站立不稳的样子,心底有些担心。但他看看时候不早,再耽搁下去确实不妥,只得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抱着摔坏的琴,梅侍君再次哀叹自己今天真是诸事不顺。只是还算走运,耽搁了许久也没有被人撞见。她不敢久留,尽管有点担心花喵找不到回家的路,却也只得先回去了。   此时的花喵正在不远处的另一条小路上,两个宫女正被它挡住去路。虽不明白为何这猫儿不让她们从这里过,但这猫儿凶得狠,她们也只得绕路走了。   宫女们一走,花喵马上伸了个懒腰,似乎完成了什么重要的任务一般。它漂亮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烁着莹莹的光亮,仿佛洞察世间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小侍卫其实挺萌的,名字是基友起的哈哈哈……   话说猫咪很有灵气有木有?   小天使们谢谢支持,啵一个!~!! ☆、诸妃算计   拖着一只伤腿回到月华殿自己的住处,梅侍君进了门坐在榻上,木木地发呆。   环儿下午收到宫人送来的两匹云锦,正在高兴,见此情形忙抱起一匹凑上前说:“主子请看,这是下午皇上差人送来的云锦,可见皇上还是看重主子的……”   不提这个还好,梅侍君一见那云锦,想起今日的遭遇,顿时气得浑身颤抖,劈手将那云锦夺过来掼到地上,带着哭腔说:“不过是得了两匹云锦,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这宫中但凡有点脸面的妃子用的都是云锦,难道我还不如她们?”   环儿一片好心反被骂一顿,顿时心灰了一半。她撇撇嘴收了地上的云锦躲了出去,不想招惹主子的晦气。   梅侍君慢慢的垂下头去,终于忍不住再次哭了出来。她现在饥肠辘辘,又受了不少委屈,十分希望有个人能在她周围安慰她、忍耐她的小性子,可是这不是梅府而是宫中,她只是区区一个采女而不是什么尊贵的嫡女,谁又能这样待她呢?   爹爹在做什么呢?明明爹爹反复劝过自己不要入宫的,有这么个任性的女儿,恐怕让他伤心了罢?娘亲又在做什么呢?娘亲一直盼着自己出人头地给两个哥哥争光,她一定没想到自己精心教养出的女儿竟这么不中用吧?   梅侍君也知道这条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根本怨不得别人。可梅侍君就是不甘心,她想不通,明明自己是这么出色,怎么皇上他--就是不肯看自己一眼呢?   正在忧伤时刻,一声“喵”从门前传来。花喵正探头进来,讨好的叫着。   “过来,花喵。”梅侍君轻声唤道。   猫儿听话的跳到她的怀里,梅侍君轻抚着猫儿,默默地流泪。   家中的父母亲人,想必不知道自己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吧?可是他们又能怎样,还是得靠自己啊……   这些日子的梅府正在处置一件大事,梅侍君的庶姐梅月明终于和离了。   这和离,岂是那么容易的?梅月明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原本因梅太傅夫人不肯,苏家想着梅家出了两个宫妃日后前途好又死拖着不让,梅月明只得和苏家公子这么将就着过下去。但却没想到,梅月明得知有孕还没高兴几天,就被那苏家公子酒后踢了一脚,这就小产了!   小产后的梅月明在床上昏了几日,那苏家也确实心狠,怕梅家知道黄了亲事,就随便请了个行脚郎中开了两付药,还将她的陪房丫鬟都关了起来。这还是李姨娘心疼女儿,差人反复去问,才把这事泄了底!   李姨娘知道消息顿时昏了过去,梅太傅也心疼后悔无比。那梅太傅夫人非但不难过,反倒说了许多风凉话,幸灾乐祸的很。   出了这事,梅太傅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让梅月明和离!那苏家虽说是男方,但梅太傅态度实在强硬,他们又不想和蒸蒸日上的梅府彻底断了往来,到最后只得软了脾气,答应下来。   梅月明回到梅府时还发着烧,嫁过去才几个月,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李姨娘每日在女儿床前悉心照顾,梅太傅也常去探视,这才一天天好了起来。只是她那小姐性子已经被磨了个彻底,人变得胆小敏感,看起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梅太傅能替梅月明做的,只有养好她的身体,然后寻一个门户不高的本分人家将她嫁过去。这次不求女婿有多出色,只要不嫌弃梅月明残花败柳之身,对她好就行。   虽说让长女吃了不少苦,但好歹还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梅太傅觉得精神了许多。现在让他担心的是宫中那两个女儿,一个就要生产,一个除了不断的要钱丝毫没有消息,这让他怎能不担心?   如今这梅府,唯一毫不担忧的只有梅侍君的生母梅太傅夫人。她满心相信自己的女儿会拢住皇上的心,逢人就说梅侍君会马上出人头地为两个哥哥挣前程,欣喜都来不及,哪里会担忧呢?   只是梅侍君在宫里的日子,却真的不像她娘亲所想的那样啊……   满心希望落了空,还摔伤了腿,白白弄坏了借来的琴,梅侍君这一夜都辗转反侧无法安眠,到了清早,她又顶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   环儿看她这样不由得叹气,这光睡不着觉有什么用?无端弄得气色都差了好多,皇上更看不上眼了!   忍着脚踝的疼痛勉强撑着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一个人孤零零的去了,进殿要排到最后,出殿要排到最后,梅侍君心里难受啊!自小她都是众人眼中的焦点,是令人艳羡的天之骄女,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   这么想着,梅侍君请安过程中就有些走神,表情失落极了。皇后李淑贤注意到了梅侍君的失态,想起她入宫数月仍未侍寝,倒也明白了。   总不能让人家姑娘守着清白身子过一辈子吧?李淑贤想着不如和黄钰说说这事。宫中捧高踩低是在所难免,侍了寝日子总会好过一些。   按理说往常请安过后大伙儿都该散了,就算偶尔嘲讽梅侍君几句,梅侍君也学会了暗暗恨在心里,回去再哭,绝对不和她们一般见识。今个儿却是不同,沈熙照例上了轿辇就走,片刻也不停留,荃妃和安嫔她们却不慌不忙在那里站着说笑,直看着洛双双乐呵呵的和大伙儿挨个打了招呼走远了,这才看向了梅侍君。   李贵人和阮采女跟在荃妃她们后面出的殿门,站在那里虽不言语,却一味的拿两只眼打量着梅侍君,看得梅侍君浑身上下不舒服。   感觉有些不妙,梅侍君忙低下头来,匆匆就要离开。   瞟了一眼梅侍君离开的方向,荃妃冲李贵人使了个眼色,李贵人心领神会,拉了拉身旁的阮采女,一同跟在梅侍君身后。   安嫔在一旁看了,忍不住冷笑一声说:“荃妃姐姐也忒小心了些,区区一个采女也值得姐姐大动干戈。”   “她虽是个采女,但却是梅太傅嫡女,是梅嫔的姐姐,论家世,连我都比不过她!”荃妃脸上露出一丝阴狠之色,冷笑道,“看她那副模样,若不早日让她知道些许厉害,恐怕还会凭空惹些是非。”   “姐姐说的是,”安嫔虽然面上带着笑,眼中却滑过一丝冷冽,狠狠道,“一个小小采女竟敢在御花园中抚琴勾引皇上,真当我们这些妃子是死了不成?只是她费尽心机也是枉然,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不过那洛贵人虽也瞧着碍眼的很,却未必不可为我们所用。”荃妃慢慢转向安嫔,似笑非笑的说,“安嫔妹妹,你觉得如何?”   “她虽正得盛宠,但一个下贱舞姬之妹,还不是我们说什么就听什么?”安嫔低头思忖片刻,微微皱眉道,“只是别被沈贵妃抢去了就是。”   “沈贵妃?”荃妃微微一笑,不在意的说,“沈贵妃守着大皇子,早就失了争宠之心。她有如今的风光,不过是因为皇上对她余恩未了而已,哪里还有什么情意?她所依仗的只有沈家,只是沈家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安嫔闻言也露出一丝笑,淡然答道:“那今日就看姐姐的了……”   梅侍君一直走出好远,转头仍看到李贵人和阮采女在后面慢慢跟着她,她心里有些发毛,不自觉又加快了脚步。   李贵人和阮采女见状心中暗骂,都加快了脚程。也因梅侍君脚踝有伤实在走不动,还是被她们赶上了。   梅侍君见两人走到她身后,知道这可躲不了了。她索性也不躲了,转头摆出自己那副世家贵女的风姿气度,不卑不亢款款行礼道:“给李贵人请安。”   李贵人见她态度恭谦,心中洋洋得意,也不拿正眼看梅侍君,微微挑着下巴说:“免礼。”   梅侍君站起身,忍着心中的不快,低头不语。   被梅侍君刻意忽视的阮采女有些不悦的说:“妹妹待我与李姐姐甚是生分,连句话也不肯说。”   梅侍君抬头看了阮采女一眼,也是她最近受了太多委屈,此刻有些镇不住自己的脾气,忍不住脱口说:“妹妹倒想与姐姐多说些私房话儿,只是妹妹乃是世家嫡女,所知唯有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之类,实在无聊的很,恐怕姐姐不爱听。”   阮采女听了这话,立马气得用两只杏眼狠瞪着梅侍君,瞧那模样恨不得咬她一口!   荃妃、安嫔、李贵人和阮采女都是黄钰做太子时带到宫里来的。荃妃和安嫔都是正经的太子侧妃,父亲皆为朝中大臣;李贵人是太子侍妾,父亲官阶不高才到六品;只有阮采女是宫女出身,父亲只是个商人。   士农工商,商人虽说富裕,但地位毕竟不行。阮采女自幼学的也不过是如何打算盘,不到十岁就被送进宫里当宫女,哪里会琴棋书画?梅侍君偏偏提起这个,阮采女怎能不气? 作者有话要说:  要收拾梅侍君了……   话说梅侍君真是倒霉啊……倒霉啊……霉啊……啊……   只是虽然倒霉,比起她那倒霉的庶姐当真是幸运多了,要知道她的庶姐可是为她挡了一劫啊!   她什么时候会知道嘞?嘻嘻嘻…… ☆、无端遭欺凌   梅侍君自然感觉到了阮采女的怒意,不过那又怎样?两人都是采女,位分相同,却一个是太傅之女一个是商家女,出身大大的不同,这让一贯自持身份的梅侍君怎么瞧得起她?再说她这两天已经够憋屈了,这次不想忍了!   李贵人瞟了梅侍君一眼,她做姑娘时因爹爹官位不高,没少受那些高门贵女们的气,所以看梅侍君这幅清高的模样甚是不爽。只见她微微一笑,突然说道:“京城贵女们皆以多才为荣,姐姐听闻琴艺乃是四艺之首,不如妹妹为我与阮采女弹奏一曲如何?”   梅侍君闻言猛地睁大眼睛,什么,让她弹琴给她们两个听?   辛苦学琴十几年,可不是为了给两个失宠的宫妃取乐!梅侍君对自己的琴艺相当自傲,在她眼里,这宫中除了皇上有资格听她弹奏,就连皇后娘娘都不够格!   梅侍君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碍于李贵人位分比她高,她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说:“姐姐说哪里话?妹妹哪儿有那个才能。”   一旁的阮采女闻言冷笑道:“那可未必,我可是听说了,梅采女在御花园里为皇上和洛贵人弹奏取乐,皇上还赏了两匹云锦呢!不知可有这事?”   听阮采女提起这事,梅侍君可算是明白了,她们二人听琴是假,找茬才是真的!   不想和她们多做纠葛,梅侍君低头行礼说:“妹妹身子有些不适,容妹妹先行告退。”   昨日摔了一跤,不但扭伤了脚踝,膝盖上还有几个青。刚才紧走了几步,梅侍君觉得脚腕火辣辣的疼,这句话也倒是实话。而且这宫中位分高低压死人,有李贵人在,她也实在不想久留,以免出事。   “哎呦,梅妹妹怎么这就急着走了?”阮采女哪里会放她离开,梅侍君才走了一步她就伸出手揽住了梅侍君的手臂,貌似亲热的说,“妹妹既然不想为我们姐妹抚琴,可见是我们姐妹没有脸面了。也是,似妹妹这般出身的贵女,怎么能随意为人抚琴呢?”   李贵人闻言,脸色却突然一变,冷冷说道:“阮妹妹说的是哪里话?如今入了宫,咱们都是皇上的妃嫔,哪儿还用得上‘贵女’二字?只是我这李贵人毕竟比不上那新封的洛贵人,想听个采女抚琴也要三求四求,倒显得我没脸了!”   不提洛双双还好,一提洛双双,梅侍君心中又怨又恨,小姐脾气上来,冷然答道:“我乃是皇上的妃子,怎能随意驱使?李贵人要听琴,不如另寻他人吧!”   李贵人听了梅侍君这几句话,猛地心头火起,冷笑道:“妹妹好大的脾气。在宫里大呼小叫,看来真是忘了尊卑之别!”   梅侍君心中一寒,糟糕!   阮采女在一旁,就势握住梅侍君的手臂用力一推,口中说道:“哎呀!没想到妹妹竟然出言不逊冲撞了李姐姐,我也帮不得妹妹了!”   梅侍君被猛地推了一个趔趄,脚踝剧痛险些摔倒,好容易才站住。   李贵人心细,敏感地觉察到梅侍君似乎脚踝有伤,微微一笑计上心头,对梅侍君说:“虽说妹妹对我不敬,但我大人有大量,也不与妹妹一般计较。不如妹妹给我跪下认个错,也就算了。”   梅侍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什么?让她跪?   见她这样,李贵人面露不悦:“怎么?不行吗?”   梅侍君气得浑身颤抖!她一个世家贵女且一向自视甚高,进宫是要得宠享福的,怎么还要她去跪一个区区六品官之女,这不是侮辱她么?   这按道理来说,李贵人乃是六品贵人,梅侍君只是个八品采女,跪一跪也不算什么。可偏偏梅侍君入宫时间尚短,对身份的转换还没有适应过来。她本人的性子也是自傲极了,言语欺凌尚且让她忍受不能,更何况让她跪?   “我不跪!”梅侍君此时心中已是愤怒怨恨至极,她也是最近过得实在憋屈,想要任性一回,一双杏眼恶狠狠的瞪着那李贵人说,“若李贵人想看人下跪取乐,怕是找错人了!”   李贵人见她这样,干脆上前作势要打,口中说道:“梅采女好大的口气,看来真是不把我这个贵人放在眼里了!”   梅侍君哪里肯受她这一掌,忍着脚踝的疼痛挥手去拦。可她哪知李贵人也不是真要打她,她这样一拦,李贵人顺势一别身似要跌倒一般堪堪站住,状似惊讶的看着她说:“妹妹好大的胆量,竟敢对我动手!”   “哎呀!”阮采女语带惊讶,眸光闪过一丝嘲弄,表面上却略显慌张的喊道,“妹妹还不住手!若是弄伤了李姐姐如何是好?”   梅侍君见此情形,知道不好,赶忙说:“我没……”   “这是怎么了?”从一旁传来了一个声音打断了梅侍君的话,李贵人、阮采女和梅侍君转头一看,竟是荃妃。   荃妃坐在轿辇之上,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   李贵人、阮采女和梅侍君忙低头行礼道:“见过荃妃娘娘。”   “平身吧……”荃妃心中暗赞李贵人和阮采女两个做得好,面上却一丝儿不显,望着梅侍君语带不悦的说,“方才我怎么见你挥手欲打李贵人,这岂不是以下犯上?”   梅侍君闻言一惊,她微微偏头看了看李贵人和阮采女,见她们二人面露得意之色,顿时明白自己已然中了招儿。以梅侍君的性子也不是容易欺负的,当即仰起头来急切的辩解:“并非如此,是李贵人伸手欲打臣妾。”   “李贵人要打你?我怎么看着不是?”荃妃冷笑道,“我方才看得真真儿的,乃是你以下犯上欲打李贵人。难道是我看错了不成?”   荃妃话说到这份儿上,摆明了要拉偏架,梅侍君不知如何回答。她心中清楚的紧,莫说这周围没有宫娥太监给她作证,就算有看见了的,也断断不敢和荃妃娘娘等人拧着来。今天她这个亏,是吃定了。   荃妃见她不应声,接着说道:“就算李贵人要打你,你也当受着便是。如今恰恰叫我瞧见了,我也当主持一回公道。梅采女,还不跪下请罪?”   梅侍君看了看轿辇之上的荃妃,如今这宫中除了皇上、皇后和沈贵妃,就属这荃妃位分最高,她的确开罪不起。因此虽然眼角已经渗出泪来,脚踝已疼痛难忍,她还是勉强跪下了。   低头的滋味并不好受,梅侍君心中一阵酸楚。她堂堂一个一品太傅嫡女,怎么沦落到了如斯地步?   梅侍君一跪下,荃妃立马勾唇一笑,说道:“你就在此处跪上六个时辰,也算是小小的惩戒。好让你谨记宫中规矩,再勿乱了尊卑。我这也是为你好,要知道这宫中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可是干系性命的。”   六个时辰?梅侍君真如堕入冰窟一般,身子都发凉了!这还未到盛夏,地上湿气甚重,她拖着一条伤腿跪在这里四个时辰就算跛了都有可能!   这荃妃表面上是为了李贵人出头,但话里话外,还不就是记恨她昨日勾引了皇上?梅侍君就不明白了,大家都是这宫中的妃子,皇上是她们的夫君也是她的夫君,这女人家讨好自己的夫君,难道还算是错吗?   梅侍君很想哭,泪水就在眼圈里滚着。但她低着头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不能让她们看自己的笑话!   荃妃见梅侍君这样低头跪着,心中舒畅许多,笑着对李贵人和阮采女人说:“若是无事,你们就都散了吧!”   “臣妾恭送荃妃娘娘!”这要是平时,李贵人和阮采女行礼时肯定没有这么利索,但今日不同,欺负了梅采女,她们心里也舒畅多了!   荃妃一挑眉,最后不屑的瞟了梅侍君一眼,乘着轿辇离开了。   李贵人和阮采女冲着梅侍君嗤笑两声,故意从跪着的梅侍君面前走过,说说笑笑也走了。   转眼间,便留下梅侍君一个人,孤零零的跪在这里。周围的宫女太监偶尔路过,也只是张望一下,毕竟在宫中,新进宫的宫妃受点欺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脚踝已经疼痛得麻木,膝盖本有淤青,此刻想必已被磨得渗了血。梅侍君哪儿受过这种苦?此刻也只有咬牙忍着。   私自站起或是活动身体恐怕是不行的,梅侍君刚才看得清楚,那荃妃临走之前吩咐身边的一名太监留在这里,恐怕就是为了监视于她。   论理,以荃妃的身份,莫说这般惩罚一个采女,就算是再狠些,也没什么可说的。也就是李淑贤生性宽仁,最忌讳宫妃暴戾行事,否则以荃妃的性子,准要梅侍君吃板子才行。   只是单罚跪,以梅侍君的身体也是受不了了。跪了约莫两个时辰,梅侍君已经眼前发黑,伤腿也肿胀不堪,有些撑不住了。   正在此时,远处走来了一个身影,梅侍君勉强抬眼一看,顿时瞪大了一双杏眼,来的人正是洛双双! 作者有话要说:  梅侍君:呜呜呜,我被欺负的好惨啊……   吴立善:好口年……   梅侍君:滚!我是要做宠妃的!你没资格和我说话!   阿明明:对未来老公要温柔点哦……   梅侍君:呜哇哇哇…… ☆、罚跪   洛双双今日身着一身鹅黄色宫装,衬得她整个人更加的俏丽多姿,一派春意盈然。此刻她正十分纳闷地看着梅侍君问:“梅姐姐,你怎么跪在这里?”   这里除了过往的宫女太监没别人,梅侍君孤零零在这里跪着,脑子里缺根宫斗弦的洛双双自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正好石榴有事不在身边,洛双双就直接上前问了呗!   只是这话听在梅侍君耳中,就不是那么个意思了。   梅侍君粉面一僵,愤怒的抬头看向洛双双。洛双双毫无所觉,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满含疑问的望着梅侍君。   这个毒妇还真能装!梅侍君冷冷开口道:“臣妾不过是区区采女,受罚也是活该!洛贵人何必特地来关照臣妾呢?”   这话语中“关照”二字反讽之意十分明显,但洛双双怎么能听得出来?被这话说的有点懵,洛双双微微低了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不是特地来的,是路过而已,你不用太感谢我。”   谁感谢你啊?梅侍君感到肺里憋屈得紧,不想再鸡同鸭讲,索性闭口不言。   没想到洛双双见她低头不开口,竟上前拉她:“地上凉,快起来吧!”   谁不知道地上凉,但是若是不受这罚,还不知会怎样呢!梅侍君怎敢起身?她有点气恼,这个洛双双也忒不知轻重了吧?   洛双双见梅侍君不动,以为梅侍君跪得太久腿酸,好心的上前拉住梅侍君的胳膊就要将她扶起。梅侍君猝不及防,双腿也已经跪得酸软,一下子跪立不稳,跌倒在地上。   幸亏洛双双及时拉了一把,梅侍君这才没有脸着地!梅侍君这下子气得已经忍不住了,挥开洛双双的手冷着脸说:“臣妾还要跪上四个时辰,洛贵人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洛双双闻言那个惊讶啊!她更不肯放手了,执拗的说:“跪上四个时辰怎么受得了?膝盖一定会肿起来的!梅姐姐不要任性,还是赶快起来吧!”   梅侍君真是没话可说了。说她任性?任性的到底是谁啊?   梅侍君和洛双双这么一闹,那个被荃妃派来监督梅侍君的太监觉察到了动静。他颠颠的跑过来刚想开口训斥,结果一看,这个捣乱的不是什么闲杂人等,是那个得宠的洛贵人!   见梅侍君和洛双双拉拉扯扯的,小太监心里直犯嘀咕。一般来说宫里人都是自扫门前雪,谁管他人瓦上霜?这个洛贵人倒好,居然管起被罚跪的梅采女来了!这要怎么好?荃妃娘娘虽说身居妃位,但这位貌美的洛贵人可正得宠啊!   小太监眼珠一转,心想这洛贵人出身低贱,听说心眼实的很,搞不好吓唬吓唬就能让她知难而退。于是他便笑眯眯的凑上前去给洛双双行了个礼说:“奴才参见洛贵人,贵人万福金安。”   他这可算是极讨喜的说法,可是洛双双正努力试图把梅侍君从地上拽起来,没怎么听清楚,转头疑惑的问了一句:“什么?”   小太监嘴角一抽,待又要开口,洛双双面露欣喜地冲他说:“啊!你来得正好!快帮我把梅姐姐扶起来吧!”   一时间小太监嘴角抽得更欢实了!梅侍君偷眼一瞧顿时心中气闷,还让小太监扶她呢,这小太监不就是荃妃派来的那个嘛!   “洛贵人……”小太监也不打算和洛双双弯弯绕了,他索性直说,“这梅采女因打了李贵人、冲撞了荃妃娘娘,这才在此受罚。荃妃娘娘说了,要她跪上六个时辰,这才过了不到两个时辰。洛贵人还是请回吧。”   洛双双听了微微一愣,慢慢松开了手,任梅侍君跪回地上。   梅侍君不由得心中冷笑,说什么要扶她起来,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她梅侍君心里清楚明白的很,不会再被人利用了!   所以梅侍君打定了主意,不管洛双双再怎么做,她都不说不动,眼观鼻鼻观心,看洛双双怎么办!   沉默片刻,洛双双转向了梅侍君,面容严肃语气郑重的问:“梅姐姐,你真的打了李贵人?”   梅侍君心中一窒,被冤枉欺凌的悲愤感让她把前一刻打定的主意忘得一干二净,她带着些许怨怒的喊道:“我怎么可能打李贵人?是她要打我,我挡了她一下而已!”   洛双双闻言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随后她转向那小太监,语气认真的说:“梅姐姐是个好人,她说她没有打李贵人,那就一定没有做,我信她!既然没有做过,那怎么还要罚呢?”   说完,洛双双转头又拉起梅侍君的胳膊,语气诚恳地说:“梅姐姐,咱们赶紧回去吧。要是回去晚了,就赶不上饭点了!”   小太监在一旁惊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荃妃毕竟是小太监的主子,且荃妃一向待宫人苛刻至极,小太监想了片刻,还是得将主子交代的事情办妥才行。要是让梅侍君就这么走了,倒霉的肯定是他啊!   这么一想,小太监忙拦住洛双双,将她请到一旁,打算威逼利诱恐吓一番,赶紧将她打发走算了。   小太监首先威逼:“洛贵人,这宫内宫外大有不同,尊卑贵贱之别更甚。这荃妃娘娘乃是妃位,梅采女仅是个八品采女,不要说罚跪八个时辰,就算是打伤了梅采女,那也是应该的。”   “这叫什么话?”洛双双皱起了眉头,不认同的说,“我们都是一样的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无端打伤人怎么能说是应该的?若是梅姐姐有错也就认罚了,可是梅姐姐没有罪,为什么要罚她?”   威逼似乎行不通……   小太监接着利诱:“洛贵人,这荃妃娘娘乃是二品大臣之女,母家更是富可敌国,若是洛贵人肯顺了荃妃娘娘的心意,那日后的好处就……”   洛双双很是莫名:“你说话怎么说半截?好处怎么了?而且我有听木有懂,为什么和荃妃娘娘交好就有好处啊?”   这个二货根本讲不通,干脆恐吓吧……   小太监面带凶光目光狰狞:“洛贵人,您可知这荃妃娘娘是何许人也,论起荃妃娘娘的手段,呵呵……”   洛双双眨眨眼睛盯着小太监说:“你眼睛是不是有毛病?难道是进了灰?还有你笑的声音怎么有点怪?是犯病了嘛?”   你丫才犯病了呢!小太监气得哟,费了这么多口舌,简直是对牛弹琴!   和洛双双说话,真是令人感到说不出的憋屈啊!   梅侍君在一旁听得无语极了,她实在是心累的很,干脆闭目养神,不去管这个坑人的洛双双。   正当小太监和洛双双纠缠的这会儿功夫,吴立善赶着换班正好从这里走过,一眼,就瞧见了梅侍君。   虽然昨夜月光朦胧,那女子的容貌看不真切,但吴立善见了跪立在此的梅侍君,却十分笃定她就是昨夜的那个女子。那丰腴却不显臃肿的曼妙身姿,那云鬓桃腮,脸上那又怨又怒又不甘心的神情,不是她是谁?   此刻,昨夜的那个女子正跪在那里,紧闭双眸,面色惨白,真是说不出的柔弱可怜。她身边虽站着另一个绝美的女人,容貌身姿完美得令人瞠目,将那女子映衬得如同尘土一般,但也许是昨夜抱在怀中的温软和香味尚未从记忆中褪去,看着梅侍君那凄惨的模样,吴立善不由得心生怜惜。   想起昨日梅侍君还受了伤,吴立善担忧更甚。细细观察片刻,吴立善发现梅侍君受伤的右腿已经在不断的打颤,小腿浮肿,膝盖已经渗出血来!   这可不行!若是再在这里跪下去,恐怕会出事!   吴立善低头思量片刻,终于计上心头。他趁着洛双双和小太监纠缠不清无人注意,装作无意路过一般,往梅侍君身畔走去。   梅侍君低着头,心里一边骂着荃妃、李贵人、阮采女几个,一边埋怨一味乱来的洛双双。正在哀叹自己红颜薄命,却猛然惊觉有人向她走了过来。   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梅侍君微微抬头,偷眼看向了这个向她走来的男子。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着宫中末等侍卫所穿的衣衫,容貌长得很是俊朗夺目,身材高挑矫健,最特别的是那一双格外有神的桃花眼,如墨黑眸仿佛能看到人心里一般,是个出色的男子。   这个小侍卫怎么好像哪里见过?梅侍君一时想不起来。只是那小侍卫虽然并没看着自己,步伐的方向却的确是冲着自己的来的。梅侍君一时竟有些慌张,她该不会又惹上什么人了吧?   小侍卫的步子越走越近,渐渐地到了梅侍君身旁。梅侍君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等着面前的小侍卫再来找自己的麻烦。只是她没有想到,小侍卫从她的身旁缓缓走过,只留下两个清晰的字徘徊在她的耳畔。   装晕?梅侍君猛地一愣。对呀!她怎么早没想到?   于是就这么干脆,梅侍君身子一软,就这么一头晕倒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让吴侍卫再出来溜溜……哈哈哈……   小天使们,啵一个!!   年底了,比较忙,所以大家担待些哟!!鞠躬啦!   啊呀呀呀呀!今天早上知道我一个基友生宝宝啦!是五斤六两的男宝宝!祝贺祝贺!!   就是这位痴线棉花!文文名叫做《囧萌师徒脱线日常》!!!欢迎大家去围观! ☆、简直太疼了   梅侍君这么一晕,洛双双和小太监也顾不上吵闹了。   “梅姐姐!”洛双双惊慌失措,忙把梅侍君抱起来搂在怀里,使劲拍着梅侍君的脸,边拍边急切的喊道,“这是怎么了?快醒醒!”   梅侍君忍着脸疼,在心里暗骂洛双双手劲过重,面上却纹丝不动。   “惨了,怎么这就晕了?”小太监更是惊慌,他不是没想过梅侍君会因为跪的时间过久而昏倒,想着到时候随便往回一送就完了。但现在可怎么好,洛贵人在这儿,看她这样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洛双双见梅侍君怎么都不醒,心里更是担心极了。再仔细往梅侍君身上一瞧,洛双双吓了一跳,这膝盖上已经透出了些许血迹,右边小腿也肿得硬硬的,这是受伤了啊!   洛双双也顾不得别的,把梅侍君往背上一背,嚷嚷起来:“叫个郎中来!哦,是太医!找个太医来!”   梅侍君脸贴着洛双双的背,硌得鼻子有些难受,又不敢动,只好由着洛双双这般胡闹了。   吴立善此时已经走远了一些,隐约听见了动静,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只是他虽然知道梅侍君已经按照他的意思照做,但仍有些放心不下,不由自主的回头看向了昏迷的梅侍君。   因周围路过的太监宫女都惊讶地驻足围观,吴立善这样的举动倒也不显得突兀。隔得已经有些远也看不真切,只能隐约瞧见洛贵人背上那一头浓密的黑发。   “太医!快去请太医啊!”洛双双看着梅侍君惨白的面色心中焦急,喊声越来越大了。   看洛双双喊得起劲,那小太监慌得忙说:“哎呦我的祖宗啊!洛贵人您别喊,这可是宫里!您要找太医,也别在这里瞎嚷嚷啊!要不您先把梅采女带回去……”   洛双双听了觉得有理,也是她练过点拳法身体好,背起梅侍君也不觉得吃力,脚步匆忙的就往月华殿去了。   小太监感到有些不妙,赶紧脚底抹油,报告荃妃娘娘去也……   吴立善瞧着洛贵人前去的方向乃是月华殿,也跟着往那边走去。正好他要去换班,在月华殿守卫到傍晚。   于是这场面就壮观了,蒙受盛宠的洛贵人背着梅采女在宫里疾步飞奔,周围太监宫女们惊呆的惊呆,无语的无语,这场面可从来没见过!不少太监宫女下巴半天合不起来,洛贵人这弄得哪一出啊?   安嫔正从御花园里出来,刚刚好瞧见了这一幕。微微惊讶之后,她的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洛双双将梅侍君背到屋里,小心的放在了榻上。环儿见梅侍君这个状况,吓得手足无措,连请安都顾不上了,还是洛双双叫她去打些温水来,她才反应过来。   也不嫌跌份,洛双双三两下脱去梅侍君右足的鞋袜,看到受伤的脚踝那青肿的样子又吓了一跳。细细看来,左足只是膝盖处因为久跪有些青紫,右足则是从膝盖到小腿都整个肿了起来,脚踝处更是青肿得没法看了。   感觉到洛双双正观察她的伤腿,梅侍君羞愧不已。只是刚晕了这么快就醒过来有点说不过去,所以才坚持着没动。   “这不行啊,我弄不了,得找个太医来才行。”洛双双皱眉思忖片刻,见环儿端水过来,忙唤她说,“你帮我去告诉梅嫔姐姐好不好?”   环儿也是真惊着了,应了一声,就往外跑去。   洛双双把手帕浸湿拧干,然后慢慢的擦拭梅侍君膝盖上渗出的血丝,这虽然有些疼,但还能忍受,梅侍君没有动。   等洛双双慢慢擦拭到梅侍君的脚踝处,梅侍君已经完全适应了。但就在这个时候,洛双双试着握住梅侍君的脚踝往上抬以擦拭脚踝的另一侧,梅侍君从榻上猛地弹了起来!娘啊!这真是太疼了!   “嗷!”梅侍君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她双眸含泪,额头上渗出了汗,一边打战一边悲愤的瞪着洛双双吼道,“你想要杀了我啊?”   “啊!”洛双双也吓了一跳,随后她慢慢垂下头来,拧着手中浸湿的帕子,十分歉疚的对梅侍君说,“那个……我手劲有点大,对不住啊……”   看洛双双这个样,梅侍君真是连生气计较的力气都没了!勉强撑起身子,她看向自己那已经被擦拭干净的伤腿,结果自己都吓了一跳!   看着青紫斑驳很是狰狞的伤腿,梅侍君心中一沉。青肿成这个样子,难怪会这么疼!这疼也不要紧,要紧的是不晓得以后会不会留下什么毛病,若是治不好可怎么办呐?   洛双双注意到梅侍君似乎心情有些沉重,赶忙安慰道:“你别担心,我让环儿去找梅嫔了。她是你妹妹,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听洛双双此时提起梅嫔,梅侍君心中真是五味杂陈。她不由得落了泪,带着哭腔说:“我堂堂嫡女之尊,怎么沦落到要恳求庶妹怜悯的地步?简直可笑!”   洛双双被她哭得有些懵,刚想拿手上的帕子为梅侍君拭泪,又想起这帕子刚刚擦过梅侍君的脚丫子。惶恐之际,洛双双出言安慰道:“我晓得你做姐姐的要妹妹照顾有些尬尴啦!就说我吧!虽说我和姐姐同时出生,但我这个做妹妹的老是要姐姐照顾呢。不过不要紧的,怎么说都是姐妹,谁照顾谁不都一样嘛!”   被洛双双驴唇不对马嘴的这么一通安慰,梅侍君感到倍加难过,哭得更厉害了。   就这么个当口,只听门外传来一声“皇后娘娘驾到”,洛双双可梅侍君都有些惊讶,皇后娘娘来了?   为什么来的是李淑贤?这只能说事情当真是巧的很。得知梅侍君受了伤,以梅月白的好脾气自然是想亲自来看看嫡姐。但梅月白怀有八个多月的身孕,她的贴身宫女冬雪和专门来看顾梅月白的秋实哪敢让她去?再加上这两人对不安分的梅采女都没有什么好感,一来二去的就耽搁了。   正在僵持之中,正好李淑贤来看望梅月白。李淑贤听闻梅采女竟然伤成这样,心知其中必有蹊跷,便执意屈尊前来探望。   还没进门,李淑贤就听到了梅侍君悲愤绝望的哭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待秋实扶着李淑贤走进屋内,洛双双忙起身行礼相迎。梅侍君也慌了,撑着身子便要下拜。   “免礼。”李淑贤说罢,示意身旁的秋实。秋实虽然嫌弃梅侍君和洛双双,但也很明白李淑贤的意思,便上前一挡,令梅侍君坐回榻上。   当李淑贤看到梅侍君的伤腿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一对柳眉是越皱越紧。   狰狞丑陋的伤腿被皇后娘娘看到,梅侍君感到倍加羞愧。她一边抽泣,一边掏出自己的帕子遮住满是泪痕的脸庞。只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儿这眼泪是怎么也止不住了。   “娘娘,”秋实在一旁看不下去,忍不住低声说,“您乃是千金之体,何必为了区区一介采女屈尊纡贵?依奴婢看,娘娘还是尽快回宫吧。”   李淑贤摇了摇头,毫不在意的在梅侍君榻边坐下,口中说道:“不妨。”   秋实有些不满意,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用嫌弃的眼神看着梅侍君,心想这位还是一品太傅家的嫡女呢,真是让人不省心!   李淑贤目光慢慢转向了洛双双,见洛双双袖子挽了起来,桌上还放着水盆和浸湿的帕子,心中一动,对洛双双愈加多了几分喜爱。李淑贤微微勾起嘴角,话语中满含亲切的问洛双双:“洛贵人,你可知梅采女是如何受伤的?”   “不知道啊,我抱她起来时腿就已经伤成这样了。”洛双双不假思索的把今天的事儿说了个清楚,“恩,今天我打那儿过,看到梅姐姐她跪在那里,我就上去问她为什么在那儿跪着。然后一个小太监就说梅姐姐是荃妃娘娘罚的,我就问为什么要罚,那小太监说是因为梅姐姐打了李贵人。我不相信就和那小太监理论,正说着呢,梅姐姐就昏倒了!”   荃妃?李贵人?李淑贤微微偏过头看了看榻上哭泣的梅侍君,心中豁然开朗。罚这梅采女哪里是因为她犯了什么错儿,恐怕是因为昨日御花园的琴声吧!   其实对于梅侍君明目张胆的勾引皇上,李淑贤是有一些不喜的。但不喜归不喜,这梅侍君入宫数月未蒙圣宠,自己想些法子虽有不妥,但万不至于因此而罚她。不过,若是仅因为罚跪,也不至于伤成这样啊……   李淑贤转头看向了梅侍君问道:“梅采女,你这腿上的伤从何而来?”   梅侍君听到李淑贤问起这个,不敢扯谎,只得惭愧的说:“这是臣妾、臣妾昨晚不小心摔的……”   原来如此,李淑贤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荃妃娘娘令你跪几个时辰?”   提起荃妃,梅侍君眼中流露出一丝怨恨,语气略带不忿的说:“六个时辰……”   六个时辰?李淑贤微一皱眉,心想这要是真让梅采女跪上足足六个时辰,那这腿不废了才怪!荃妃——断不至如此啊……   心下多了几分计较,李淑贤站起身来说:“将洛贵人和梅采女都带到凤仪宫去,再叫上荃妃、李贵人和阮采女,我有话要问她们。还有,让医婆也一并过去。”   说罢,李淑贤就站起身来往外走了。   洛双双听了这吩咐倒没觉得什么,只是梅侍君心中叫苦。她可不想把这事情闹大!如今还伤着腿呢,可没心思勾心斗角啊! 作者有话要说:  梅侍君绝对是具有倒霉属性的银,鉴定完毕……   可素,还有好多银事实上比她还要倒霉哟!   小天使们,啵一个! ☆、阴谋算计   月华殿殿前,吴立善刚刚换了班。四顾无人,他压低声音问身旁那侍卫头子:“段哥,这宫里的主子哪个是要紧的,还烦请您指点一二。”   这个侍卫头领名叫段擎,虽是精明世故,心地却是不错。吴立善来到他摩下后,他本以为这小子是个官家出身,定是娇气浮躁的紧,但冷眼瞧了几日,发现吴立善性子沉稳内敛,倒让他有些刮目相看。此时吴立善问起这个,他有心指点,便压低了声音说:“宫中洛贵人、梅嫔娘娘这几位主子都是要紧的,就算那位分最低的梅采女,也是梅太傅家的嫡女,怎能有所怠慢?竟敢妄议主子,你小子不要命了?”   吴立善晓得自己问这些算是越距了,但在宫中讨口吃的,就算是个侍卫,也不能对这些事全无所知,否则万一不小心得罪了哪个要紧的人物可就惨了。此时见段擎语气凶悍,摆明了要指点于他,吴立善心怀感激,忙低头说道:“属下晓得了。”   段擎见他这般,知道他一定听懂了,便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来。   吴立善问罢,垂首站立沉思。方才段擎说得明白,这月华殿最要紧的是那美貌的洛贵人,她有倾城之姿,日后的前程不可估量;第二则是那一宫主位梅嫔娘娘,她身怀有孕,产子后位分一定再升,自然不可怠慢;只是那梅采女,段擎虽言语中提及她为梅太傅嫡女,却有意将她放在最后,显然是极不看好。   毕竟父亲是少傅,吴立善对于这些官家贵女也多少知道一些。梅太傅家中只有一位嫡女,容貌才华在这些世家小姐中也算是数得上的,怎的入了宫,反落到如此境地吗?   思及此处,吴立善不由得有些好笑,只是与她有了那一点点的交集,怎么就有些放心不下呢?   此刻月华殿中传来了声响,侍卫们赶忙屏息侍立,目视皇后娘娘的凤辇徐徐走了出来。凤辇之后跟着洛贵人和几个宫娥太监。其中一名太监背上背着的,就是梅侍君。   吴立善不觉讶然,梅采女腿伤成这样,恐怕多日下不了床,怎么还要出门?看着凤辇前去的方向,似乎是凤鸣宫,吴立善不由得皱起眉头,看来,一准儿是出事了。   趴伏在太监背上的梅侍君还在微微抽泣着,双眼已经红肿了起来。她脸上的泪痕已经被帕子抹掉了大半,只是连同泪痕一起抹掉的,还有那精心涂抹的脂粉。脂粉痕迹斑驳,左脸上那三道疤痕登时煞是明显,映入了吴立善的眼帘。   吴立善心中一动,原来她竟伤了脸!   梅侍君哭得伤心,隐约间觉得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她微微抬起头来看向了吴立善,端详着他熟悉的面容,这才猛地想起这个帮了她一把的俊朗少年就是昨晚遇到的那个小侍卫!她心里一慌,缩了缩自己的身子,恍然意识到自己脸上的疤痕,赶忙用帕子遮住了。   吴立善看到她的举动,忍不住在心中叹息。这入了宫,丁点的瑕疵都要不得的!更兼这里有一个天姿国色的洛贵人,那这日子自然不会好过。   看着梅侍君远去,吴立善内心突然有一丝怅然。那女子如墨黑发稍显凌乱,一双杏眼哭得红肿,神情似怒似怨,也不知受了何等的委屈,看着令他有几分心疼。   只是就算那女子有万般委屈,也与他无有半点干系。就算心怀怜惜,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回到凤鸣宫,荃妃已经早早候在那里。一见到李淑贤的身影,荃妃立马跪下,面带泪痕语气哽咽的说:“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今日臣妾因梅采女出言不逊还打了李贵人,一时激愤之下才罚了梅采女。未料想这梅采女体虚气弱,不支昏倒,以致惊动了皇后娘娘。臣妾有罪!”   这个荃妃倒也不算笨,先说梅侍君的错儿,把理搁在她那边;再说梅采女身子弱,把事情说得仿佛她无辜一般;最后自请认罪,态度好得令人没话说,再配上那一脸泪痕和无辜神情,真是楚楚可怜。   李淑贤怎会不知这其中奥妙,淡淡看了她一眼说:“起来吧。我还未苛责于你,何必请罪呢?”   “是。”荃妃闻言,讪讪站起,颇为忐忑不安的看向了小太监背上的梅侍君。只是她神情虽恭谦惶恐,心里却把梅侍君骂了个底儿透!都怪这个没用的梅侍君,未料想身子这么弱,才跪了不到两个时辰就晕了,竟惹出这般事来,岂不可恨?   李淑贤见荃妃如此情态,对她心中所想已猜出了八九分。聪慧过人的皇后娘娘不由得微微一笑,淡然说道:“李贵人和阮采女还未到来,荃妃妹妹不如先饮一杯,等她们两个来了再做处置。”   处置?处置谁?荃妃心里更是慌了几分,她虽对茶有些挑剔,但这杯茶喝得可真是索然无味。   梅侍君心中有事,同样尝不出什么味道。洛双双却真是在喝茶,饮茶时笑眼弯弯好似很享受的样子,看在坐在她对面的荃妃眼里,着实有些碍眼。   这个当口,李贵人和阮采女还未到,安嫔却先到了。   向李淑贤见了礼,安嫔故作惊讶的看着荃妃几个说:“哟,妹妹想在皇后娘娘这儿闲坐片刻,未料想荃妃姐姐和洛妹妹、梅妹妹竟先到了。可真是巧得很呢!”   荃妃闻言粉面一僵,登时咬紧了一口银牙。说什么巧得很,根本就是听到消息故意来看热闹的。这个安嫔单会落井下石看人笑话,还真是靠不住!   李淑贤虽知安嫔来意不纯,不过也不在意,随手赐了座赏了茶。安嫔倒是惬意的很,坐在那儿面带笑意,品起茶来也是滋味非凡。   梅侍君看这情况更是心塞,宫里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又过了没一会,李贵人和阮采女也到了。   行了礼,李贵人和阮采女就偷偷打量着在座的几位。只见荃妃娘娘脸色极不好看,安嫔一脸看笑话的狡黠表情,洛贵人还是老样子笑得一脸可恨,梅采女神情恍惚黯然。有这几个在,李贵人和阮采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她们倒不怎么慌就是了,反正罚人的是荃妃娘娘,与她们何干?   李淑贤见她们来了,放下手中的茶盏,笑着开口道:“今个儿叫你们来,是为了问清楚一件事。我听说梅采女打了李贵人,可有此事?”   梅侍君闻言一惊,她不能起身,只得尽力撑着身子喊道:“臣妾未做过此事!今日乃是李贵人出手打臣妾,臣妾伸手挡了一下而已。臣妾虽有过,但的确未出手打李贵人,请皇后娘娘明鉴!”   梅侍君说着,已经忍不住落了泪,心里说不出的委屈。   洛双双见状,赶忙上前扶住梅侍君,免得她过于激动掉到地上。只是梅侍君心里怨恨洛双双昨日搅了她的好事,挥开了洛双双的手,自己缓缓坐定。   李淑贤看了她一眼,便觉得她所说并非谎言,只是她身为皇后不能仅听一面之词,便说道:“梅采女勿需多言。李贵人,你且慢慢道来。”   李贵人见皇后娘娘并不理会梅采女,心中一喜,马上摆出一副无辜愧疚的神情,开口说道:“今日这事臣妾也有错。臣妾和阮妹妹于回宫途中偶遇梅采女,听说梅采女琴艺卓绝,便想瞻仰一二。未料梅妹妹性子耿直,只当我们姐妹取笑于她,这才吵闹起来。臣妾也是气得急了,这才与其争论,并未想要打她。”   李淑贤微微一笑:“这样啊,你是说梅采女有所误会咯?”   “臣妾正是这个意思。”李贵人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俯身跪地磕头。   她在说谎!梅侍君气得身子微微颤抖,受伤的脚踝更是火辣辣的疼!李贵人这个贱人说的都是些什么啊?好一张巧嘴,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李淑贤注意到梅侍君此时的反应,不由得勾唇一笑,对身旁的宫女吩咐道:“请医婆上来。”   太医虽能医治宫中女眷,但梅侍君的腿伤显然不宜命太医诊治,因此才要用得上医婆。只是皇后娘娘为何将这医婆叫到殿内?荃妃、李贵人等均有些不解。   医婆进了殿行了礼,李淑贤马上指了指梅侍君。医婆会意,忙为梅侍君诊治。   等梅侍君掀起裙边挽起裤脚,殿中的宫女太监和医婆本人都惊了,这伤得也太严重了!   荃妃更是惊讶不已,要是她早知道梅侍君有伤在身,她可不敢让梅侍君跪上六个时辰!李淑贤待人虽宽,但治宫甚严,若是弄残了梅侍君可是大罪一桩,估计她非得连跌几个位分不可!   安嫔虽也惊讶了片刻,却随即便明了了其中的门道。她不由得嘴角微勾看向了荃妃,那眼神嘲讽亦有、怜悯亦有。荃妃被她这般眼神看得心中泛起一阵怒意,也知发作不得,只得忍了。   李贵人早知梅侍君腿上有伤,因此也只是故作惊讶而已。她才不管梅侍君残不残废,若是真弄倒了荃妃才好呢!   李贵人方才已将梅侍君的伤势告诉了阮采女,两个人取乐了一番。只是阮采女不知梅侍君伤得这般厉害,此时也稍有些惊讶。不过她一向惯会幸灾乐祸,又不会装好人,嘴角反透出一丝笑意来。   李淑贤坐在上面把下殿众人的神情看了个清清楚楚,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眉眼间不由得露出一丝冷意,看来有的人不整治是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要发威啦!!   谢谢大家支持!抱啊! ☆、皇后发威   李淑贤装作未在意殿内众人的神情,转而问阮采女:“李贵人所讲可是实情?”   阮采女忙点头笑答:“李姐姐所言俱是实情,臣妾可以作证。”   “那……这梅采女她是以下犯上,违了宫规,”李淑贤低头思忖着说,“稍加惩戒并不为过……”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阮采女心花怒放,也为了讨个好,故作义愤填膺的说,“多亏荃妃娘娘为李姐姐主持公道。梅采女这般轻慢李姐姐,臣妾可真是看不过眼啊!”   阮采女这般做派荃妃、安嫔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这个阮采女什么智商啊?难怪入宫五六年了还是个采女!   李贵人心中也暗暗埋怨阮采女性子过急,忙故作委屈的说:“皇后娘娘,此事也并非全是梅妹妹的过儿,臣妾也有不足之处。如今梅妹妹伤得这般严重,若要再加责罚,臣妾于心不忍。”   “荃妃已经替我责罚过梅采女,我就不必罚了。”李淑贤未理睬李贵人,转而问那医婆,“伤势如何?”   “回皇后娘娘,虽青肿的甚重,但未损及筋脉,不碍事。”医婆随后顿了一顿说道,“只是这脚踝本有错节,却是使力推好的。若非如此,恐怕此时已不能起身了。”   医婆说起这个,梅侍君顿时心虚起来。这肯定指的是昨晚吴立善为她正骨一事,环儿那丫头也不像会这个的,若是皇后娘娘问起,她该怎么回答?   李淑贤微微皱起眉头,正要问询,却听洛双双带着几分羞涩笑着说道:“是我啦!方才我为梅姐姐擦拭,不慎按了脚踝骨一下。也是我手劲大了些,梅姐姐疼得只叫呢!不过没想到居然把骨头按好了,真是巧啊!”   医婆听了也不加怀疑,只当洛双双瞎猫碰上死耗子,便说:“这也是主子有福气,回去细细敷上伤药,再歇息两月勿随意走动,自然就会好了。”   李淑贤闻言点了点头,梅侍君松了口气。   遣退了医婆,李淑贤淡淡看向荃妃问道:“荃妃,你可知梅侍君腿上有伤?”   “臣妾不知!”荃妃一惊之下猛地跪倒在地上,神情惶恐地说,“若臣妾知道梅采女有伤,定不会罚她久跪,请皇后娘娘明鉴!”   荃妃说完还磕了个头,看样子是当真惊慌害怕的紧。李淑贤也知道,此事一旦涉及到位分实利,妃子们都不敢轻忽,这次的惶恐惊怕定不是装的。   阮采女见此状况有些心惊,默默退立到一旁不敢再言语。李贵人跪在地上虽面有忧色,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只是有些遗憾梅侍君没有当真残了,否则岂不更妙?   顿了片刻,李淑贤微微一笑,目光紧盯着那李贵人,口中却悠悠说道:“不知者不怪,纵然荃妃责罚过重有不察之过,也无需如此。罚你禁足二月,抄写经书三十卷以修身养性,也就罢了。”   荃妃顿时松了口气,忙磕头谢恩道:“谢皇后娘娘恩典。”随后她小心翼翼起身坐回座位上,暗自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梅侍君见李淑贤并未重罚荃妃,心里委屈得紧,不禁低头咬了咬下唇;洛双双根本就没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个回事;安嫔则微微挑眉看向了荃妃。   李贵人跪在下面颇感失落。她本想纵然不能让荃妃跌位分,也得重罚荃妃一番方可,谁知道竟这样轻描淡写的就完了!这么想着,她不由得偷眼看向了李淑贤。   李淑贤此刻也在看她,两人四目相对,李贵人心中一惊,赶忙低下头来。   李淑贤并未理会她,她慢慢转向了阮采女,面容猛地沉了下来,厉声说:“跪下!”   阮采女不知何故,膝盖倒先软了,一下子跪倒在地。   李淑贤看着她冷冷开口:“你向来性子浮躁,惯会惹是生非。今日若不是你从中撺掇,李贵人和梅采女又怎会吵闹起来?我且问你,你可知梅采女本就有伤?”   这是哪儿来的事啊?阮采女自然不承认,忙摇头哭喊说:“皇后娘娘,臣妾冤枉啊!臣妾本不知情的……”   李淑贤看着那梅采女,面露厌恶之色,狠狠说道:“李贵人乃是官家女出身,梅采女更是一品太傅之女,自幼便严加管教,自是贤良淑德,怎能无端吵将起来?若不是你早知梅采女身上有伤,故意从中挑拨,怎会如此?”   李淑贤平时性格温和,极少发怒,此时言辞俱厉,阮采女吓得哭都哭不出声了!她只得不断跪在地上叩头苦求:“皇后娘娘,我那时真不知道!臣妾冤枉啊……”   李淑贤偏过头来再不看她,紧皱眉头说:“来人,将阮采女拖下去!”   皇后一声令下,一旁立马站出来两个小太监,将阮采女往下拖。阮采女惊得面容呆滞,双手双脚不停的挣扎。   荃妃见状忍不住看向了李淑贤,安嫔则微微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她们两人虽神情有所不同,但此时所想却不谋而合:这李淑贤往常还说不看重家世背景,如今看来也不过只是说说而已。两个官家女相争,倒霉的还不是阮采女这个商家女?   洛双双依旧不明所以,但梅侍君却有些惭愧了。方才皇后娘娘所说的什么自幼教养、贤良淑德——真让她无地自容!她不禁有些后悔了,真不该和李贵人吵起来的!   眼看那阮采女要被拖了出去,她也是急了,竟然一手指着李贵人说:“是她!是她告诉我的!”   李淑贤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挥手命太监退下,李淑贤便问那阮采女:“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阮采女受此惊吓,知道瞒是瞒不过去了,她一咬牙,指着李贵人说:“皇后娘娘,今日荃妃娘娘惩戒梅采女时我本不知情。但李姐姐……李贵人随后便告诉臣妾,她看出那梅采女腿上有伤,故意使计令荃妃娘娘罚跪的!她、她还说不消跪上六个时辰,只要四五个时辰,梅采女定会落下腿疾,再无承宠可能……臣妾所说句句是实,请皇后娘娘明鉴呐!”   说完,阮采女跪地磕了两个头,身子不自觉的哆嗦起来!看来真是吓着了……   李贵人立时脸色大变,心中痛悔自己一时嘴快竟将此事告诉了阮采女,她忙扬起身子辩驳道:“臣、臣妾并未说过这话……”   话未说完,荃妃竟从椅子上跳将起来,伸手就给了李贵人一个大嘴巴!   这一巴掌可打得不轻,李贵人一下子就被打懵了!她抚上自己有些红肿的脸颊,这才感到了害怕……   荃妃心里真是气得哟!她本来是看在李贵人和阮采女多年不得宠的份儿上,以为二人好拿捏,这才安排她们整治整治那梅侍君!没想到这李贵人倒好,竟然计划到她头上去了!她身在妃位,被一个小小贵人这般算计,她怎能不气?   荃妃气,梅侍君更气!她险些被李贵人这个恶毒的女子给害残废了呀!要不是她腿伤在身站不起来,一定也上去给李贵人一巴掌不可!   安嫔在一旁是就差没笑出声了!她本来就是来看热闹的,却没料想这热闹比她想的还要热闹!这荃妃姐姐虽说心思颇多,但论起计谋来,还真比不上那跪在地上的李贵人……   殿下众人心思各异,李淑贤坐在殿上,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唯一例外的只有那懵懂天真的洛双双,此时还是没太搞明白这是个什么事,只顾担心梅侍君不慎碰到伤腿,在一边盯着呢……   李淑贤微微一笑,眉间耸起逐渐消失,她开口说道:“阮采女品性不正,禁足一月、抄写经书十二卷以示惩戒。李贵人存害人之心,贬为选侍,禁足三月、抄写经书三十卷。梅采女有违宫规、以下犯上,因荃妃已责罚过了,再禁足一月、抄写经书十二卷便可。”   李贵人闻言猛地坐倒在地上,面无血色!禁足、抄写经书倒无所谓,只是从六品贵人一下子跌到从七品选侍,这其中的差距不可谓不大。位分是宫妃的立身之本,份例、规格降了且另说,恐怕爹爹和兄弟的仕途都会受影响!   李淑贤身为皇后,五品以下嫔妃位分升降皆可自主,五品以上才需禀明圣上。只是她不愿以权压人,所以以往虽有责罚,最爱用的只是禁足与抄写经书两项,就连罚跪都极少用。此时一下子隔了美人、娘子,直接将李贵人降为选侍,可见她真的怒了。   眼见李贵人此刻连哭都哭不出来,荃妃等人都把那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收了起来。她们得承认,皇后娘娘虽然平时看着很可亲,但一旦发起脾气来,那也是很可怕的!   “此事到此为止,大家都散了吧。”李淑贤微微勾起嘴角,心情看似不错,眼神却盯着荃妃和安嫔说,“既然一同服侍皇上,自然当亲如姐妹、和谐相处,就算有何过节也当忘了才好,我还想过几天清净日子。”   这句话很明显是说给荃妃听的,荃妃刚才还打算回头报复李选侍,此时心中一惊,忙点头称是。安嫔也收了趁机算计的心思。   看着这些妃嫔们一个个行礼走出殿外,李淑贤不由得苦笑。这句“皇后万安”听起来也只有洛双双说得真心真意,她想要仅凭德行管好这偌大的后宫,看来还是不行啊……   只是她李淑贤也不算是很笨的人,看不透的,也唯有一个沈熙。她只要护好值得好好对待的人,也就够了。   不过,那个梅侍君……看着洛双双护着梅侍君走出殿外,李淑贤有些疑惑,她们是怎么好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娘娘发飙啦!好久没写她,所以挺思念她的……咳咳咳……   大家伙儿,抱个……    ☆、梅嫔要生   如果梅侍君知道皇后娘娘心里这样想,肯定会气得崩溃!她哪儿知道这个洛双双是怎么黏上来的?   不过洛双双的想法倒是很单纯。姐姐洛一一说梅侍君是好人,那她就一定就是好人。她和梅侍君又是邻居,那当然要相互帮助啦!   好吧……这么折腾了一番,梅侍君禁足一月且伤了腿,侍寝的事更指望不上。不过因为腿伤,李淑贤免了梅侍君每日的请安,还让医婆隔两天便去查看一次。梅月白也让人送了不少东西来,梅侍君虽不想领这个庶妹的情,但身子虚了些,确实需要补补。更兼她独处屋内没人欺负她,气色倒是一日好过一日。   经此一事,荃妃、安嫔、李选侍和阮采女这几个都消停了不少,宫里顿时清净了许多。荃妃和安嫔没想到这个看似憨傻的洛双双竟然会将事情捅到皇后那儿去,怀疑洛双双不像表面上那般单纯无知,对她顿时多了许多顾虑,笼络洛双双的事就暂时被搁置了起来。   作为宫中仅次于李淑贤尊贵的女人,沈熙自然也得知了此事。她听了只是淡然一笑,似是全然不放在心上。也是啊,那些不得宠的妃子们之间勾心斗角,与她何干?   唯一感到奇怪的是洛双双。某日早上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沈熙突然凑近洛双双,极缓极轻的说道:“你以为皇上爱的是你这个‘洛双双’吗?”   我这个“洛双双”?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洛双双眨了眨眼睛,待要再问,却见沈熙飘然离开了。   实在想不通其中的深意,洛双双也就不放在心上,转眼就给忘了……   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月,转眼间宫中迎来了一桩大事,梅嫔要生了!   这一日梅嫔早起就觉得身子不适,须臾过后阵痛袭来。产房是早就备好了的,冬雪和初秋忙禀告黄钰、李淑贤,叫来了产婆。月华殿中宫女太监都忙碌起来,准备迎接小主子啦!   也是梅月白有福气,没受太多痛苦,羊水一破,不多时孩子就顺顺当当的生下来了。是一位可爱的小公主。   虽有些遗憾不是皇子,但母女平安,黄钰和李淑贤还是很高兴的。李淑贤从冬雪怀里抱过小公主,见小公主长得颇有几分像父亲,便笑着把公主递给了黄钰。   有好几年没有抱过小婴儿,黄钰抱着软软温温的小公主,顿生一股亲切之感,看着着实欢喜。   李淑贤见状,想起还在产房内的梅月白,便问:“皇上,如今梅嫔诞下公主,她这位分可以再升一升了。”   “好!”黄钰抱着小公主一脸笑意,点点头说,“就封为四品荣华好了!”   “臣妾代梅荣华谢过皇上。”李淑贤面露笑意,看着黄钰怀里健康、结实的小婴儿,总算放心了。   得知梅嫔生产,梅侍君的心情是复杂的。   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是妹妹,论理说这个孩子也该叫自己一生姨母才是。只是想起庶妹如今地位远在自己之上,梅侍君心中就颇为苦涩。她虽也希望梅月白母子平安,但私心里还是盼着梅月白生个公主的。   如今真的生下了公主,梅侍君心里稍微好受了些,只是随后传来的消息却令她有些不舒服。梅月白只是生下了公主,居然隔过了从四品婉仪直升荣华,这可是生下皇子才有的待遇!   思量到此处,梅侍君心中一凉。她也知道皇家不会独宠一姓,难道皇上真的不想要她这个梅家嫡女了嘛?   相比梅侍君,洛双双却是真高兴!梅嫔姐姐,呃不,是梅荣华姐姐平安生下小孩子了啊!还是个她一心想要的女孩儿呢!哇,好羡慕啊!   心里高兴却又不能马上去探视梅月白的洛双双没地儿可去,就跑到邻居梅侍君这里来了。梅侍君看着洛双双在自己面前那个兴高采烈,各种女孩可爱、公主漂亮,真是说不出的憋屈啊!   梅月白生产和升位份的消息自然很快传到了梅府,梅太傅虽也因不是皇子而有些失望,但听说梅月白母子平安,还是很高兴的。   梅太傅夫人则恰恰与他相反,开始听说梅月白生了个公主刚要高兴,又听说升了荣华,顿时从心眼里泛出酸水来,恶狠狠的说:“不过就是个姨娘生的贱种,就算是做了娘娘也讨不着什么好来!还不是肚子不争气,只生了一个公主!”   梅太傅闻言额头上突地一跳,忍不住伸手给了自家夫人一个响亮的耳光!他气得粗粗的喘着气,指着梅太傅夫人骂道:“宫里的梅荣华和新生的二公主是你这般妇人能随便嚼舌根的吗?别忘了月白她入宫当了娘娘,早就不是府里的庶女了!”   梅太傅夫人捂着脸,哗一下流着泪嚷嚷道:“好呀,老了老了,如今倒打起结发妻来了!老东西你可别忘了,咱们侍君也入了宫!”   说起侍君,梅太傅面色顿时沉了下来,露出些许忧色。他心里担心梅侍君,趁着和宫里人联络了解梅月白的生产,也趁机打听了这个最让他挂心的嫡女。结果并不算好,梅侍君伤了腿,到现在都没有侍寝,只是个区区采女而已。   这些事情,梅太傅并不想让自家夫人知道。他晓得自家夫人的脾性,若是知道侍君如今这般境况,梅太傅夫人非但不会心疼女儿,还会嫌侍君无用无能。也许是私心也好,梅太傅宁可让夫人在家里闹闹,总比看着她断了母女情分要好。   梅太傅夫人见自家老爷不说话,以为他被说服了,便想再添上几句。此时身边站着的李姨娘却突然发出几声冷笑,看着梅太傅夫人说:“夫人还真是对二小姐寄予厚望,只是奴婢倒听说二小姐如今伤了脸还罹患腿疾,自入宫后从未被圣上宠幸。依奴婢看,二小姐想要出人头地,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梅太傅夫人闻言顿时暴怒,指着李姨娘骂道:“你这贱人说些什么?侍君怎的就伤了腿?侍君自小聪慧过人,怎的就不能出人头地?看我不撕了你这张嘴?”   说罢,梅太傅夫人就冲上前要打李姨娘。李姨娘看着梅太傅夫人那张狂的样子,不闪不避,眼眸中也透出了一股恨意。   当初李姨娘为了梅月明跪在梅太傅夫人面前哭求了多日,可梅太傅夫人仍执意不肯让梅月明和离,结果梅月明小产没了孩子,身子大受损伤,郎中说以后恐怕极难得孕。这让李姨娘如何不恨?   眼看两个女人就要厮打起来,梅太傅终于再也忍不住,吼道:“好了!都给我住手!”   晓得梅太傅是真的怒了,梅太傅夫人和李姨娘都是一惊,不甘不愿的停了手。   梅太傅看着自家夫人没好气的说:“今日梅荣华母女平安,乃是喜事一桩。你这般吵闹,哪儿有个嫡母的样子?世家夫人若都如你这般,那家家都要乱了!”   梅太傅夫人不甘退让,追着说:“哪家也没有宠妾灭妻,让一个姨娘指着主母骂的!今日你若不处置了李姨娘,我就不走了!”   梅太傅闻言不禁看向了李姨娘。李姨娘自从梅月明出了这事,性子也变了好多,本来争强好胜的心倒去了半边,一心照顾着自己的一对儿女。这女人虽说出身下贱,平时有些猖狂不守规矩,但论做娘亲上,真比自家夫人要好太多了。   梅太傅沉思片刻,便对李姨娘说:“月明的身子近来也是好多了。若是另寻人家,也要经嫡母的手才行。夫人虽然性子急躁,但一向宽仁,定会为梅月明寻一位好夫君的。”   李姨娘闻言瞬间明白了梅太傅的意思,她也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莽撞多言,马上跪在地上说:“奴婢错了,无礼顶撞了主母,理当自罚便是。”说罢,她便毫不惜力的左右开弓,打起自己的耳光来。   清脆的耳光声听在梅太傅耳中十分刺耳,听在梅太傅夫人耳中却甚是动听。她见李姨娘服软,便笑了起来,得意洋洋的说:“好,就这么打!打啊!”   有妻如此,真是人生不幸啊!梅太傅不忍心继续看下去,便转头走入了廊下。没走几步,便碰上了吴姨娘。   吴姨娘等在那里,见到梅太傅便有些失态的追问道:“听说月白她平安诞下了公主?可是真的?”   梅太傅心中一热,微微笑着点头。   “那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吴姨娘面露喜色,随后又微微皱起眉头说道,“我不在她身边,也不知道她怎么照顾自己。这月子里可要紧的很,要是受了风可怎么办呢?”   梅太傅不由得戛然失笑,立马说道:“如今月白已升为荣华,乃是千金之体。宫中自然有人服侍,断不会有事的。”   “是啊是啊,是我想岔了。”吴姨娘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要是能见一见月白,亲手抱一抱小公主,那该有多好啊……”   见?怎么见得到呢?梅太傅也只得苦笑,这入了宫不比其他,恐怕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不过梅太傅没有想到,虽然吴姨娘无法见到,但他很快就能见到梅月白了。因梅荣华诞育公主,龙颜大悦,特准梅太傅夫妇入宫!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就是想写这么一个渣娘。世上有渣爹就有渣娘,其实酱紫的渣娘貌似还不少来着……   不知道大家对梅家事有什么看法呢? ☆、梅太傅夫妇入宫   一入侯门深似海,一入宫门更是永不得相见。历来皇妃省亲都是皇家所赋予妃子的最大荣耀,这召亲眷入宫虽不如省亲那般荣耀,也算是高规格了。   产后的梅月白抱着小公主喜极而泣,李淑贤看着她那副模样,想起她本无意入宫,日后恐怕也难再被宠幸,不由得心生怜悯,便开口请求黄钰待小公主满月后允准她见家人。   黄钰也深感对她不起,金口玉言一开,便同意了。   旨意一下,梅府便沸腾了!   梅太傅拿着圣旨喜不自禁,忍不住说道:“这可是大喜啊!皇上隆恩浩荡,隆恩浩荡!”   梅太傅话音刚落,第一个开言的倒是梅太傅夫人,此时的她倒收了往常那般妒忌、不屑的神情,极喜悦的说道:“这么说来,我可以入宫了?”   梅太傅微微一愣,也只得点点头。一旁的吴姨娘本来高兴,听到这里微微一愣,随后便低下头去。   梅太傅夫人随即露出一丝欣喜得意的笑来,用眼瞟了瞟那吴姨娘,若有所指的说道:“这妻与妾本就不同,就算是生了个有点本事的女儿,也沾不得半点好处。如今梅荣华召家眷入宫,自然召的是我这个嫡母!”   想起女儿想见而不得见,吴姨娘心里说不出的酸涩。只是她也知道,自己区区一个妾室,就算是梅荣华的生母,论理也是没有资格进宫的。   欣喜了片刻,想起这恩典是姨娘生的庶女讨下来的,梅太傅夫人心情又差了起来。她瞧着吴姨娘那低眉顺眼的样子有些碍眼,忍不住出言嘲讽:“这世间福分到底难说,我倒没想到这妾室生的庶女也有出头的时候。只是有的妇人天生没福,只能生出女儿,这样妇人生的女儿也多半生不出儿子!咱们侍君小时候就有相士说了,是个多子多福的命,日后前程还大着呢!到时候产下皇子,恩准省亲也说不定呢!”   说完了这句,梅太傅夫人就自顾自的笑了起来,瞧那模样,仿佛梅侍君马上就会挣得顶天的荣宠一般。吴姨娘从前被欺负惯了,对梅太傅夫人很是惧怕,所以听了这番话只是微微红了眼圈,依旧低头不语。   “好了!你少说几句吧!”梅太傅发现自己对这个嫡妻是越来越缺乏耐性,忍不住打断说,“你若是再无端吵闹,我就不带你进宫了!”   “呵?”梅太傅夫人忍不住冷笑,“圣旨上说的明明白白,宣梅太傅夫妇进宫。你不带我,难道带那两个贱妇不成?若是带了她们,明日你可有脸面见人?”   “好了!”梅太傅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带妾室入宫,只得叮嘱说,“入宫乃是大事,你莫要儿戏。若是冲撞了皇妃,我也救不了你!”   梅太傅夫人闻言哼了一声,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我就不信梅月白那个小贱蹄子有这个胆子!”   梅太傅刚抬脚欲走,将这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对嫡妻这胡搅蛮缠的德行很是无法,梅太傅也只得无奈的叹口气,装作没听见一般走了……   到了进宫这天,梅太傅夫人倒是不含糊,将自己打扮得十分妥当。梅太傅看着有几分放心,看来自己的夫人这种时候还是很靠谱的嘛!   入宫觐见妃子自然不能拉进去就见,有得是繁琐的礼节,光宫门就要过好几道,太监宫女都是宫里人,丝毫怠慢不得,还得用财物打点来着。梅太傅也知道入了宫就当谨言慎行,一路上都小心翼翼。还好,自家夫人貌似很识时务,以前也见过不少世面,一路上都顺顺当当极讲礼数,没惹出什么乱子。   可是进了月华殿,就有些不对劲了。   小公主刚满月,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当然不能抱出来见人。梅月白如今已经是四品荣华,又刚刚出了月子,早已不是当初的梅府庶女。这要见生父嫡母,也要在高高的殿前坐定,再隔着一道帘子,以示高低尊卑之别。   这梅太傅夫人若是见一般的皇妃,她还有敬畏之心,可若是梅月白,想起那丫头片子自小到大那副唯唯诺诺的软糯模样,梅太傅夫人打心眼里就瞧不起。这进殿行礼就行的草草了事,面上的神情也颇有不耐。   自家夫人的举动梅太傅自然是看在眼里,他这心里就“咯噔”一声,顿感有些不妙。虽说梅月白是梅府的庶女,但如今她与生父嫡母却有君臣尊卑之别,自家夫人该不会这都拎不清吧?   事实证明,梅太傅夫人就是有点拎不清,这梅月白还没开口,她就先说将起来了!   “娘娘万安!”梅太傅夫人不咸不淡的说了这一句,然后就问道,“许久不见娘娘,气色倒好了些。只是今日乃是我梅家人相聚的大好日子,怎的不见侍君?”   梅太傅夫人这么一开口,梅月白身旁冬雪并殿中的宫娥太监俱是一愣!这个一品诰命夫人是肿么回事?脑袋被驴踢了不成?   梅太傅在一旁听得身上直冒汗,他这位夫人在说什么啊?今日是因为梅月白生下公主,这才特准亲眷入宫的,怎能在此时问起梅侍君?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仰头看向帘内的梅月白,虽能看到容貌轮廓,却隐隐看不出喜怒,梅太傅咬牙跪下说:“贱内无礼,冲撞了娘娘,臣有罪!”   “父亲快快请起!折杀女儿了!”梅月白刚才被梅太傅夫人问得有点懵,她想起梅侍君执意不肯见爹娘,正在想该如何回答,却见父亲跪下请罪,一惊之下,忘了隔着帘子,竟伸手欲扶。   冬雪是个机灵的,见状忙一扶一拦,将梅月白搀起坐定。随后下阶去将梅太傅扶起说:“梅太傅请起,娘娘身为儿女,乃知孝字为先,怎会怪罪爹爹?太傅不如先坐下,若是因太傅而使娘娘担忧过甚,反倒不妥了。”   梅太傅夫人见此情形愣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等宫女搬来了座椅,这才讪讪地坐下。   冬雪打量着梅太傅与夫人,这么一会儿她对这情况也有了几分了解。看梅月白的态度,对这父亲倒是真心敬爱的,那个嫡母嘛……就呵呵了……   梅太傅见有些冷场,想了一想,忙问出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娘娘,为臣得知您诞下公主,真是欣喜之至!不知您如今身子如何,小公主是否健康?吴姨娘在家中挂念的紧……”   这句话虽问得有些直白无礼,听在梅月白耳中却甚是窝心。晓得爹爹定是受生母所托,梅月白顿时鼻酸起来,心中也涌出一股暖意,忙点头答道:“小公主甚是康健,我亦安好,爹爹不必挂心。”   梅太傅夫人微微带着点怒意瞪了梅太傅一眼,暗暗嫌梅太傅多嘴,吴姨娘一个妾,提起她作甚?梅太傅夫人最关心的自然是梅侍君,她现在瞧着梅月白那副娇弱样子格外气闷,忍不住再次插嘴说:“算日子,你姐姐侍君进宫也有些时日了,不知为何今日不来见我?娘娘这个做妹妹的,也该上点心才是。”   梅太傅夫人这句话一出,场面又安静了下来。宫女太监们都有些惊了!这是在责怪梅荣华娘娘吗?就算是娘娘的嫡母,也不能这么说话啊!   “住、住嘴……”梅太傅气得直哆嗦,也不敢在宫里大声喧哗,只得低声训斥道,“你敢是疯了?这可是宫里?”   宫里?梅太傅不屑的一挑眉,虽未言语,但心里却想:不过是妾室生的贱种,就算是做了娘娘,也高贵不到哪儿去!   梅月白自小被梅太傅夫人欺压惯了,这个时候只有些面露委屈,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但冬雪却是宫里长大,自小被宫中女官调教过,这才被派给那时初封良娣的梅月白。这梅太傅夫人说话如此无礼,她怎么能忍?   虽是怒了,但冬雪面上却依旧的恭谦知礼。她望着那梅太傅夫人淡淡说道:“夫人,今日乃是因梅荣华诞下公主,圣上恩宠备至,特准太傅与夫人入宫。至于其他人,娘娘实不知情,还请夫人海涵了。”   梅月白闻言赶忙点头称是。她正在犯愁,梅侍君最近过得不好,不想见爹娘也可以理解,只是这就苦了她了,这让她怎么解释?她本来也想让梅侍君陪着她一同见梅太傅夫妇的,无奈梅侍君不肯啊!   梅太傅夫人那肯罢休?冬雪本给了她一个台阶下,但她偏偏不干,反倒皱紧了眉头冲着上头骂道:“什么不知情?侍君她容貌、才情都是出挑的,都在一个宫院里住着,怎能不知情?难道只因侍君得了宠,你这才拦着不让侍君见我?”   这几句话把殿内众人简直气笑了!笑得是那梅采女入宫数月,尚未得到宠幸,估计日后也难有前途,这梅太傅夫人竟然还巴望着她呢!气的是这妇人竟这般无礼,冲着娘娘竟大呼小叫起来了!   “大胆!”冬雪实在怒不可遏,忍无可忍,对一旁的那些太监吩咐道,“这妇人对娘娘无礼之甚,还不将她拖将出去?”   那些太监本来就憋着一股火气,此时怎能手软?也不管梅太傅夫人如何的惊诧,捂住嘴就拖出去了!   梅月白脸上白了又白,她可没想到会这样!有心阻拦,但想着嫡母这般做派恐怕根本不能和父亲好好唠唠家常,冬雪又是个从不胡来的,她也就没有吭声。   主子没有阻拦就是默认,殿上众人便任由那梅太傅夫人被拖了下去。梅月白也有些害怕父亲责怪于她,一双眼便落在梅太傅身上。   只见梅太傅微微坐正,缓缓地松了口气。刚才他一直担心自家夫人口无遮拦说些“小贱蹄子”“姨娘生的贱种”之类了不得的话,现在拖出去了,可算是放心啦!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的真正题目是:一个渣娘被拖下去的全过程……咳咳咳……   其实我觉得女人在家庭教育中所扮演的角色虽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父亲。有个渣爹容易变黑,有个渣娘容易变笨,做儿女的不容易啊!   小天使们啊!!呜呜呜,抱!!!亲亲!!如果对梅家事有什么看法,就说说呗! ☆、母女情分   见父亲并没有因此心生怨尤,梅月白也松了口气。她惦念家中的生母,思量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不知姨娘她近来如何?身子可还康健?”   “好,自然是好的,只是思念你的紧。”梅太傅轻轻叹了口气,有些动情的说,“你入宫后,她因思虑过度气血不足,缠绵病榻一月有余。后来得知你有了身孕,她心中喜悦,这才慢慢好了起来。如今娘娘平安诞下公主,她喜不自禁,气色也一日好过一日,娘娘尽管放心。”   听到娘亲因自己生了病,梅月白顿时红了眼圈,语气激动的说:“做娘的思念女儿,做女儿的怎能不思念娘亲呢?还望爹爹多加抚慰姨娘,莫让姨娘忧心。”   “娘娘放心。”梅太傅点头应道,“娘娘入了宫,她虽是个妾室,但府中断无人敢欺辱于她。她平生并无他求,所虑者唯娘娘而已,还望娘娘珍重。”   梅月白此时已禁不住落下泪来,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赶忙拭去了泪痕,笑着对梅太傅说:“女儿与爹爹也已许久不见,今日虽不能与姨娘一见,但能见爹爹一面,女儿也知足了……”   梅太傅心中一动,想起这个女儿自小性子就软,容貌也甚是平常,本想许个一般贵胄人家安分度日,谁料阴差阳错竟入了宫,也不免伤感起来。他低头答道:“世上父母之心皆是相同,我这个做爹爹的,怎么能不挂念娘娘呢?只是我膝下有三子三女,皆是我的孩儿,往日待你未免偏颇了几分。如今想来,是爹爹对不起你啊!”   以前做梅家庶女的时候,梅太傅对梅月白这个小女儿虽没有梅侍君这个嫡女和梅月明这个长女上心,但时不时的关怀和照顾也不是假的。梅月白则对梅太傅敬仰有余,亲近不足。如今听梅太傅说出这样的肺腑之言,顿时感到和梅太傅亲近了几分。想着也不知何年何月能再得见,父女二人便闲话家常起来。   冬雪在一旁听着,心想这才是见亲眷应该有的样子。以前常听说妃子见家眷时要么哭哭啼啼半天说不上一句话,要么就叮嘱如何固宠得子,甚至还有干脆将叔伯姊妹往宫里推的。像娘娘这样恰恰正好,要是没有那个梅太傅夫人就更好了……   说起那位不着调的夫人,冬雪微微皱起眉头。梅采女是娘娘的嫡姐,那位夫人也就是梅采女的生母咯?有这样的娘亲女儿也一准儿好不到哪儿去!冬雪暗暗下定决定,一定要把梅侍君看紧了!   梅太傅夫人此时已被太监扔出了殿外,她气得不行,张口要骂,看着那些太监凶神恶煞的样子又有些惊怕,只能跺跺脚撒气。   梅侍君正躲在花圃内的紫薇树后,隐隐地看着自己的娘亲。想起自己入宫后所受的那些委屈,她眼角忍不住渗出泪来,这要怎么和娘亲说呢?她辜负娘亲对自己的期望了啊!   而与此同时,吴立善正十分诧异的望着梅侍君。呃,不仅是吴立善,确切的说是一排小侍卫都十分诧异的望着她。   好端端一个美女没事儿跑花圃里,还猫在紫薇树后掉眼泪。若是不知道内情,自然会觉得诧异。吴立善和一众小侍卫职责就是守卫月华殿,不能说不能动也不能跑去问个为什么,只能就这么看着梅侍君。   吴立善现在觉得这个梅采女可真有些有趣,喜怒哀乐都放在脸上,和那些心思深沉的世家女子可真有些不同呢……   梅太傅夫人还站在那里,面容有些焦躁,不停的抬起头来看日头。梅侍君知道她在计算出宫的时间,想起此时不见也不知何时能够再相见,梅侍君终于忍不住了,她缓缓起身走了过去,带着哭腔唤了一声:“娘……”   此时的她减了平时精致的妆容,散散梳起如墨长发,淡妆素抹,亭亭玉立,水绿宫裙温婉恬淡,看着却比往常要好看了几分。只是梅侍君自己不知道,为了遮住自己脸上的疤痕,平日里往往在脸上抹了又抹,反倒显得她有几分艳俗了。   梅太傅夫人一愣,见是自家女儿,顿时面露喜色,赶忙拉住梅侍君的胳膊说:“好闺女,娘亲可想死你了!快快告诉娘亲,皇上待你如何?”   梅侍君本想和娘亲亲热亲热,说说心中的委屈,冷不防却听娘亲问起这个。她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惶恐,半晌才讪讪答道:“女儿……女儿尚未承宠……”   梅太傅夫人一听,笑模样顿时凝固在脸上,皱起眉头说:“怎的还未承宠?算起来你入宫也有数月,难道仍是处子?”   听娘亲说得这么难听,梅侍君顿时羞红了脸。然而娘亲问了她也不好不答,只得微微点头。   梅太傅夫人的脸顿时拉了下来,瞪着两只眼打量着面前的梅侍君。这不瞧还好,一瞧顿时心凉了一半!梅侍君左脸上那三道疤痕被她看了个清清楚楚!   梅太傅夫人沉吟片刻,脸上微微有些怒色,甩了梅侍君的胳膊说:“入宫数月尚未承宠,那何时能生下皇子?”   梅侍君方才也觉察到娘亲在打量自己,本以为娘亲见了自己脸上的伤疤就算不伤心落泪,也会多加安慰令自己宽心,未料想娘亲问的竟是这个。她自小被梅太傅夫人宠惯了,容貌才华又皆是出类拔萃,几乎从未见娘亲露出这个表情,一时竟愣住了。   梅太傅夫人也知道自己问得急了,便放柔了声音说:“娘亲问你,这数月间你可曾见过皇上?”   梅侍君不知为何有此一问,虽有些心忧在这殿外闲话这些有些不妥,但不敢不答,只得低声说:“自然是见过的……”   “若是见过,为何不上前邀宠献媚,博得皇上的欢心?”梅太傅夫人觉得自家女儿真是笨得可以,没好气的说,“无论用哪般狐媚手段,只要沾到了皇上的身子就行!你难道就不会和你妹妹学学?”   梅侍君闻言真如雷劈一般,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在屋内,是在月华殿殿外。站在殿内的宫女太监们离得远些听不分明,殿前的侍卫们听得可是真真儿的!梅太傅夫人不要脸,梅侍君还要呢!   一惊之后,梅侍君又羞又躁,眼角顿时又含了泪,带着些许哭腔说:“别说了!娘亲这是怎么了?往日里娘亲最厌那些婢妾如此那般……怎地如今还劝起女儿来了?”   梅太傅夫人见女儿恼了,也知道自己话说得急了些,逐又柔声劝道:“我也知道此事急是急不得的。但皇上只有那么一个,你若是不争,岂不被那些狐媚子迷了去?”   梅侍君见自家娘亲说得越来越不像话,心里越发急了,忙说:“娘亲住嘴!这些话切不可再说了!”   梅太傅夫人也不怒,只是就这么看着她说:“那你可记在心里,莫要忘了。”   梅侍君生怕娘亲又说些不该说的,只得点了点头。随后她想起还放在自己屋内的琴,有些踌躇的说道:“娘……我近日弄坏了琴,是宫内库房的珍品,还请娘亲再帮衬女儿一些……”   得不着宠,又要钱?梅太傅夫人看了自家女儿一眼,心想这好歹是亲生的,若是生下个皇子公主怎么也比梅月白那个庶女强些,就勉强说:“罢了,儿女都是冤家。你若是日后有了造化,可莫忘了提点你那两个哥哥!”   虽说是答应了,可梅侍君听出了梅太傅夫人话语中那股子冷漠疏离。她想不通的紧,不明白一向很宠爱自己的娘亲为何如此冷待,心中顿时酸涩不已,两颗泪珠就这么慢慢的沿着脸颊滑下。   梅侍君想不通,但吴立善是明白的。   身为吴少傅家中庶子,吴立善那个嫡母虽说与梅太傅夫人相比表面上要端庄贤淑许多,但骨子里的自私好利却是如出一辙。他那三个嫡出的哥哥所娶的尽都是有所助益的世家贵女,两个嫡出的姐姐许的也都是能帮衬哥哥们的高门大户。至于他们过得幸不幸福,永远都是次要的……   之所以自小宠爱,是因为梅侍君的容貌、才华都颇为出众,将来无论许个什么样的人家,都能对两个哥哥有所助益。如今之所以厌弃,正是因为她前程难定。若是梅侍君长久不得盛宠,恐怕这母女情分,也就到头了。   虽为嫡女,但命运作弄,如今过得反不如她的庶妹、如今的梅荣华,娘亲又是个无情的,梅采女也的确可怜。吴立善方才眼看着这对母女在侍卫们面前吵闹起来,说了很多不甚干净甚至可算是禁忌的话,心里是很为梅侍君捏了一把汗的。   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梅侍君如此伤心的模样,这不是委屈的泪水,而是真的伤心。也不知为何,吴立善竟然觉得这个性子率真的世家嫡女多了几分可爱可怜,让他有些惦念。   不过吴立善也没有遗漏另一件事,琴,还没有修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渣娘发威啦!!   话说,咱们的小侍卫暗暗看着梅侍君,心里……矮油……这其实挺萌的…… ☆、来自他的点拨   入宫亲眷自然不能久留,梅太傅和夫人没过一会就要走了。梅月白想着日后恐难再见父亲一面,不由得哭得伤心,梅太傅和冬雪好言相劝了半天,这才好些。   只是梅太傅夫人此时却有些不对劲,梅太傅本来担心她会闹着想见梅侍君,但这时她却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告辞时行礼也行的规矩,对梅月白再没有丝毫不敬,反说了好几句“娘娘万福”之类的吉祥话儿,脸上也有了笑模样了。   这不仅让梅太傅感到纳闷,就连梅月白、冬雪和那些宫女太监们都觉得纳闷。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怎么这梅太傅夫人马上就转性了。难道原先头风发了不成?   只有梅太傅夫人自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心里是这么盘算的:本以为侍君能得宠,但看她伤了脸又久久未侍寝,恐怕是指望不上;这梅月白虽说是庶女,但好歹也是梅家人,吴姨娘又没有儿子,可不就得提点自己所生的两个嫡子呗!   这么一想,梅太傅夫人觉得豁然开朗,看梅月白顿时顺眼许多。所以她这才有意讨好,就瞅准了梅月白的好性子,多加奉承几句。   梅太傅当然不晓得自家夫人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还以为夫人因被拖了出去感到害怕了。或许梅月白心软这一点遗传自他,梅太傅毕竟和嫡妻结发多年,此时颇有些过意不去。   两人离开后不久,立马有小丫鬟上前对冬雪耳语一通,冬雪面露讶然,随后便俯首对梅月白说:“下面人传上来的消息,梅太傅的夫人方才在殿门前偶遇梅采女。两人吵闹起来,半晌才散。”   梅月白猛地睁大眼睛,怔怔的愣了一刻,眉头微皱,这才叹了口气说:“怪不得嫡母方才那般作态,原来是因姐姐未蒙圣宠,才对我着意殷勤。她惯是个最绝情逐利的,姐姐也着实可怜。”   冬雪眨了眨眼睛,心想她这位主子还真是不笨,立马就猜出来个大概,看人也是极准。这说起来,虽然梅月白性子软糯了几分,但为人却是极好的。冬雪服侍梅月白,既不受苛责又可自由调度月华殿中大小太监宫女,如今又有公主傍身,自然格外忠心。   只是不知道梅侍君听了梅月白这句话会不会发笑,明明是生她养她的娘亲,她偏偏最不了解亲娘的性子,这只能说当局者迷了。   梅荣华娘娘今日召见亲眷一事就此了结,梅侍君却再次失眠了。夜半时分,她一个人站在院内怔怔地看着天上的一弯新月,就这么久久凝视着。   梅侍君不睡,环儿也不敢睡。她也不敢劝,只能把头靠在墙边打着瞌睡。虽说面上不敢说什么,但她心里是埋怨梅侍君的。这月亮上又没有皇上,好好的不睡觉看什么啊?   就算人有再多的愁绪,月亮还是那样明亮皎洁,丝毫不会被人心所动摇。梅侍君看着那如勾弯月,心中倍加苦涩,不由自主的落了泪。   今夜睡不着的还有另一个人--吴立善。   梅太傅夫人走后,梅侍君一直愣愣的在原地站了很长时间。她低垂着头,身子微微颤抖着,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漂亮的脖颈弯曲成一个很优美的弧度;那头乌发迎着阳光,一双杏核眼满盈泪水,眼角的泪痕随着时间干涸,又不断被新的泪痕覆盖。   也不知她站了多久,也不知自己就这样怔怔看了她多久,吴立善的心里突然苦闷起来。   不,不能这样,得做点什么……   一连好几日,梅侍君都吃不下睡不着,人也瘦了些许,脸色也难看了许多。如今除了去皇后娘娘那里请安,梅侍君几乎从不迈出房门,就这么独自抱着猫儿在榻上坐着,怔怔地发愣。   环儿有心安慰,但她不知道梅侍君因何如此,所以话总是难说到点上。洛双双偶尔也来看看梅侍君,因梅侍君实在无心理睬,环儿只得哄洛双双说梅侍君是身子不适,又好说歹说劝了洛双双半天,这才打消了洛双双叫御医的心思。   这让梅侍君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如今关心她这个千金贵女的人,难道只剩下一个洛双双了?   这一日傍晚,用过了晚膳,梅侍君又独自站在院内发呆。她的心里空落落的,回想自己过往这十八年,爹爹的训斥和娘亲的疼爱都有些变了模样。梅侍君无论如何想不通,明明更疼爱自己、更宽容自己的从来都是娘亲,可她怎么会这样对自己?   虽然已经快要到夏季,但傍晚的风还是冷得很,稍不留神就冻透了肌肤。梅侍君怔怔地发着愣,花喵窝在她的怀里,时不时拱一拱她的胳膊,让她感受到仅有的一丝温暖。   突然,花喵从梅侍君怀里跳出来,喵喵叫着奔一个方向去了。梅侍君回过神,怕这唯一的伙伴在宫中迷失了方向,便疾步跟着花喵跑去。   “花喵,你去哪儿?”所幸猫儿跑得不快,梅侍君一边辨认着方向,一边七拐八拐的走过好几条小径,等远远的看到花喵的身影,梅侍君松了口气,忙说,“花喵,别闹了,我们回去吧……”   花喵原地叫了几声,乖乖滴没有动。   梅侍君紧走两步跑过去,远远地却看见了另一个人。   男子熟悉的脸此时有些看不分明,但微微勾唇一笑,却仿佛令人觉得他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了。梅侍君愣愣看了他半天,这才认出他来,这不是那天那个小侍卫吗?   不知为什么竟有些心虚,梅侍君转头看看四周,发现无人路过,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吴立善见梅侍君这个反应,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此时在此处碰见梅侍君,他倒也蛮意外的。想了想,他也行了个礼说:“给小主请安。”   “免礼……”梅侍君反应性的一扬手,顿时有些愣住了。顿了顿,她想起那日的情形,忍不住低头说,“那天多亏了你,谢、谢了……”   梅侍君向来骄纵惯了,自小到大,几乎从未与人说过一个“谢”字。如今让她向一个未曾见过几次面的小侍卫道谢,顿时觉得说出这个“谢”字真是无比艰难。只是再不惯也罢了,这宫中如今还有谁能帮她一把的?这个“谢”字,怎样也要说了。   吴立善注意到面前女子的神情变化,赶忙说:“小主无需如此,我……我看着你的样子,有些不忍心……”   梅侍君微微一愣,不由得苦笑。   “你那琴,我虽不能赔你。但我另做了一台琴,就当请罪了。”吴立善低头说道,“等过几日那琴做好,我托你的宫女带给你便是。”   原来,他还记得那日损坏的琴啊?梅侍君闻言心中有些感动,微微摇了摇头说:“不必了,那日原就是我的错儿,只因经了事心里难过,言语实在过分了些。不过是小事一桩,就算了吧……”   吴立善不禁微微一愣,没想到面前这骄纵高傲的女子竟这么坦荡。他面容一肃,语气认真的说:“我也不瞒你。若是那日你当真宣扬开来,我一人受罚倒罢了,只是家中嫡母性子严苛,定会责打我家姨娘。生养了儿子,不能听儿子唤一声娘亲已是不幸,再因儿子而被责打,让做儿子的于心何忍?小主也许并不放在心上,对于我,则已经是大恩了。”   梅侍君听到此处微微一愣,不禁有些庆幸那日并未莽撞行事,恍然喃喃道:“原来妾室与子女,也是有天伦亲情的……”   听了这句话,吴立善不禁讶然。面前的梅侍君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的高贵气势,露出一副恍然哀伤的表情,似乎真心有所领悟。   别扭的移开目光,吴立善慢慢点了点头,出言开解道:“其实这天伦亲情与身份地位着实无关,却是因人而论。也有那样的妇人,哪怕定儿女的终身,也脱不开一个‘利’字。”   梅侍君并不笨,她微微一愣,便立刻明白过来吴立善所指的究竟是什么。心中的不甘和被说穿心思的窘迫感让她有些气恼,忍不住开口道:“那日你是不是看到了?难道你觉得我娘亲是这样的妇人?”   吴立善低眉未抬头看她,只是淡淡说道:“属下不敢妄议小主的娘亲,只是我那嫡母,确是这样的妇人。”   “你是庶子,自然说嫡母不好了!”梅侍君也不知哪里来的火气,微微偏了头不去看他,口中说道,“我娘亲不是那种妇人……”   话是这么说着,但梅侍君自己心里也怀疑了。她的心砰砰跳个不停,怎么也不能安静下来。   “小主的娘亲究竟是怎样的妇人,属下并不知情。”吴立善并不惧怕,不卑不亢的回答道,“属下只知道,做娘亲的若真心疼惜女儿,定会真心为女儿终身考虑,断不会让女儿落到无依无靠、前途难测的境地。”   梅侍君转头怔怔看着他,不知道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反应。她仿佛整个人都懵了,却又豁然开朗,那些想不通说不清的事,似乎都一一变得明晰起来。   为什么娘亲会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因为自己令她失望了,因为自己没有带给她理想中的荣耀。那么侍君,难道你还看不清吗?   梅侍君眼角猛地渗出泪来,她知道,她懂得,只是这其中深意令她那颗心疼痛得仿佛裂开一般。果然世人说的没错,被珍爱而失去了,还不如从未得到过……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剧情是大纲没有的,其实大纲早就歪掉了咳咳咳……话说大家觉得怎么样?是不是有些别扭?偶很惶恐滴……   抱抱小天使们啊! ☆、看望小公主   吴立善看到她这个神情,知道她已经想通了。只是这茫然无措的神情和脸颊上淌下的泪水令他再一次心生怜惜,忍不住又说:“人活一世,短短数十年时光而已,若不自珍自爱,这世上又有谁能怜惜你呢?”   这句话说出口,梅侍君便有些若有所思。吴立善看着她那副模样,顿时觉得心宽了几分。不过他想起自己方才所说又有些心中黯然,这样一个女子,的确值得人真心疼爱的……   就这么怔怔站了半晌,梅侍君恍然回过神来,赶紧拭去了眼泪。她看着吴立善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不由得别开了目光,低头说道:“你一个侍卫,我乃是堂堂宫妃,这般交谈已经是越礼了,你还是赶快回去为好……那琴,我也不要了……”   吴立善闻言微微摇头,出言解释道:“原本这内廷侍卫是不能进内墙之内的。只因梅荣华娘娘孕时出了事,皇后娘娘为谨慎起见,这才将我们这批侍卫调到了月华殿。如今小公主已然降生,待过了百日宴,我们就进不来了。日后永难相见之人所赠之物,娘娘只管拿着就是。”   梅侍君闻听过些日子这些侍卫都会撤走,这才有些放下心来。但放心归放心,她心里竟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想着日后永难相见,她忍不住抬眼看向了面前面容俊秀的小侍卫,又赶忙再次低下了头去。   “时候不早,属下告辞了……”吴立善微微屈身行礼,语气平常仿佛与邻家妇人交谈一般。随后他转身、离开,脚步坚定似乎毫不留恋,只留给梅侍君一个有些模糊的背影。   看着那个背影,梅侍君的心里突然有点酸涩,就这么怔怔的看着,直到那人的背影消失在面前。随后她猛然惊觉自己的失态,赶忙低头平复自己的心情,却发现自己的胸脯上下起伏,一颗心砰砰跳了起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嘛?梅侍君想不明白,只是莫名红了耳根。她不由得摇摇头,努力赶走心中的杂念。   喵……   脚边响起了猫叫声,梅侍君低下头来,看到花喵正踩着自己的鞋子,萌萌哒仰头看着自己。梅侍君突然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俯身把花喵抱在怀里。   “花喵,你是带我来找他的嘛?”梅侍君喃喃说道,“难道你知道他帮过我?可是我们过几日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花喵“喵”的叫了一声,似乎在回答梅侍君的问题。梅侍君轻轻舒出一口气,将花喵搂进了怀里。   抬眼望向天幕,依旧是皓月当空,但此时梅侍君的心境却有些变了。吴立善说的没错,何必这样苦着自己呢?就算过得再不好再不幸,也要好好珍爱自己啊……   从这天开始,梅侍君明显精神了许多,吃得下睡得着,少了半夜出去看月亮的毛病,脸上也有了一些笑模样,整个人完全缓了过来。她的贴身宫女环儿真是心中喜悦,可算不用遭那个罪了!   只是梅侍君现在最大的烦恼,还是那个洛双双。   小公主出了月子,洛双双现在一天去看三趟,每次一个时辰。看那模样真是喜欢的紧,巴不得抱过来养!听说她最近有事没事还跑到泰华殿去看嫡公主,貌似五岁的嫡公主还蛮喜欢她呢!   真是奇了怪了!这宫中的女子哪个不想生下皇子?怎么洛双双对两个公主这么上心?荃妃几个对此可真是嗤之以鼻!有猜测洛双双装样子想讨好沈熙的,有猜测洛双双刻意笼络嫡公主献媚于皇后的,还有猜她装兔子蹬鹰的,反正就只有一句话,肯定是没安好心!   不过这也让荃妃那几个提高了警觉。谁说洛双双没心机?她上次不就害得李贵人变成了李选侍吗?总之这洛贵人不可小瞧,害她之事先缓缓,赶紧先防着些吧!   荃妃她们几个心中所想梅侍君就算猜也猜得出几分,她简直是想叹气,怎么就没人相信洛双双是真心喜欢女孩儿呢?这些天洛双双有事没事就往梅侍君屋里蹿,满脑子都是公主可爱、公主漂亮,说起“公主”两个字那真是眼珠子都发亮了!还摸着肚子对梅侍君说,她一定要生一个可爱的小公主!   看着洛双双这二货行径,梅侍君真是无语了……她真是连跟洛双双打嘴仗的脾气都被磨光了,这个少根筋的!   这天洛双双又跑到梅侍君这里来了,兴高采烈的说了一番小公主是多么可爱,却突然住了口看向梅侍君,微微皱起眉头说:“梅姐姐还没有看过小公主吧?”   梅侍君这两天也习惯了,坐在那里就当洛双双说的话是耳旁风,听到这句稍微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顿时粉面寒了下去。   无论再怎样,梅月白如今的身份地位都是梅侍君心中越不过去的一道坎。那样的一个庶妹承宠入宫生下公主,梅侍君心底还是妒忌的。   洛双双看了看梅侍君,小心翼翼的说:“我知道你似乎不大喜欢梅荣华姐姐啦……但是,她再怎么说也是你妹妹啊!小公主就是你的外甥女儿,做娘姨的,怎么也得去看看吧……”   梅侍君正扯着自己手中的一根线,闻言指尖一颤,银针扎破指肚,渗出了血来。   “哎呀!流血了!”洛双双吓了一跳,赶紧拉过梅侍君的手,掏出自己的帕子包扎了起来,她低着头忙活一阵,仰头嫣然一笑说,“好了……”   这般一个倾城美人,笑起来的时候既甜又媚,偏偏还带着一股由内而外的清纯,虽矛盾但却无比贴合,令她整个人浑然而生一种诱人的魅力。看着洛双双的笑颜,梅侍君用空着的那只手抚上自己带着疤痕的脸庞,心中有些酸涩。   “咱们去看看吧,小公主很可爱的……”洛双双眨眨眼睛,握住梅侍君的手臂开始撒起娇来,用那种很诱惑的语气说,“我敢保证你看了就会喜欢的,真的!”   收到这种邀请,梅侍君不知该如何回答,也不好即刻回绝,便低头皱眉抿了抿嘴唇。环儿在一旁见了,忍不住凑上前说:“小主,二公主如今降生也已二月有余,宫里的主子们都已经去看望过二公主了。就连李选侍、阮采女她们两个,也都是备下厚厚的礼去的。小主,咱们在月华殿里住着,梅荣华娘娘免了您每日前去请安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可不能在慢待了二公主啊……”   环儿这几句话说得真是有几丝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按理说梅侍君是梅荣华的姐姐,关系又不算坏,就该与梅荣华好好相处才是。可梅侍君就是学不会放低姿态,老想着梅月白还是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妹!幸亏梅荣华性子软不计较,这要是换了别的宫妃,哪儿还有梅侍君的好日子过呀?   梅侍君细细一想,确实有几分道理。她不愿意去拜见庶妹梅月白是不假,可若是执意不肯去看望小公主,那下的就不止是梅月白一个人的面子了!那些个妃嫔听说梅月白平安生下了公主,心里酸的都能闻到醋味,可还不是一个个跑去送礼,表面功夫做得足足?可不能让她们抓了把柄去!   咳咳,她不是去看梅月白,是去看小公主!没错,是去看公主!   打定了主意,梅侍君就故作矜持的点了点头说:“既然洛贵人执意前去,那妹妹只好从命了。”   洛双双听梅侍君这么说,那是一个高兴啊!高兴得差点没扑到梅侍君身上!   石榴在一旁赶紧拦着,可不能让她真把梅采女给扑倒了……最近每当洛双双瞎管闲事的时候,她总感觉某个根本不存在的部位隐隐地疼了起来。作为洛贵人的贴身宫女,石榴真是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她这是贴身宫女兼职老妈子,操不完的心呐!   事不宜迟,洛双双立马就想拉着梅侍君去看小公主。不过梅侍君却不急,她先让环儿去提前请了午膳,和洛双双吃过了,然后仔仔细细的梳妆打扮起来,把自己压箱底的首饰和最华丽的宫装穿在身上,收拾整齐这才出门。   就算位分比不上梅月白,也不能输了气势不是?   洛双双和梅侍君到的时候,梅月白正抱着小公主玩得开心。待通传进去,梅月白和冬雪都愣住了,这洛双双常来倒不稀奇,可是梅侍君也来就稀奇了!   梅月白倒好,想到能看到许久没见的嫡姐还有点小激动,可冬雪的脸都拉下来了!那个梅侍君都能去弹琴勾引皇上,可见是个十足不安分的。如今见原不如自己的庶妹比自己强了好些,能不嫉恨吗?   只是这不见可不成,人都来了总不能轰走吧。冬雪心想大不了自己看着点算了,料想这个梅侍君也使不出什么花招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本来不想写梅侍君动心的,但仔细想想,似乎不合理。一个孤苦伶仃在宫里受尽委屈的女子,和皇上又没什么真感情,遇到这么一个关心自己的暖男,怎么能不动心?咳咳,多少会有些舍不得的吧…… ☆、所不知道的事   眼看要进去,梅侍君有些挪不动了。   那日中秋宫宴上梅月白被封了良娣,梅侍君心里妒忌极了,再加上梅太傅夫人推波助澜,她对梅月白往常那委屈软弱的模样也产生了几分怀疑;后来进宫待选,梅侍君因为庶妹入宫还怀了龙种,被刘惜玉等贵女好一顿排挤,对梅月白更是多了几分恨意;再后来成了采女,梅月白因为有孕被皇后勒令好好养胎,每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时见不到她,梅侍君也不愿意主动去见她,弄得月华殿里的宫女太监都对自己有了意见;最近这个月梅月白出了月子,两人在给皇后请安时倒是常见,梅月白看起来很激动,可是梅侍君自己还是过不去这个坎儿,有意无意的躲着这个庶妹……   如今真要去见梅月白,梅侍君心里是有些忐忑不安的。梅侍君了解梅月白,并不担心这个庶妹会给自己难堪,只是站在这里自己却总会觉得难堪。有这样一个妹妹,恨归恨了,怨归怨了,但却很难怪她。毕竟梅月白所经历的人生,毕竟也不是自己选择的。   梅侍君自己没觉得,但这却是梅侍君的优点。就像当初对花喵一样,恨,当然是恨的,但谁又能够去怪一个无知无觉并不心存恶意的生灵呢?所以冬雪真的是多想了,这样的梅侍君哪里能够去害人?不被人害就不错了……   冬雪不了解梅侍君,但梅月白却很懂这个嫡姐。在她看来,梅侍君是典型的面冷心热,心肠绝对是好的。梅月白身为庶女,琴棋书画都比梅侍君差上一截,自小对这个嫡姐是既敬重又害怕,但心底却还是亲近的。如今好些日子也没能同梅侍君说上两句话,乍一见面,梅月白不等梅侍君行礼起身,就主动上前去扶起梅侍君说:“姐姐,好久不见。”   说这句话的时候,梅月白是既激动又感动的,每一个字都真心实意。洛双双在一旁见了,马上笑得花开灿烂,顺势推了发呆的梅侍君一把,让她靠得近些。   梅侍君缓过神来,心情有些复杂,勉强笑了笑说:“妹妹如今贵为荣华,又生下了公主,姐姐真心高攀不起了。”   这话说的有点酸,语气带了些恍然若失的悲戚感,梅月白听了有些惶恐,忙摇头说:“姐姐说的是哪里话来?我与姐姐都是梅家女,且姐姐年长于我,无论妹妹是何位分,你都是我的姐姐啊!”   冬雪在一旁微微皱眉,想要出言又顿住了。洛双双的注意力则完全被小公主吸引了过去,干脆从乳娘手里抱过小公主走过来傻笑着说:“梅姐姐,快来看看你的小外甥女儿!很漂亮吧!”   这么一闹,梅侍君的注意力也转到了小公主身上。刚睡醒的小公主咿咿呀呀的,含着手指自己玩得开心,真的是粉雕玉琢好不可爱!梅侍君一看她,小公主就把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转向了梅侍君,呀呀的笑着,伸着软乎乎的小手臂要抱抱。   明知道这么小的孩子不可能认人,但梅侍君毕竟是个女人,哪儿能不喜欢孩子呢?何况小公主本就长得可爱,笑起来的样子,也让人忍不住心都软了。梅侍君如果能看到此时的自己,那她一定会很惊讶。因为现在的她那双微微发光的眼睛,和洛双双根本没差多少嘛!   梅月白见梅侍君这般态度,心中一喜,忙接过小公主递给梅侍君说:“姐姐,你抱抱她。”   梅侍君目光紧盯着小公主,终于还是忍不住,从梅月白手里接过了孩子。小公主也挺乖,不哭不闹,笑得那么开心。梅侍君的脸上终于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梅侍君这么一笑,一旁的环儿和石榴都松了口气。一个打从心里高兴主子终于识相的和主殿娘娘搞好了关系,一个松口气庆幸自家主子好歹没管闲事管出麻烦来。这么说起来,做宫女还真是个技术活,可真不好干啊!   梅侍君抱着小公主,冬雪很紧张。她近前了一点,紧盯着梅侍君的一举一动,生怕梅侍君做出什么不利于小公主的事来。不过目前看着还挺正常,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嘛!   孩子,果然能拉近女人的关系,梅月白和梅侍君之间的气氛顿时就缓和了。就这么逗着小公主玩了一会儿,小公主饿了,开始哭闹。梅侍君只好恋恋不舍的把小公主递给乳娘,抱了下去。   三个人坐在桌边,梅侍君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微微低下了头。梅月白很想说什么,但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石榴看了看这个状况,识趣的拉着洛双双下去看小公主去了。   洛双双一走,梅侍君放松了一些。梅月白想了半天话题,终于笑着开口说:“姐姐,上次父亲进宫,和我说了不少话呢……”   提起这个,想起无情的娘亲,梅侍君的眼神暗了暗,不过她已经想通了这件事,决定不再为此烦恼,便很快打起精神问:“家里,怎么样?”   “都好!一切都好!娘亲,还有姨娘,她们都好……”梅月白说到此处,突然皱起了眉头,面露哀伤之色,沉吟片刻方说到,“只是长姐她,有一些不好……”   “梅月明?”梅侍君叹了口气,有些感慨的说,“她不是嫁了苏翰林家的公子吗?苏家乃百年世家,家财万贯,嫁的又是长房嫡子,想必就算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也无甚要紧吧?”   说这些话的时候,梅侍君心中是有些酸楚的。苏家看中的,原本是她这个门当户对的嫡女,只是她那时进过一次宫不知天高地厚,一门心思想进宫,由娘亲帮衬着闹了几次,硬生生将那桩婚事推了出去。若非如此,苏家娶的,怎么会是梅月明那个庶女呢?   梅月白听梅侍君如此说,想起梅太傅说起此事时那副悲愤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梅侍君对此茫然无知,她轻轻咬了咬下唇,还是说道:“长姐她,和离了……”   “和离?”梅侍君着实没有想到,猛地睁大眼睛问,“怎么会?”   “那个苏家公子,根本就不是个好的。”梅月白叹道,“父亲说,长姐成亲之后,那苏家公子对她非打即骂,把长姐打得遍体鳞伤,未及半月就回了娘家。那苏家公婆祖母也不拦着,反说长姐的不是。她这日子……要她如何过得下去?”   “怎么,怎么会这样?”梅侍君眼神发怔,呆呆的愣了愣,随后追问道,“可是怎的就和离了,难道苏家肯?”   说起这个,梅月白着实有些伤心了。她一向心软,虽说梅月明以前常欺负她,可是腹中的孩儿是无辜的。思及此处,她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说:“女子和离岂是容易的?妇犯夫有罪,可夫犯妇,只有忍着了……原本苏家不肯,更兼娘亲她、她不肯,所以和离是不成的。但那苏家着实欺人太甚,竟、竟然将长姐她打得落了胎!父亲难忍怒火,这才让长姐和离了……”   被打得--落了胎?梅侍君呆愣在那里,半晌也缓不过劲儿来。实在想不到,她一心以为过得很好的梅月明,居然落得了这样一个下场!而这桩婚事,原本是属于她的!   原来,她那庶姐竟不是得了便宜,竟然是替她挡了劫吗?当初的那场闹剧,到头来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她那可怜的庶姐梅月明,竟替她走了这样一段人生路啊……   梅月白见梅侍君怔怔不语,心里有些担心,劝慰道:“姐姐无需挂心。长姐她虽说吃了苦头,但大不了另配他人就是了。虽说和离有损妇人名声,但我们这样的人家,要找个中等富庶之家嫁过去也不难,一样可保一世无忧的……”   梅侍君微微缓过劲儿,很勉强的勾起嘴角笑了笑,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知道以梅家的家世另寻一户富庶人家并不算难,只是她也是女人,晓得这样一场亲事对女人的意义。对于梅月明来说,这场婚姻所带来的苦痛必将长久的伴随她的一生,那伤痛如影随形,是再也挣脱不开的。   本该伤心的,梅侍君心中也的确有些难过,受到那样伤痛的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姐姐;可是她也该庆幸,经历那种不幸的并不是自己,上天开了一把玩笑,着实待她不薄啊……   梅月白看着梅侍君此时的神情,知道她心中一定倍加感触。作为妹妹,梅月白是知道那桩婚事的来龙去脉的。私心而言,梅月白虽然心中难过,但也有一丝庆幸,毕竟梅侍君作为姐姐来说,要比梅月明称职多了。   “不说那些伤心事了,咱们梅府还有很多喜事呢。”梅月白笑笑,对梅侍君说,“待我一一说与你听。”   梅侍君缓和了神情,点了点头。她此时的心态,真的与方才完全不同了。原来,这份在她看来有些不幸的人生,也是一种幸运啊…… 作者有话要说:  受不鸟了……哇哇哇……最近写文写得憋屈,大家看着也憋屈……所以把后面的剧情提了提……要不憋屈的作者我也好难受啊!   赶快出宫吧!赶快成亲吧!   小天使们啊!爱你们哟! ☆、小公主出事了!   一番话拉近了梅月白和梅侍君之间的关系,梅侍君虽然仍觉有些别扭,但好在梅月白根本没有娘娘的架子,那态度性情和当初做庶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这让梅侍君在无比庆幸的同时,也有些担忧了。   这样软糯的性子,怎么能在宫里长久的活下去呢?梅侍君虽然自己不觉得,但其实已经开始为自己这个庶妹着想了。再加上她自小对梅月白的态度高傲惯了,话里话外不自觉的就又摆出了那副嫡姐气势,着意对梅月白叮嘱几句。   这种态度在梅月白看来是再习惯不过的了,但在春雪看来,那可真是大大了越了礼数。要知道虽说她们姐妹原本嫡庶有别,如今却一个是正四品的主殿娘娘,一个是上不得台面的采女。宫里位分差一级便是天堑,这亏得是梅月白这样的好性子,若要是荃妃、安嫔那样的,还不整治了梅侍君?   如此这般,冬雪便越发看梅侍君不顺眼,觉得她不是什么好货色,着眼盯着她的言语行动。其实不消说冬雪了,就连一边侍立着的小宫女太监们,也对这个梅侍君没什么好感。娘娘堂堂荣华之尊,和正当宠的洛贵人往来也罢了,和一个未承宠的采女,宫女太监们也觉得掉价啊!   梅月白和梅侍君交谈许久,梅侍君也渐渐察觉了冬雪等宫人的敌意。她最是个要强高傲的,心里自然倍加不是滋味。梅月白心里知道冬雪也是为自己着想,再加往日还得依仗冬雪,一时也不知怎么开口缓和这气氛。一来一往一僵持,忍不得的梅侍君便起身要告辞了。   梅月白心有不舍有心挽留,但梅侍君是打定主意不要在这里看宫人们的白眼,决意要走。正巧此时洛双双带着石榴回来,见她们姐妹拉拉扯扯,乐呵呵的说:“还说不担心呢,这不是很好嘛!我就知道,姐妹之间哪儿有不闹别扭的,说说话儿就好了啊!”   梅月白听了这话忍不住一笑,梅侍君则颇为感慨,低头微微叹息。想了想,梅侍君上前拉着洛双双说:“时候毕竟不早,梅荣华娘娘还要照看小公主,我看咱们就不要久留了。”   这听着很有道理,洛双双便笑着点了点头。梅月白见状有些不舍,语意动情的说:“宫中寂寞,姐姐可记得时常来看看妹妹啊……”   这句话说得真情实意,梅侍君闻言也有些动容。眼前的梅月白虽说换了一个身份和一身衣装,但她骨子里却还是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庶女,心还是没变的。   轻轻点了点头,梅侍君低头说道:“那是自然……”   梅侍君和洛双双结伴回到自己的小院,心中感慨自然不必言说。梅侍君这晚到底又失眠了,和离的梅月明、不顾母女亲情的亲娘、依旧不改初心的梅月白、惦念着自己的父亲,这些人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都被命运玩弄在股掌之中。她有些明白了,人生还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嘛。   环儿已经早早被打发回去睡觉了,梅侍君坐在床沿,轻轻抚弄着花喵的背。花喵最近被喂得肥了许多,圆滚滚的身子在梅侍君手底下惬意的团成一个球,眼睛舒服得眯了起来。   梅侍君微微一笑,心里越来越安定沉稳。最起码她知道,在这个世上,在这个宫里,她还不是那么孤单无靠的。   眼看时候不早,梅侍君终于也安寝了,只是此夜的月华殿却注定不平静,大约是过了丑时,月华殿内渐渐喧闹起来,似乎出了什么事。   梅侍君睡得较晚,被吵醒很是不适,忍不住皱眉说道:“这是什么时辰?怎的就这般喧闹起来?”   环儿披着一件衣服,急匆匆出门了一会儿,然后一脸慌张的跑回来说:“小主,不好了,小公主不好了!”   什么?梅侍君惊得差点从床榻上摔下来!她忙坐起问道:“怎么就不好了?”   “听、听主殿那边的太监说,小公主整夜哭闹不止,怎么也不肯睡觉,然后娘娘就请了太医。”环儿惊慌失措的含着泪说,“结果太医一到,便说小公主不好了!”   这句“不好了”从太医口中说出来,其实和“要死了”是差不多的意思。只是太医可不能随口乱说皇家的金枝玉叶“要死了”,否则不治罪才怪!梅侍君很明白这一点,所以登时心里一凉,好一阵儿难过。   “那现在……”梅侍君勉强问道,“现在主殿那边怎么样了?”   “听说皇上、皇后娘娘马上就到……”环儿真的急哭了,跳着脚说,“这可怎么好?偏偏我们昨日刚去看过小公主,这不是无妄之灾吗?”   梅侍君闻言猛地一怔,顿时反应过来。是啊,她方才只顾难过并未想到,此时出了这种事,可不是要追究到自己与洛双双的头上吗?   不不,洛双双是宠妃,平时常去看公主,又是个二货性子,不会有人怀疑到她头上。到头来要死的,恐怕就只有自己了!梅侍君想到这里,顿时脸色灰败起来,难道她的一条小命就要了结在此处吗?   “你莫要说了!”梅侍君慌得赶忙训斥了一句,随后自己安慰自己说,“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小公主不会有事,我也、我也不会有事!”   环儿被吓了一跳,忙说:“对对对,不会有事的……主子福大命大,将来是要做宠妃生小皇子的。奴婢,奴婢还要步步高升呢……”   说到这里,环儿自己都不相信,默默地哭了起来。梅侍君有些心烦意乱,抱起身旁的花喵,手指微微有些发抖。   就这么忐忑不安的待到天亮,外面终于来了人。四个太监不由分说闯进屋里,抓住梅侍君就往外拖!   梅侍君完全被吓蒙了,就这么被拖着走了一段路,才开始挣扎起来。她心里虽然惧怕的很,但也是千万分不甘心!梅侍君忍不住咬牙哭喊道:“放开我!冤枉啊!”   “主子!”环儿急匆匆的跑过来,哭着抱住其中一个太监的腿说,“主子是冤枉的!”   那几个太监哪里理她们?那个被抱住腿的马上把环儿踹开,另一个则毫不客气,直接给梅侍君照脸一巴掌!   这一巴掌彻底把梅侍君打懵了,停止了挣扎,被太监们拖了离去。此刻的梅侍君心里真是说不出的委屈,泪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她堂堂一个梅府嫡女,自小到大娇生惯养,什么时候挨过打啊?   就这么任由太监们拖着她走过一段路,到了皇后李淑贤的凤鸣宫。梅侍君本以为会见到皇后,心里还怀有一丝希望,但那几个太监根本就没有带她去见皇后的意思,而是直接把她拖到一处暗室,关了起来。   暗室内只有微弱一丝光亮,梅侍君瘫坐在地上。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她心里说不出的委屈,说不出的恐惧,也说不出的难过!她想不明白,明明想好了要好好活下去,怎么就偏偏摊上了这种事。难道她命数已尽,这就要死了?   此时的月华殿里,梅月白守在帘帐之外,哭得两只眼睛都肿了起来。她做娘亲的,如今这颗心都要碎了!   几名御医在帘内诊治,黄钰和李淑贤也在焦急等待着,两人脸上都有担忧之色。   “皇上,皇后娘娘!”梅月白突然猛地跪倒在地上,狠狠地磕了两个头,额头渗出了血来,她满含泪水抬起头说,“臣妾有自知之明,知道凭臣妾的容貌资质,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被皇上宠幸了……公主她,是我唯一的孩子啊!求求皇上和皇后娘娘,一定要救活我的孩儿啊!”   梅月白哭得伤心,冬雪也在一边哭着跪下了。李淑贤看着难过,便劝慰她说:“你先莫心急,公主乃是金枝玉叶,有皇家福泽庇佑,定会转危为安……”   “那可是朕的女儿!”黄钰脸上的担忧之色中,还夹杂着几分愤怒,凑过来狠狠说道,“若被朕查到是谁下的毒,朕一定严惩不贷!”   李淑贤皱了皱眉,问那冬雪:“昨日来看望小公主的,都有何人?”   “回皇后娘娘,”冬雪抹了一把眼泪,有些恨恨的说道,“昨日只有洛贵人和梅采女来看过小公主。只是那洛贵人自公主降生后几乎每日都来,梅采女却是第一次!”   黄钰闻言也皱起了眉头,怒不可遏的说:“这么说,多半是那梅采女了?”   “姐姐?不,不会是她的!”梅月白听到这里,赶忙摇头说道,“臣妾的嫡姐虽说为人刻薄,性子清高,但害人之事却是断断不会做的!”   冬雪闻言,忍不住抱着梅月白痛哭道:“娘娘,人心难测啊!”   李淑贤沉思片刻,转头对黄钰说道:“皇上,此事事关皇室血脉,事关重大,决不能草草了事。若皇上信得过臣妾,将此事交予臣妾处置可好?”   “你是朕的发妻,又身居正宫之位,朕自然信得过你。”黄钰皱了皱眉,目光移向了那道帘帐,眼中闪过一丝哀痛,狠狠说道,“若查出幕后主使之人,朕一定严惩不贷。”   李淑贤闻言一愣,心中顿时多了一丝笃定。她转头吩咐身边的秋实:“将那洛贵人和梅侍君打入凤鸣宫暗室,待我回去后再加审问。快去!”   秋实闻言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心中暗暗惊讶。那暗室是太宗皇帝废后所设,专为整治后妃所用。后世皇后暗地里多有使用,却极少有摆在明面上的。不过李淑贤虽贤淑仁德,但不是个很守规矩的,这次,真要用到这暗室了吗?   秋实偷眼一瞧,黄钰对此完全没有什么惊讶神色,不仅未出言反对,连皱皱眉头都没有。如此她也放下心来,赶紧吩咐人去抓洛双双和梅侍君了。   于是,梅侍君正在暗室里哭得昏天黑地,只见门一开,洛双双也被不客气的丢了进来!一见梅侍君,洛双双就满脸哀色,抱着梅侍君也开始哭!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这是影响梅侍君一生的大事件啊!啊啊!!从现在开始,我要为她出宫做准备了! ☆、谁和你是狱友!   梅侍君得承认,在你倒霉的时候发现另一个人和你一样倒霉,感觉真是相当的不错。貌似突然神清气爽了起来,心情也好多了……   洛双双不愧练过拳法,很有体力,抱着梅侍君哭哇哭,哭了好半天才歇。等她哭够了,梅侍君脸上的眼泪都干了。瞧洛双双那个伤心欲绝的模样,梅侍君忍不住讽刺她两句说:“别哭了,咱们还不一定会死呢!”   谁知一说这话,洛双双又开始掉泪,然后哽咽着说:“小公主她那么可爱,也不知道谁要害她……呜呜呜,她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看着洛双双马上又哭了起来,梅侍君真心无语了!闹了半天,洛双双是在为小公主哭啊!   “别哭了!”梅侍君没好气的说,“宫中御医这么多,怎么可能救不活?你这么个哭法,真是晦气!”   洛双双抬起头来,语气满怀希望的看着梅侍君说:“是呀是呀!宫里的太医们医术应该都很好的,这么说,小公主绝对会没事的吧?绝对会没事的……”   洛双双那模样虽然在昏暗的光线里看不真切,但绝对是真心为小公主担心害怕。梅侍君瞧她那样,心里有些软,叹了口气劝慰道:“小公主是金枝玉叶,有真龙庇佑,自然是不会有事。你这么个哭法,反倒会损了小公主的福气呢……”   洛双双闻言吓了一跳,赶忙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泪水,自己对自己说:“不哭了不哭了!小公主那么可爱,一定会好起来的!”   梅侍君瞧着洛双双这样,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如今命都要保不住,还惦记着小公主,也不知道该说她天真还是说她善良。不过洛双双就算是死了,也算是得过宠风光过的人,这么一想,梅侍君那股子委屈劲儿又上来了,忍不住埋怨说:“要不是你非要拉我去看小公主,咱们也不至于被抓起来!”   “哎?”洛双双伸手扯了扯梅侍君的衣角说,“原来是这样吗?”   梅侍君在黑暗里翻了个白眼说:“可不就是因为这个!你当好端端的为何要关我们?明摆着怀疑我们害了小公主!”   “啊?怎么可能呢?”洛双双吓了一跳,低头沉思片刻,随后又马上抬起头来、抓住梅侍君的手说,“不碍事的。梅姐姐别怕,咱们没害过小公主,皇后娘娘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   呵!梅侍君现在真的知道该怎么评价洛双双了,她这不叫天真也不叫善良,叫蠢!   可能是察觉到梅侍君不怎么认同她的观点,洛双双抓着梅侍君的手又紧了紧,自顾自点了点头说:“你得相信皇后娘娘,也得相信自己啊!咱们一定能出去的,一定会的。”   洛双双说了这样一句话,倒让梅侍君有些意外。低头一想也确实是这个理儿,现在被困在这暗室,什么都做不了,唯一的希望只有那正直贤德的皇后娘娘。若是先泄了气,平白哭坏了身子,那又有什么用呢?   梅侍君想到此处,便抽出手来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方才哭得太过厉害,脸上都皱了。这样无端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若是出去让人瞧见了,岂不成了笑话?   “想不到你倒也能说出这样的道理,”梅侍君看着洛双双说,“我倒是看不出来。”   洛双双闻言,傻傻的抓了抓头说:“我也是看梅姐姐似乎有些不高兴,这才劝着梅姐姐的。不过梅姐姐说得对,咱们不用担心,小公主会好好的,我们也会出去的。梅姐姐,这里这么冷又这么暗,不如咱们姐妹两个说说话吧?”   说话?梅侍君实在想不出自己在这个情境之下和这个洛双双能说什么。算了,随洛双双自个儿瞎说吧,大不了不搭理她就是了。   “梅姐姐啊,”梅侍君自顾自的这就开始说了,“你想不想生孩子啊?”   听了这话,梅侍君翻了个白眼没理她。这不是废话吗?这宫里的女子哪一个不想生下龙种?若生下的是皇子,就能一步登天啊!   “啊,是我问岔了,梅姐姐当然也想要生宝宝喽!”梅侍君那一双明眸在仅有微弱光亮的暗室里看来竟然也有几分娓娓动人,满怀期待的说,“我是很想要个女孩子啊!”   又来了!又是这个调调!梅侍君现在翻白眼都觉得费劲。这个洛双双,在自己的院子里说不够,又跑来这里说!自己不嫌烦啊!   “我们洱或国的人呐,大多数都更喜欢女孩子的!”洛双双接着说,“有个说法是,如果是心地纯善的女孩,一定会生下更加可爱美丽的女孩子的!我是好女孩哦,所以一定会有个可爱的女儿!”   原来是这样?梅侍君这倒有一点惊讶了。怪道这洛双双老是嚷嚷着生公主,原来是因为洱或国的民风有异,这就难怪了。   洛双双说到此处,突然凑过来握紧了梅侍君的手,很是认真的祝福道:“梅姐姐这么好,一定会生一个可爱的女孩儿的!啊不,会生好几个可爱的女孩!”   “唉?”梅侍君本不打算搭理她,可是一听,这根本就是在咒她生不出儿子嘛!这可不能忍呐!   “呸呸呸!”梅侍君气急,顾不上方才打定主意不理睬洛双双的事儿了,赶紧止住话头,“你可不要瞎说!我可是要儿子的!”   “啊?”洛双双眨眨眼睛,想了一想明白过来,“我忘了……貌似听石榴说过,这边的人都比较喜欢儿子的。”   “那是当然!一定要生下男孩才行!”梅侍君想起方才连生女孩那话心里很膈应,急忙说,“我一定会生儿子!”   “那也很好啊!也有一些人是喜欢男孩子的。”洛双双点点头,满怀憧憬的说,“梅姐姐这样出色,生出的儿子一定会很温柔俊秀,也会很有才华……要我说,找梅姐姐的儿子做女婿,那是再好不过了!”   “你这丫头……”梅侍君见洛双双夸起她未来的儿子,想着若能承宠,将来说不定真会生下这样一位出色的皇子,不由得脸上也有了一丝微笑,语气自信的说,“我的儿子那还用说?自然是人中龙凤!旁人是比不上的!”   “那是当然了!”洛双双使劲点点头,顿了顿又饶有兴趣的开口,“不如将来给我做女婿吧!”   “说什么昏话?”梅侍君闻言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道,“你我皆是皇上的嫔妃,所生子女乃为皇子皇女,怎能结亲?你该不会是忘了吧?”   “啊?对哦……”洛双双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头说,“我还真的是忘了……”   这个二货!梅侍君一时语塞,实在不想再和这个脑子少根筋的洛双双说话,干脆别过头去,不再理她。   “对了,”洛双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从今天开始,咱们的关系可就不一般了!不仅仅是邻居,还是狱友啊!”   这语气,就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似的,无比认真且惹人发笑。梅侍君一口气就有点上不来下不去,终于气呼呼的吼道:“谁和你是狱友啊!”   这暗室里又冷又阴暗,两个人坐在一起依偎着,怎么说也比一个人孤零零的待着要好上许多。梅侍君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庆幸,和她关在一起的是洛双双,一个单纯无害、傻得可爱的女人。最起码,待在这暗室里,也不那么寂寞了……   暗室外,唯一透着光亮的小窗旁,秋实拿着几张纸和一管小毛笔,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嘴角正抽着。她发现自己自从认识洛双双姐妹之后嘴角抽抽的几率明显提高了不少,嘴抽得都快歪了……   这个洛双双在搞什么啊?明明是想要偷听到她的把柄,结果丝毫找不到什么把柄不说,还听了这么一番蠢得流油的话!洱或国的民风可真彪悍!   不过那个梅侍君,还真得好好盯着些。秋实啃了啃小毛笔的笔头,恨恨的想着:不过是区区一个采女,竟然也想生下皇子,真是痴心妄想!不行!这个梅采女位分虽低,也一定要防着点才行!   再听下去也无益,初秋撇了撇嘴,收起纸笔,前去见皇后娘娘了。   李淑贤此刻正坐在殿上,神情有所缓和。她才刚从月华殿回来,小公主经过数名御医的悉心医治,据说余毒已经排清,身体无碍了。   不过,虽然小公主无事,但有些事却不是就能这么过去了的。李淑贤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连襁褓婴孩都不放过,这幕后之人,未免也太狠心了些!   想起方才黄钰的神情,李淑贤不由得皱眉。公主生病,身为帝王的黄钰一直守在身边虽有失规矩,但也是人之常情,历朝历代也并不稀奇。但奇怪的是黄钰的样子始终有些古怪,脸色灰败怅然若失,听到小公主得救的消息也只是弯了弯嘴角,脸上的笑意完全未往心里去。李淑贤暗暗猜测,黄钰多半已经猜出了个大概。   能让黄钰这般怅然又有这等本事的,想来也只有那个沈熙了!只是李淑贤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那沈熙为何要害小公主呢?且不说沈熙膝下有子,戕害婴孩恐得报应,就说一个区区公主对大皇子地位毫无影响,为何出此下策呢?   细细思索这桩祸事的来龙去脉,李淑贤似乎明白了什么。难道目标不是小公主,而是那洛双双? 作者有话要说:  梅侍君又一次躺枪,鉴定完毕……哇哈哈哈……   小天使们抱一个! ☆、审问   宫中出了这样的大事,自然瞒不住任何人。不消一个上午,小公主中毒、梅侍君和洛双双被抓的消息就传到了各宫各院。这就好像是油锅里丢进去一块石头,一下子炸开了锅。   各处都闹得沸沸扬扬,但沈贵妃的春华宫却安静的古井无波。沈熙悠闲自在的歪在榻上,依旧如往常一样饮着茶,呆呆的看着一个角落发愣。   “娘娘,”春泽走过去取了茶杯,添了新茶,小心翼翼的问道,“如今这事,不知要如何收场才好?”   沈熙微微抬眸看向了春泽,眸光淡淡,看不出喜怒哀乐。她微微启唇言道:“无需多虑。”   春泽顿了顿,坐在榻边为沈熙捶起腿来,接着问道:“娘娘又没当真害小公主,自然是无碍的。只是那洛双双却是个呆性子,恐怕未必能晓得娘娘的厉害。”   “就算她不知,皇后也会提醒于她。”沈熙眼神中闪过一丝冷意,微微抬高了音调说,“在这宫中,若无十足的本事,是一件闲事也管不得的。那洛双双入宫不久,便无端招惹了这许多是非,此时还未死,也真是上天眷顾。”   春泽闻言,语气中带了一丝嘲讽,絮絮说道:“洛贵人自持皇上宠爱,竟去管那受罚的梅采女,皇后却还护着她,倒把李贵人降为了选侍,可见她也不是个好拿捏的。只是那荃妃、李选侍等人怎能与娘娘您相比?依娘娘看,洛贵人近来常去泰华殿,可是已看出了些端倪?”   “你才说她是个呆性子,又把她说得这般厉害,倒真是高看她了。”沈熙微微一笑,玉臂扶榻坐起,接着说道,“洛贵人满口说想要公主,这暂且不知真假。只是,断不能让她继续去泰华殿看望嫡公主,否则桦儿的秘密恐怕就要守不住了。”   想到沈熙为大皇子所受的苦,春泽心中更加恼恨洛贵人,不由得说道:“这宫中女子哪个不想诞下皇子?这洛贵人偏说要公主,依奴婢看,不过是为讨好皇后娘娘罢了。只是却不知这洛贵人三番五次前去泰华殿探望嫡公主之事是否有人指使,若背后是皇后娘娘的话……”   “呵……”沈熙闻言一笑,淡然答道,“皇后她,恐怕多半已经猜出了几分。桦儿之事,也是不能瞒上一辈子的。”   春泽想到将来之事,不由得沉默了。现在荃妃这些妃子之所以对沈熙如此敬畏,虽也有赖皇上宠爱,但关键还是因为沈熙生下了大皇子。若她们知道大皇子是这个状况,恐怕沈熙在后宫的日子,就不会好过了……   “皇上他答应过我,他会一直一直瞒下去,且瞒到瞒不下去为止。”沈熙微微抬起头来,露出一丝含着苦痛的笑容,态度坚定的说,“所以,我才更不能让区区一个洛贵人坏了我的事,更不能让那些流言蜚语,伤了我的桦儿。”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是如此的惨淡,那种身为娘亲所拥有的悲痛伤感又控制不住的溢了出来。春泽听着这种音调,眼眸中忍不住含了泪,慢慢地低了头。   “等过些日子,我就与皇上说,再不让桦儿去泰华殿进学去了。”沈熙看向了春泽,叮嘱道,“到时我就说桦儿患了风疾,日夜守在宫中照料,你且机灵着些,莫要走漏了风声。”   春泽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开口问道:“只是此次小公主一事,皇后娘娘那里……”   “这点小花招,还瞒不过她李淑贤。”沈熙微微一笑,淡淡说道,“这次,恐怕也要她费心还我清白了……”   凤鸣宫里,皇后李淑贤正襟危坐,皱眉看向面前跪着的洛双双和梅侍君。   自昨夜小公主有恙,李淑贤半宿未睡,待御医传出喜报,又亲眼见小公主睡得香甜,她这才放心回宫。回宫后,她又找来月华殿上下宫女太监,反复盘问了半天,始终未有可疑之处。这下毒之人做得如此缜密周到,这倒让她这个皇后娘娘有些犯难了。   秋实心疼李淑贤劳心费力不得休息,对洛双双和梅侍君自然没什么好脸色。这丫头暗搓搓的想,保不住就是这两个合伙害了小公主也说不定呢!   李淑贤坐在那里,半天没有动作。梅侍君偷眼瞧了瞧李淑贤,顿时心中咯噔一声。皇后娘娘如此形容肃穆,难道小公主真的没救活?   梅侍君不敢问,身子反怕得哆嗦了起来。洛双双心里担心小公主的紧,也不管那许多,忍不住仰头开口问道:“皇后娘娘,小公主她要不要紧啊?”   李淑贤看了她一眼,心里也一万个不信洛双双会害小公主,只是她既有意试探,也不会随意透露出来,当即怒目一瞪,冷然说道:“小公主如何,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梅侍君闻言顿时眼前一黑,完了!小公主若真有个好歹,她这条小命恐怕要断送在这里了!   又伤心又害怕,又是那么不甘心,梅侍君一下子哭了出来,跌坐在地猛地磕头道:“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臣妾只是碍于姐妹情分,这才去瞧了瞧小公主,绝没有害她!请皇后娘娘明鉴!”   自从入了宫,好事一件没有,到头来还被冤枉戕害了皇嗣,这可是大罪!梅侍君心想这次保不住一条性命就了断在这里了,顿时哭得伤心痛苦难以自抑,伏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啊?难道小公主她……呜呜呜呜!”   梅侍君正哭着,却听见身边洛双双也跟着哭出来了,那哭得声音比她还大还伤心。梅侍君忍不住微微侧头一看,只见洛双双也趴在地上,口中念叨着“小公主”,眼泪哗啦啦从眼眶里流出来,沾湿了手臂衣襟不说,连地上都滴了几滴。看着这“哭容”浩大的阵势,梅侍君反倒有点哭不出来了……   李淑贤看着这情形,心里觉得洛双双是既可笑又可爱,真性情出离外露虽不算是什么好事,但在这无情宫闱中却显得越发可贵起来。她也不忍心再捉弄洛双双,出言说道:“小公主有皇上洪福保佑,如今已并无大碍。”   洛双双听了这话,一双美眸顿时亮了起来。她止住哭泣,欣喜若狂的抓住身旁的梅侍君好一顿摇晃,激动无比的说:“小公主没事!她好好的啊!梅姐姐你听到了嘛?”   晃了一顿后,洛双双流着泪抱住梅侍君说:“她没事,真是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啊……”   梅侍君被她晃得眼晕,好半天才缓过劲儿,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小公主没事?   太好了!不用死了!这么想着,梅侍君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心的笑容,激动安慰之余,也顺势抱住了洛双双。   “咳咳!”秋实看不下去,忍不住走过来,没好气的说,“皇后娘娘在此,你们这般失仪是何道理?”   梅侍君闻言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和洛双双分开。她心里对自己能和洛双双当众抱在一起也挺惊讶的,呃,刚才一定是没吃饱头昏了,一定是的。   “虽然小公主无碍,但你们若有所隐瞒,恐怕此事无法善了。”李淑贤也不和她们玩弯弯绕,直截了当的说,“自小公主降生之后,你们平日里都做些什么,都接触些什么人。定要事无巨细,一一说与我听,否则,就连我也帮不了你们。”   梅侍君听皇后说得严重,猜想皇上定要将此事彻查到底,便先开口道:“臣妾近日里身子不好,平日里久居屋内,除前来凤鸣宫请安外,从未和其他的妃嫔往来,请娘娘明察。”   李淑贤闻言,微微皱眉问道:“怎么,从未与其他妃嫔往来?难道这月华殿的主殿娘娘梅荣华,你也从不去请安不成?”   梅侍君闻言一滞,完全不知如何回答。秋实在一旁“嗤”了一声,添了一句说:“可不是么?梅荣华娘娘怀着小公主那会儿,奴婢可是在月华殿服侍了数月。这梅采女仗着是嫡女出身,自入宫后从未向主殿娘娘请安,真是好大的面子!”   李淑贤皱眉不语,一双凤目看向了梅侍君。梅侍君心知这秋实乃是皇后娘娘身边有品阶的宫女,十分后悔得罪了她,身子吓得颤抖不已,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洛双双瞧她吓得那模样,忍不住插嘴说:“皇后娘娘,不是那样的啦!梅姐姐入宫之后水土不服,身子总是不好。她与梅荣华娘娘是姐妹,妹妹怎能让身子不好的姐姐每天给自己请安呢?”   洛双双这么一说,意思是梅侍君之所以失礼不是因为性子骄纵,是因为梅荣华怜惜身子不好的姐姐。这虽然不合礼数,但只要梅荣华不讲究,倒也挑不出什么错儿。梅侍君闻言,倒有几分感激洛双双了。   虽说这个梅侍君这般做派令李淑贤有所不喜,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查清小公主中毒一事。她微微侧过头,将询问的眼神投向了洛双双。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卡文了……卡得好厉害……   年底忙啊忙,希望大家担待一下啦!鞠躬! ☆、惊恐的梅荣华   洛双双睁着一双大眼半天没反应,样子呆呆的,很显然没明白过来皇后娘娘为何看着自己。秋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提醒她说:“洛贵人,皇后娘娘问您自小公主降生后与何人来往、所做何事,您不会忘了吧?”   洛双双这才反应过来,她赶忙抓了抓头说:“小公主出生后,我、我就常去看小公主呀!小公主很可爱很漂亮,我怎么都看不够!每次看完小公主回来,我就会去找梅姐姐说说话,除了她,我平时也不会去见别的什么人。对了!有空的时候,我还会去泰华殿看看嫡公主呢!”   嫡公主?泰华殿?李淑贤心中微微一动,随后问道:“你与嫡公主之事我倒也知情,公主对你颇为亲近,这是好事。可我也要问你一句,洛贵人,除了看望嫡公主,你在那泰华殿内可还有其他的举动?”   这句话把洛双双问得有点懵,洛双双低头想了半天,眨了眨眼睛摇头说:“臣妾并没做什么,只是嫡公主会拉着臣妾到处走走看看。怎么这有何不妥吗?”   到处走走看看?在泰华殿?李淑贤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似乎倒说得通?   秋实见李淑贤半晌不语,以为她因洛贵人擅自与公主来往有所不悦,便开口道:“娘娘,嫡公主身份尊贵,依奴婢看,洛贵人……”   李淑贤略一摆手,止住了秋实的话,她想了一想,皱眉说道:“洛贵人,日后若要看望嫡公主,可于傍晚到凤鸣宫来,不可再妄自前往泰华殿!切记!”   洛双双吓了一跳,赶忙点头道:“双双知道了……”   叮嘱完这句,李淑贤微微低下头来,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她抬起头来对秋实说:“将洛贵人和梅采女押回暗室,每日三餐按宫女例。”   听了这句话,还满心希望能放自己回去的梅侍君又失望了。问了这半天,难道还没撇清关系吗?她倒是想分辩想求饶,可也知道这事儿到了这个份儿上分辩求饶估计也不顶什么用,只得低头委屈的皱皱眉。转头看了看一旁眨着眼睛毫不在意的二货洛双双,梅侍君心里真是憋屈死了!   将洛双双和梅侍君带下去后,李淑贤有点心神不宁,猛地站起了身。   秋实在一边,忙凑上前扶住李淑贤问道:“娘娘可是身子乏了?一奴婢看,还是歇息片刻较好……”   “不妨。”李淑贤振了振衣袖,迈步向前说道,“去月华殿。”   “是。”秋实忙迈步跟上,服侍着李淑贤上了凤辇,前往月华殿。   月华殿里的大小宫女、太监多数都被李淑贤叫去问话了,安排的人多是李淑贤信得过的,人数不多,倒显得月华殿冷清了些。   李淑贤到的时候,一路止了通报。待进了内殿,远远的只见梅月白斜斜歪在榻上,脸上的泪痕未干,一双红肿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身畔熟睡的小公主。   冬雪正在一旁服侍,见到李淑贤吓了一跳,忙跪下低头说道:“奴婢恭迎皇后娘娘!”   冬雪这么一喊,榻上的梅月白也被惊动了,她正要起身见礼,李淑贤忙说:“免了,公主才睡下,莫要惊动了她。”   梅月白闻言,泪水又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她轻轻为小公主拉了拉被角,哽咽着说:“皇后娘娘,这宫中寂寞,我一个不得宠之人,还能有什么盼头?所幸天不亡我,让我平安生下公主。小公主她、她就是我的命啊!臣、臣妾自得了小公主,便把她捧在手心,百般呵护,是一丝儿都不想她病痛难过的……”   李淑贤见状,忙拉住梅月白的手安慰道:“梅荣华不要再说了,我膝下也有嫡公主,爱女之心皆是一般,怎能不明白你的苦衷?只是你这样惊惶悲痛全无助益,反损了自己的身子就不妥了。”   “臣妾知道哭是无用的。”梅月白拭去脸上的泪滴,语气急切的说,“可我只要一想到小公主她曾中毒,臣妾就无法合眼。皇后娘娘,您一定要为小公主做主啊……”   说着,梅月白就要落塌下跪,李淑贤忙示意秋实将她拉起,强按在榻上。   这番吵闹,不知不觉小公主就醒了。睁着灵动的大眼睛,口中咿咿呀呀的叫着,小小的身子不老实的动来动去。李淑贤将小公主抱起凝视片刻,侧过头又看了看梅月白哭肿的双眼,托起小公主说:“你看看她。”   小婴儿可爱的笑容明媚天真,没有丝毫烦恼。梅月白看着女儿的笑颜,呆呆愣了半晌。   “在这宫中,虽说皇嗣为大,但有无生母,那自然是不同的。”李淑贤将小公主递到梅月白怀中,肃然说道,“你是庶女出身,自然知道就算嫡母再贤淑宽厚,也断断不能替了生母去。”   梅月白闻言,又呆愣了片刻,倒是不哭了,喃喃说道:“可我心里怯得慌,总怕有人要害了她……”   “公主并非皇子,所系不多。宫规森严,妄行不易,纵然无所出的妃子们妒忌,也多半不会害她。”李淑贤接着说道,“你殿内,洛双双是个可信的,梅侍君虽说性子骄纵了些,却也是个心地纯良的。宫中二人皆不是心怀叵测之人,荃妃那些人鞭长未及更不足虑,你只消安分度日便是。”   梅月白张口欲言,却低头未再言语。李淑贤知道她心里肯定还有顾忌,便又劝道:“小公主中毒一事颇为蹊跷,我定会为她查个水落石出,你放心就是了。”   “臣妾代小公主谢过皇后娘娘。”梅月白忙抱着小公主行礼谢恩,神情安定了许多,不似方才那般惊慌害怕。   李淑贤点点头,起身说道:“你好好养好身子,若有何事,及时报于我知晓便是了。切不可哀思过重,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小公主啊!”   出了月华殿,李淑贤神情微微舒展,只是面容上倒有一丝疑惑,沉吟半晌,她问:“秋实,你说那小公主方才看来如何?”   秋实微微一愣,马上说道:“长得虽十分可爱,但与嫡公主比起来自然是差一些。不知娘娘为何有此一问?”   “无事。”李淑贤微微摆手,皱眉道,“只是觉得小公主活泼灵动,虽是婴孩,但身子壮实的很,全然不像中毒初解之状。这太医院的本事,看来当真有所精进了。”   “太医院精进自然是好事。”秋实全不在意,说道,“这也是皇上洪福齐天,真龙附体,这才护住了小公主。”   李淑贤闻言,低头思忖片刻,随即微微一笑,转头吩咐道:“去春华宫。”   春华宫?沈熙的地盘?秋实微微一愣,不敢言语,随即立即说道:“去春华宫!”   春华宫,早有人报与沈熙知道。沈熙不等凤辇进入春华宫,便着了盛装等在殿前。待李淑贤下了凤辇,便款款行礼道:“臣妾不知皇后娘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李淑贤看沈熙那模样便知道她是等在这里的,她也不和沈熙玩那些弯弯绕,直接就说:“我且与你言语几句,并不再此久留。还不速速屏退他们?”   沈熙微微一笑,挥手命宫女太监全数离开,随后便用一双看不出喜怒的眼眸直望着李淑贤。   “沈贵妃,我暂且叫你一声熙儿。”李淑贤唤出“熙儿”二字不免带出一丝伤感,哽了一哽说道,“上次保胎药之事皇上未加计较,难道你真以为我不知情?皇上不过是看在你未当真加害梅荣华的份儿上这才宽待于你,此次你又惹出这般是非,岂不枉费了皇上一片苦心?”   沈熙闻言冷笑一声,淡然说道:“皇后娘娘所言何事?臣妾是一丝也不知情的。只是听皇后娘娘唤我一声熙儿,倒让臣妾心里难过的紧,想起臣妾那早亡的哥哥了呢……”   见沈熙提起往事,李淑贤知道她心底还是怨恨自己克死了她的哥哥。叹了一叹,李淑贤肃然说道:“就因为你是他的妹子,所以我才会站在此处,劝诫于你!若你是别处不相干的人,我何必管你?”   沈熙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神色,挑眉说道:“这样说来,臣妾真该感激皇后娘娘才是!”   李淑贤看着她,只觉得心中苦闷酸涩的紧。她也不加避讳,有几分动情的说道:“我知道你恨我,只是这生死天命,不是区区一个李淑贤能左右的!当初你兄死于非命,我心中创痛并不亚于你!毕竟,他是我唯一真心恋慕过的人……”   “皇后娘娘真是女中豪杰,这般话都说得出。也不怕这话被人听了去惹出祸来!”沈熙看着李淑贤,眸光带着一丝冷冽,冷笑道,“啊,臣妾怎么忘了?皇后娘娘年长皇上许多,听说皇上常将皇后娘娘以长姊作比,又怎么会在意呢?”   看着这样的沈熙,李淑贤微微一叹,慢慢移开目光,看向这华贵无比的春华宫,含着几分悲痛说道:“往事如烟,都让它随风去吧。只是你我二人,却是要在这深宫之中守一辈子的。此次之事我倒也明白几分。那洛双双近来常去泰华殿看望嫡公主,她为人单纯莽撞,若是知晓了大皇子只是之事说了出去,断不会有好结果。你这般算计,无非是为了大皇子,为人母之心实可贵也。只是凡事都有个分寸,若是闹大了开去,只怕无法收场。熙儿,望你好自为之吧……”   将要说的说了个清楚,李淑贤便再未停留,转身便疾步往宫外走去。沈熙也不行礼相送,只是淡笑着看向李淑贤离去的方向,眸光里闪过一丝哀愁。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看剧情,呃,我这文是写各种娘亲的议论文嘛?噗啊哈哈哈……   最近真滴是好忙啊……不过还是会保持起码一周四更的,本人坑品超好想必大家都知道,哈哈哈哈……   抱抱小天使们啊!亲! ☆、梅府骚动   宫中发生了这种事,虽说瞒的紧,但身为小公主的亲外祖,又是当朝一品太傅,梅太傅还是很快知情了。   乍得知此事,梅太傅脸色都变了!心急如焚的他急忙托人向宫里细细打听,传出来的消息令梅太傅震惊不已,梅侍君竟被皇后娘娘抓起来了!   难道自家那个骄纵的嫡女竟做下了这等蠢事?梅太傅摇了摇头,那不可能!自己养出来的女儿自己知道,梅侍君虽然骄傲任性,却不是个坏心眼子的。细细想来,梅太傅心中一惊,他们梅家该不会得罪了什么人吧?   急匆匆的派人接着打探消息,这次传出来的倒是好事。小公主转危为安,已经没事了。梅太傅欣喜之余,也对梅侍君多了几分担忧。自家女儿他了解,梅侍君性子孤傲容易树敌,这件事该不会是冲着她来的吧?   满腹心事的梅太傅直拖到傍晚才回府,一进府门,便见梅太傅夫人哭着就冲了过来!他猝不及防,被自家夫人猛地抓住了袖子。   “老爷啊!”梅太傅夫人哭得那叫一个惨烈,神情带着几分恐惧,哆嗦着嘴唇说,“我可不知道侍君这丫头竟然会害小公主啊!她该不会拖累咱们梅家吧?这个死丫头!不给她娘争脸就算了,还平白惹出这番事来!若是妨了她两个哥哥的前程可怎么得了啊?”   梅太傅听了这话心中猛地涌上一股火来,忍不住骂道:“还不快给我住口!侍君她是咱们的女儿,她是何等的性子难道你还不知?她哪儿能做出这等事来?这来龙去脉尚未查清,你就这般哭将起来,真是晦气!”   梅太傅夫人被他吓了一跳,心里害怕也不敢哭,抽抽噎噎的撂了梅太傅的袖子,站在一边。   梅太傅细细一想,不由得皱眉,转而问道:“这宫中之事哪里就传得这般快了?夫人,你是从何处听到的消息?”   梅太傅夫人闻言,怯怯答道:“还不是那刘尚书的夫人告诉我的……他们尚书府宫里可是有人的,嫡女刘惜玉如今又成了侯爷夫人,这自然有八分是真的了!难道不是?”   梅太傅一听又是那刘尚书,没好气的说:“什么侯爷夫人?那刘尚书竟狠心将嫡亲女儿嫁与半百之年的东昌候,可见不是个好的!刘府宫中有人,也不过是些女官、太监之流,怎能胡乱就信了?你这个做娘亲的往日里不是常念着侍君吗,如今怎的反咒起女儿来了?”   梅太傅不提那东昌候还好,一提东昌候,梅太傅夫人哭哭啼啼的又说:“我如今倒真有些后悔,若是当初侍君未损了容貌,那如今的侯爷夫人就是侍君了!怪道侍君伤了脸竟能入选,现在想来,那皇后娘娘这般贤德都是面儿上的,还不是选了个貌丑的女子入宫,以免分了皇上的宠爱?”   梅太傅闻言,气得胡子都哆嗦起来,也不顾别的,照脸就给了梅太傅夫人一巴掌!这巴掌打得着实不轻,打得梅太傅夫人眼前一黑,星星月亮到处飞。   梅太傅夫人挨了打,依着性子是要闹起来,碍于亲生的女儿在宫里犯了错儿,捂着脸恨恨不语。梅太傅见她那样子,怒骂道:“皇后娘娘如何,岂是你这般妇人能随便议论的?你到如今竟还想着让梅侍君去做那什么侯爷夫人,真真要气死我也!那东昌候膝下嫡子如今已二十有八,比继母刘惜玉足足大上十岁!子壮而母幼,更兼东昌候年老力衰,府中年长姬妾更有数十。我且问你,若无儿女傍身,待东昌候西去之后,那刘惜玉要如何自处呢?”   梅太傅夫人闻言,半晌答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硬挺着说:“这好歹也是个侯爷女婿。听闻那侯爷自娶了刘惜玉之后,不仅帮衬着刘家嫡子高升了一级,还给刘家庶子寻了差事,送至家中的金珠玉帛更是不计其数。这岂不是福分?”   “我梅家,还消受不起这般福分!”梅太傅真的是气得无语了,索性指着自家夫人说,“你这几日就留在府中,不许出府半步!也莫再与那些官家夫人来往了,刘尚书府上以后更不准再去!侍君的事不许你再提起半句,月明的亲事交予我亲自决断,你也莫要沾手了!”   “啊!”梅太傅夫人闻言猛地一惊,忍不住争辩道,“哪儿有这样的道理?我亲生的女儿不能言语?庶女的婚事做不得主?你难道当真要休了我不成?”   梅太傅冷冷看了她一眼说:“你若再如此,我便当真休了你!”   说完,梅太傅便气呼呼的走了。梅太傅夫人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吓得膝盖身子直哆嗦,好半天才由一旁的丫鬟扶着往屋里去。从这天开始,她真的消停了一个多月,梅府中倒是清净的许多……   梅太傅走在回廊上,不知道去哪儿,半天才想起吴姨娘恐怕已经从夫人口中得知了此事。他不禁有些担心,便前去探望吴姨娘。   到了吴姨娘的居所,果然远远的就看到吴姨娘站在屋外,满面的担忧害怕。梅太傅叹了口气,上前说道:“莫要担心,小公主已经无碍了。”   “老爷……”吴姨娘闻言眉间稍显舒展,神情却丝毫未有放松,伤心叹道,“月白这么软糯的性子,本就不宜入宫为妃。这宫中尔虞我诈,没子嗣的妃子又多,叫我如何能不担心?”   梅太傅见吴姨娘这般,想起方才梅太傅夫人也是亲娘,相差却有天地云泥之别,不由得感怀颇深,忍不住叹道:“可怜你仅有月白一个女儿,却生生分离了去。但天佑月白,小公主如今身子大好,可见是个有福的。待日后小公主长大,她自然就有盼头了。”   吴姨娘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脸上多了一丝笑模样。随后她顿了顿又说:“夫人说是嫡小姐害了月白,我心中却是不信的。嫡小姐脾气虽烈了些,却是个心地纯善的,自然会有福报。”   梅太傅想起梅侍君这个他最为疼爱惦念的女儿,忍不住脸上露出一丝哀色,叹口气说:“我倒不盼着侍君光耀门楣,若她能出宫我反倒安心。可惜这若是入了宫成了妃嫔,哪儿有再出宫的道理呢?”   吴姨娘闻言,知晓梅太傅也在为女儿伤怀,不由得渐生同病相怜之感,便默默点了点头。   一道宫门,隔开了爹娘,也隔开了所系的亲情。无论梅太傅再如何惦念女儿,却也是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默默等待了……   这个夜晚,梅侍君和洛双双还要在暗室度过。虽说宫女的饮食标准也不算很差,为防着受潮气,皇后娘娘还差人送来了被褥,但梅侍君还是食不知味、睡不安寝。如今罪责在身,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   自己吃不下睡不着,梅侍君看着身旁吃饱喝足睡得香甜的洛双双就更加不顺眼了!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躺下说了两个不怎么有趣的笑话,说着说着就呼过去了……真是令人羡慕嫉妒恨啊!   不过如果梅侍君知道,她应该会感到一点点欣慰,因为今晚食不知味、睡不安寝的可不止是她一个人。主子被抓了起来,石榴和环儿这两个宫女可真是心急如焚啊!   自清早皇后娘娘派人将梅侍君并洛双双抓了去,石榴和环儿就在院子里哭将起来。两个人虽说哭得都挺惨,但一个失落一个委屈。石榴失落的是她才刚当上宠妃大宫女没几日,这就摊上了这事;环儿委屈的是跟着梅侍君一天福没享过,倒霉已经够倒霉的了,居然还能摊上这事!   怎么办?事情已经出了,总得想办法吧?石榴和环儿这两个丫头没法,只得凑到一起想对策。月华殿梅荣华娘娘那里是去不得了,正是紧张的时候,要是自己再被抓起来就更惨了。那其他的妃嫔那里呢?   环儿还想着寻荃妃、安嫔这两个位分高的说情,被石榴赶紧拉住了。要知道前些日子刚出了李选侍一事,荃妃、安嫔两个能看梅侍君和洛双双这俩顺眼吗?没补刀就不错了,还指望她们救人呢?   这也没别的法子,石榴能想到帮得上忙的人,也就只有两个,洛一一和张公公。   洛一一好歹也是黄钰曾经倾心的人,虽说身份不行,但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比什么都管用。石榴当机立断,拉着环儿就奔太乐局去了。   等一到太乐局,因为胃抽筋而明显瘦了许多的吴司乐正在那里看着舞姬、乐师们演奏。石榴寻了一圈没发现洛一一,这才想起来她身怀有孕,忙往她的住处去了。   等见到洛一一,石榴和环儿都傻眼了,好大的肚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梅太傅其实真是个好父亲……哎,摊上这么个老婆过得不容易啊……   啊啊啊……洛一一好久没登场啦! ☆、吴立善的琴   看着洛一一明显就要生了的大肚子,石榴和环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要是现在告诉洛一一自家妹妹被抓一事,会不会有些不妥?万一动了胎气可怎么办啊?   想想也没别的法子,石榴和环儿对视一眼,犹豫片刻,石榴还是勉强开口说:“一一姐,双双姐她受冤枉被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她吧!”   洛一一见到石榴还挺高兴,刚要问候,结果竟听说自家妹子出事了。一惊之下赶忙扶着桌沿站起,语气焦急的问:“这是怎么回事?哎呀!”   呃……这声音有些不对啊!石榴和环儿见洛一一皱着眉头满脸的痛苦,再一看手捂着肚子貌似情况不对……老天,这是要生啊!   因为来了老熟人正在屋里找茶杯的冯百百此刻也察觉到情况不对。老婆要生,也顾不得摆弄杯子了,赶紧找人接生吧!   这一通下来好一顿忙活,吴司乐也被叫过来收拾烂摊子。太医院听说是洛一一,不敢不管,马上派了稳婆来,这就要生孩子了!   都这样了还等在这儿干什么啊?石榴和环儿惊慌失措,又生怕追究她们的责任,趁着人多顾不上她们,只好赶紧的遁了。   洛一一正在生孩子,肯定是帮不上忙了,能找的只有张公公。石榴拉着环儿两个人在宫里来来回回转了好多个圈,这才寻到了张公公的身影。   来到张公公面前,石榴马上涕泪交流,立马跳过去顺势抱住张公公的大腿。环儿惊呆了!不过这丫头学得也快,挤出几滴眼泪来,也抱住了张公公另一条大腿。   被人这么抱大腿,张公公是一步都走不动。看着背后的几个小太监都在偷笑,张公公觉得脸上无光,低头再一瞧又是那个石榴。好哇!自己抱大腿没抱够,这次竟然组团来抱大腿了!   张公公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这又是怎的?难不成又来了个洛三三?”   “公公玩笑了,哪儿有什么洛三三啊?”石榴边哭边委屈的皱紧小表情,苦苦哀求说,“求公公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放了我家主子吧!”   环儿闻言,也呜呜哭了起来,抱着张公公大腿哭得一抖一抖的,恳求道:“公公开恩,也放了我家主子吧!”   张公公认识石榴,却不怎么认识环儿,仔细看了半天,这才想起这就是梅采女的那个宫女啊!他倒是听说洛双双与梅采女交好,没想到这两个丫鬟也相处的不错,瞧这一人一条腿,多默契!   瞅瞅石榴又瞅瞅环儿,张公公摸着光溜溜的下巴笑了起来。他心里真如明镜似的,此次之事,且不说黄钰根本就不信洛双双做了此事,就凭洛双双在黄钰心中如今的分量,也不会胡乱决断了洛双双,理该百般维护才是。那梅侍君与洛双双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皇上不舍得罚洛双双,又怎么会牵连梅侍君?只是这两个丫头倒当真了,哟,还哭呢!   想到这儿,张公公嘴角微微一勾,拂尘敲了敲两个丫头的头说:“你们这是担的哪门子心?有主子们吃的,就有你们的。这事儿交给皇后娘娘处置,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说完,张公公抬脚就要走,奈何石榴和环儿还是抱着他的大腿不撒手,倒哭得更大声了。   “张公公,您不能撂挑子不管啊!”石榴哭着说,“我家主子是怎样的性子您也清楚,说她下毒毒害小公主,别说我不信,就连猪都不信啊!”   “是呀是呀,我家主子也是啊!”环儿倒也哭得止不住了,边哭边说,“我家主子虽说性子骄纵了点,平日里失礼莽撞了些,脸上又有疤,也不怎么安分,但却不是个会害人的!求公公做主啊!”   这俩丫头,这是骂自己还是骂主子呢?张公公低头一看,好家伙!自己的两条缎子裤腿都哭得皱巴巴的了。哎呦,新做的,这可心疼死了!张公公一狠心,挥手叫了两个小太监帮衬,使劲儿一拽,终于拽出来了!   石榴和环儿发觉抱得好好的大腿没了,怎么情愿?哭得更厉害了,在地上磕起头来。张公公生怕她们又扑过来,没法子只得撂下一句“无事找事,快回去吧”,就赶紧拎起衣角溜了。   这怎么办?洛一一正在生孩子,张公公又不想管,到底该找谁呢?石榴和环儿越想越绝望,一边哭着一边互相搀扶着往回走。弄得路过的荃妃宫女、安嫔宫女见到了都急火火的往回赶,这要是把洛贵人、梅采女贴身宫女的惨状告诉了荃妃、安嫔,也好让主子们高兴高兴。   哭着往月华殿处走,石榴和环儿的眼睛都红通通的了。此时天色已黑透,时辰已经很晚,远远的只见小径上站着一个人,瞧那身形似乎是个男子,难道是个侍卫?   按理说侍卫不能入嫔妃们所居的内墙,看来准是月华殿的侍卫,听说过些日子就会撤走,此时见到倒也不奇怪。只是这侍卫怎的在此逗留,不赶紧出宫去?   石榴和环儿虽说心中疑惑,但也没放在心上,抬步就要绕过去。没想到那侍卫竟挡在她们身前,低头微微行了个礼。   宫中侍卫都是清白人家的子弟,论出身倒也不会太低。石榴和环儿不敢受他的礼,赶忙回了过去。   这侍卫,难道是石榴(环儿)的相好?两个宫女都有些想岔了。偷偷的一打量,发现面前这小侍卫长得面容俊秀,一双黑眸明亮有神,弄得她们俩心里都有点酸。不约而同的想:石榴(环儿)运道倒好,竟找了这么个俊俏的相好……   这个小侍卫不是别人,就是那个吴立善。他此刻背上背着一台琴,面露焦急神色,行礼后便匆匆问道:“请问两位,你们哪位是梅采女的宫女?”   吴立善这么一问,石榴、环儿都是一愣。石榴看向了环儿,环儿有些忐忑不安,赶忙问道:“我就是,你为何问起我家小主?”   吴立善闻言,便从背上解下那琴,递给环儿说:“前些日子,我夜晚出宫时脚步匆忙,不慎碰坏了梅采女的琴。因我家中有些隐情,梅采女宽宏大量,并未张扬出去。倒是我心中颇为过意不去,这才做了这把琴赔给梅采女,希望小主不要嫌弃。”   环儿闻言,恍然大悟,有些气愤的说:“原来那日弄坏主子琴的就是你啊!那琴是主子从宫中库内借出,是难得的珍品,那日弄坏了,主子可大哭了一场呢!为了修那琴,我们主子省吃俭用,还问娘家要了不少财物,可真是苦了我家主子了!”   吴立善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愣。他知道低位嫔妃在宫中的生活并不会好到哪儿去,却原来竟艰难至此吗?   想起那日与梅侍君在此处相遇,那女子面露怅然,口中喃喃说道:原来妾室与子女,也是有天伦亲情的……   无论梅侍君初衷如何,她并未强让自己赔那琴,而是自己勉力修补,对自己便是有恩。吴立善知道那梅采女面上很是张扬跋扈,骨子里却是个心软的人。这么说来,自己确实是亏欠于她了……   吴立善想到此处,不由得心中一热,将手中琴微微上抬说道:“正是因心中过意不去,我才做了这琴。还请代梅采女收下为好,有了这琴,日后就不必向宫中库房相借了。”   环儿听了这话,细细一想确实有几分道理。就凭梅采女这样的黑历史,下次要借琴,估计给再多财物,那库房管事也未必会答应。所以她也不客气,干脆的把琴接过来说:“有这琴也好,日后再莫要如此莽撞了。”   吴立善闻言微微点头,随后他顿了一顿,却还是开口问道:“听说小公主一事有牵连到梅采女,不知她如今可好?”   一提起梅采女,环儿一伤心又哭了起来:“早上便抓了去,也不知……”   石榴听到这里,忙用肘推了推环儿,环儿反应过来,忙改口说:“若是无事,我们便要走了。”   吴立善自然听到了环儿方才的话,对小公主中毒一事段擎也与他详细说了许多。他心里明白,若是决断不公,事及子嗣便决不能善了。可是处置此事的是皇后娘娘,那定会秉公处理。之是话虽如此,吴立善却想,若不做点什么,实在有些不能安心啊……   与石榴、环儿道别,吴立善往宫外走去。月华殿外,隔着数条小径便是皇后寝宫。皇后乃是宫中第二尊贵的人,听说贤德宽仁爱民如子,在民间也颇有声望,帝后感情也颇为和睦。她每日,是一定会去看望皇上的……   若是早入宫片刻,或许能赶上凤辇移出凤鸣宫呢?吴立善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若是能够行得通,或许可以一试?   打定了主意,吴立善便往宫外走去。这个想法虽让他有些忐忑不安,可是身为男子,他想帮那个令他心心念念的女子一次。这算是一次赌博,就赌皇后娘娘当真像所传的那般贤德仁厚吧……   但愿一切都顺利,但愿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梅侍君啊,虽说你这么倒霉,但你看我为了让你们终成眷属,真是费心费力啊!   石榴和环儿现在也有些默契了,可怜的张公公,好久没出场,一出场就被抱大腿!这是土豪的待遇啊!   小天使们,抱个啊! ☆、御医有问题   夜晚的凤鸣宫,皇后娘娘还未睡,她面前跪着几个御医,都是她手底下的人。   虽说李淑贤不拉帮结派也不存着什么坏心思,但在这宫里,别处无人倒不妨,若是在太医院没有人,那肯定是不行的。隔着纱帘,李淑贤默默打量着下面跪着的几名御医,神情严肃的紧,倒让看惯了皇后娘娘和蔼神色的几名御医心里都犯起了嘀咕,越发小心起来。   这些御医当中,李淑贤最信得过的便是陈御医,她第一个问的也就是陈御医。只听她开口问道:“陈御医,不知这小公主中的是什么毒?”   谁知这句话问出来,几个御医面面相觑,半天答不上话来!   这倒是奇怪,弄了半天,竟然连中的是什么毒都不知道?李淑贤皱起眉头,微微提高了声调问道:“你们都是太医院的砥柱之臣,难道连小公主所中何毒都不知道?”   陈御医眼看几位同僚都看向了自己,只得答道:“回皇后娘娘,我们之中只有苏太医主修小儿之症,但他昨日娘子生产,是以归家探望。最先去医治小公主的,是另一位李太医。”   李太医,似乎并未听说过?李淑贤微微一愣,随后便又问:“昨日你们去诊治小公主时,小公主病况如何?”   这句话问出来,几位御医又相互看了看,似乎有所为难。最后还是那陈御医答道:“回皇后娘娘,昨日为臣并诸位同僚到时,小公主脉象平稳,并无大碍。李太医说余毒已清,我们就、就并未怀疑……”   李淑贤闻言心中一动,随即问那陈御医:“今日是你去为小公主请平安脉,依你之见,小公主状况如何?与中毒之前可有不同?”   陈御医闻言,语气中含了一丝疑惑,答道:“今日为臣与苏太医一同前去,小公主脉象强劲,身子较平常婴孩更为健壮,并不像中毒初愈之状。为臣和苏太医还宽慰了梅荣华娘娘,只道皇上洪福齐天,庇佑了小公主呢……”   李淑贤想起小公主那活泼健康的模样,突然有了豁然开朗之感。难怪沈熙面无惧色,难怪月华殿上下都寻不到下毒之人,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这当真是好计策!这帮御医在宫中行事,最怕的是沾上后宫宫闱之事,虽有疑惑但并不敢言,这也可想而知。难怪计策虽简单,却骗过了所有人!   想到此处,李淑贤又微微皱了眉头。尽管已猜中此事的来龙去脉,但恐怕依旧不能将那沈熙弄到明面上来,否则大皇子的秘密就……   细想及此,李淑贤实在感叹。此计一出,若不处置了那洛双双,恐遭宫中妃嫔非议不说,那梅月白生父梅太傅也不会坐视不理。只是沈熙千算万算,却没料到当日洛双双竟是拉着梅太傅嫡女梅侍君一同去看望小公主的!如今小公主已经安好,梅太傅为嫡女求情还来不及,哪里还会落井下石呢?   不罚说不过去,只是这罚也罚不到哪儿去。令李淑贤气闷的是,这次她完全被沈熙牵着鼻子走,就连如今看出这些,也是沈熙早早就计划好的。那个沈家的小姑娘,现在当真是长大了……   开口屏退了御医们,想着沈熙与大皇子,李淑贤觉得心情有些烦闷。不过好在此事已经有了结果,想必皇上他也会放心吧……   一夜无事,李淑贤早早就起了。下了旨意免了各宫妃子今日的请安,她匆匆上了轿辇,就往御书房去了……   出了这样的事,黄钰他身为人父为人夫,恐怕也是不得安寝。李淑贤听闻黄钰在御书房待了一夜,心里也感慨,皇上这次看来是真伤心了。   无论是为了皇上还是为了那惊惶不安的梅月白,都得把这事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才行。李淑贤暗暗下定决心,该是道个明白的时候了。   皇后凤辇出了凤鸣宫,徐徐在路上行进。突然,一个小侍卫跪在路边,朗声喊道:“皇后娘娘,属下有事禀报!”   李淑贤远远的看见这个小侍卫低头跪在那里,正在奇怪,却听小侍卫喊的却是自己。如此大胆竟然拦皇后轿辇,恐怕有什么缘故。只是这若是平时,李淑贤倒可听听,此时却是有事在身,暂且算了。   秋实见有个小侍卫在路边拦轿,真是吓了一跳。碍于皇后娘娘平日里不喜手下人擅自做主,她偷偷瞧了瞧李淑贤的脸色。见李淑贤既没说停轿也并未动怒,她便低声命轿辇向前,未作停留,直接越过小侍卫向前去了。   吴立善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敢跪在这里,见皇后娘娘并未理睬,他心中不免有些发急。想起梅采女此时还不知关在哪里,他心里微微钝痛了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扬声又说道:“皇后娘娘,属下愿为梅采女申冤,还请凤驾稍歇,容属下面陈一二。”   梅采女?梅侍君?李淑贤心中一动,忙说:“停轿!”   “停轿!”秋实忙吩咐下面人停下轿辇,下了自己的随轿,凑近李淑贤面前等候旨意。   微微拉开纱帘,李淑贤吩咐道:“让他过来。”   秋实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小侍卫,心里有些怪他多事,只好走去去说道:“起来吧,皇后娘娘叫你过去。”   吴立善听了这话,知道是要问话,刚才一时胆大,此时反有些害怕起来,直起身子抓了抓衣角,不忘行礼说:“谢姑娘。”   秋实打眼往他脸上一看,哟,好俊的小后生!顿时,方才那股子不耐烦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唇角微微一勾,说道:“你跟着我来吧。”   吴立善跟着秋实,到了李淑贤面前。李淑贤微微抬起纱帘,看向了面前这个小侍卫,顿时眼前一亮。面前的男子年纪不过十七八岁,长得高挑俊秀,一双星眸十分有神,真是好相貌。   看他这身姿气度,倒不像个寻常人家的男子。李淑贤猜想他可能是家道中落这才当了侍卫,开口问道:“你姓甚名谁?是谁家儿郎?”   吴立善本以为李淑贤会直接问起事来,却没想到乍一开口问的是这个。他微微犹豫了一下,不敢隐瞒,只得答道:“属下吴立善,是吴少傅家庶子……”   吴少傅家的庶子?这倒难怪。李淑贤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你贸然拦我的凤辇,欲为梅采女申冤?”   李淑贤问出这个问题,吴立善心里更是有些不安,但剑在弓上,不得不发,他索性豁出去了,跪下磕头说:“皇后娘娘,梅采女于属下有恩,听闻她因小公主一事受了牵连,属下愿为她求情!”   这倒当真出乎李淑贤的预料!一旁的秋实变了脸色才要说话,被李淑贤挥手止住。李淑贤好奇问道:“你与她恩情从何而来,为何竟冒险为她求情?”   “回皇后娘娘,属下与梅采女非亲非故。”吴立善定了定神,开口说道,“只因前些日子,属下出宫时脚步匆忙,不慎撞坏了梅采女手中琴。属下是家中庶子,若梅采女一意追究,恐家中庶母受罚,因此苦苦哀求。梅采女怜悯属下,并未传扬开来,且一力承担此事。她于属下有恩,因此属下要为她求情!”   原来曾发生过这种事?李淑贤想起梅侍君养在身边的那只花纹猫儿,不由得微微一笑。那个丫头,可不就是个面冷心热的嘛!   瞧了瞧吴立善,李淑贤又问道:“你说了这许多,也只是说明梅采女有恩于你。你既然说梅采女无辜,有何证据?”   吴立善听了,随即答道:“属下并无证据,只是相信梅采女的为人。属下只是一介侍卫,与她非亲非故,但梅采女怜悯属下与庶母,虽度日艰难但亦独自承担。这样的女子,又怎么会害公主一个初生婴孩,又怎么会害自己妹妹的孩儿呢?”   这几句话,说的掷地有声,李淑贤心中也是如此想的。再怎么说,梅侍君也是她选进宫的人。李淑贤看中的不是她的家世容貌,而是她的纯善之心。   只是虽然心知梅侍君与洛双双实属无辜,此次恐怕也要惩戒一番才能罢休。李淑贤微微一叹,对面前这小侍卫倒多了几分欣赏,能拦凤辇为梅侍君求情,也是个有情义的。   心中多了一丝计较,李淑贤有心问到底:“你既然说怕牵累了家中庶母,怎么今日又为她求情?难道不怕我加罪于你?带累了你的庶母?”   吴立善闻言微微一惊,思忖片刻后答道:“男儿为人在世,一不能知恩不报,而不能坐视无辜之人蒙冤,臣的庶母便是这样教导属下的。更何况皇后娘娘最是仁德宽厚、明理公正,又怎么会怪罪属下这样一个有情有义之人呢?”   李淑贤闻言,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似乎心中十分的愉悦。她微微摆手,说了句“退下吧”,随后便命凤辇接着前行。   吴立善愣在路边,看着凤辇慢慢的走远,不由得有些疑惑。这究竟是成了,还是没成? 作者有话要说:  初生牛犊不怕虎,十七八岁的年纪,吴立善也打算为自己心动的女子疯狂一回。呃,用这个理由来解释他的莽撞合理吧?哈哈哈哈…… ☆、皇后的决断   遇了这么一个小侍卫,李淑贤心中那点气闷不知不觉倒是没了。片刻之后,凤辇便到了御书房门前,李淑贤下了轿辇,去见黄钰。   黄钰正紧皱着眉头,坐在龙书案前发呆,手中拿着朱笔一顿一顿,虽然面前有一本奏折,但很明显心思并没放在上面。听到皇后驾到的通报声,他叹了口气,撂下朱笔,等着李淑贤。   “皇上万福。”李淑贤行礼后,便直接说道,“皇上,臣妾心中已有了决断了。”   “怎么,查清了?”黄钰脸上没有丝毫欣喜,反倒有些惶恐不安,脸上血色全无,咬了咬嘴唇说,“那这幕后之人,是不是……”   见黄钰并未往下说,李淑贤微微点头说道:“的确是沈贵妃,只是,她并未害小公主。”   黄钰闻言面露惊讶,赶忙追问道:“这是如何说起?”   “皇上,此事确实是沈贵妃所为,但她亦并未狠心戕害公主。”李淑贤知道黄钰现在心中担心的是什么,微微一笑说道,“您大可心安了。”   黄钰微微松了口气,沉吟半晌又皱起眉头,十分疑惑的问道:“既然沈贵妃她并未下毒毒害小公主,那毒是谁下的?难道是李选侍和阮采女?”   听道这句,李淑贤神情微微一动。怎么,除了沈熙,黄钰最先怀疑的竟是这两人?难道有什么隐情不成?   黄钰说完这句,也晓得自己说溜了嘴,咳了咳说:“淑贤,此事到底有何蹊跷?”   李淑贤闻言款款又行一礼,开言说道:“臣妾斗胆请求皇上,请皇上、臣妾、梅荣华到凤鸣宫一聚,此事必见分晓。”   “你的安排我自然信得过。”黄钰点了点头,起身说道,“事不宜迟,我倒要看看,是谁要害我的孩儿!”   凤鸣宫,屏风之后,坐着皇上与梅荣华,李淑贤将洛双双和梅侍君也从暗室中放出,取了龙绣墩坐在一旁。   洛双双行礼时,黄钰的目光就忍不住看向了她。其实她这一天两夜虽身在暗室,但是吃得下睡得着,气色倒也还好。但黄钰看着就是心疼,一打眼便觉得洛双双瘦了,忍不住有些失态的拉了拉洛双双的手。   洛双双见状,知道黄钰心中惦念她,顿时笑得灿烂生辉。黄钰一见她的笑颜,心情便好了许多,对她点了点头,这才放心的放开了手。   这一幕梅月白看在眼里倒没什么,但梅侍君心里真是要酸死了!她在暗室里吃不下睡不着,洛双双讲的冷笑话一个都不好笑!这随手一摸,貌似腰细了一圈!难道皇上就看不到吗?   其实梅侍君不明白,这不是看得到看不到的问题,这叫选择性失明。对黄钰来说,面前站着一个倾国倾城的洛双双,谁还看得到别的女子啊?   待四人坐下,李淑贤便到了殿前,说道:“宣李太医!”   秋实早有准备,忙吩咐小宫女说:“带李太医上殿!”   过了没一会,李太医哆哆嗦嗦的走了上来,看那脸色甚是青白,一下子跌跪在地上说:“为臣参、参见皇后娘娘!”   李淑贤微微一笑,看着那李太医说道:“不必惊慌,我只是放心不下小公主,寻你来多问几句。你只消如实回答便是。”   “是、是……”李太医显然惊着了,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李太医,”李淑贤问道,“那日你前去月华殿,小公主有何症状?”   “小公主、公主哭闹不止……”李太医眼神游离,勉强说道。   李淑贤笑意愈加明显,接着便说:“这婴孩哭闹乃是常事,嫡公主幼时也时常如此,有何不妥?”   李太医闻言,嘴唇哆嗦半晌,还是不敢妄言,只得说道:“公、公主她气息不稳,显是中了毒了……”   “哦……”李淑贤拉长了音调,语意深邃的问道,“那我且问你,小公主所中何毒?这解毒可容易?你手中可有解药?”   “这……公主所中的乃是一种奇毒,为臣手中恰有解药。”李太医擦了擦汗说,“这也是天恩眷顾,小公主这才转危为安,非为臣一人之力……”   “你医治公主有功,我理当赏你才是。”李淑贤微微颔首,随即问道,“只是,不知公主身上可有余毒?日后身子可有损害?”   李太医闻言,以为李淑贤当真要赏他,脸上有几分高兴,忙说:“公主福泽深厚,日后必当长命百岁,皇后娘娘不必多虑。”   “这么说,我是不必忧心了……”李淑贤说完这句,却突然变了脸色,厉声说道,“李太医,我且问你。你说小公主中了毒,却只有你一个人身上有解药。难道这毒是你下的?你为了邀功讨赏,竟狠心戕害了公主?”   李淑贤说完这句,屏风后面的四个人都惊呆了。黄钰愣了一愣,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这事不似这么简单。梅月白想起公主无端受害,眼中此时已溢出了泪。洛双双和梅侍君都有些愤怒,洛双双气恼这李太医害了小公主,梅侍君则暗恨这李太医惹了这些是非,害得她无端倒霉!   那李太医听了这句话,吓得大惊失色,一张脸都白了!他忙磕头不止,带了些许哭腔说:“冤枉啊!为臣怎么敢戕害小公主?万万是不敢的!”   “若不是你下毒,难道还能是别人不成?”李淑贤冷笑,“这月华殿中上下人等我都已经盘问过了,并无疑点。除了你,我还真想不到别人!”   李太医闻言,更是摇头如拨浪鼓,口中喊道:“皇后娘娘,冤枉啊!为臣再怎地大胆,也不敢毒害小公主啊!”   李淑贤冷哼一声,再不理他,转头吩咐道:“把他拖下去!”   皇后玉口一开,下面的几个太监立马把李太医拽了起来。李太医见势不妙,心想戕害皇嗣的罪名肯定会被抄家问罪,忙喊道:“臣冤枉!小公主她、她根本就没有中毒!”   听了这话,李淑贤微微一笑,说道:“放开他。”   这下子,屏风后面的四个人又都愣了!黄钰万万没想到会是这般结果,梅月白细细思忖片刻,面露喜色,而洛双双、梅侍君两个,都惊呆了!   李淑贤轻轻整了整裙角,款款走到阶下,看着那跪地哭泣的李太医说:“你说小公主并未中毒?这可是真的?”   李太医身子伏地,哆嗦着一丝也不敢动,半晌才带着哭腔说:“皇后娘娘,为臣怎敢戕害公主。那小公主不过是有些积食,这才哭闹不止,吐了也就好了。臣受人指使,谬说公主中毒,不过是趁着机会,时辰正好,做个障眼法而已。”   李淑贤闻言,冷笑着踱了几步,冲着屏风的方向说道:“时辰正好?这倒也真巧。那洛贵人每日探望小公主,这尽人皆知。前日里公主患病之时,洛双双正巧去看望过公主!又适逢太医院苏太医不在,这才给了你机会。倒显出你的本事了!”   李太医闻言,张了张嘴欲言,却未敢出声,只得低下了头。   “我知道你不甘心,也知道你是受人指使。只是那人也有一丝迫不得已之处。”李淑贤向屏风望了一眼,接着说道,“这为人父母,待子女皆是一般,是断断不会让儿女受一丁点损伤的。”   屏风后黄钰闻言,若有所思。一旁的梅月白则早已泣不成声,小公主并没有被下毒,这对她来说真是最好的消息了!   李淑贤说完这句,又低头看向了李太医,冷然说道:“你虽未戕害小公主,但身为行医之人,难道不知如此行径也是害人?医者之心,岂能如此?若有人因此受牵连,你入夜能够安寝吗?”   李太医闻言,心中也后悔自己行事莽撞,低头说道:“为臣不敢了……”   “罢了……你也是受人所迫。”李淑贤说道,转头面向屏风行礼道,“还请皇上处置吧。”   黄钰从屏风背后走出来,厌恶地看了仍跪地不起的李太医一眼。他虽想重重惩戒,但方才李淑贤一句“受人所迫”很明显是在提醒自己不要感情用事,因此黄钰只得对那李太医说道:“朕将你撵出太医院,三代不许行医!若宫中之事被人知晓,无论你躲到哪去,朕也要治你的罪!”   “为臣不敢,为臣不敢……”李太医见了黄钰,已经吓得三魂七魄散了一半,身子哆嗦得更厉害了。   黄钰真是一眼也不想看到这个李太医,没好气的说:“还不快滚!”   看着李太医连滚带爬的走了。李淑贤便对秋实摆了摆手,秋实会意,领了宫女太监们都下去了。   李淑贤挑眉看了看黄钰身后的梅月白、梅侍君和洛双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皇上,臣妾知道您有心袒护那幕后之人,臣妾也有心护她这一次。只是恐怕这桩事还不能如此了结,得有个结果才行。”   黄钰闻言,心中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思忖半晌,他抬头问道:“不知皇后有何打算?该如何了结此事?”   听了这话,李淑贤面上露出一丝愧疚无奈,目光转向了黄钰身后的洛双双和梅侍君。 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酱紫……这个事件也要结束了,其实真正受到影响的,只有梅侍君和吴立善两个人……所以感谢沈贵妃娘娘吧! ☆、小公主的百日宴   看着皇后娘娘的眼神,洛双双还懵懂不知所谓,但梅侍君却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这该不会要拉她们当垫背的吧?   “皇上,”李淑贤微微叹息,挥袖指了指洛双双和梅侍君说,“臣妾想,此事恐怕还要落在洛贵人和梅采女上。”   果然是要拉她们当垫背的!洛双双还没明白,梅侍君身上的血都僵硬了!她脸色顿时青白起来,不由自主的抓住了自己的衣角。   梅月白见嫡姐脸色不佳,心里也为洛双双和梅侍君感到委屈,忍不住上前行了个礼,开口劝道:“臣妾斗胆请求皇后娘娘放过洛贵人和梅采女。洛妹妹不过是因宠生嫉,梅姐姐更是无妄之灾。还请皇后娘娘不要发落她们,否则臣妾实在无法安心。”   李淑贤见梅月白勉力开口,一张小脸有些胆怯,但还硬撑着为洛双双和梅侍君说话,知道她是个讲义气的,不由得面露微笑。随后她微微摇头,正色向黄钰与梅月白说道:“虽说刑罚不及无罪之人,但梅荣华的爹爹乃是当朝一品太傅,公主中毒之事又已经传开,此事若没有个结果,恐怕不能善了。宫中妃子议论不说,只怕朝中大臣,要以为皇上您专宠无度,连亲生骨肉都不顾了……”   梅月白闻言,似有所悟,不由得看了一旁的洛双双一眼。黄钰则有些恼怒,愤然说道:“这是什么话?那些臣子要说便由他们说去!没有惩戒无罪之人的道理!”   “皇上,”李淑贤闻言颜色丝毫未变,只是紧盯着黄钰的眼睛说,“您可是真心疼惜洛贵人?”   黄钰看了看身旁的洛双双,只见洛双双睁着懵懂的大眼,一双美目正望着自己,心中一动,柔声说道:“朕自然是真心疼惜洛贵人。”   李淑贤微微一笑,侧目看向了洛双双说:“若皇上真心疼惜洛贵人,便依了臣妾之言,降洛贵人为采女。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皇上何必让心上人儿成为众矢之的呢?”   黄钰听了这话微微明白了一点李淑贤话中真意。他看向了依旧搞不清状况的洛双双,皇后说的没错,何必让她因此落人话柄呢?   “皇上,要了结此事,亦不能说洛双双并梅侍君二人有意下毒。”李淑贤显然早有准备,接着说道,“只说她们二人给小公主误食了相克之物便可,即能堵朝堂臣子们悠悠之口。”   黄钰微微点头,心中已经赞同了八分。只是他看着身旁的洛双双,总觉得有些亏待了她,半晌也不忍心开言。   看出黄钰的顾虑,李淑贤又说道:“皇上,洛双双如今深受帝宠,有孕是迟早之事。待她怀上龙种,皇上要升她的位分,还不容易?至于梅采女,她至今尚未承宠,待侍寝过后,这位分也可再提。”   黄钰闻言,顿觉豁然开朗,心中最后一点顾虑也消失殆尽,脸上也带了一丝笑容。他点头看着李淑贤说:“淑贤,此事就交与你。降洛贵人为采女,降梅采女——为官女子吧……”   黄钰说完这话,李淑贤微笑颔首;梅月白明白了皇后意图,也不再加以阻拦;洛双双是从来搞不清这个位分什么的是怎么回事的;可是梅侍君,她已经难过得浑身微微颤抖,几乎要落下泪来了!   这洛双双正得宠着呢,要有孕,想来也就是这些日子的事。待怀上龙种,还不是皇上想封她什么就是什么?可自己呢?梅侍君想想就难过,她入宫已有数月,根本就没见过皇上几面。这要她承宠,那还得等多久啊?   官女子说是皇上的女人,不过是承宠的宫女,因为不讨皇上喜欢升不了位分,这才叫官女子的。说白了,官女子没有名分,和宫女根本就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往深里说,若是当真被皇上宠幸过,在宫女面前也算有点身份。像她这种从采女位份上被降下来根本就没有侍寝过的官女子,到底算个什么啊?   封为采女已经够委屈的了,如今又降为官女子,和宫女一般待遇,这让梅侍君这个世家贵女怎么受得了?梅侍君心里又难过又愤恨,可是现在又根本不敢说什么,只是对皇后娘娘难免怨上了几分。   梅侍君的反应李淑贤全都看在眼里,她脸上的悲痛难过都在李淑贤的意料之中。李淑贤看着她那副模样,不由得微微一笑。   安排好这番事,黄钰心情轻松不少,便举步离开了凤鸣宫。送走皇上之后,梅月白、洛双双和梅侍君都要告退,李淑贤却独独留下了梅侍君。   被独自留下,梅侍君心里有点害怕。她不由得心想,刚才自己脸上悲伤愤恨的神情是不是被皇后娘娘看到了?这可怎么好?梅侍君有点慌,该不会被教训一顿吧?   李淑贤看着她,细细打量她的神情,看着看着,忍不住灿然笑了。虽说面前的姑娘和洛双双根本是两个类型,但这骨子里的良善,其实都是一样的。   “我留下你,是有话对你说。”李淑贤看着梅侍君,语气带着一丝歉疚说道,“今日降了你与洛双双的位分,我心中十分过意不去。只是那洛双双是个随意洒脱的性子,位分高低不会放在心上。但你与她不同,你乃是世家女,对这尊卑贵贱最是认真。我留你下来,就是怕你胡思乱想。”   梅侍君闻言微微一愣,原来皇后娘娘留下自己,竟然是为了安慰她的嘛?可是,就算听了再多安慰,对于目前的状况也是没用的。想到这里,梅侍君只能勉强一笑,行礼谢道:“臣妾……奴婢多谢皇后娘娘,奴婢、奴婢不会放在心上……”   听着梅侍君十分别扭的自称“奴婢”,李淑贤又是微微一笑,上前握住梅侍君的手说:“待过了小公主的百日宴,我便会安排你前去侍寝。我虽身为皇后,但也要谨遵宫规行事,升你位分也要寻个由头。待你侍寝过后,我便升你为美人如何?”   这真让梅侍君料想不到!她呆愣过后反应过来,喜得一双眼睛登时都亮了!她忍着心中的激动,赶忙低头谢道:“奴婢多谢皇后娘娘!”   这句多谢倒是多了不少的真心,李淑贤心中的愧疚减轻了许多,微微点头道:“只是这段日子可要委屈你了。”   “不妨的,奴婢受得住。”梅侍君赶忙回答。开玩笑!美人比采女足足升了三级,若无此事,就算是侍寝了,也未必能升为美人呢!   李淑贤见状,便微微点头,将这件事情记在了心上。   闹得沸沸扬扬的小公主中毒一事,终于以这样的方式落下了帷幕。洛双双和梅侍君因为给小公主吃了相克的东西,全都被降了两个位分。消息一出,宫里的荃妃等人全都乐得晚上做梦都会笑醒!都想着那得宠的洛双双也有今天,看来皇上对她并不上心嘛!   梅太傅打听到消息,一颗吊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嫡出的宝贝女儿虽说受了罚,但好歹一条小命姑且抱住了。老太傅在朝堂上混得久了,他可不相信什么食物相克的那一套。这要不是被人陷害就怪了!他那单纯任性的丫头没被害死,确实值得庆幸啊!   沈熙听说这个结果丝毫不觉得意外,倒好像是早就料想到一般。在她贴身的宫女春泽看来,这个计策使得好、使得妙,那洛双双经了这桩事,真的不来泰华殿寻嫡公主了。大皇子那点难以启齿的小秘密,就这样被继续藏了下去……   宫里的事就是这样,有人使花招,有人中计,有人落了魄,有人落井下石。洛双双和梅侍君被降了位分之后,宫里的荃妃、安嫔等人又不安分起来。要么是找茬骂两句,要么是背后使些绊子。总之,看着洛双双与梅侍君过得不痛快,她们就是高兴!   这怎么说呢?妒忌是女人的天性。洛双双的美貌、梅侍君的家世,是这几个宫妃想比也比不上的。君子无罪,怀璧其罪,说的就是这个理儿……   不过荃妃等人的时候赶得不巧,洛双双是降了位分不假,但她一出来就听说自己的姐姐洛一一生了个水灵灵的女儿!这下子洛双双她可高兴坏了!逢人都是一脸较往日更加灿烂耀眼的笑容,嘲讽啥的怎么听得出来呀?   但梅侍君又是怎么回事?洛双双单纯迟钝,膈应不了她就算了。但貌似梅侍君这个伪宫女的日子过得也蛮愉快的……按着宫女的穷酸份例过得消停的很,哭也没有哭,闹都没有闹上一闹。这不是梅侍君这个世家贵女的风格啊!   只有梅侍君自己知道,自己一直等着侍寝的那天呢!哼!等她侍了寝升了位分,还不把荃妃几个气死?   其实说起来还是有几分不适应,和做采女时相比,自然是要清苦了许多。一个和宫女地位相仿的官女子不能有宫女侍奉,环儿哭着被送到梅月白宫里去了。梅月白偷偷擦着梅侍君的耳朵说,等她升了位分,再让环儿回来就是了。   日子有了盼头,梅侍君虽说过得苦,心境反倒越发好了。洛双双还是时常来找她,梅侍君也不会老是板着脸,能露出些许笑模样了。所以,洛双双对这个梅姐姐更是愈加喜欢,   时光过得飞快,转眼间,百日宴就要来了。但梅侍君却没有料到,她在百日宴上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刘惜玉。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娘娘是想补偿一下梅侍君,但真的会这么顺利吗?呃,倒霉属性很厉害的啊……   话说,小公主中毒这种事应该不算小了,不罚人实在说不过去,所以最后还是得有人出来顶罪才行。这剧情也在为梅侍君出宫做准备,毕竟官女子没位分,出宫比较容易啊!   预告:下一章文风有所改变,注意,注意! ☆、候府夫人刘惜玉   宫中五年来没有婴儿出生,虽是位小公主,但这百日宴也颇为隆重。有身份的大臣和沾得上光的皇亲国戚都会到场,算是一场浩大的家宴。   宫里的规矩,嫔以下是庶妃,上不得皇室宗谱。这种场合虽能入场,却没有她们的正座,只能在角落里寻个地方罢了。李选侍、阮采女两个自然不提,如今是采女的洛双双也得遵从此例,但身为官女子的梅侍君却是尴尬了。   官女子没有位分,角落里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和宫女一起站立服侍主子。梅月白怕自家嫡姐抹不开面子,又担心梅侍君站在她身后会引人注意,便嘱咐梅侍君穿得低调些站在小宫女堆里,等开席之后寻个由头,到御花园里躲到散席也就是了。   被庶妹这般嘱咐,梅侍君心里膈应的很。但她也是知冷知热的人,晓得梅月白的确是一片好心,说得也确实有道理。这宴席梅太傅一定会到,有些熟识的世家贵女们也会来,若是见梅侍君身着宫女服饰侍立在那里,让爹爹心里难过不说,那帮贵女还不知会怎么笑她呢!   就这样,宴席开始没多久,梅侍君便瞅了个空子,躲到了御花园里。反正今日君臣同乐,御花园里女眷很多,她又没打灯笼,谁看得见她啊!   只是听着那喧嚣的鼓乐声,梅侍君心里又有一点难过了。想想看,不过是一年之前,她还曾坐在那大商宫殿内饮酒欢笑。如今虽入宫为妃,却连这点资格都没有了……   这么一想,心中就越发烦闷。呆站着反倒愈加胡思乱想起来,梅侍君便沿着御花园中小径,慢慢行走起来,亦步亦趋的欣赏着宫中月景。   看着那皎洁明月,闻着那花草芬芳,梅侍君的心情慢慢好了起来,脸上也浮上了一丝微笑。赏花赏景太为专注,梅侍君不小心竟与一个女子撞到了一起。愣了片刻,梅侍君想起自己现在只是个官女子身份,怕面前宫女是个有品阶的,便低头行礼说了一句:“失礼了……”   能说出这句话,摆出这样的姿态,已经是梅侍君的极限了。她任性惯了,没怎么向人低头过。只是没想到,说完这句话好一会儿,却没见面前的女子有反应。深感奇怪的梅侍君抬头一看,顿时惊得反应不能动弹不得!站在她面前的,竟是那个刘惜玉!   从刘惜玉被扔出宫门算起,她们俩有将近十个月没见了。如今两人见面,刘惜玉衣着华贵梳着妇人发髻,看起来应该是嫁了个如意郎君。而梅侍君则身着一身宫女服侍,看起来寒酸落魄的紧。本都是贵女出身,如今倒有天地云泥之别了……   梅侍君细细打量了刘惜玉半晌,一张脸越发火辣辣的烫了起来。她眼尖的很,就着月光恰能瞧见刘惜玉肩上图纹是只有王侯家眷方能用得起的。难道刘惜玉,她竟然嫁了一位亲王或侯爷吗?   当初明明是自己压了刘惜玉一头,满怀欣喜入了宫。现在才过了不到一年,梅侍君成了没位分的官女子,反倒是刘惜玉更加尊贵荣宠,竟成了王妃或侯爷夫人了……抚上脸颊的伤疤,梅侍君又恨又妒,更加强烈的是猛地涌上心头的悲愤之感。刘惜玉这般蛇蝎心肠竟能得荣华富贵,天地不公啊!   但是刘惜玉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她站在那里,看着梅侍君从宫中小径走了过来。虽然身着宫女服饰,看起来完全失去了当初那股子咄咄逼人、清高冷傲的气势,但梅侍君的脸上却带着微笑,看着那明月看得入神。身为侯爷夫人,刘惜玉自然知道梅侍君因为小公主中毒一事被牵累降了位分。只是虽然如此,尚且年轻的梅侍君仍可凭着家世才华搏上一搏,日后并非没有翻身的机会啊……   但是刘惜玉自己,却再也没有露出那样笑容的机会了……   十七八岁的少女,正当青春光彩时刻。而披上大红嫁衣,登上花轿风光出嫁,又是每一个青春女子都期望的。但刘惜玉却披上了大红嫁衣,登上了东昌侯府的花轿,嫁给了一个已过半百之年的老人。就算那个人是侯爷,无论他多么尊贵,对于刘惜玉来说,还有任何幸福可言吗?   老迈尚且不谈,那东昌侯身子更是几乎被酒色掏空了的……刘惜玉不奢望能够琴瑟和鸣,但是就连子嗣也是欲求而求不得的。东昌侯姬妾足有数十之多,许多正值妙龄却并未得孕。算起来所诞下最年幼的庶女也有十岁了,他还有那个能力吗?   就算东昌侯还能生,等着继承侯爷之位的嫡子已经二十有八,嫡孙都已经到了读书识字的年纪。此时多一个嫡出的弟弟对他有什么好处?刘惜玉虽说心思狠毒心机深沉,但与那东昌侯世子比起来又算什么?就算她好不容易怀上了,真的能等到婴儿呱呱坠地的那一刻吗?   刘惜玉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死局。她在侯府的地位,就像是一个不能没有却又根本不重要的摆设一般。东昌侯选刘惜玉的原因,一是看中了她的美貌,二是因为不能空置正妻之位,三是嫌扶正妾室跌了他侯爷的身份。东昌侯府给刘家的已经够多,难道换一个女子的终身幸福还不够吗……   刘惜玉根本不知道,自己出宫之后所面对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她也对爹娘哭诉过,绝食过,甚至上过吊,但刘尚书夫妇简直是铁石心肠,连一句贴心的安慰都没有。爹娘只是骂她,说她没有被皇后选中辜负了他们的期望,说她被扔出宫门丢了刘家的脸面。然后,刘尚书夫人就会沾沾自喜的说:幸亏那梅家嫡女伤了脸,若非如此,恐怕东昌侯这门好亲也未必能轮到咱们刘家……   原来,竟然是这样吗?   看着面前的梅侍君,看着她眼眸中难以抑制的愤恨,刘惜玉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细细想来,这根本就是场偌大的笑话!若她没弄伤梅侍君的脸,她就不会因此事而被撵出宫中。若不是梅侍君脸上多了伤疤,东昌侯就不会弃了梅侍君转而寻上她刘惜玉!若她没弄伤梅侍君的脸,此刻的东昌侯夫人就是面前的梅侍君!   其实,刘惜玉扪心自问,她与梅侍君相比到底差什么呢?就算她不害梅侍君,就凭她的容貌才华,就凭她能骗倒皇后娘娘的心机,入选宫中的也该是她啊!梅侍君虽然容貌才华与自己相比不相上下,但这份儿心思却是差得远了。那么,她为什么要凭着一时的妒忌做出了那种傻事,让一只猫儿阻了自己入宫的路呢?   就算最后还是这个结果,梅侍君入宫,自己没被选上。只要不是像这般被赶出去的,东昌侯也还等着梅侍君而并未寻上刘府的门,刘惜玉也可以有足够的时间为自己谋划,总不至于像如今这样,就这么身着嫁衣出嫁了。   三道伤疤,换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刘惜玉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于是她最后还是笑了,笑得带着几分惨烈,笑得有几分怅然若失……   梅侍君还站在那里,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的手指颤抖着,依旧抚摸着自己受伤的脸颊,就像是长在上面了一样。她此时还有理智,知道身为一个官女子,决不能和一个王妃或是侯爷夫人起什么争执。但面对弄伤了自己脸庞的仇人,她实在有些不能忍了!   突然,梅侍君发觉面前的刘惜玉笑了,这让梅侍君觉得受到了侮辱。她刚想不顾一切开口痛骂,却发现刘惜玉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惨淡,似乎是那么的苍凉?   刘惜玉轻轻理了理自己绣着华丽金线的衣角,看着是那么的慢条斯理,似乎是在故意显摆自己是何等的雍容华贵。可是梅侍君却觉得面前的刘惜玉似乎和从前不一样了,她此时的神情,全不像梅侍君印象中的那个总是怀着恶毒心思、凡事都要压人一头的尚书小姐,而是像一个苍老的妇人……   不再看梅侍君,刘惜玉轻轻转过身子,向着小径的另一头走去。刘惜玉今晚还得去陪着那个东昌侯,他年老力衰,近来体弱多病,酒色又不知节制,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刘惜玉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成为寡妇,只是身为名义上的侯爷夫人,改适他人是不可能的。守着这样一个夫君,做不做寡妇,又有什么区别吗?   梅侍君愣愣地望着刘惜玉离去的方向,她万万没想到,刘惜玉居然没说一句嘲讽的话,就这样默默离开了。梅侍君本来打算,如果刘惜玉开口,她就算豁出去了会被罚,也要骂回去!可是今天的刘惜玉,看起来却有些不同寻常呢。   低头思索片刻,梅侍君恍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什么。当今皇上登基五六年,年轻的王爷们早已经有了正室,也没听说有哪位续弦再娶的。仅有的几位侯爷也都是年老力衰,儿子都已经老大不小了。刘惜玉她,到底嫁的是哪一位呢?   看来刘惜玉过得也并不是那么舒心的日子。梅侍君感慨一番,心中也暗暗下定了决心,等侍寝过后一定要更加机灵点,让自己的日子更好过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文风是不是不太一样?我写着写着也觉得不大对劲,不过我还是很喜欢这一章啦……   刘惜玉以后还会出场的,不过梅侍君不会再恨她了。因为刘惜玉太惨了……   眨眼,虐得是不是很痛快? ☆、侍寝   小公主的百日宴就这样过去了,令梅侍君欣喜的是,皇后娘娘很守承诺,百日宴后第三天,就安排自己侍寝了!   当小公公来告诉自己这个消息时,梅侍君可真是高兴坏了!她激动得忍不住落下热泪,等侍寝过后,她就不再是宫里的笑话,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啦!   是啊,入宫这么些日子尚未侍寝,不是笑话是什么?梅侍君自己也知道哪些宫女太监背地里是怎么议论自己的。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抓住这次的机会啊!   梅侍君是如何激动喜悦自然不必言说,不过对于皇上而言,这点小事根本不算什么。黄钰看了皇后递上的侍寝册子,瞧了一眼就准了,只是却对李淑贤上呈的另一则奏章有些讶异,翻看了半晌才说:“皇后她平日里虽对朝政之事难免多嘴几句,不过多是有关民生社稷之事,朕也受益颇深。只是她一贯不喜干涉朝臣任命之事,也并无外戚可提携,此次却举荐了一个小侍卫为御前侍卫,真是好生奇怪!”   张公公在一旁闻言,忍不住笑道:“皇上,奴才听说,那小侍卫乃是吴少傅家中庶子,因嫡母不喜,这才入宫做了侍卫,倒是有些屈了他了。那日有奴才手下来禀报,这小侍卫当真大胆的很,竟在路旁拦下了皇后娘娘所乘凤辇……”   “原来如此!”黄钰闻言笑了几声,也不再怀疑,面上倒是流露出一丝欣赏神色,用朱笔点了点那奏章说道,“少傅家中庶子,也算是个世家子弟。他倒也胆大,竟敢拦下皇后凤辇自荐!也罢,男儿本该有几分胆识,朕准了!”   说完,黄钰朱笔一挥,这吴立善从此之后,便就升为御前侍卫了!   本来这批驻守月华殿的侍卫在小公主满月后都迁回内墙之外,谁也没想到,吴立善竟然被选中,一下子升为了御前侍卫。要知道这御前侍卫虽也是侍卫,但却是天子侍从,和出身普通清白人家的普通侍卫们不同,一般只有世家嫡子和无嫡出兄长的庶子才能担任,是一种升迁的捷径!吴立善做了御前侍卫,前途真是一片光明!   旨意一下,侍卫们都沸腾了!吴立善平时很低调温和,人缘不错,很多兄弟都上前祝贺。侍卫头子段擎更是大咧咧的揽住吴立善的脖子说:“兄弟今晚休走!咱们几个不醉不归!这等喜事,理该好好庆贺一番才是!”   男人之间有什么说的,当班结束之后,便勾肩搭背的出去喝酒去了。吴立善知道今天这顿酒是躲不过去,他心中也十分喜悦,便由自己做东,请兄弟们几个好好乐乐。   酒过三巡,吴立善便有些微醉。他不敢再饮,便寻了个理由到了外头,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哎,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的月亮似乎特别的圆呢!   其实吴立善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得到升迁。那日他拦下皇后凤辇,当时血气沸腾不觉得,之后心里惊惶后怕了好长一段时间,生怕上头追究下来,自己受罚不说,还会拖累生母。不过后来并没有什么动静,又听说梅采女虽被降了位分,但还是好好的被放了出来,他也就彻底放心了。   如今真的被迁出了内墙,妃嫔们生活的地方,这辈子是再也进不去了。也许是酒醉迷了心神,吴立善鬼使神差的竟又想起了梅侍君,那个有些骄纵跋扈却又惹人怜惜的女子,他是再也见不到了。   心里突然有些苦苦的、涩涩的,吴立善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睛,在他眼里,这皎洁明月光华夺目,似乎显得格外美丽。他不知道,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是否也这样看着同一个皎洁的明月呢?   此时的梅侍君确实在看着月亮,她刚刚沐浴完毕,像每一个侍寝的低位嫔妃一样,一丝不挂的裹着一条棉被被抬往了皇上的寝宫。她的脸上红扑扑的,一颗心通通通跳个不停。要知道过了今夜,她就不再是黄花女儿身了……   梅侍君暗暗下定决心,待会一定要好好服侍皇上!不过其实她也不太知道该怎么伺候皇上,刚才春宫图倒是看了几眼,可是梅侍君羞得脑子乱成一片,根本就没记下多少啊……   到了皇上寝宫,抬着梅侍君的那几个太监将她往龙床上一送,便滴溜溜的走了。   头一次侍寝,梅侍君怎么敢动?她紧张得不得了,脑子一片空白,连脚趾头都僵硬了。   黄钰今天批了不少奏折,处置了不少国家大事,十分辛苦。回到寝宫,他伸了个懒腰,呗小宫女服侍着除去了龙袍玉带,正打算往床上躺,却冷不丁一愣,龙床之上怎么多了个人?   呃?黄钰今天疲累的很,本来没打算招人侍寝的,他也没翻牌子,那这女子是从哪儿来的?   抓着脑袋想了一阵,黄钰这才想起自己今日胡乱准了皇后娘娘的侍寝册子。这女子他也认识,不就是上次那个弹琴的梅采女嘛!若是没记错,这梅采女上次被降为了官女子。这么说来,皇后她是为了补偿这梅侍君,这才安排了她侍寝?   对梅侍君黄钰并没有多少印象,但对梅太傅,黄钰还是很倚重的。梅太傅为人刚直本分,确实有几分才干,他两个女儿一个是已经生下公主的梅荣华,一个就是这个梅侍君了。黄钰想到此处,轻轻摸了摸下巴琢磨着,这梅侍君入宫这些日子尚未侍寝,确实说不过去啊!   梅侍君见皇上摸着下巴上下打量自己,羞得整张脸都红了,不由自主往锦被内缩了缩。此刻她不着寸缕,锦被之下就是玉体酥胸,被皇上这般打量,怎能不羞红了脸?只是梅侍君心里胡思乱想着,越发的面红耳赤心跳不已,却没想到皇上根本就没往男女情分上想!   黄钰思忖半天,忍不住叹了口气。这身为皇帝,床榻上有什么女人,有时候也不是自己能做的了主的。李淑贤的意思很明显,是想要黄钰尽快尽了夫君的职责,可不能让人家姑娘在宫里白头终老啊!这寻常人家的嫡妻要往夫君屋里塞人,除非做夫君的要打嫡妻的脸,否则也不能随便往外推的。算了,吹了蜡烛都一样,凑合着用吧!   这么想着,黄钰便爽快的吹了灯,翻身上了龙床。他一双手隔着锦被摸了摸梅侍君的背,随后便扯开了被角,往梅侍君身上探去……   梅侍君紧张得几乎要喘不过气了!   她这是头一次侍寝,不知道是不是该唤一声“皇上”或者说点别的什么,这紧张时刻,她脑子都懵了。胸口紧张地上下起伏,梅侍君索性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黄钰还没有碰到梅侍君身上的一寸肌肤,就在这个当口,却听到窗外传来了张公公急切的声音:“皇上,不好了!洛采女从树上落下来摔伤了!”   什么?洛采女?洛双双?黄钰闻言心中一紧,赶忙从龙床上跳起来,也顾不得寻宫女为自己穿衣,自己摸了条龙裤衩就往腿上套,口中一叠声的吩咐道:“快快去请太医,不,叫陈御医、吴御医前去!一刻也不要耽搁了!”   窗前的张公公闻言一喜,他就知道,皇上心里确实在意那美貌的洛双双!在宫里混了这些年,张公公知道规矩什么的说是重要有时却也不甚重要,今夜得罪了那侍寝的官女子梅侍君倒不算什么,若是把洛双双受伤一事耽搁到明日再报,那才讨不了好呢!   低头应了声“是”,张公公忙去请那两位为皇上诊病的御医去看那洛双双了。黄钰越想越担心,一刻也等不得,胡乱穿好了龙袍,推开门便走了出去。   门前侍奉的宫女、太监、侍卫都是贴身随侍在黄钰身边的,黄钰走了,不都得跟着?谁还会管那龙床之上的梅侍君呢?   乍一听到洛双双从树上落下,梅侍君猛地一惊,却也没反应过来。随后见黄钰跳下龙床显是要离开,梅侍君有心出言挽留,但却不知如何开口。这么一来二去,她就眼睁睁看着黄钰消失在视线里了。   圣上寝宫冷热适宜,龙床更是绵软舒适,但是梅侍君躺在龙床之上,却觉得心中是那么的冰冷。明明她一直都期待着的,可是好不容易得到的侍寝机会,就这么落空了……   想到这里,梅侍君不由得渗出了泪来!一抖一抖得哭出了声!她怎么能不怨恨?那个洛双双也真是的,大晚上好端端的爬什么树啊?   若是洛双双能听到梅侍君此刻的心声,一定会高举双手大呼冤枉!她哪儿会闲的没事晚上爬树啊!还不是为了救花喵?   这天晚上,洛双双站在院子里活动手脚,正打算稍后就寝,却发现门前小槐树上传来了猫叫声。更兼洛双双夜视能力实在不错,循着声音寻找,仰头看了几眼就发现梅侍君的猫儿花喵正蹲在最高的那根树杈上!猫儿喵喵的叫得好生可怜,似乎是下不来了?   哎呦!洛双双在下面看着,心里有些发急。要知道这花喵可是梅侍君的宝贝,又是只瘸腿猫,要是掉下来摔坏了怎么办?可不能不管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洛双双(泪):花喵,你肿么能酱紫?为了你家主人,就忍心让我受伤啊?   花喵:喵,主人最重要喵!   洛双双(委屈):花喵你欺负人啦!   花喵:喵喵,才不管你喵!就是欺负你喵!你拿喵怎样啦喵!   洛双双(受不鸟):呜哇,你真是欺负我啊喵!   花喵(炸毛):不许学喵说话喵!哭也没有用喵!    ☆、洛双双有孕   仰头望去,这棵槐树真是枝繁叶茂,茎叶之上尚存着开败了的槐花清香,当真是一棵嘉树。那可怜的瘸腿猫儿花喵,就站在最高的枝桠上。那枝桠看起来不怎么结实,花喵伸出爪子一动,枝条就微微摇晃。   隔着这个距离只能瞧见猫儿在那儿蹲着,叫声忽忽悠悠好不可怜。洛双双咬了咬小手帕,皱起眉头,冲着树上喊道:“花喵,别待在那里。你慢慢地往边上挪一挪……”   猫儿哪里听得懂洛双双说话啊?花喵低头看了洛双双一眼,动也没动。   洛双双抓了抓头皮,走过去,沿着树干往上爬,爬到树干顶部的树窝里,仰头对着花喵劝道:“乖,那里不安全。听话,下来哦……”   花喵这次看也不看她了,又喵喵叫了两声,非但没往下走,反倒往树枝末端又走了几步。   “你……”洛双双这可真是有点没招了。她上次从树上掉下去一次,倒是学乖了,不敢再接着往上爬。想了一想,洛双双往树下爬去,打定主要要找别人过来救花喵了。   谁知道洛双双这一动作,花喵反倒也动了。猫儿的叫声越发可怜,小小的身子开始摇晃,看起来似乎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哎呀!这要是摔坏了花喵,梅姐姐还不心疼死?洛双双一着急,也顾不上许多,探出身子就要接住花喵!   这接住一只猫哪儿有那么容易?结果洛双双一个不小心失去了平衡,身子就直往树下的花圃栽了下去。花喵在空中翻了个滚滚,正好掉在洛双双身旁。这猫儿倒是没事,抖了抖毛,踩着嚣张的步子就走了。   花圃最近没怎么修剪,草挺厚的。洛双双倒也走运,小树高度不高,没摔着自己。只是这树丫叉挺多,有一根粗的顶端尖锐,划破了洛双双的胳膊不说,还渗出了不少血。洛双双用手一抹,自己也吓了一跳!   石榴在屋里收拾好被褥,正准备叫洛双双就寝,谁知却没有找到人。她有些急了,急忙喊道:“主子!双双姐!你在哪里啊?”   洛双双正躺在花圃里,听见石榴呼喊,就伸手一挥说:“我在这里!”   石榴听见声音,拿灯笼一照,正好看见花圃里伸出一只沾血的手!这天都黑透了,可把石榴给吓得够呛,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洛双双听到动静,不见石榴前来扶她,自个儿动了动身子说:“我刚才一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了……”   石榴闻言这才知道不是鬼,是她的二货主子洛双双。只是她反应过来,顿时脸色大变,赶忙喊道:“双双姐你不要起身!乖乖躺着!”   洛双双不知道为什么要乖乖躺着,不过她一向很听话,所以本来起身起了一半,现在又躺回去了。   石榴心里真是慌了,急得来回乱走。这从树上掉下来还流了这么多血,可不能随便动啊!要是断了骨头什么的,乱动可就伤得愈发狠了!只是这该怎么办?洛双双受了伤,也不能老这么躺在花圃里啊!得赶紧想办法!   这住在月华殿里,还是赶紧去找梅荣华娘娘吧!石榴打定主意,嘱咐道:“双双姐你就这么躺好,可千万不要乱动!我马上去叫人来!”   洛双双心里不大明白为何不能自己乱动,但也老实的答应道:“好!”   把灯笼往墙上一挂,石榴拎起裙角就往月华殿正殿的方向跑去。也幸亏洛双双平时与梅月白交好,殿前守着的小宫女不敢怠慢,赶快告诉了冬雪。   冬雪一听,这可不妙!洛双双现在虽说现在只是个采女,但她可正得着宠呢!思虑再三,冬雪还是叫醒了梅月白,将这事细细一说,梅月白也慌了!   从树上掉下来这还了得,赶紧叫太医啊!只是时候赶的不好,都这个点了,要叫太医也得有一定的身份才行。梅月白思绪再三,一面自己尽快赶去偏殿照料洛双双,一面让冬雪赶紧将这事告诉总管张公公。   于是主仆二人兵分两路这就去了。冬雪去找张公公报信不提,梅月白让石榴带路来到偏殿小院后,灯笼一照,洛双双果然躺在花圃里!梅月白吓得脸色苍白两眼含泪,就上前去查看洛双双的伤势,却只听洛双双闭目发出微微的呼吸声,好像是睡着了啊!   呃,这能睡着,那应该没受什么伤……梅月白见状,便试着推推洛双双的身子唤道:“双双啊,你快醒醒,有哪里疼痛没有?”   也是这气候正好,外面不冷不热,草又厚又软,这么会子功夫,洛双双一不小心就睡过去了。现在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瞧,哎呀是梅荣华姐姐来了嘛,她便展颜一笑说道:“梅荣华姐姐?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为了你,你可真吓死我了……”梅月白这样说着,看着洛双双坐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把疑问的目光看向了石榴。   石榴完全懵了!这是怎么回事呀?   “这这这,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石榴惊得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只得说,“我刚才明明看到洛采女手上沾着血啊!”   “啊,你说这个。”洛双双抬起右手,手心果然沾着血迹,她摸了摸自己的左臂,却冷不丁弄痛了自己,微微一颤道,“啊,你不说我还忘了,这里受了点伤……”   梅月白闻言,赶忙命一旁的宫女举灯去照,果然见洛双双左手手臂划了一道伤口,只是并不深,看来并无大碍。见洛双双没事,她这才松了口气,忍不住嗔怪道:“好端端的你去爬什么树?要是摔出个好歹可怎么得了?”   “我……”洛双双刚想解释自己是为了救猫,又觉得有点丢人,所以干脆低了头,不好意思的笑笑。   “罢了,无事就好。”梅月白站起来,松了口气。   洛双双自己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有些感动的说:“谢谢梅荣华姐姐了。”   梅月白闻言脸上也露出一丝微笑,刚想说话,却听身后传来了张公公的声音:“皇上驾到!”   完啦!梅月白闻声脸色一白。刚才她光顾着高兴,根本就忘了她让冬雪去寻张公公这码事!现在洛双双没事,这不是欺君之罪吗?   心慌意乱,梅月白忙拉着洛双双站在一旁,低头行礼说道:“臣妾恭迎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只听腾腾腾脚步声响起,黄钰带着一批人急匆匆跑了进来!   最前面是黄钰,后面跟着张公公和两名御医,后面是一堆宫女、太监。梅月白见状不由得一愣,心里更惶恐了,好大的阵势!   顾不上说什么“免礼平身”,黄钰忙拉着洛双双左看右看,又紧张又担忧的说:“双双,你没事吧?”   见心爱的男子这么关心自己,洛双双心里甜甜的!她马上嫣然一笑,款款说道:“皇上,我没事!”   “从树上掉了下来,怎么可能会没事?”黄钰一着急竟然吼了起来,不顾礼数的冲身后的两个御医发怒,“还不快为她诊治?”   两个御医见状哪敢怠慢,赶忙就地为洛双双把脉诊治起来。这一把脉一诊治,两个御医都愣住了,两人相互低语了几句,双双跪地磕头说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洛采女有喜了!”   黄钰正担忧焦急的很,一时间听到这消息没回过味来,半晌才问道:“什么?”   “回皇上。”那陈御医面露喜色,开口说道,“洛采女如今已有身孕,依脉象来看,已有二月有余了。”   “什么?有孕?”黄钰仔细听明白,那真是喜不自禁,细想之后又忙追问道,“今日洛爱妃从树上掉落,对她身子并腹中龙种可有损伤?若她已怀胎二月有余,怎的丝毫看不出来?”   “回皇上,”这次说话的是那个吴御医,“洛采女只是左臂有伤,且伤口较浅,并无大碍。这女子怀胎有孕,亦有全无动静的。为臣曾为那洛一一诊治过一次,据她所言,有孕之后与一般女子无甚不同,并未显露征兆。洛采女与洛一一乃为双生姐妹,想必亦是如此。”   “这么说,朕又要做爹了!”黄钰想了想,实在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哈哈大笑了起来。   “臣妾恭贺皇上!”梅月白心里也高兴欢喜的紧,说完了这句,忍不住偷偷拉了拉洛双双的手笑笑,以示庆贺。   “皇上大喜,奴才恭贺皇上!”张公公此时心中真是乐开了花。黄钰心情好,他日子就好过,这真是大喜事啊!   周围的宫女、太监也连忙恭贺起来,洛双双反倒愣在那里,半晌才手指颤抖着抚上自己的小腹,语气哽咽的说:“这么说,我肚子里有宝宝了?”   “是啊。”梅月白见状,忍不住笑着说,“你也要做娘亲了!”   做娘亲,生宝宝……洛双双明白过来,她激动得热泪盈眶,半晌才说:“我终于也能有自己的小公主了!”   呃擦擦擦!洛双双这么一喊,正忙着庆贺皇上的众人加上黄钰本人都愣住了,他们没听错吧?洛采女刚才说神马?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终于怀上啦!!!洛双双还是很有意思哒!   话说那边被晾着的女主梅侍君……咳咳咳,口年的女主哇! ☆、恨她!   呃,看着呆愣的众人,张公公首先反应过来,忙低头说道:“皇上,洛采女可能是高兴过头,这才说错了。娘娘腹中,一准儿是皇子来的。”   按洛双双现在采女的位分,自然不配被称为娘娘,但是这句话在黄钰耳中听着,却着实窝心的很,不由得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没想到洛双双闻言却皱起了眉头,鼓起了包子脸,有些小气愤的冲着那张公公说:“你说的这什么话啊?我这么好的女子,自然会生下女孩儿啦!我腹中一定是位公主!”   看洛双双态度这么坚定,黄钰、梅月白、张公公和一众宫女、太监都惊呆了!哎呦,早就听说这位往日里老是念叨着要生公主,现在看来是真的啊!   黄钰心里自然是想要皇子的,不过他看洛双双这般粉面含嗔的小模样,还真生不起气来。在他身旁的梅月白生怕洛双双莽撞惹恼了皇上,忙在一旁柔声劝道:“皇上,这生男生女不由人,并非洛妹妹想要公主就能得一位公主。依臣妾看,洛妹妹面色温润、耳垂肥厚,正是生子之相。”   这句话真是说到黄钰心坎里了,顿时心情舒爽了许多。洛双双在一旁有些委屈,又要再说些什么,被石榴赶忙拉到一旁。   石榴真是有点绷不住了!她刚才听说洛双双得孕,正在欣喜之中,没料到洛双双又纠结起生公主的事儿了。这要不赶紧拦着点,皇上非暴走不可!   私心而论,石榴自然是盼着洛双双能得一位皇子的。别的不说,若这次梅月白生下的是位皇子,何止升为荣华,起码该封个婕妤才是。要是洛双双能生下皇子,嘿嘿嘿,那起码得是个嫔位!   想到洛双双能做主殿娘娘,自己能做有品阶有身份的大宫女,石榴就觉得自个儿轻飘飘的快要飞起来了!这么一想,石榴也忍不住热泪盈眶,她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   发生了这么件喜事,虽已入夜,但宫里却逐渐热闹起来了。早有人前去告知了皇后娘娘,李淑贤得知,那自然是喜不自胜,亲自前来看望洛双双。   安顿洛双双暂且睡下,梅月白也回去安寝,黄钰与李淑贤两个就开始商议洛双双的位分问题。黄钰不想委屈了洛双双,直接想封洛双双为嫔位,但李淑贤想了想,却觉得先封为良娣比较合适。   这便是李淑贤心思缜密之处。洛双双现在只是采女的位分,若直接封为嫔,恐众妃嫔不服是其一,移宫另辟宫苑恐洛双双住不惯是其二,最重要的还是生怕洛双双腹中孩儿被人算计了。月华殿这个地方虽不大,但好歹离帝后二人的寝宫都很近,梅月白也是个讲义气、没坏心的,也好照应着洛双双。   只是虽然不能高升,却可以给洛双双赐个封号。黄钰思忖再三,便与李淑贤商定了一个“嘉”字。事不宜迟,激动兴奋的黄钰连夜拟好了圣旨,封有孕的洛采女为嘉良娣!   第二日消息传出来,荃妃几个的鼻子都快气歪了!   荃妃、安嫔、李选侍和阮采女几个侍奉黄钰也有些年头,肚子没有一点动静,现在梅月白、洛双双一个两个的接连得孕,要不要她们活了啊?   这可好,荃妃赌气打翻了自己的胭脂盒,安嫔把珍爱的赏瓶拎着往地上砸,李选侍找茬给了自己的贴身宫女一个耳刮子,阮采女气得撕坏了好不容易绣好的两块巾帕。这个早晨过得哟,忒闹心了!   但闹心归闹心,还是得去皇后殿请安,还是得等着看洛双双的封妃拜礼。不但如此,还得端着一张笑脸,送上厚厚的礼品,说上几句吉祥话儿,这才是后宫妃子的风范呢!   至于背后,牙都咬碎了啊!   李淑贤今早一到殿上,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她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冷笑,抬眸看向了下面那些正在行礼请安的妃子们。   虽然面上还保持着那副端庄模样,但底子里还真是暗潮涌动。荃妃那几个口中说着“皇后娘娘吉祥如意”,眼睛却黏在洛双双身上挪不下来,眼底都含着一股子戾气。   要说例外,除了面含喜悦的梅月白,就是那巍然不动如山的沈熙了。看她那副清冷模样,似乎全不在意洛双双得孕与否。也是,在妃子们看来,沈熙有大皇子傍身,哪里用得着忌讳一个洛双双呢?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李淑贤开始看不透沈熙的喜怒哀愁,目光静静凝固在她身上一阵,终于还是无奈的移开了。   被这么多双眼睛狠狠的盯着,洛双双心里也奇怪呢!荃妃她们怎么好像眼睛都有毛病似的,斜着眼睛这么看不累吗?不过洛双双现在还沉浸在自己就要有个宝贝公主的喜悦当中,那些小事就不在意啦!   请安完毕,洛双双回到自己的小院,马上就迫不及待的去找梅侍君。她就要当娘亲了,她就要有自己的小公主了!这样的喜事一定要赶快告诉梅姐姐啊……   看洛双双这样,石榴倒有心拦着,奈何拦不住啊!石榴也不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她一面在跟在洛双双后面走着一面心想:要是梅侍君能高兴才怪!   妃子们给皇后请安的时候,梅侍君正坐在自己的屋内,默默地发愣。   她现在是没有位分的官女子,理论上还是宫女,根本就没有资格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昨晚皇上离开龙床之后,过了好长时间才有人意识到龙床之上还有一个梅侍君。那帮宫女们听说得宠的洛采女有了身孕,哪里会有心思应付一个尚未侍寝的官女子?她就这么被赶下了龙床,送了回来。   这对梅侍君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昨晚,皇上连梅侍君的一个头发丝儿都没有碰到,就被那个洛双双给勾走了!大晚上的,洛双双干嘛要去爬树?她干嘛非拣这个夜晚从树上掉下来?为什么恰恰此时被诊出身孕?她洛双双,简直是自己的克星!   梅侍君想到此处,忍不住落下了泪!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侍寝过后,皇后便会借机封自己美人的位分,然后接触皇上的机会就会多起来,如果走运,说不定也能得孕呢?可是现在呢?梅侍君在这宫里的地位,甚至比不上随便一个有品阶的宫女!   恨她!梅侍君真是恨透了洛双双!她真是想不明白,为何一个洛双双竟仿佛如自己的克星一般,无论自己计划任何事都能被她搅黄了!梅侍君入宫这些日子尚未侍寝,归根究底,都是那个洛双双害的!   花喵跳到榻上,毛茸茸的身子靠着梅侍君的手臂蹭蹭,然后讨好的喵了一声。   看了看花喵,梅侍君猛地涌出泪来,她俯身抱住花喵说:“花喵,如今在宫里,只有你与我相依为命了……”   花喵仿佛知道梅侍君在说什么似的,喵喵地叫着,安慰地舔了舔梅侍君的手背。   一人一猫正相互安慰,正在此时,洛双双来了。   “梅姐姐!”洛双双一进门,就高兴的上前一把搂住梅侍君,热泪盈眶的说,“我就要有自己的小公主了!”   花喵坐在梅侍君身畔,低头舔着自己的爪子。梅侍君则僵硬在那里,呆呆的没有表情,半晌没有动作。   “真没想到,咱们前些日子还说要生孩子呢,现在我就真的要当娘了!”洛双双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脸上露出温柔幸福的神情说道,“我的小公主一定是最最可爱的……”   眼眶中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沿着脸颊奔涌落下。梅侍君猛地扭过头,用带着满腔愤恨的语气说:“娘娘怀上龙种势必还会高升,奴婢地方狭小供不起娘娘这尊大佛,娘娘还是早些离开吧!”   梅侍君撂下这样一句话,就算洛双双再傻也知道梅侍君生气了。她愣了愣,想要再说些什么。身旁的石榴见势不好,忙拉了拉洛双双的衣角。   不知道梅侍君为什么生气,洛双双感到有些委屈,眼圈一下子红了起来。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只是跺了跺脚,抽身走了出去。   石榴皱眉看了看流泪不止的梅侍君,叹了口气,连忙跟了出去。   花喵在身旁,还在喵喵叫着。梅侍君抽泣了一会,抽出帕子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她恨洛双双抢去了皇上的宠爱,恨洛双双那压过所有人的倾城容颜,更恨的是洛双双这个单纯无知的性子!伤害了别人而不自知,怎不可恨?   梅侍君抱起了一旁的花喵,轻轻摸了摸它柔软的绒毛。花喵缩了缩身子,乖萌的叫了叫,然后拱进了梅侍君的怀里。梅侍君感受着花喵身上的温度,有些悲伤的想着:在这个宫里唯一能靠得住的,只有花喵啊…… 作者有话要说:  洛双双(泪奔):冤枉啊!都是花喵不好啦喵!我是冤枉的喵!   花喵(炸毛):说了不许学喵说话啊喵! ☆、洛双双的歉意   洛双双离开梅侍君所居住的小屋,耷拉着下巴往月华殿走去。   “主子……”石榴看着洛双双这模样心里有些难过,凑上前安慰道,“你也别想太多。听说昨晚侍寝的本是她,却因为您摔伤、有孕之事搅了局。梅侍君入选宫中也有些日子,至今尚未侍寝,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就这么没了,她心里当然不是滋味。”   石榴这么说着,心里却想,说“不是滋味”已经算是很委婉的说法了,侍寝这么大的事被搅黄了,梅侍君如今还不知怎么恨自家主子呢!   洛双双眨眼想了想,皱皱鼻子说:“可是我也不是故意的,都是花喵不好……哎,石榴,你说我现在回去解释,梅姐姐能原谅我吗?”   “哎呦我的主子,你可千万别去解释!”石榴一慌,拨浪鼓一样摇着头,赶忙拦住洛双双说,“那个……梅侍君正在气头上,你要是贸贸然去解释,恐怕落不着什么好……”   开玩笑,要是回去了,梅侍君非抓狂了不可!   洛双双想了想,觉得有几分道理,她点了点头,“哦”了一声,又奔月华殿正殿,去给梅月白请安去了。   梅月白昨晚得知洛双双有孕一事也很高兴,但转念一想洛双双若诞下龙种,必定是要移宫升殿做主殿娘娘了,又有些舍不得。这当口,冬雪将昨晚梅侍君侍寝不成一事悄悄告诉了梅月白,梅月白听了大吃一惊,忙问道:“有这事?”   冬雪点了点头说:“听说不到二更就被送了回去。皇上夜宿凤鸣宫皇后娘娘处,根本就没再回寝宫。”   “啊?这……”梅月白再傻也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侍寝不成对妃嫔可不是小事,别的不说,一准儿被人笑话死。她那可怜的嫡姐,现在还不知道窝在屋里怎么哭呢……   冬雪见梅月白面露担忧之色,撇了撇嘴,劝解道:“依奴婢看,娘娘也勿需担忧。这承宠与否,全看各人福分,强求是求不来的。娘娘,您本无心入宫,还不是阴差阳错诞下了公主吗?”   梅月白听了这话,微微点了点头,叹口气又道:“只是我那嫡姐入宫至今尚未承宠,依着她的性子,能忍到此时已是难得了。此次侍寝想必是皇后娘娘有心安排,却未想到如今竟得了这结果,我怕她心里对洛采女心有怨恨啊!”   冬雪闻言面露些许不屑神色,接着劝解道:“娘娘,这男女情分、儿女缘分都不是可以强求之事。那梅侍君不得皇上喜爱,就算皇后娘娘代为筹划,也未必能讨得什么好处,哪里怨得了他人?娘娘且放宽心,若她是个有眼色的,自然不会去招惹得宠有孕的洛采女。”   梅月白听了又是一叹,若她那嫡姐是个有眼色的,她何必担忧呢?   冬雪心里却觉得自家娘娘真是多虑了,那梅侍君入宫近一年尚未侍寝,哪里还有什么前程?若是心里精细着些,与自家娘娘和洛双双交好,那还能过几天好日子,说不定凭此承宠也是可能。但若是继续拎不清,那可真是没人能救得了!   梅月白正在忧虑,洛双双前来请安了。此时的梅月白可不敢受洛双双的礼,忙起身相迎道:“妹妹快坐,现在你身怀有孕,这些礼数都不必了。”   洛双双好不容易才学会行礼,也不知推辞,直起身子,有些委屈的一把抓住梅月白的袖子,带着点哭腔说:“梅荣华姐姐,我刚才去找梅姐姐了,她好像在生我的气!”   一听这话,梅月白和冬雪脸上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梅月白就知道自己那个性子高傲不知掩饰的嫡姐一准儿会闹出事来。冬雪则虽面儿不显,心里却嫌弃那不识好歹的梅侍君。出身高贵又如何?那梅侍君如今不过是区区一个官女子而已,又未承宠,论体面还不如冬雪这个有品阶的宫女呢!   梅月白拉着洛双双到桌旁坐下,吩咐冬雪前去倒水,口中劝道:“姐姐她发怒,虽有些失了礼数,却也是人之常情,你千万莫要怪罪于她。”   洛双双闻言顿时红了眼圈,拼命摇头道:“我怎么会怪梅姐姐呢?只是我想不明白,我明明是一片好心,怎么梅姐姐反倒怪我?”   看着洛双双那副伤心难过又不明所以的样子,梅月白知道有些事若不说明白,凭洛双双的二货脑子一定怎么想也想不通。她想了想,先将倒好的水递到洛双双手中说:“你不要着急,待我慢慢说与你听。”   洛双双双手捧住茶杯,使劲的点了点头。   梅月白看着洛双双那乖巧的样子,既心生喜爱,又倍感无奈,便开口问道:“双双,你知不知道侍寝对宫里的女人意味着什么?”   听梅月白这样问,洛双双明显有些糊涂,顿了顿才答道:“就是和皇上睡在一起,然后亲亲抱抱……”   “啊……这个就不必说了……”梅月白闻言一阵脸红,赶忙打断洛双双说,“其实侍寝一事,对于宫妃来说绝不仅止于此。双双,我那嫡姐选入宫中也有些时日,却从未承宠,别的妃嫔都嗤笑她啊……”   “哎?有这种事?”洛双双显然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忙瞪大了一双美眸,呆呆地望向了梅月白。   “双双,我与她虽是姐妹,但性子却实有不同。”梅月白微微叹息,语气有些沉重,淡然解释道:“我虽也不得宠,但膝下却有公主。这宫中子嗣稀少,我有公主傍身,有立足之地,也就知足了。但我那嫡姐不同,她是个世家嫡女出身,最是心高气傲,又是正经选进宫里来的,自然盼着能长蒙圣宠,生下位皇子来光耀门楣。可惜天不遂人愿,到如今嫡姐她尚未承宠,她自然会伤心啊……”   “哎?”洛双双听到此处,低头想了一想答道,“石榴与我说过,这宫里是有品阶之分。可在我看来,都是皇上的女人,似乎也没什么不同。但这么说来,好像梅姐姐还不算是皇上的女人哦?”   梅月白点了点头,说:“正是如此。嫡姐她如今是没位分的官女子,又尚未承宠,说是皇上的妃嫔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她自己伤心倒也罢了,可荃妃、安嫔等人又都是嘴上不饶人的。双双你可知,这些日子,嫡姐她受了多少冷眼,听了多少冷嘲热讽,心里有多委屈?”   洛双双听到这里真是彻底愣住了,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喃喃说道:“怎么这些我都不知道……”   “你心思单纯,从不计较利弊得失,自然也不懂得人情世故。”梅月白慨然叹道,“只是我那嫡姐心气儿高,是个执着放不下的性子。昨晚她好不容易得了机会侍寝,却被你无端搅了,心中怎能不怨?”   洛双双猛地站起身来,低垂着头,紧握住拳头,身子微微发抖。   梅月白没想到洛双双反应如此强烈,顿时愣了。石榴在一旁看了害怕,低声劝道:“主子,您也别太忧心。待过几日,梅侍君她就能想通了……”   洛双双慢慢抬起头来,眼眸中带了些泪水,伸手抹了一把说:“我、我和梅姐姐做了这么长时间的邻居,又是狱友,竟然从不知梅姐姐受了这许多委屈!我、我真是对不起她!”   说完,洛双双便退了两步草草一行礼说:“梅荣华姐姐我走了,我去找梅姐姐去。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在哭,我得去看看她。”   说完,洛双双拉了拉呆愣的石榴,三步并成两步就跑了!   石榴冲着梅月白尴尬地一行礼,只好赶紧跟了上去。   梅月白愣了一愣,随即便露出了笑意。她真是既欣慰又无奈,这个洛双双真是个坦诚的性子,撇开年龄不论,倒让她这个从来都是妹妹的人,有了点做姐姐的感觉。   冬雪在一旁也忍不住笑,这个洛采女眼看就要高升了,还这么不稳重,当真有趣的很呢!   生怕洛双双动了胎气,石榴在一旁一直小心看顾着洛双双。洛双双心里满是愧疚,脚步匆匆赶到了偏殿小院梅侍君门前,小心翼翼的敲门说:“梅姐姐,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你原谅我吧!”   梅侍君正在那里抱着猫哭,听到这话顿时愣住了,哎?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梅侍君好口年呜呜呜……我口年的女主哇…… ☆、嫡姐庶妹   “梅姐姐?”隐约听到屋内的哭声,洛双双觉得更加愧疚,低声恳求着说道,“梅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开门吧。我对不起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梅侍君听了这话,低头半晌没有出声,她身旁的花喵反倒“喵”的叫了一声。   听到花喵的叫声,洛双双来了精神,赶忙解释道:“梅姐姐,我知道你在里面。昨晚的事我都知道了,梅姐姐侍寝不成,确实是我的责任。呜……早知道花喵掉下来也没事,我爬什么树啊?”   梅侍君闻言,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花喵。花喵眨着一双无辜的猫眼,正滴溜溜的看着自己。梅侍君不由得抱得更紧了些,心里虽还气着,但却有些心软了。   “梅姐姐,你别生气了……”洛双双轻轻敲了敲门,接着又说,“我进宫以后,也不能常常见到姐姐,幸亏有你和梅荣华姐姐在,否则我真的会寂寞死了。这个宫里的人,都好难相处的……”   洛双双说到此处,已经有些哽咽了。梅侍君听着这话,心里也有一点凄凉。唉,说实在的,梅侍君家中还有父母兄长,宫中还有梅月白这个庶妹,可是父母双亡的洛双双,就只有一个不能常见面的姐姐了……   只是虽然已经心软,却也不能开门!梅侍君猛地抬眸看向了门口,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方才梅侍君仔细想过了,她入宫之后,无论什么事,只要摊上了洛双双,就肯定没好结果!不是梅侍君自怨自艾,一个倾城美人洛双双站在身边,谁还会看她?跟这么个单纯没背景得宠美貌的洛双双交好,除了梅月白这个例外,宫里哪个妃子会搭理自己啊?   这些事是梅侍君好不容易才想清楚的。现在想来,那些宫妃们怎么就上赶着欺负自己,不去欺负别人?还不是因为洛双双?梅侍君这么一想,就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可不能再和洛双双混在一起了!   其实这倒是梅侍君想岔了。她受欺负是有洛双双的因素不假,但她如今这低微的身份和显赫的家世才是主因。那些妃子们都是妒忌惯了的,梅侍君家世出身如此高贵,除了沈熙,她们一个都比不上!能把这么一个高傲惯了的世家贵女踩在脚下,她们何乐而不为呢?   梅侍君这么想着,就决意不做声,任凭洛双双在门前恳求。洛双双也是个倔强的,就这么一句一个“梅姐姐”,一句一个“我错了”,站在门前足足有半个时辰,太阳都升上去了。   因为洛双双有了身孕,荃妃那几个最会做表面功夫的都差了小宫女、小太监送礼过来。反正洛双双封良娣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她们几个宫中的老人也好摆摆姿态,端出自己的款儿不是?这下可好,那几个小宫女、小太监一看,这洛采女正趴在门上喊着呢,这可稀奇,赶紧打探一下情况,回去报给主子要紧。   围观的人一多,石榴先扛不住了。要是闹大了开去,洛双双一准儿没事,她这个贴身宫女则肯定要负个照顾不周之责。石榴心里也有些恼恨梅侍君,自家主子现在怀着龙种,没有用位分尊卑压你就不错了,瞎矫情个什么啊?   其实梅侍君已经从榻上站起来,手放在门边微微颤抖着。她其实也和梅月白一样,骨子里都继承了一点梅太傅的仁慈心软,此时气已经消了,就是有一些抵触而已。对洛双双,梅侍君心里一直是蛮复杂的,按理说她们同时入宫理应是竞争对手,但现今的情况实在是说不清楚。梅侍君咬着牙想,虽说洛双双都是无心之失,但她之所以落到如今的境地,洛双双总还是有责任的吧?   这么时间一久,洛双双倒是没有自觉,但石榴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她好生劝道:“梅侍君一定是因为昨晚的事抹不开面子,主子你不妨先回去歇歇。这姐妹之间,还能有多深的仇恨呢?”   屋里头,梅侍君刚想伸手推门,却听到石榴说了这样一句话。她堂堂一个世家贵女,自幼除了长辈,没有几个人敢直呼她的闺名,如今竟也和宫女一个待遇了。她不由得心中一凉,这手,就又缩了回去。   洛双双站了很久,确实有些乏了。她眼眸中划过一丝黯然,丧气的耷拉下脑袋,勉强点了点头说:“那好吧,我好累……恐怕肚子里的小公主也累得慌……梅姐姐!我明天再来看你啊!”   说完,洛双双就由石榴扶着,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洛双双走了,屋内的梅侍君虽松了口气,但心里也有一丝怅然。那几个前来送礼示好的宫女、太监反倒都露出一丝不屑神色,对梅侍君又看轻了几分。   这事看着就这么完了,但却不能就这么完了。洛双双有孕之事一传开,多少双眼睛盯着这月华殿偏殿,这么大的动静,能轻易罢休吗?   梅月白虽说性子软,但却是个心地清明的。她听说了此事,心里越发担忧的紧,不顾冬雪的阻拦,亲自前往偏殿,来看望梅侍君。   偏殿这个地方,以前梅月白有孕坐月子,又怕梅侍君尴尬,虽有心看望,却从未来过。如今到了这里,看着相对较为简陋的宫室摆设,梅月白心中不禁有些酸涩。她那嫡姐自小吃的是佳肴,饮的是琼浆,穿的是绫罗绸缎,住的是梅府中最华贵、只有嫡出女儿才能居住的女儿阁,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   官女子享的是宫女的份例,这虽说不需和其他宫女那样几个人一屋,但这屋里却也是空荡的很。梅侍君独自坐在榻上,见了梅月白并不起身相迎,在那里垂头不语。   梅月白知晓嫡姐的倔强性子,所以倒也并未生气。只是那冬雪却有些忍耐不住,对梅侍君愈加厌恶了几分,忍不住出声说道:“梅荣华娘娘驾临,怎不行礼?”   梅侍君闻言浑身一颤,微微抬头看向了梅月白。梅月白见自家嫡姐目光涣散、面色灰沉,看似全无指望一般,心中担心不已,忙止住冬雪说:“我与姐姐不是外人,何必拘礼?”   “娘娘,”冬雪皱了皱眉说道,“奴婢自幼长在宫中,深知这宫中礼数乃是重中之重,娘娘这般宽待一个官女子,岂不有失娘娘身份?就算娘娘不在意,也恐怕别人轻看了去。对这梅氏,也未必就是好事。”   梅月白闻言愣了一愣,冬雪话语中显然对梅侍君十分不喜,不仅点出梅侍君是官女子,甚至连直呼其名都不肯了。但深究起来,这话却也有几分道理。梅月白不让梅侍君行礼、请安,确实是为梅侍君着想,却也让梅侍君把整个月华殿的宫女、太监都得罪了。   想到此处,梅月白越发觉得梅侍君不能再这么下去。她也不顾礼数,上前去拉住梅侍君的袖子说:“姐姐,咱们虽说如今身份不同,但到底都是梅家姐妹。妹妹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姐姐万万不可再如此下去了!若是再这般胡闹下去,恐怕还会惹下祸事!”   梅侍君听了这话,心中顿时说不出的委屈。梅月白是她自小教训惯了的庶妹,如今竟然也教训起她了!她忍不住出口抢白道:“我究竟怎地胡闹了?昨晚搅了我侍寝的是洛双双,爬树掉下来的也是洛双双,怎的反倒说起我来了?”她指着胸口,眼里流着泪说,“月白!你知道我一贯是个心性高的。如今受了这般羞辱,我心里委屈啊!”   梅月白闻言叹了口气,接着劝道:“姐姐,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是这宫中可由不得你这般委屈!妹妹入宫时间虽也不长,但细细观瞧,荃妃、安嫔那几个竟没有一个好的,都是惯会落井下石的角色;就连那个沈贵妃,也是个深藏不露的,还是敬而远之为好。要在这宫中活得长久,还是得安分度日,皇后娘娘心慈仁善,自然不会亏待了咱们。如今你疏远了洛双双,又明面上违了礼数,妹妹恐怕皇后娘娘会怪罪下来啊!”   不提皇后娘娘还好,一提皇后娘娘,梅侍君心中火气顿时又蹭蹭地窜上来了。她心里虽恼恨洛双双,但同样也是恼恨皇后娘娘的。当初是皇后娘娘做主才将她选进宫里,又是皇后娘娘安排侍寝,可如今却落得了这么个结果,梅侍君怎能不气?也亏得梅侍君还没失去理智,知道不可妄议皇后娘娘,只是鼻子里哼了一声,扭头将脸别了过去。   这么一来,梅月白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叹了口气,从身上掏出一个金线绣成的小锦囊说:“这是姐姐所丢失的那颗南红珠子,妹妹一直想将此物还给姐姐,只是始终没有机会。还望姐姐收下此物,咱们姐妹在宫中,也好相互扶持才对。”   梅月白说这些话的时候,心中是无限感慨的。当初若不是为了找这颗珠子,她也不会糊里糊涂怀上了龙种,也不会成为如今的梅荣华。梅月白其实并不知道这条路是好还是坏,但木已成舟,她也只有这样继续走下去了。   只是梅月白还好,梅侍君见了那锦囊却觉得心里越发难受的紧,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将那锦囊一把挥落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梅侍君最大的问题不是她的骄纵或是运气差,是她始终转换不过来自己的身份。还是觉得自己是嫡出梅月白是庶出,还是觉得洛双双出身微贱……这才容易出问题呢……   我要好好磨磨女主的性子,将来做好老婆! ☆、她也会吃醋   这下子梅月白愣住了,冬雪也愣住了!就连梅侍君也没想到自己竟一时气急做出这等事来,也堪堪愣在那里。   梅月白有些难过,低头捡起那锦囊,拂去上面的灰尘,小心的收了起来。冬雪却再也忍耐不住,冲上前去,直接给了梅侍君一巴掌!   这一记巴掌力道不小,梅侍君被打得脸都别了过去,脸颊疼痛不已。梅月白没想到冬雪会这样做,顿时惊愕的喊道:“冬雪!”   “娘娘,奴婢有罪。”冬雪神色未变,马上跪地磕了个头,随后毕恭毕敬的垂首说道,“奴婢虽跟随娘娘不久,但娘娘待我情深意重,奴婢实在看不得娘娘受委屈!这梅氏虽是娘娘的姐姐,但如今只是一介官女子,对待娘娘竟无礼之至!奴婢拼着受罚,也要为娘娘出气!”   “你……”梅月白见状不禁有些为难,她自然不忍心罚冬雪,只是看着梅侍君那被打伤的脸,她也十分过意不去。想了一想,梅月白上前掏出自己的帕子,意欲为梅侍君擦拭。   梅侍君这次当真是伤了心了,怔怔地好半天才流下泪来,任凭梅月白为她抹去脸上的泪痕。她自小被人宝贝惯了,除了上次小公主出事被抓的那次被一个太监打了一巴掌,这第二次,竟然是被庶妹的贴身女婢打的!   可是这又怎么样?冬雪是有品阶的宫女,论起来,她打梅侍君一巴掌倒也不算越礼。想到此处梅侍君更是心中刺痛,她什么时候竟沦落到如此境地了?   见嫡姐那副难过倔强的样子,梅月白知道自己再说些什么也是枉然,只得叹了口气说:“咱们姐妹一场,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这才记挂着你。往后你切记好自为之,也千万莫要和沈贵妃、荃妃等人来往。你要记住,在这宫里,只有我和洛双双是真心待你的。”   说罢这话,梅月白便扶起冬雪,不放心的回头看了梅侍君一看,转头走了出去。   待梅月白走出,梅侍君控制不住,又颓然流下泪来。脸上被打的痕迹还在,火辣辣的有些疼痛,可梅侍君却几乎感觉不到,她心里苦涩的很,既悔又怨,一刻也不能平息。   梅月白提醒的没错,还没到傍晚,皇后娘娘就差人来了,叫梅侍君去凤鸣宫问话。   梅侍君匆匆拭去脸上的泪水,稍微收拾整齐,便跟着小太监去了凤鸣宫。她心里有些忐忑不安,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果然,李淑贤满面的怒色。   待梅侍君垂首请安完毕,李淑贤脸上除了恼怒之外,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失望。她走到梅侍君面前,直截了当的问道:“你今日是否曾将洛采女拒之门外?是否曾顶撞梅荣华?”   梅侍君不敢扯谎,只得点头。   “大胆!”李淑贤气恼极了,严厉训斥道,“你如今只是官女子,怎么敢对梅荣华、采女无礼?我知道梅荣华是你的庶妹,洛双双出身低微,但她们如今位分都在你之上。难道你这个世家贵女,竟连礼数都不知晓吗?”   李淑贤生气的样子的确有几分可怕,吓得梅侍君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她也不敢分辨,只得低头不语,眼圈却已然红了。   “我知道你昨夜侍寝不成,心中必有不甘,但那洛双双也并非有意。”李淑贤接着说道,“侍寝以后还有机会,你闹出这许多是非,岂不是蠢笨至极?”   听到“侍寝”二字,梅侍君倒是回过味来。她今日这般对待洛双双与梅月白,若是传到了皇上耳中,那……   想到此处,梅侍君如今倒有几分后悔了!   李淑贤见她面露惊惶神色,知道她多半明白了自己的错处。不过李淑贤有心敲打一下梅侍君,改改她骄纵的性子,狠心说道:“你且回去,三个月内不要想着侍寝了。”   梅侍君闻言,顿时刷地落下泪来!她嘴唇颤抖,半晌才吐出一句:“谢皇后娘娘……”   李淑贤面露些许不忍,只是想着让梅侍君吃三个月苦头,对她将来却是有益的,也就未加安抚,冷着脸让梅侍君退下了。   梅侍君茫然走出了凤鸣宫,又茫茫然走回了自己的所住的偏殿小院。洛双双今晚被皇上召了过去,石榴受洛双双所托,等在那里准备对梅侍君再安慰几句,此时见了梅侍君这般颓败神态,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回到自己的小屋,花喵正等在那里。见到主人,花喵便凑到梅侍君身边,讨好的蹭了蹭毛。梅侍君满腔委屈此刻再也控制不住,抱住花喵放声大哭了起来。   今夜对梅侍君来说,又是一个不眠夜。但对洛双双来说,也是不寻常的一个夜晚。今晚黄钰显然没有宠幸她的心情,时不时摸摸洛双双的肚子眼神发亮,盼着第二个儿子的出生……   看着黄钰呵呵呵傻笑的蠢样子,洛双双很是高兴,羞涩的笑着说:“做爹的,想起女儿自然喜欢的紧。我想腹中的小公主,也会喜欢皇上的!”   黄钰闻言被她噎了一下,又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腹说:“我喜欢儿子。”   洛双双眨了眨眼睛,很是惊讶的瞪着黄钰说:“啊?那可少见。我们洱或国人也有些喜欢儿子的,但多半是女子。还有句话说,儿子是娘亲的贴心棉袄。听石榴说这里的人多喜欢儿子,我还以为都是些女子呢!”   听了这话,黄钰禁不住被逗乐了,刮了刮洛双双的小鼻子,语气坚定的说:“双双想要公主,那再生便是,朕定然疼爱。只是这胎,朕是要儿子的。”   洛双双显然不大赞同黄钰的说法,眨着一双美眸皱了皱小鼻子,却也没说什么。黄钰看着洛双双尚未显怀的腹部却陷入了沉思,没错,他一定要一个皇子,一个健康的皇子。   沈熙的事,是黄钰心中的痛。这些年来,出于父子天性也出于愧疚,黄钰对大皇子黄桦多加照顾,时常关怀。只是黄钰心里知道,无论再怎样逃避,身为皇帝,他是非要一个健康的皇子不可的。   看了看身边的洛双双,黄钰不由得感慨,他也很想如同洛双双一般单纯的说喜欢公主或是喜欢皇子,只是身为天子有些事情做不得主。罢了,反正日子长的很,多生几个也就是了。   洛双双低头沉思一会儿,仰头看向了面前的黄钰,随后小心翼翼的问:“皇上,是不是做你的女人,就一定要有高低贵贱之别?若是你不喜欢,就会被笑话?”   黄钰闻言不由得一愣,洛双双一向不在意这个,从未问过这种问题,今天也算是意外了。想想其中玄机,他不由得沉下脸色,皱眉问道:“是谁跟你说这些的?”   洛双双叹了口气,一向带着笑容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忧伤神情,低头说道:“梅姐姐昨晚侍寝来着,结果因为我,就被送回去了。她很是难过,还掉了不少眼泪,我觉得很对不起她……”   黄钰听到这里才放下了心,笑着安慰道:“无需多虑,你既然与她交好,那她自然不会怪你,再过几日也就好了。”   其实黄钰身为皇帝,心里自然是看得清楚。这后宫争宠,女子之间的情谊说断就断,哪有什么真情实意?这话黄钰也就是说着安慰洛双双,心中则对那梅侍君多了一丝顾忌。   “可是梅姐姐好可怜……”洛双双不觉有他,径自面露哀愁,接着说道,“不知她何时才能原谅我……”   哎?看着洛双双此时的神情,黄钰顿有所悟,他面色未变,心里却徒然冷了下来,急忙追问道:“那梅侍君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洛双双不大明白黄钰为何有此一问,低头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没有啊……”   黄钰见洛双双神情不似作伪,这才放下了心。要知道这宫中也有那样女子,哄骗着洛双双这样单纯而又得宠的宫妃,在皇上面前多加引荐什么的,着实讨厌的很。谁就敢保证那梅侍君没怀着这样的心思呢?   只是黄钰不知怎的,心里竟有些膈应,顿了半晌竟忍不住问道:“双双,若朕去宠幸别的女子,你可愿意?”   这话问得微妙,若是荃妃、安嫔等人听了,一准儿得好好思忖一番。若是回答“愿意”,那就好似全不在意圣上似的,但若是说“不愿意”,那岂不就成了妒妇了?   洛双双听黄钰这么问,脱口而出说道:“不愿意!”   只是随后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委屈,讪讪答道:“可是……可是皇上,你是我的夫君,也是她们的夫君。如果我说不愿意,是不是有些自私了?”   问皇上自己是不是自私,这也只有洛双双能问出这种问题。按理说这个回答既不标准也不合礼数,但黄钰却觉得心里的那股闷气渐渐消失,转而喜悦起来。   洛双双见黄钰不回答,低头接着说道:“也不知是怎么了,每次皇上到别的姐妹那儿去,我心里都酸酸的。我长了这么大,从来没有过那种感觉,明明没人欺负我,可心里却委屈得难受。我是不是、是不是生病了?”   黄钰见洛双双一本正经问出这个问题,终于忍不住大笑!原来她也会吃醋啊!   黄钰此刻看着面前的洛双双,真的就如看着一件宝物一般,无比疼爱珍惜。在这尔虞我诈的后宫里竟然能有这样一个女子,确实是宝物啊! 作者有话要说:  梅侍君确实不适合在宫里生活,鉴定完毕……   哎,她娘只觉得家世出众、卖弄色相就能得宠,这真是……不过其实很多宠妃都是这样的,但她们的结局多半都不好吧…… ☆、沈家   二公主百日宴之后三天就得到洛双双有喜的消息,这宫中顿时又热闹起来。黄钰和李淑贤手头上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这头一件事,就是封妃拜礼。封为良娣对洛双双这个出身算是逾越了,但她身怀有孕,这倒也说得过去。让妃子们心里膈应的是皇上居然赐了洛双双一个“嘉”的封号,这真让荃妃几个气得咬破了嘴皮!   心里气得慌,这几个妃子也都不是会隐藏自己的那种类型。封妃拜礼这天,除了沈贵妃和梅荣华,荃妃她们几个看着身着盛装的洛双双简直是眼珠子都要瞪掉了!瞧这洛双双,一脸的狐媚相,腰肢还那么软,呃擦她不是怀孕了嘛?怎么还这么美得掉渣啊?   荃妃那几个在那里拼命的用眼神刷刷试图让洛双双觉察到自己满满的恶意,但洛双双对于这种眼神真是天生就具有免疫功能。这么瞪了半天,荃妃等人眼睛酸了不说,洛双双完全不明所以。她心里那是一个纳闷,这帮姐妹们都怎么了这是?难道眼病又发了?   李淑贤瞧着妃子们那副羡慕嫉妒恨的模样,忍不住微微一笑。这时间久了,就连她都学坏了。看着这帮妃子尴尬难堪的模样,她居然觉得有趣!   封为良娣后,洛双双虽还住在月华殿,却已经不住那庶妃们所居住的小院了。按着良娣的份例,洛双双现在所居的宫室比以前华贵许多,身边也不仅只有石榴一人,还多了两名宫女,两名太监。   这四名宫人的人选李淑贤是细细考虑过的,从自己信得过的人中挑选出来,原先都曾侍奉过孕期的梅月白。除此之外,环儿还主动要求前去服侍洛双双,打算和新封的嘉良娣搞好关系,也好提携提携仍为官女子的梅侍君。   这些日子还有一件事令李淑贤十分讶异,沈熙请求让大皇子黄桦退出泰华殿,让沈熙亲自教养。这按规矩,皇子公主们满五岁都会被送往泰华殿开蒙读书,沈熙此举不合礼数。李淑贤心中存疑,不敢妄自决断,便去寻了黄钰,结果黄钰竟然马上允准了!   这下子宫中又兴起一阵波澜,各种谣言喧嚣直上。后来传出消息,说大皇子体虚多病,沈熙为儿子身体着想,这才亲自教养。李淑贤又罚了几个多嘴的宫人,这件事才算了结。   只是这样一来,虽说宫中其他人依旧不明所以,但李淑贤心里却已经明白过来。她不由得叹道,看来大皇子确实如她所想,是无法承袭皇位的。   沈熙这般瞒着沈家上下,黄钰又在宫中替她百般遮掩,真的好吗?   罢了,这些都不是李淑贤该操心的事。李淑贤现在只盼着洛双双能平安生下一个皇子,这样皇上后继有人,她也就放心了。   黄钰那边倒是过得滋润的很,张公公嘴巴就像抹了蜜一般,左一个“多子有福”右一个“宜男之相”,把洛双双腹中龙种说的一准是个皇子了。黄钰听得高兴,给洛双双和张公公都破例赏下了不少东西,其中有好些都是宫中库房的珍品!   这可把荃妃、安嫔那几个嫉妒死了!这黄钰也是,赏东西不一次赏完,三天两头赏一次,弄得荃妃、安嫔那几个老是睡不着觉!眼圈都乌黑乌黑的!   转眼又过了将近两个月,洛双双腹中孩儿已满四个月,胎已坐的稳了。这两个月里,洛双双在宫里可真是没人敢惹,无论位分高低都得高看她几分。没法子,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对洛双双腹中这胎,可是重视的很呢……   只除了一个人--那不识好歹的官女子--梅侍君。   那日过后,洛双双又听说皇后娘娘罚了梅侍君,对她更是愧疚了几分。只因黄钰心中顾虑,不许洛双双自跌身份去找梅侍君,洛双双便想方设法送点东西给梅侍君表示歉意。这么着时候一久,梅侍君先受不了了!   洛双双一高升,她身边的石榴也是有品阶的宫女,这种小事自然安排给了本来就侍奉梅侍君的环儿做。环儿也是个知晓人情世故的,来送东西时尽量避着人。只是这毕竟许多双眼看着,被其他的宫女、太监看了去,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梅侍君也知道自己如今的做派令人瞧不上眼,只是她一则落不下面子向洛双双服软,二则有些不知如何对待如今的洛双双。梅侍君也不是铁石心肠,知道洛双双和梅月白真心对她好,只是她此时心里,确实是有些心灰意冷。   都已经入宫一年有余,还未承宠,那将来还有前程吗?梅侍君也想努力继续做着得圣宠生皇子的美梦,可是此时却有些骗不了自己。就凭现在黄钰的态度,真的有那么一天吗?   抱着怀中的花喵,梅侍君再次忍不住落泪。她这样大好的年华,难道就要这么终老于宫中吗……   这就是后宫,各人有各人的烦恼,各人有各人的欢喜哀愁。细细想来,后宫女子,有哪一个是圆满的呢?   沈熙坐在金碧辉煌的春华宫里,呆呆地看着宫殿角落里雕刻的繁复花纹,就这么一怔就是许久,一动不动。   春泽在一旁服侍着,她已经记不起沈熙是从何时多了这么个发呆的毛病,想来,应该是大皇子出生之后。毕竟是做娘亲的,若要以荣华富贵换大皇子聪慧康健,想必沈熙也是肯的。只是这世上之事有得必有失,岂能尽如人意呢?   “娘娘,”春泽在一旁站得久了,心里担心,忍不住开口劝道,“您这般忧虑也无大用,倒反伤了身子。依奴婢看,娘娘不如尽快对沈太师道明实情,也好从长计议,另择他法便是。”   沈熙闻言微微摇头,叹了口气说:“是我鲁莽了,只想着怕旁人看出端倪,这才伪称桦儿体弱接回了宫中。早些时候梅荣华得孕时,只因我膝下有大皇子,沈家才未有动作。如今看来,恐怕爹爹他已决意请旨封太子了……”   “可不能啊!”春泽语气焦急的说了这句,顿觉失礼,便低头说道,“奴婢心急了,请娘娘恕罪。只是娘娘,大皇子如今这样,若是请旨封为太子,那可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这我怎能不知?”沈熙脸上有些忧愁苦涩,无奈说道,“可若此时告诉爹爹实情,只怕他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春泽面露悲戚之色,又忙掩饰住,勉强露出笑容劝道:“娘娘何必如此想?这父女情分乃是上天赐予,终究是断不了的。想必沈太师虽有怒意,却也不会对您怎样。”   “呵……”沈熙冷笑两声,眼眸中闪过一丝哀伤,漠然说道,“爹爹对我虽不算无情,可他身为沈家家主,凡事皆以沈家为先,我这个女儿又算得了什么?这些年他之所以如此待我,皆因我诞下了大皇子,若他得知真相,哪里还会顾忌我这个女儿?依爹爹的性子,他定会再送沈家女入宫,且在此之前,多半会先除掉洛双双腹中的龙种啊……”   听沈熙说出这般话来,春泽顿时一惊,惊慌失措的看了看四周,见并无动静,这才放下心来。她微微弯腰,压低了声音说:“娘娘怎能如此猜测?这戕害龙种,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这些年来沈家所做之事,恐怕早就是个死罪了……”沈熙怅然答道,“若爹爹顾忌这些,就不会有当初的那桩事,也不会害了我的桦儿……”   沈熙说到此处,心头一阵阵钝痛,隐隐眼中泛了泪光,她忙低头抽出巾帕,闭上眼睛拭去溢出的泪水。   春泽在一旁见了,真是心痛如刀绞,也不知如何劝慰,只得垂头站在一旁。   “如今的沈家,早已不同往日了……”沈熙深深叹了一口气,重又睁开眼睛,酸涩的笑着说,“自我哥哥死后,我那庶出的弟弟承了家业,爹爹对我与娘亲是愈加不上心。若不是碍着我身为沈家嫡女入宫当了这个贵妃,他哪里还能容得下我们母女?可笑我娘亲身为正室,手上已不知有多少条人命,这细细想来,未尝不是报应……”   春泽在一旁听了,也想起自己跟随沈熙入宫前于沈家所受的冷待,不由得眼圈也红了,只是如今这般悲苦亦无用处,她很快便抬起头来问道:“娘娘,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究竟该如何是好?”   沈熙闻言又是一愣,半晌才缓过神来,一张美艳精致的脸霎时憔悴了几分。她怔怔思量片刻,不由得苦笑着说道:“事已至此,大皇子之事恐怕瞒不住爹爹了。爹爹那样人物,能瞒他到如今,也是皇上用心。只是我心中亦不是当初那个沈熙,凡事非得思量一番。皇上如此安排,难道只因他心存悔意?”   春泽听了这话,有些不甚明白,忍不住继续低声问道:“娘娘,您为何如此说?皇上不仅有愧于娘娘,还顾念着皇上与娘娘的情分,这才厚待于您的呀!”   “呵,情分……”沈熙冷笑两声,凄然开口说道,“哪里有什么情分?皇上有愧于我不假,可他毕竟是天子。只要是天子,怎能容得下这样一个沈家?恐怕自先帝在位时,就已经容不下沈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熙的日子也不好过,她出身高贵,混到皇贵妃,生下了皇子……可是她过得实在是……算不上幸福……   其实女主真滴是人森赢家,再次肯定这一点……哎呦,我真是个亲妈! ☆、大皇子   春泽听了这话,当真如遭雷劈一般,眼中顿时含了泪珠,惶恐不安的说道:“娘娘莫要吓唬奴婢了!奴婢是家生子,家人皆为沈家奴仆,又跟着小姐入了宫,自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皇上、皇上他,怎会……”   春泽说到此处,已经涕泪交零说不下去。沈熙带着几分怜悯看了春泽一眼,不由得叹道:“不是我无端妄言,出了笑话倒是其次,恐怕爹爹这请封太子的奏章递上去,皇上他就要动手了……”   “娘娘!”春泽猛地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头,抬起头时已经泪流满面,只见她哀声恳求道,“还请娘娘向皇上求情!娘娘是沈家女,无论如何都要护住沈家啊!”   “沈家女……”沈熙显是哀痛至极,猛地扬声说道,“若有下一世,我断不会再为沈家女!沈家如今这般,又岂是区区一个沈熙能保得住的?”   “娘娘!”春泽又磕了两个头,哭着说道,“就算不顾沈家,您也要为大皇子考虑啊!”   “桦儿……”提起大皇子,沈熙面容上带了一丝柔情,泪水止不住的又落了下来,颤抖着嘴唇说,“我的桦儿不能有事,他不能有事!”   春泽此时倒是镇静了些,见沈熙变了神色,便忙劝道:“娘娘您想,若是沈家出了事,大皇子一定也会受到牵连,日后皇上冷落、封地偏僻,哪儿会过得顺心如意?依奴婢看,沈太师的安排也未必不对。像沈家这样的人家,就算是退一步,也未必能有一箭之地。倒不如依了沈太师,另寻沈家女入宫吧……”   “春泽,你未免也太天真……”沈熙摇了摇头说道,“宫中有我这个贵妃,难道皇上还能容得下第二个沈家女不成?爹爹未免也把皇上想得太好拿捏了……”   “进不可进,退无可退,难道沈家当真要……”春泽已经说不下去,眼中又落下泪来。   “迟早都会有这一天的,迟早都会……”沈熙深深叹息,身子微微倾斜,半倚半靠在榻上,半带哀痛半带嘲讽的一笑,“皇上能容沈家到如今,当真是天恩浩荡……”   “娘娘,春泽不甘心。”春泽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仰头说道,“娘娘对皇上一往情深,为何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春泽不为别的,就是为娘娘委屈!”   沈熙闻言愣愣地又出了神,并未回应。   “娘娘!”春泽见状,膝行到沈熙面前,双手扶着卧榻说道,“您常说那洛双双不过因为与她那姐姐长得容貌相似,这才令皇上生了移情之意,但依奴婢看如今却不是如此。且不说皇上是何等看中洛氏这胎,光就那个‘嘉’字,难道还不够吗?”   提起那个“嘉”字,沈熙有了动静,她猛地从卧榻上坐起,看向了面前的春泽。   “娘娘……”春泽又哭了起来,磕头道,“奴婢是为娘娘不值啊!”   “够了!不要说了!”沈熙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真如刀割一般,猛地伸手击落了面前小几上的茶盏!   她很想再骗自己一次,可却已经骗不了自己了!春泽说得对,一个“嘉”字,难道还不够吗?良娣之位对于洛双双这等出身的女子本就逾越了,可皇上竟还给了“嘉”字作为封号。嘉良娣,呵呵,在沈熙看来,这简直是个笑话!“嘉”字尊贵无比,赐此字者若非皇后,则必为太子之母,黄钰此意还不够明显吗?   还未诞下皇子,就赐了这样的封号,那是何等的宠爱!沈熙还记得自己得知此事时心中是多么的震惊难过,胸腔里空落落的,就仿佛瞬间失去了什么……   想在皇上心里占据一席之地谈何容易呢?当初一个洛一一,就让自己心痛纠结了许久。如今这个洛双双看似比洛一一更加蠢笨,难道竟也占了黄钰的心吗?   沈熙的泪猛地又落了下来。算了,儿女情长,不是生死存亡时刻的沈家女该想的。她该想该做的,是如何保住沈家,是如何给大皇子将来铺一条路啊!   要是有什么法子,能让爹爹彻底死了这条心,中规中矩的过自己的日子,那该多好?可沈熙也知道不可能,她现在要保住自己和大皇子,就已经很难了……   春泽见面前的沈熙神情悲戚,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也不敢打扰,只得乖乖跪在那里。过了半晌,她见沈熙实在没有动静,这才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娘娘?”   沈熙回过神来,收敛了愁容,叹了口气向春泽问道:“你说,若是有什么人挡了我爹的路,他会如何?”   春泽愣了愣,踌躇片刻答道:“依沈太师的性子,恐怕……”   春泽说了一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俯身低头不语。   沈熙看着春泽,无奈地说道:“方才我已说过了,若爹爹知道桦儿的事,马上便会动手除去洛氏腹中的龙种。此刻那洛双双,便就是挡了路的人啊!”   春泽闻言,脸上顿时青白一片,垂头思忖片刻又道:“娘娘,沈太师颇有手段,或许悄没声儿的做了此事也无人得知。娘娘只消不去害她,也不去管她就是了。”   “他毕竟是我的爹爹,若他惹出事来,难道我还能独善其身?”沈熙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戚戚然说道,“人心不足蛇吞象,爹爹就算得了手,也未必能送沈家女入宫。到时候宫中无有一个独宠的洛双双坐镇,这朝中上下想送女儿入宫的岂止一人?难道爹爹还能个个都害了去?皇上又岂能坐视不问?”   春泽一愣,又低头哀声哭道:“难道咱们沈家--当真就要这么败落了?”   沈熙叹了口气,靠回榻上,闭上眼睛说道,“这几日你多方周旋着些,若前朝有了动静,一定要及早报与我知道。还有,今晚备下酒菜,迎接皇上圣驾。”   春泽闻言,眼中又露出几丝希望来,忙不迭的问道,“娘娘可是有了主意?”   “主意?我哪里有什么主意?”沈熙微微皱眉,“不过走一步算一步罢了……”   春泽也知道此时只能如此,起身拭去脸上的泪痕,顿了顿又小心问道:“娘娘,这些日子嘉、嘉良娣有孕,皇上每日都歇在她那里……”   沈熙只是淡淡一摇头说:“放心,他会来的……”   批完了奏折,朱笔搁在龙书案上,黄钰不由得抖抖身子伸了个懒腰。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自洛双双得孕之后,就算处理这些繁琐的政务也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见黄钰心情不错,张公公便在他身旁小心翼翼的低声说道:“皇上,沈贵妃今晚邀您一聚。”   黄钰满脑子正想着洛双双,闻言顿时一愣。他低头思忖片刻,觉得自己最近因洛双双有孕之事,难免冷落了沈熙和大皇子,心里略有愧疚,便就点头答应说:“好吧,今晚就去春华宫!”   傍晚,春华宫灯火辉煌,宫人翘首以待。黄钰也有些日子没来春华宫了,见沈熙华服盛妆等在外头,心中愈加愧疚了几分。   “臣妾恭迎皇上。”沈熙待黄钰走到身前,便款款低头行礼。黄钰见状,赶忙走过去牵住了沈熙的手,没让她当真低下身去。沈熙不由得微微一愣,心中泛起了一丝涟漪,苦涩亦有,感动亦有,一向沉静的精致面庞竟然微微有所动摇,却又迅速的掩饰了起来。   “皇上,”沈熙不待黄钰开口便指着宫内说道,“桦儿在宫内等着他的父皇。算起来,他也有一个月没见到皇上了……”   沈熙说这话稍稍带了一丝埋怨,但是黄钰听在耳中,只觉得沈熙多了一丝人情味儿,反倒笑了起来。他拉着沈熙的手说:“走,朕与爱妃一同去看看朕的桦儿。”   春华宫内已经摆开了宴席,小厨房热闹非凡,各式菜肴皆是精心烹制而成。最难得的是,还有几道小菜是沈熙亲自下厨所做,虽说不过是家常菜,但这份用心也是难得了。   见黄钰走进来,宫女太监们都屏息侍立。但小凳上却坐着一个人,一个孩子。那孩子见了黄钰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便又盯着桌上的菜肴。   男孩长得十分漂亮,粉嫩的脸蛋,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和沈熙倒有八分相似。他身着明黄色的小小衣袍,头上挽着一个发髻,缀着一颗明亮的东珠,衬得他小小的人儿可爱极了。   很久没见到自己的儿子,黄钰心中也十分想念。他忍不住加快了步子,三两步走过去,笑着一把抱住儿子举了起来,大皇子黄桦眼睛睁得大大的,口中发出轻轻的赞叹声,看样子十分开心。   沈熙面容未变,只是眉间轻轻皱了起来,就这么看着他们,并未做声。   黄钰抱着黄桦逗乐,直到黄桦咯咯地笑了起来,他这才把儿子放下。看着儿子可爱的小脸蛋,黄钰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滑滑嫩嫩的。   这样漂亮的孩子谁不喜欢?黄钰喜悦之余,心中那丝熟悉的怅然之感又来了。如果、如果当初没有那样做,那该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  黄钰其实是个渣男,咳咳,是个改过自新比原先渣的轻了许多的渣男……   不过还是渣么错啦…… ☆、沈熙的祈求   沈熙在一旁细细观瞧,见黄钰露出怅然神色,便走上前扶住黄钰。黄钰看了看沈熙,笑着问道:“怎的今日桦儿在此?可是要一同用膳?”   沈熙闻言,看了身旁的黄桦一眼,淡然答道:“臣妾闻听皇上常与皇后娘娘、大公主一同用膳,因此便叫了桦儿来,可是有所不妥?”   “这有什么不妥?”黄钰心情显然不错,也不多计较,径自坐下,伸手便去拉黄桦。   “皇上且慢!”沈熙止住黄钰的动作,拉着黄桦说,“皇儿,见到皇上该如何称呼?”   “见、见过……”黄桦乌溜溜的大眼睛怯怯地看了看娘亲,又看了看黄钰,半晌却没有再说下去。   “见过什么?”沈熙不气馁,接着问下去。   “见、见过父……父……”黄桦说到这里,突然红了眼圈,“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一下子扑进了黄钰怀里。   “你是不是又忘了?是不是又忘了?”沈熙面色一寒,身子微微颤抖,忍不住提高了声调,狠狠训斥道,“昨儿母妃才教过,你又不记得了?”   扑在黄钰怀里的小小身子微微一颤,哭得更大声了……   “沈贵妃!你这是做什么?”黄钰心疼儿子,忙将黄桦抱在怀里搂着安慰,皱眉高声训斥道,“桦儿还小,你何必这么逼他呢?”   沈熙闻言,怅然呆愣了片刻,泪水便顺着面庞流了下来。   这样一来,黄钰倒是愣了。   沈熙用帕子抹去泪水,轻轻挥了挥手。一旁的春泽会意,忙遣退了四周的宫女、太监。张公公也是个有眼色的,忙令身后跟随的宫人也去外面等着了。   待宫人都离开,沈熙身子一软便跪倒在地上,她俯身磕头道:“臣妾君前失仪,还请皇上恕罪。”   黄钰见状心中不忍,看了看怀中黄桦清澄的眸子,摸了摸他的脸蛋低声安慰了两句,便示意春泽抱走了黄桦。看着黄桦被抱远,黄钰便起身要去扶沈熙。   按理说皇上亲手相扶,可见并不怪罪。但沈熙却微微一扭身继续跪伏在地上,不肯起身。   黄钰扶了个空,有些尴尬的坐了回去,无奈地说道:“爱妃请起,朕恕你无罪。”   沈熙闻言,马上又磕了个头,但却并未起身。她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看着黄钰说:“皇上说桦儿还小,臣妾不敢妄言。但据臣妾所知,大公主比桦儿还小几个月,她难道还记不桩父皇’二字?这些年来,皇上对臣妾百般厚爱,臣妾明白皇上的一片苦心。只是臣妾也知道,纸毕竟包不住火,桦儿的事,迟早会……”   说到这里,沈熙已经说不下去。她用帕子遮住了自己的双眼,抹去溢出的泪水。   黄钰听到这里,心里也难受的紧。只是他想起那沈太师心里又有些膈应,便开口说道:“后宫之中有皇后坐镇,晾那些妃子也不敢对你怎样。若是有人起了心思伤了我的桦儿,我定不会饶她们!”   沈熙闻言摇头道:“皇上无需怀疑臣妾,臣妾所指并非后宫,正是指朝堂。”   黄钰听到这里,还能不知道沈熙想要说什么?他目光闪烁着避开沈熙的目光,语气发虚的开口道:“后宫不许干政,沈贵妃可是忘了?桦儿还小,与朝堂有何关连?”   “皇上!”沈熙猛地磕头道,“桦儿如今这般,臣妾实在难起别样心思。只是臣妾家父年老昏庸,惦念太子之位多年。此次臣妾贸然命桦儿退出泰华殿,恐怕家父心中便会起疑了!”   黄钰实未想到沈熙竟然会如此直白,听到这里也是愣了!   沈熙见黄钰这般神情,知道时机正好,接着流泪说道:“皇上,臣妾虽为女子,却并非蠢笨不堪。先帝在时,沈家可谓如日中天,如今也该到盛极而衰之时。皇上,这许多年来您为臣妾瞒着沈家,不就是为了牵制沈家吗?”   见沈熙说出自己心中所想,黄钰顿时一噎,不由得面露羞色。他这般谋划除了要补偿沈熙,原也计划着糊弄住沈家人,如今被沈熙一股脑说了出来,自然让他有些难堪。黄钰叹了口气,安慰沈熙道:“我也不瞒你,我确实怀有此心。不过这亦与你无干,你只管带着桦儿在后宫安享富贵便是。”   安享富贵?沈熙露出一丝苦笑,她又俯身磕了一个头,接着说道:“皇上,破巢之下,焉有完卵,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就算臣妾做了皇上的妃子,难道就不是沈家的女儿吗?”   黄钰又是一愣,怔怔的半晌说不出话。   “皇上,如今的沈家早不及当年,哪里还有那个力量去争太子之位?”沈熙惨然一笑道,“臣妾看得清楚,如今的荣华富贵,不过是自欺欺人……臣妾不求皇上放过沈家,只求皇上念在皇上与臣妾多年的情分上,到时赐臣妾个痛快吧!”   说完这几句话,沈熙已经泣不成声。她再次跪伏在地,身子因哭泣而微微颤抖。黄钰已经坐立不安,他猛地起身,不敢再看地上的沈熙,径直向外走去。   走了没几步,正巧见到春泽正抱着大皇子黄桦等在外面。黄桦虽然不会说“父皇”二字,却对黄钰有一种源自骨血的亲近之感,见到黄钰便伸着双手高兴地挥舞了起来。春泽也不阻拦,顺势将黄桦放在地上,任凭黄桦跑过去扑进黄钰怀里。   抱着儿子软软、小小的身子,黄钰内心开始钝钝地疼了起来。他扶住黄桦小小的肩膀说:“皇儿,父皇虽然不能给你天下,但可以许你一世荣华。等你长大了,千万不要怨父皇,父皇希望你一直开开心心的……”   春泽在一旁听了,忍不住流下泪来。小小的黄桦听不懂黄钰在说什么,只是仰起小脸儿笑着。黄钰深深地叹了口气,重重地抱了黄桦一下,然后便逃也似地走了。   宫内,沈熙缓缓起身,却又一下子跪坐在地上,怔怔地愣了许久。过了一会,她拭去了脸上的泪痕,慢慢站起身来。   春泽跑进来禀告:“娘娘,皇上离开春华宫,往凤鸣宫去了。”   沈熙微微点头,怔立半晌,这才轻轻缓了口气,面带愁容的抬起头来看向黄钰离去的方向。   不知怎的,她眼眶中的泪水再一次流了下来,冰凉的泪水沿着脸颊慢慢滑落,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沈熙弄了这么一出,黄钰一连好几日都心绪不宁,也没往洛双双那里去。他反复想着沈熙和沈家事,实在有些难以决断,倒有些睡不着吃不下了。   要是一般的朝政之事,黄钰倒是不介意和贤内助李淑贤商量商量,只是这事涉及沈家、涉及大皇子,黄钰就莫名觉得心里发虚,不知道怎么和李淑贤说起。至于张公公,黄钰最放心的就是他对朝政事一窍不通,唉,和他说又能有什么用呢?   这一日黄钰在城墙边行走,不经意的回头看了看身后跟随的几名侍卫。其中一个十七八岁年纪,身材挺拔颀长,容貌甚是出挑,瞧着倒是眼生的很。黄钰半天才想起来,这好像就是李淑贤举荐的那个少傅庶子。叫什么来着,吴侍卫?   想起张公公说这小子因嫡母不喜,才去做了个小侍卫。黄钰不由得感慨官家后宅一样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不差于宫中半分。突然想寻个人闲聊几句,黄钰便招手让他过来。   吴立善做御前侍卫也有二十几日了,每日跟随在皇上身边护卫,这还是头一次被皇上使唤,不由得心里紧张。他不敢抬头,低头拘谨地走上前,低头等候吩咐。   黄钰挑眉打量了面前这男子一圈,开口便问:“朕随意闲谈几句,你无需紧张。听说你是吴少傅家中庶子,我且问你,你家中嫡母苛待于你,是因生母不贤,还是嫡母不慈?”   黄钰本意很单纯,只是想了解一番官家后宅是否也如宫中这般复杂,但这个问题问出口,却让吴立善有些为难。他一个庶子,既不能说生母不贤,又不能说嫡母不慈,这让他该怎么回答呢?   吴立善沉吟半晌,只得答道:“回皇上,臣的生母乃是家中奴婢,臣--其实是个婢生子。而臣的嫡母家中则三代为官,是真正的金枝玉叶、世家嫡女。所以,并非嫡母苛待为臣,也并未臣的生母不贤,而是为臣出身本就如此,在家中自然比不得那两个嫡出兄长。”   黄钰闻言缓缓点头,眉头却不自觉的皱紧,语气颇为感慨的说道:“看来就算是在寻常官家,生母的家世地位也是大有干系。”随后黄钰又挑眉看向了吴立善,接着问道,“但你毕竟是吴少傅亲子,他待你母子如何?”   吴立善微微一愣,心想这问题是越来越难回答了。所幸他一向聪慧敏捷,略微思索片刻便答道:“臣与嫡出兄长虽同为吴家骨肉,但生母地位却是天差地别。吴少傅待我与生母,如寻常人家待妾室庶子一般,并无不同。若家父待生母与臣胜于嫡母与兄长,旁人倒要说家父宠妾灭妻了……”   黄钰听到此处,心中一动,思忖着开口说道:“是啊……虽是一家事,但旁人亦会多言。就连寻常官家亦是如此,更不必说皇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梅侍君不出场,我难受,拉小侍卫出来溜溜…… ☆、沈家选美人   吴立善不知道黄钰借此想起了什么,既不敢多言,也不敢退下,只得小心翼翼的恭候在一旁。   “世人都说做妇人难,依朕看,做男子也是极难的。”黄钰叹了口气,絮絮说道,“这寻常人家娶妻纳妾,嫡庶子女尚且不安,更勿论后宫。朕若疼宠一人,还要防着旁的人把她暗害了去,好不累人!”   吴立善听到这里,心中感叹,微微颔首,心下思量着,却微微弯了弯嘴角。   这一下子却被黄钰瞧见了,黄钰略一挑眉,看着吴立善说道:“你笑什么?朕且告诉你,你也是男子,若是日后娶妻成了亲,自然也有这些苦恼。难道只当与己无关?”   吴立善见状,忙低头说道:“臣不敢。只是臣虽同为男子,但怎能与皇上相比?这般苦恼纵然有,以臣的性子,想必也不会放在心上。”   果然还是未成亲的毛头小子,想得倒是简单。黄钰忍不住一笑,拍了拍吴立善的肩膀说道:“若是成了亲,就不会如此说了。你虽是庶子,却也算是官家子弟,难道还能不娶亲、不纳妾?”   吴立善一愣,随后便马上答道:“人的精力有限,若是彼此倾心,疼宠在意尚且不足,哪里能分心与他人?臣若是娶妻,必定要娶一相知相许之女子,此生唯她一人。家中无妾室庶子,自然家宅安定。”   这个回答倒是令黄钰意想不到,黄钰对面前这毛头小子顿时多了些兴趣,便又好奇问道:“若是你家中长辈命你纳妾,或是旁人送女子于你,你又如何?”   吴立善眉头微蹙却又很快舒展开,接着说道:“虽说长者赐、不可辞,但女子乃是活生生的人,又岂是可以随意摆布的?为顺长辈之意,害了那女子一生,反倒有损福德。为臣执意不从也就是了。”   黄钰脸上笑意愈加明显,心中的忧郁一扫而空,他略加思索,笑道:“那若是朕赐女子给你,你又如何?”   这下子吴立善可真是呆住了,愣怔半晌,也不知该如何回答。随后他细细想得明白,料想皇上也只是随口一说,并非真想赐女子给他,于是便笑着答道:“皇上还请饶了为臣吧……”   黄钰见状,忍不住大笑出声!又用劲拍了拍吴立善的肩膀,这才大步向前走去!张公公在一旁闷声观看半晌,此时见皇上龙颜大悦,也乐得喜笑颜开,忍不住先冲吴立善竖了竖大拇指,跟在黄钰身后。   吴立善慢慢站直身体,抚了抚胸口松了口气。要知道他刚才真是紧张得不得了,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问了这许多问题,他不免有些奇怪皇上今日有这等闲心。不过想必当皇上也有当皇上的苦恼,他一个小侍卫,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吧……   和吴立善攀谈了一番,黄钰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转头又瞟了吴立善一眼,黄钰心想这小子倒真是个好夫君!若非身为庶子年龄又太大,倒不妨把大公主嫁给他算了!可惜可惜啊!   就这么又过了几日,大皇子因患病而烧伤了脑子的事便传扬开了,朝堂上一片哗然!沈太师多方确认了这个消息,一时气闷竟然呕血病倒,沈家乱成了一片。   黄钰知道这多半是沈熙所为,心里越发愧疚不安。但沈熙这等举动也属无奈,否则沈太师当真将请封太子的折子递上去,这可就闹出大笑话了。   不过沈太师毕竟久居朝堂,很快就振作了起来。过了几日便有底下人禀告黄钰,沈太师在族中挑选十二岁到十七岁的未嫁女子,从中选出容貌出挑的着意培养,看来,是又要送沈家女入宫!   若是从前,黄钰定不会允准。但与吴立善一番攀谈,黄钰不由想到,大皇子日后恐怕也是要靠着沈家的。既然要送沈家女入宫,那就挑一个合意的如何?黄钰回去和贤内助李淑贤细细商讨片刻,两人定下了主张。这等好事,想必沈太师也不会拒绝的罢?   又过了那么十几日,黄钰突然说体恤老臣,携沈贵妃、大皇子驾临沈家。这可是无上的荣宠,沈家得到消息自然是惊喜振奋不已,就连那些原以为沈家大势已去的朝堂官员们,也都开始观望起来。   圣上驾临,沈家自然不会浪费这大好的机会。宴席之上,杯盘满盏,珍馐满桌;高台之上,水袖挥舞,佳人妩媚。沈太师见黄钰态度温和,对沈家貌似颇有亲近之意,对身旁的沈贵妃与大皇子又不似有多疼惜,便不顾沈熙在场,将那些准备齐整的沈家女一一叫了出来。   这等举动真是彻底寒了沈熙的心!她冷眼在旁看着,怀中抱着黄桦,掌心却不免微微颤抖了起来。大皇子黄桦虽然痴笨,但却一样能感受到娘亲的不安,便伸着小手越发抱紧了沈熙,倒让沈熙皱起的眉头慢慢舒展。   那些沈家女不愧为沈太师精心挑选,个个俏丽,妩媚多姿。这些姑娘们一个个忍不住含羞带怯的偷眼瞧着黄钰,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黄钰将她们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满意的笑着点点头。随后他便将目光凝聚在她们当中年岁最小的姑娘身上,久久不曾移开。   那姑娘也就只有十一二岁年纪,长得却是格外俏丽出众,一双水眸仿佛会说话一般,难怪沈太师会将她这个年岁的小丫头寻了来。只是她似乎有些怯懦不安,做派不甚大方,也不敢东看西看,一直低着头缩在后面,倒仿佛不想被选中似的。此时她隐隐发觉周围的姐妹都在看自己,不由得有些慌了神,脸色涨得通红。   其实沈太师虽说觉得这个小姑娘容貌出众,但她性子却过于腼腆单纯,却是不大看好她的。但瞧黄钰凝视入神的模样,知道是看中了,立马有眼色的叫人把那丫头领上前来。   黄钰见那姑娘走近,冲她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了身旁的沈熙。沈熙会意,起身走下去亲自牵着那姑娘的手,将她拉到座旁,看着她问:“你是沈家哪一支的女儿?爹爹是谁?”   小姑娘怯怯地一行礼,用软糯的声音说道:“小女乃是沈陶家女儿,如今的爹爹……乃是沈烈沈大人……”   沈熙闻言点了点头,立马明白过来。这沈陶乃是沈太师堂兄的儿子,在朝中任个五品官,两家关系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至于沈烈,则是沈熙的庶弟,想必这些沈家女,都已经认在沈烈的名下了。   黄钰对朝中官员自是熟悉,当然认识沈陶。这个人当了个不高不低的官儿,平日里倒是安分,与沈家嫡系也不甚亲近,行事颇为低调。这也倒难怪他会让女儿低低地缩在后头,恐怕这个沈陶,也是不想让女儿被选中的吧!   不过恰是如此,这姑娘倒真合适不过。黄钰脸上喜色斐然,亲自问道:“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姑娘显然是被吓着了,顿了一顿才说:“小女名叫沈苏儿……”   “沈苏儿?好,好!”黄钰笑着点了点头,冲身旁沈太师说,“你这个孙女儿着实不错,朕就带回去了,老太师可不要舍不得啊!”   “皇上谬赞了,这丫头能被皇上看中,也是她的福分!”沈太师自然心中喜悦,带着几分病气的脸色也好了许多,只是他又转眼瞧了瞧剩下的那些沈家女儿,接着劝道,“皇上,这几个丫头虽说容貌稍逊一筹,但也是极好的,不如皇上再挑一个?俗话说好事成双,若皇上能迎双美入宫,岂不是吉兆?”   黄钰闻言,面上不露,心中却不免冷笑起来。这个沈太师真是贪得无厌,塞了一个不够,还要再塞一个。这也叫吉兆?世上的好话都被他说尽了!   再垂眸看向了下面站着的那些个沈家贵女,黄钰瞧得清楚。方才见选中了沈苏儿,那其中就有好几个沉不住气的微微露出些许妒恨神色,只是这神色却是转瞬即逝,一眨眼就掩了下去。如今听闻又要再选,一个个或端庄或妩媚,低眉顺眼在那儿站着,丁点儿瞧不出方才流露出来的妒意。   早就知道沈家女心机深,如今看来果真如此!黄钰忍不住转头又看向了身旁的沈熙,只见她垂首端坐,面容恬淡,精致的眉眼已经褪去了曾经的倨傲。黄钰这样看着就忍不住有些怅然若失起来,当初的他怎么就这么傻,不懂得珍惜身旁这女子呢?   沈熙见黄钰怔怔望着自己,心中不觉一动,面上却只做不知,开口提醒他:“皇上若是看中了别的女子,也可一并带入宫中。皇后娘娘端庄贤淑,想必不会有所不满。”   沈熙一提皇后娘娘,倒把黄钰从失神当中拉了回来。他瞧了瞧下面的沈家女,忍不住想:要是他当真糊涂地给自己带回去个沈家女,以李淑贤那脾性定要好好的闹上一番,那可就惨了……   “罢了,我瞧着沈苏儿就好,不必再选。”黄钰一挥手,止住正欲开口再劝的沈太师,面露微笑说,“太师放心,沈苏儿是你的孙女儿,朕与爱妃自会好生相待,不会让她受了委屈的。”   话已至此,沈太师自然不方便再说些什么,不过今日送进宫一个沈苏儿也是不小的收获,他便跪下说道:“谢皇上!”   黄钰微微点头,目光又看向了下面站着的那些沈家女,口中悠悠说道:“依朕看,你这些孙女儿也都已到了待嫁之龄,你这个做人家祖父的,也该多操些心思。若是再耽搁了,恐怕也有些不妥罢?” 作者有话要说:  赶赶进度,让女主今早出宫!   这次让男主露个脸哈哈哈…… ☆、告别舞台   沈太师一愣,心里拿不准皇上打的是什么心思,也只得口中称是。   黄钰和沈熙对视一眼,不由得微微一笑。两人再瞧身旁的黄桦,只见他的注意力已经被沈苏儿这个漂亮的小姐姐完全吸引过去了,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她,看得沈苏儿脸蛋又红了。   果然世间缘分最是奇妙,谁又知道自己的终身究竟寄托在何处呢?   梅侍君自被皇后训斥了一次,算来也有些时候,她不能侍寝,心里委屈难过,自然门都不愿出。和洛双双有心和好,又不知怎么做,正为难着,却又听说皇上带新人入宫了!   这事儿是梅侍君从李选侍和阮采女口中得知的。那日在路上遇见,李选侍和阮采女说起这事真是那个酸,提起那新进宫的沈家女恨得牙根儿都要咬碎了的样子。只是她们故意把那沈家女说得貌若天仙,还说入宫就要承宠云云,就是要气梅侍君!这倒真把梅侍君给气得眼泪汪汪,掉头就跑走了。   这下可好,未承宠不说,竟又进了新人,哪儿还有什么前程?梅侍君想起这些心中倍加苦涩,每日里以泪洗面,倒是无端憔悴了许多。   皇上迎沈家女入宫一事自然也在朝堂上传开了,不少臣子暗暗感慨着沈家果然权势依旧,大皇子出了事,皇上照样照拂着沈家。沈太师洋洋自满、得意至极,一边高兴着皇上果然选中了沈家女,另一面却有些纳闷,这皇上怎么还不封妃啊?   说来也怪,黄钰将沈苏儿接入宫中,一直在沈熙的春华宫里住着,却是从未宠幸,连个位分也未封。若说是因为沈苏儿年岁太小未加宠幸这也说得过去,可是连位分都没有,这倒有些奇怪了。   只有黄钰、沈熙和李淑贤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谁说沈苏儿一定要做宫妃的?做个王妃也很好嘛!   春华宫里,沈苏儿照顾着黄桦用膳。小姑娘沈苏儿在沈太师那里待得时日不长,年龄又太小,还不怎么懂人情世故,和六岁的大皇子黄桦倒是十分合得来。只见她用葱白的小手握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喂着黄桦,每当黄桦吃下一口就笑眯眯的夸上一句,真是个可心的女孩儿。   看到这一幕,正要走过去的沈熙慢慢顿住脚步,在一旁凝视着他们。此刻的沈苏儿和黄桦,不是什么沈家女和什么大皇子,只是两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沈熙终究还是没走上前去,心中却莫名安定了几分。这些年了,身为沈家女付出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沈熙不免也想着,但愿终有一个沈家女能事事顺遂的过完这一世……   而沈家此刻也十分忙碌,皇上金口玉言,虽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这些沈家女却都得快快嫁出去不可。这下可好,原本心有所属的得了良缘,还有不少沈家旁支的女子是退了婚求富贵的,不管是愿与不愿,却都把终身匆匆托付了出去 。   沈家事已经告一段落,而黄钰却还有一桩重要的事要做。这一日他在月华殿中摆开小宴,只请了皇后李淑贤、主殿娘娘梅月白和洛双双、洛一一姐妹。哦,还带了一个本来没资格到场的官女子梅侍君。   梅侍君今日身着一袭葱青色宫装,本来是极清淡雅致的颜色,却因她最近吃不下、睡不着,脸色不甚好看,这袭衣裙反显得她越发憔悴了几分。奈何她如今还对黄钰存着一丝幻想,脸上抹了厚厚的粉盖住了那疤痕和黑眼圈,强打起精神勾起嘴角,看起来好似笑得十分勉强。   梅侍君坐在最下首,上面依次是黄钰、李淑贤、梅月白、洛双双和洛一一。按理说梅侍君这般打扮应该得不到黄钰的注意,但奈何这席面上只有这么六个人,怎么也能看到梅侍君。黄钰见梅侍君今日这般浓妆艳抹甚是不喜,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梅侍君毕竟是心细如发的世家贵女,别的不说,察言观色还是会的,怎能没注意到黄钰这般反应?精心装扮到头来还是讨不得皇上的喜欢,梅侍君一颗心登时凉了一半。   黄钰看了看入席的众人,目光在洛双双和洛一一身上逡巡了片刻,这才笑着开口说:“今日朕叫你们来,是有事相商。皇后,你且先说。”   说完,黄钰就笑着看了看李淑贤,倒是举筷先尝了尝面前的小菜。   李淑贤有些无奈也有些埋怨的瞪了黄钰一眼,转头看向洛一一说道:“洛一一,如今嘉良娣乃是有孕之人,日后前程自不可估量。皇上与我有意将你夫妻二人移出太乐局,暂时封你夫君为千户侯如何?”   洛一一本来手中拿着筷子微微淡笑,凝神听着李淑贤说话,听到这里却微微一怔,低头细想片刻,惊得连手中筷子都掉落在桌上,赶忙问道:“皇后娘娘,这是要给我们弄个官儿当吗?这怎么行呢?我和夫君都不会的呀!”   梅月白、洛双双和梅侍君闻言俱是一怔,一时间都看向了那洛一一。一旁早有宫女撤去了那筷子换了一副新的来,洛一一神情有些尴尬,拿起新筷子看了一眼又放下,半晌才鼓足勇气又说:“我和夫君只想等将来跳不动了出去开个舞坊,除此之外并无他念。承蒙皇上和皇后娘娘厚爱,我看这个官儿,就不做了罢……”   黄钰与李淑贤似是早就预料到洛一一会如此说,听到此处不约而同微微摇头。随后李淑贤接着劝道:“如今洛双双已有了身孕,难道还能让皇子的娘姨继续做舞姬不成?洛一一!若你想要你妹子安稳度日,那便要依了我才是。”   洛双双和洛一一听了这话都有些迷茫,不明白洛双双安稳度日怎的就和洛一一跳舞有关了。但梅月白和梅侍君都是世家女,听到此处都已经明白了!   梅月白看了看黄钰和李淑贤,见李淑贤微微神情闪动,手指不经意地冲她一摆。她在宫里连公主都生了,也不似从前那般愚钝,隐约明白了为何非要在她的月华殿设宴,多半是要她出言开解。梅月白马上转向身旁的洛双双、洛一一二人,语词恳切地劝道:“此处与洱或国不同,舞乐之人不甚高贵。如今嘉良娣已有身孕,若亲姐洛一一仍为舞姬,恐怕小皇子出生后被人耻笑。一一,你是最疼爱妹子的,不如就顺了皇后娘娘的意吧……”   听了这番话,洛双双和洛一一倒有些明白了。两人都垂首皱眉,沉吟半晌不见动静。梅月白怕她们姐妹想不开又说出些什么,在边上继续劝道:“如今一一也做了娘亲,自然知道做娘亲的苦处。为儿女着想,有些事自然就要放下了……”   听了这句,洛双双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突然转头看着姐姐,含着泪水很是认真的说:“姐姐,妹子知道,这舞艺不仅是姐姐的傍身之技,也是姐姐毕生所求。妹、妹妹没想到会这样,姐姐自己决定吧!”   听洛双双说得严重,席上众人都看向了洛一一。只见此刻洛一一一双美眸已经渗出泪来,神情苦涩,惹人爱怜。她低头愣了片刻,衔着眼泪看向黄钰和李淑贤问道:“皇上,皇后娘娘……那我的女儿还能做舞姬吗?”   洛双双诞下的可是皇子公主,真真的万金之体,皇子公主的表姐去做舞姬,这说出去岂不可笑?黄钰不敢看洛一一,只能缓缓摇了摇头,李淑贤则直截了当的断了洛双双的念想,干脆说道:“不能!舞乐之技,你们再不能沾了!”   洛一一听到此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她四岁初见舞姬翩翩作舞,便由衷痴迷,学习舞艺期间更是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糟了多少罪,这才能在那一方舞台之上展现出最美的自己。这次因为怀孕,她已经远离舞台好长一段时间,最近正在艰苦练习努力重返舞台。可李淑贤如今却告诉她,那已经不可能了……   想起当初使臣来找他们,说要将洱或国引以为傲的舞技作为贡品,洛一一心中多么骄傲!她十五岁成为洱或国最出色的舞者,原本是怀着让更多人看到她的舞技才来的,可是现在,却铸成了她永远的遗憾。   默默流下一行泪,洛一一看了看身旁同样眼含泪水的妹妹,她一把抱住了洛双双,闭上眼睛抽泣着答道:“如果是为了你好,那我答应了就是……”   “姐姐……”洛双双眼中的泪水此刻也禁不住滚落了下来,她仅仅搂住自己的姐姐,这果然是最疼爱她的姐姐!   李淑贤看着这一幕,冲黄钰微微点头,黄钰则回应了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随后目光则慢慢的挪向了洛双双的腹部。若这胎是皇子,黄钰已经打定主意要将他交予李淑贤抚养。记在皇后名下。这样一来,皇后嫡子便是未来的太子、未来的皇上,怎么能有一个身为舞姬的亲娘姨呢?   封洛一一夫妇为千户侯,也是为了改变他们的身份。黄钰打算日后等洛双双位分升上去,晋立太子之后,再封他们个闲职什么的。总之,不能让他的皇儿被人笑话了去!   想到这里,黄钰皱眉看了看一旁怔怔发愣的梅侍君。这个梅太傅嫡女从前貌似就很不安分的样子,若她是个聪明的,今后也该安分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让一个舞者放弃舞台,我还真是残忍,请大家感受我森森的恶意……    ☆、千户侯   梅侍君愣怔的看着洛双双姐妹,半晌没动。她心里乱成一片,各种想法搅成一团,半晌才缓过劲来,脸色顿时煞白一片。   孩子还没有出生,就给洛一一夫妇封了个千户侯,黄钰就这么着急要为皇太子铺路!可见,就算这胎是个公主,黄钰也定要太子出自洛双双腹中,这是何等的恩宠!   方才黄钰看着自己的那种眼神梅侍君当然感受到了,那是一种警告。梅侍君从前做采女、洛双双做贵人的时候,梅侍君就常自持世家贵女身份,不怎么拘泥礼数,对梅月白也算不上恭敬。看来,皇上深爱洛双双,这些事他一直都是看在眼里的!   梅侍君想到此处,真的是心灰意冷。她还能好好坐在这里,真的要感谢梅月白和洛双双。若不是她们还记挂着这个不得宠的官女子,哪里还会有她梅侍君的位子?只是这般谨慎小心,未免也太小看她梅侍君了!   梅侍君想到此处,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着转。知道不能君前失礼,她用劲忍住泪,猛地扬起头来,缓缓起身行礼说道:“皇上,奴婢身子不适,容奴婢告退。”   她这么一开口,大家都愣住了。此刻她自称奴婢倒是顺口,听着情绪丝毫没有任何起伏。黄钰抬眸看了看她,发现她一双杏眼虽然含着泪,眼眸却格外清澄明亮,迎上他的目光也毫不躲闪,倒像是个胸怀坦荡的。   洛一一心里还悲苦着,低头愣愣发怔。洛双双却只当梅侍君真的身子不适,有些担忧的起身问道:“梅姐姐你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请太医啊?”   洛双双看不出来,梅月白却是明白的,她小心的看了看黄钰和李淑贤,见二人均未露出愤怒神情,这才松了一口气,起身帮梅侍君圆道:“姐姐她平日里便有此症,吃得多些便胃热难忍,还请皇上见谅。”   梅侍君看着洛双双,又看了看梅月白,想到自己在宫中真的受了这二人许多关照,心中有些百感交集,眸光里便透出些感激来。   俗话说人的长相如何,一半看容貌,一半却看人的精气神儿。原本梅侍君垂头丧气,眼神中多含着些对于此时境况的不甘,自然显得令人生厌。此刻她心里梗着一股傲气,眼中也甚是清明,倒让黄钰看着顺眼了几分。   原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黄钰微微摆了摆手,说道:“既然身子不适,那就下去吧。”   梅侍君闻言,再次行礼说道:“奴婢告退。”   回过身,一步一步坚持着走出殿内,梅侍君终于忍耐不住,泪落了下来。   唉,人果然不能和命争。就算出身贵胄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要听天由命?李淑贤年长皇上九岁,却依然做了皇后;梅月白一介庶女,结果当上了皇妃;洛双双出身微贱,照样怀上了龙种!如今那舞姬洛一一,也要步步高升了!   可是,她们或聪慧或愚钝,却都是心地纯善的人。或许走上这条路是因为时运,但坐稳这个位置却是凭自己的本事!梅侍君扪心自问,种种不甘又有何用?她到了宫里,不是来自怨自艾的……   遥遥望了一眼天上的圆月,梅侍君缓缓舒出一口气。事到如今,她已对皇上再无奢望,但纵然她不求荣华富贵,也不能云淡风轻的说句不在乎。且不说在这深宫内,若是没个孩子,孤独终老该有多不甘,就单凭自个儿是个女人来说,心里还是渴望生儿育女的……   梅侍君不禁想到,若是能和梅月白一样有个孩子,那这辈子也不白过了。   可是想到此处,梅侍君又忍不住叹气。这宫中的男子只有皇上一人,究竟想个什么办法才能怀上龙种呢?难道真的要她和那些狐媚子一样,去爬龙床吗?   不想了不想了,梅侍君摇了摇头,有些心乱如麻。她往自己所住的小院走去,今晚,还是先放下心思,好好的睡一觉吧。   这小宴不过就是为了和洛一一商讨封千户侯的事,如今目的达到,黄钰、李淑贤等人又用过晚膳,这小宴也该散了。今日恰是十五,皇上、皇后共乘御辇,一同往凤鸣宫前去。   路上,李淑贤瞧着黄钰那副小饮微醺的样子,忍不住上前伸手一扶,口中问道:“皇上,你觉得那梅侍君如何?”   黄钰正歪在一边躺得舒服,却听李淑贤问起那梅侍君来了。他眉头一皱,说道:“她?我不喜欢。”   言下之意就是李淑贤再劝他宠幸梅侍君他也不愿意,李淑贤微微一怔,慨然叹道:“说起来,她还是臣妾亲自选入宫中的。没料到如今一年过去,她迟迟未侍寝,还降为了官女子,臣妾倒觉得有些对不住她。皇上,反正她如今并无位分与宫女等同,不如寻个机会送她出宫吧?”   “呃?”黄钰此时清醒了一点,皱眉一想,头摇的和拨浪鼓一般,甚为无奈的说道,“那怎么成?她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我又未宠幸于她,遣了也就遣了。可她却是梅太傅的嫡女,若是无端送出宫,叫我如何向梅太傅交代?不成,不成!”   李淑贤闻言又是一叹,接着说道:“正因她是世家嫡女,保有如此心性实属难得,臣妾倒是极喜欢她。如今她在宫中过得并不如意,以她的家世人品的确是委屈了。臣妾觉得,若是将她寻个由头送出宫去,倒是她的福气。”   黄钰听了一笑,拉过发妻的手说:“我原有此心,只是不知该如何向梅太傅交代。若是能想个法子糊弄住梅太傅,这倒是个好法子。只是这可难,一时半会哪儿能寻到什么由头?弄得不好,倒寒了梅太傅的心。”   “那皇上这可是准了,金口玉言,臣妾可记住了。”李淑贤笑着点了点头,认真说道,“臣妾虽一时半会未想到什么法子,但事在人为,若是日后有了机会,皇上可要记得。”   “那是自然……”左右不过一个梅侍君,黄钰当即点头答应,这么会儿,他酒意又涌上来,靠着李淑贤的肩膀慢慢睡了过去。   李淑贤微微一笑,纤指一抬托起黄钰的头,御辇缓缓向凤鸣宫去了……   过了没几日,黄钰下旨封冯百百为千户侯,赐他夫妇二人奴婢三百名,府宅一栋,田地二百顷,黄金千两。虽说这官不高,也只是个虚衔,但冯百百夫妇毕竟只是下作的舞乐之人,赏赐之丰颇令人咋舌。不过这洛双双已经封为良娣且身怀有孕,更兼沈太师并未多说什么,朝臣们也就是随便闲聊两句,并未放在心上。   沈太师之所以能沉住气,是因为他早早去打探好了消息。这黄钰自迎了那沈苏儿入宫,便命那沈苏儿久居春华宫,由沈熙亲自教导,衣食住行更是参照良娣的份例,可见十分重视沈苏儿。沈太师一想也对,沈苏儿年纪幼小,要到侍寝的年纪还得等上几年,如今就算封也封不了多高,等几年后和黄钰感情更笃,也许直接封妃也说不定。看来,这天下大势,还是要看他沈家啊!   只是正如沈熙所说,人心不足蛇吞象。沈太师有了沈苏儿这个保障还不放心,先逮了个错儿把沈陶一家撵去西北荒凉之地做了个芝麻小官,随后便做起春秋大梦,一心想着得让那沈苏儿先生下皇子才成。   沈太师的举动黄钰自然看在眼里,他暗地里命人照顾着沈陶一家,背地和李淑贤多方叮嘱。看来对洛双双要加强防备,就等着沈家出手了。   月华殿里,戒备森严,再结合洛一一夫妇被封赏,有眼色的就知道洛双双这一定是要高升了。荃妃、安嫔这几个可真是眼红得厉害,背地里不知道撕破多少帕子呢!   荃妃一向是个脾气外露的,虽说在外头性子还能把得住,但在自个儿的宫里却是不行。这两天,她已经数不清打翻了几个盘子碗,被她揪住小错打了耳光的宫女也有好几个。她陪侍黄钰身边算是早的,因为爹爹只是个二品散官,一直被沈熙打压,碍于家世也只得屈居于皇后和沈熙之下,如今却连一个出身微贱的洛双双都比不上了!这让荃妃怎能不气?   只是荃妃虽然生气,却也有自知之明,家世地位还能说道说道,肚子不争气可没办法。一时半会也没想到别的什么法子,她也只能小小地折磨一下宫里的太监、宫女,还要小心不能让皇后发现,这日子过得,真是憋屈啊!   荃妃憋屈着,近来也不怎么老实,安嫔却不同,她虽然恨洛双双,近来却安定的很,除了去给皇后请安,基本都不出门。原因很简单,沈太师已经想法子和她勾搭上,背地里许了多少好处暂且不提,条件只有一条:弄掉洛双双腹中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努力送女主出宫……   咳咳,这明显是女主要再次躺枪的节奏,敬请期待…… ☆、安嫔有请   说起来,安嫔还是十分怨恨沈熙的。   荃妃也是官家女,但爹爹却不是沈家一派,她与沈熙自然毫无关联。但安嫔不同,她爹爹虽只是个三品官,却与沈太师勾连许久,两家牵连有亲,沈熙的庶妹许的就是安嫔的弟弟。安嫔原想着沈熙看在她爹的面子上怎么也会对自己稍加提携,却没想到入了宫后却不是如此。沈熙真个儿称得上是冷心冷面,待安嫔与荃妃并无不同。结果一来一去,荃妃封了妃位,安嫔却只是个嫔,这让安嫔怎能不怨?   这次沈太师没寻沈熙,反找上安嫔。安嫔再结合这些日子大皇子之事,便也料到沈太师对沈熙这个女儿已经完全失去了信任。事关重大,安嫔一夜未睡手捏着沈太师递进来的条子细细想了一番,这倒确实是个机会!   大皇子现在已经与皇位无缘,沈熙也已多年未有身孕,想来已经是废了。依照如今的局势,沈太师一准儿要依靠春华宫内的沈苏儿,那丫头那样的年纪、那样的心性,可比沈熙好拿捏。安嫔想到此处不禁一笑,这若是做到好处,那日后宫中风光无限的可就是她安嫔了!   虽说害那洛双双无疑是将自己个儿往刀尖上放,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是这皇后娘娘将个月华殿围得如同铁桶一般,到底要如何下手呢?   这一日安嫔正在御花园中乘辇慢行,一边赏花赏景,一边想着谋害洛双双的法子。正在慢慢走着,她瞧见前面走出个人影,细细观瞧,不是那梅侍君是谁?   时光过得飞快,转眼就入了秋,园内菊花盛开,有不少已枯败在枝头。梅侍君站在一丛“绿牡丹”前,看着枝头上那已然不再碧绿莹润的花朵,怔怔地有些入神。   菊花耐寒不畏冷,被称作“花中君子”,而“绿牡丹”可算是“君子”中的“贵族”,花开时绿中透白、光彩夺目,一朵花儿便值百金,可称得上是珍贵无比。只是无论如何珍贵,花朵也终究有败落的一天。一旦枯败在枝头,就连墙角石缝中的野菊也比不上了。   但它终究开放过,辉煌过,也算是值得。其实这花儿的高低贵贱都是人给的,她们只管娇滴滴的绽放,至于人怎么看她们,她们真的在乎吗?   若是从前的梅侍君,自然不会想到这些,只是如今的她,却有些顿悟了。她凝视着面前的花儿,静静地许久未动。   安嫔瞧着她,微微挑了挑眉,随后便示意身旁的宫女。那宫女走上前,颇有几分傲气的说:“安嫔娘娘在此,还不回避?”   梅侍君愣了愣,想起自己如今是官女子,只得低头行礼道:“是奴婢失礼了,冲撞了安嫔娘娘,奴婢告退。”   说完,梅侍君就打算赶紧走人,谁知那安嫔竟装作才看到梅侍君的模样,脱口惊呼道:“哎呦,我当是谁?原来是太傅千金!绿云,你这丫头也真是的,难道不认识她?”   那宫女绿云听了,忙帮着唱起双簧来,狠劲闪了自己一巴掌说:“奴婢瞧得不细,未料到竟是太傅千金,请娘娘恕罪!”   “罢了,待我回头再来罚你!”安嫔对绿云发怒两句,随后又神情柔和的转向梅侍君说,“妹妹许久不见,倒是清减了些许。可是那梅荣华苛待于你?”   梅侍君方才被叫住,心里咯噔一声,只当要再受一番侮辱,如今听到安嫔问起梅月白,却是愣了。她虽然一贯和这个庶妹吵闹,但那也是自家人的事,怎么能容得旁人挑拨?当即便回到:“梅荣华娘娘待奴婢甚好,时常关照,并无不妥。只因奴婢近来虚火过旺,太医叮嘱膳食需清淡,这才清减了些。”   安嫔闻言并未发怒,嘴角微微一勾,接着问道:“这么说来,你和梅荣华当真是姐妹情深。今个儿我也只因兴致来了,便在御花园里随意走动走动,倒没想到能遇到妹妹。听说如今那嘉良娣身怀有孕,月华殿禁卫森严,妹妹如今只是一介官女子,进出那月华殿岂不是极为不便?”   梅侍君不知安嫔怀的是什么心思,只以为安嫔没事挑毛病,要抓她个擅自出殿的过儿,便梗着语气答道:“奴婢如今乃是一介官女子,虽说并无位分,但亦是皇上的女人。月华殿中宫女众多,哪里会缺奴婢一个?奴婢进出殿门,乃是梅荣华娘娘准的,并无不便。”   这几句话,隐隐带了些怒气,但面上还未显出来,安嫔也不好发作。只是那安嫔细细一想,心里倒有了主意,不怒反笑道:“如此甚好。宫中寂寞,姐姐我也是无聊的紧,妹妹若是得空,不妨常来看看姐姐。”   梅侍君听了又是一愣,实在搞不清安嫔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得低头行礼道:“奴婢不敢。”   “姐姐诚心相邀,有何不敢?”安嫔笑着说道,“听闻妹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难得的才女,姐姐这里倒有两幅画儿,不妨请妹妹指点一二?”   梅侍君听了更是惶恐,哪里敢去,忙低头说:“承蒙安嫔娘娘厚爱,奴婢如今乃是一介官女子,若是去了,岂不脏了娘娘的地方?”   这话说得极其谦卑,梅侍君也是豁出去了,谁知道安嫔怀着什么坏心,什么看画?谁信啊!   “哟,妹妹这般自轻自贱,倒是瞧不起姐姐了。”安嫔佯怒看向那宫女绿云,口中发狠道,“都是你这贱婢惹恼了妹妹!妹妹莫要发怒,待姐姐为妹妹出气。还不给我掌嘴?”   安嫔说完,那名叫绿云的宫女就吓得软倒在地上叫起饶来了,一旁的太监晓得安嫔的性子,掌起嘴来丝毫不留力,啪啪啪打得脆响。那绿云没受几下,嘴角便已经渗出了血沫子。   这场面真是把梅侍君吓蒙了!她倒没那么烂好心可怜起安嫔的人来,只是这么一闹若传出去,倒霉的岂不又是她?梅侍君虽不知道安嫔到底要如何害她,却也无法,半晌只得说:“安嫔娘娘何必如此?且住了手,奴婢随安嫔娘娘前去就是了。”   安嫔闻言面露喜色,冲着那行刑的太监一努嘴,那太监便停了手将绿云拉到一旁。安嫔随后便袅袅婷婷下了轿辇,走过来牵着梅侍君的手故作亲密的说:“姐姐先谢过妹妹了。此时恐有不便,待申时之后,你便来我的翠落殿吧。”   事到如今,梅侍君又能怎样?虽然心中不愿,但她也只好点头应下。   见梅侍君当众点头答应,晾她也不敢不来,安嫔算是彻底放了心。她转身上了轿辇,便带着一众人缓缓离开。   梅侍君呆立半晌,想起下午要去安嫔那里就觉得命不久矣,顿时整个人又蔫了起来……   无心再赏菊,梅侍君只得低头慢慢走回月华殿。月华殿中的宫女、太监们多半都只当梅侍君不存在,各忙各的并不理睬她。   梅侍君正要返回自己的住处,却冷不丁瞧见一个人,忍不住唤道:“环儿?”   环儿也有几天没见到梅侍君了,听到熟悉的声音唤她,她忙转过身,走过来行礼问道:“梅姐姐,有什么事么?”   身为一介官女子,其他的宫女对梅侍君都是直呼其名,但环儿曾是她的宫女,不方便这样叫,就叫一声梅姐姐。梅侍君心里原还不肯让一个卑微宫女唤自己一声姐姐,但如今她也想明白了,这些日子自己受了宫中许多冷眼,但无端被自己牵累的环儿却依旧对自己以礼相待,实在是难得的心性,心里对环儿就多了些许感激。   先认真的回了礼,梅侍君这才抬头,有些难堪的问道:“不知、不知最近你家娘娘嘉良娣过得如何?”   环儿闻言眼前一亮,忙拉着梅侍君的手,面带喜色说道:“我们娘娘身子康健,腹中小皇子也极好。梅姐姐可是心中惦念我们娘娘?环儿就知道,这要好的姐妹之间哪里有解不开的结?此时娘娘还差半个时辰才用午膳,不如梅姐姐去看看吧?”   梅侍君心里也知道自己和洛双双冷战的久了些,到现在洛双双还不死心,时常让石榴来关照自己,足以显示她的诚意。梅侍君其实心里早就原谅洛双双了,只是抹不开面子。唉,反正下午去见安嫔也不知是吉是凶,不如,今天就先去瞧瞧双双吧……   这样想着,梅侍君就红着脸点点头说:“好。”   见梅侍君终于松了口,环儿那可是真高兴。她笑着说道:“娘娘嘱咐过我们,如果梅姐姐入内,是不必拦着的,梅姐姐只管进去就是。这个点儿,嘉良娣去看了小公主回来有一会儿了,想必正在里头歇着呢。”   梅侍君闻言心头一热,脸上自然而然露出一丝微笑来。她点了点头,说了一句“那我就去了”,便移步往内殿走去。   入了内殿,果然看到洛双双歪在榻上打瞌睡。石榴在一旁守着,掌上托着汤盅,笑着不知道说些什么。见到梅侍君,石榴和洛双双都愣了! 作者有话要说:  梅侍君T-T:完啦!要倒霉! ☆、勾连   石榴眨了眨眼睛,笑着放下手中的汤盅,推了推面前的洛双双说:“奴婢就知道,姐妹之间哪儿有隔夜的仇。如今人都来了,主子还等什么?”   洛双双起身怔立半晌,眼中微微浮现出泪光,看着梅侍君倒有些惶然无措,老一会儿才低头说:“那个……姐姐可还怪我?”   其实真正忐忑不安的正是梅侍君,梅侍君本来并不知要先说些什么,可洛双双这句倒真是给了她台阶下,她心头一酸,忙摇头说:“姐姐怎么还会怪你?这都怨姐姐心眼小,这才一直拖到现在……其实我……早就不怪你了……”   梅侍君说的确实是真心话,她之所以拖到现在,说到底还是拉不下面子。她原以为自己是世家嫡女,不屑和洛双双为伍,但这些日子梅侍君经了这许多事情,倒也真真发现,这心地为人与那尊卑贵贱无关,人生在世能有几个人真心相待,那是多么的难得……   洛双双听她这么说,高兴得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眼角的泪一挤,便沿着无瑕脸庞缓缓滴落。她豪迈的挥袖拭去了脸上的泪珠,便上前拉着梅侍君说:“这么些日子不见,梅姐姐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今天就不要走了吧,在这里多陪我一会儿。我现在肚子里有小公主,他们都不让我随意走动,我好闷的!”   洛双双这么一说,梅侍君忍不住笑了。此时的她目光移向了洛双双有孕的身子,那种羡慕妒恨之情倒是少了许多,更多的是欣慰和感怀。看来这心绪放开了一些,与为人上面的确是好的。   她们真的已经有些日子没坐在一起说话了,还是像以前一样,洛双双叽叽喳喳的说着,憧憬着小公主,梅侍君在一旁无奈的听着。以前的时候,梅侍君总觉得洛双双有些烦人,此时却有那么一点点怀念,听着听着也觉得不那么烦闷了。   这么一待就是好长一段时间,梅侍君在洛双双这里一同用了午膳,又闲坐聊了一会。直到梅侍君发现洛双双这丫头明显困了还强撑着眼皮和她说话,这才和石榴二人劝着洛双双休息去了。   从洛双双的住所走出来,梅侍君心中的石头落下,一下子神清气爽起来。不过她的好心情也就维持了几秒钟,接下来她又冷不丁想起,她貌似要去见安嫔?   这个……现在只是区区一个官女子,若是不去,恐怕落下什么把柄来。梅侍君思量再三,还是去吧!   两步分作三步的缓缓挪到翠落殿前,梅侍君不自觉有些心虚害怕。咬咬牙,挺挺身板,梅侍君豁出去的想,李淑贤治宫甚严,晾她安嫔也不敢随意处置了她,见机行事吧!   安嫔本就等着梅侍君,如今听说她来了,便端出一副亲切样子候着。只是猛一打眼瞧见梅侍君,见她虽说脸上有疤、衣着朴素、遍体并无珠饰点缀,但那一派贵女气度却是骨子里渗出来的!挺起的胸脯高耸着,身材丰腴而不肥腻,一头乌发更是润泽黑亮。眼见着梅侍君不知为何整个人神情气色倒比上午见时莫名好了许多,倒让大上几岁的安嫔有些妒忌起来。   梅侍君打一进来便觉得安嫔的一双眸子直往自己身上打量,她心里砰砰直跳,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是规矩地行礼道:“奴婢向安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见梅侍君行礼,安嫔迅速收敛了眼眸中那丝妒意,笑着起身亲自相迎,语气软腻的说道:“妹妹真是多礼了,快起来吧。”   梅侍君不知道她葫芦里面卖得什么药,起身低头不语,态度有些疏离。   安嫔见状,心中暗骂梅侍君不知好歹,脸上却露出些许惋惜之情,上下打量着梅侍君说道:“啧啧,妹妹这般容貌也算是百里挑一,姐姐真为妹妹可惜啊……”   梅侍君心中一动,隐隐猜到安嫔想要说什么,只管站着不动,并不回应。   “这般容貌家世,做一个区区官女子,还真是可惜了……”安嫔伸出指甲抚了抚梅侍君的脸颊,忍着留下指痕的恶意,笑着说道,“依姐姐看,妹妹这般人儿怎么也得封个良娣、荣华当当。如今妹妹只是个官女子,难道不会不甘心?”   说完这句,安嫔便直往梅侍君脸上打量。见梅侍君神色未变依旧侍立不动,不禁有些恼怒。只是为谋大事,她还是勉强压着怒火笑道:“姐姐虽不算得宠,但皇上隔个十天半月还会来看看姐姐。若妹妹有意,姐姐我倒不介意为妹妹引荐一二。”   梅侍君听了这句,倒是有动静了。她猛地抬起头,看着安嫔说道:“安嫔娘娘勿需白费功夫,梅侍君虽然蠢笨,但也知道谁真心待我!安嫔娘娘若要借着奴婢打梅荣华和嘉良娣的主意,奴婢断断不能从命!”   “呵,你这丫头当真是不识好歹……”安嫔不怒反笑,咬着牙根说道,“难怪会降为官女子,如此脾性,难免落到如斯下场!我倒要看看,你那疼人的梅荣华和嘉良娣会如何待你,她们二人倒是都有了依靠,至于你,呵……”   梅侍君闻言神色有些黯然,忍不住叹了口气,但她随后又说道:“人各有命,承宠与否全是各人本事。我梅侍君讨不得皇上喜欢,难道还能怪她们不成?我倒要劝安嫔娘娘一句,勿将主意打到旁人身上!”   这一说得急了,梅侍君就忘了自己乃是官女子之身,话语中有几分咄咄逼人。只是此时的梅侍君也不怕了,她最看不起的便是安嫔这种人。若是求富贵只管自个谋求便是,何必要牵累旁人?   话说得如此直白,安嫔脸色都变了!她实在忍不住,抽手打了梅侍君一巴掌!   这力度不小,梅侍君的头迅速歪向了一边,口中也有了一丝咸腥气,想必是一不留神磕破了嘴唇。这是梅侍君在宫里挨的第三个巴掌,这一次她也不急不恼,只是倔强地回过头来,依旧目光坦然的看着安嫔。   这双眸子,仿佛不是在看着什么人,而是在看着什么肮脏的东西一般。安嫔瞧着面前的梅侍君,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妒恨。奈何,这种傲然和贵气是她一辈子都不曾拥有的!   梅侍君微微一行礼,语气镇静的说:“奴婢告退。”   说完,梅侍君就低头向后退至殿外,转身离去了……   安嫔很想叫住她,很想狠狠教训这个不识好歹的丫头,但她面容狰狞抽动了片刻,还是忍住了。此时正是关键时刻,不能因这事乱了阵脚!她还得另定主张,沈家那面还催的紧呢!   只是那事少不得还得另寻他人,那禁卫森严的月华宫又岂是能轻易进出的,到底该如何行事?   安嫔心中细细想着,一时之间也没有主张,她气得很,忍不住抽手摔了手边的一个花瓶。那花瓶“哐”地一声碎在地上,发出了好大的声响。   已走出翠落殿的梅侍君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不由得顿住了脚步,回头凝望,手指慢慢抚上自己受伤的面颊。虽然面颊依旧疼痛,但想起安嫔方才那副嘴脸,她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不回头的走了。   安嫔在殿中气闷,这么大的动静让宫女、太监们闻声而至。气上心头的安嫔又揪住两个倒霉的宫女出气,亲自出手扇了几巴掌才算完。依着她的意思,定要打死几个才解气,奈何肯定是不敢的,也只得这样了。   翠落殿里闹了一番,住在偏殿的阮采女听到动静,不由得凑了过来。逮住一个小宫女连吓带骂的问了个清楚,阮采女微微一笑,叫自己的宫女先回去等着,独自个儿往安嫔那里去了。   安嫔正恼着,胸口不停地起起伏伏,脸上恨得扭曲,倒瞧着多了几分戾气。阮采女一进门就吓了一跳,她倒也不怕,随即便笑着说:“哟,安嫔姐姐这是这么着了?可是被什么不长进的丫头气着了?”   安嫔斜眼瞟了瞟她,没搭理。   阮采女见状,也不生气,径自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随即便亲热的凑上前来说:“安嫔姐姐切莫忧心,那不识好歹的丫头且由她去。没规矩的东西,做了区区官女子还这般嚣张,仗着世家嫡女出身,把咱们姐妹都不放在眼里了!岂不知这宫中女子不拘贵贱,若得了皇上的宠爱便是好的。姐姐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听了这话,安嫔还能不知道阮采女打得是什么主意?她冷冷看了阮采女一眼,拨弄了一下方才用力过度有所磨损的指甲,悠悠开口说:“那依着阮采女的意思,我该如何是好?”   阮采女见状,精神振奋,双眼都放出光来,搔弄着身姿说道:“妹妹我虽说年岁略大,但皇上能从那些儿宫女之中选中妹妹,可见妹妹还是颇得皇上喜欢的。这些年都只因沈贵妃霸着皇上宠爱,我们这些姐妹才被盖去了颜色。如今那沈贵妃大皇子出了这般事,嘉良娣又有了身孕,岂不正是机会?姐姐与其指望那不识好歹的梅侍君,不如指望妹妹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我现在就想着,尽快送女主出宫……咳咳咳,如果有哪里写得不对,还请大家担待则个……   啊啊啊,其实我本来就想写个恶毒后妃,本来打算是沈熙的,但是写着写着舍不得,现在就这个安嫔了! ☆、转胎药   安嫔听了这番话真想发笑,真不知这个阮采女哪里来的自信,看来是想得宠想疯了吧?安嫔正要开口嘲讽,转了转眼珠,脸上带了一丝笑模样儿,看着那阮采女说道:“细细想来,妹妹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   阮采女听了,以为已说通几分,愈加兴奋的说道:“姐姐若能提携妹妹,妹妹定不忘姐姐的大恩!”   “且慢!”安嫔见阮采女说着便要跪下,便又说道,“只是这宫中承宠,与前朝也颇有干系。那梅侍君虽不识好歹,但到底是太傅之女,妹妹你嘛……”   阮采女闻言不服气的说:“那梅侍君入宫一年有余尚未承宠,脸上又不干净,怎能指望她?就算梅太傅再怎地能耐?难道还能管得了皇上的后宫不成?”   安嫔心中嗤笑阮采女的无脑,脸上却笑着说:“妹妹别急,姐姐这里不是还有沈太师吗?”   “沈太师?”阮采女一下子愣住了,不明白安嫔为何会提起沈太师。   “这沈家送了沈苏儿入宫,虽说现在未封位分,想来也就是这几日。”安嫔徐徐说道,“沈苏儿样样都好,只可惜年岁颇小了些,若要诞下皇子,恐怕还有些个年头。沈家怕这期间旁人占了皇上,这才着我寻个美貌合意的拢住皇上的心。依姐姐看,妹妹倒也合适。”   阮采女一听,才知这原来是沈太师的主意,想着能攀上沈太师这个靠山,心中更是喜悦,便忙点头应道:“若能劳姐姐引荐,妹妹自当尽力!”   安嫔见阮采女已然上钩,装作欣喜的拉过阮采女的手说:“如此甚好。只是……”   阮采女见安嫔面露为难神色,心中一急,忙问:“姐姐还有何难处不成?”   安嫔叹了口气说:“依着沈太师的意思,是定要皇次子生在沈苏儿腹中的。你知道如今皇后娘娘年岁已大,大皇子又不中用,这皇次子可谓是前途无量。只是不巧,如今这嘉良娣……”   阮采女面色微微沉了下来,略带焦虑的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若要害了嘉良娣腹中的孩儿,且不说何其难也,戕害无辜,姐姐心中也不落忍。”安嫔皱着眉头,状似哀愁的说道,“这嘉良娣一心想要女儿,若她当真诞下公主,那岂不正好?”   “可是,怎能让嘉良娣一定诞下公主呢?”阮采女问。   安嫔悠悠看了阮采女一眼,慢慢说道:“妹妹你可听说过转胎药?”   “转胎药?”阮采女微微一愣,点了点头,疑惑的问道,“妹妹在娘家时倒是听说过。此药能将女胎转男胎,只是不知真假。若是嘉良娣用了此药,岂不一准儿生男?”   安嫔摇头道:“妹妹有所不知。这转胎药能将女转男,乃是用着药中的阳气灌入体内,这才有此功效。若是药中满是阴气……”   阮采女大喜道:“那岂不是能将男胎转为女胎?”   “正是如此!”安嫔点头笑说,“此药与人无害,吃了也无甚坏处,那嘉良娣服下只会将男胎转为女胎,遂了沈太师的愿。这事,就要依靠妹妹了。”   阮采女听到此时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脸色大变,忙摆手道:“难不成姐姐想让我……这不成的,一准儿不成的!”   安嫔见阮采女这个惊慌失措的样子,有些恨她蠢钝不能成事,脸上却笑着说道:“妹妹莫慌,这药又不是毒药,妹妹怕什么呢?难道妹妹在这宫中枯守多年,就不想得宠?”   阮采女一想也对,只是心里还有些犹豫。安嫔看了出来,便加把劲儿说:“待事成之后,沈家就是妹妹的靠山,皇上看在沈太师三分薄面之上,还能冷落了妹妹?只是妹妹若是有孕,就得也服了这转胎药,先诞下公主才行。”   若是安嫔不说这句,阮采女还有些怀疑,如今见说得这样真,她心里已尽信了。以她现在的状况,一年到头承宠的次数十个指头都能数的出来,做了这桩买卖能得宠不说,还能得沈家这个靠山,岂不是合算的很?至于只能生下公主,那还是远着的事,先怀上再说吧!   这样的事当初也不是没做过,如今比起当初更是简单,何不拼上一拼?   这么想着,阮采女就仰头笑着说:“姐姐只管吩咐,妹妹照做便是。”   安嫔闻言,脸上的笑顿时带了几分真。她从身上掏出个小药包说:“这就是那转胎药,你下手时只管小心着些。若是被人发觉也勿需慌张,只说是杏仁粉,自己吃了便是,反正与人无害。”   阮采女并不起疑,将那药包收起放好,随后便皱眉问道:“只是那月华殿禁卫森严,妹妹该如何下手呢?”   安嫔眉毛一挑,笑着说道:“妹妹在宫中多年,自然知道这宫中的规矩,侍卫们是难得进一次内墙的。这月华殿宫女众多,就算护卫再怎地森严,难道还能个个都认识你阮采女不成?若你怕被人认出,姐姐再教你个法儿,妹妹将常用的脂粉且都收了,着了宫女的装束,换个花样儿,难道那些宫女、太监还能以为你阮采女竟屈尊做了宫女不成?妹妹一贯是个聪慧之人,事在人为,姐姐知你定不会叫沈太师失望的。”   阮采女一想,当初那事也算不得容易,到底还不是做成了?于是便喜上眉梢的点头答应下来说:“姐姐说的是,且听妹妹的好消息吧!”   “那姐姐,可要提前恭喜妹妹了……”安嫔笑着,不经意间嘴角却露出一丝嘲讽。   送走了阮采女,安嫔便微微拍了拍手,转眼间从身后走进来一个人儿,正是那受掌嘴之刑的宫女绿云。   也是上午掌嘴打得忒狠了些,到现在绿云的两腮还肿的可怕,只听她有些含混的说道:“娘娘有何吩咐?”   安嫔瞧了她一眼,颇为怜惜的说道:“瞧你这模样,都怪那行刑的太监太没眼色,竟将你打成这样。罢了,这也是无奈,你这丫头也算忠心,我就赏你十两银子吧!”   打成这样才给十两,也真是抠死了。绿云心中冷笑,脸上却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跪下谢恩说:“奴婢谢安嫔娘娘恩典!”   “罢了……”安嫔摆摆手示意绿云起身,小声问道,“那药,可是可靠?”   绿云听安嫔又问起那药,忍着不耐答道:“娘娘放心,这是沈太师给的,只消一丝一毫便能夺人性命。有孕的女子用了,便能创痛如小产,胎儿顺下,旁人只当是血崩而死。若放入饮食之中,无色无味,可称得上稳妥。”   安嫔闻言点了点头,笑道:“那就好。那洛双双留着终究是个祸害,不如一并除去方能安心。可笑那阮采女,只当是什么转胎药。这世上难道还真有转胎药不成?我随意胡诌两句,那阮采女便当真了!”   绿云想起安嫔方才所说,不禁打了个寒战。她低眉顺眼站在那里,也不多言,只当是透明。   安嫔低头又思忖了片刻,又吩咐道:“这梅采女也不知想什么法子,但好在她蠢钝好拿捏。既然当初那梅月白能出保胎药一事,可见这月华殿也不是那么固若金汤。依我看,这阮采女或许真能做成此事,就算不成,她也免不了一死!”   说到此处,安嫔不由得得意的笑了起来,起身微展衣袖,便往后殿歇息去了。   绿云冷冷看着安嫔离去的方向,嘴角也透出一丝冷笑来。安嫔不知道,绿云她其实是沈家的眼线。但绿云做了安嫔的贴身宫女多年,若安嫔对她稍有恩情,绿云也不至于狠下心来彻底绝了安嫔的子嗣!   可笑安嫔笑那阮采女蠢钝无比,自己也称不上有多么聪明。安嫔也不想想,自己虽说是沈家一派,但到底不是沈家女,沈太师真的放心让她怀上龙种吗?   算计来算计去,岂不累人?到头来,也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罢了……   随着洛双双的得孕和大皇子之事泄了底,这宫中便越发紧张起来。皇后李淑贤每日除了处理大小宫务,也就是盯着洛双双的胎孕。眼看四五月上胎坐得稳了,她也算松了口气。   按着秋实往常的性子,定要说道一番。只是此次她知道皇上早早就答应李淑贤将洛双双所生皇子记在李淑贤名下,那可真是比李淑贤本人都高兴!要知道这洛双双可没什么家世地位,小皇子将来的前程还不得全靠着李淑贤?有子有靠,岂不都得益?   看着秋实每日里烧香拜佛祈求洛双双生个皇子,李淑贤好笑之余,自己也有几分期待。也不知道为何,李淑贤总觉得洛双双这胎一准儿是个皇子的,瞧那肚子,一定没错!   那么到底是公主还是皇子呢?洛双双是满心期望着是个公主的,她真能如愿吗? 作者有话要说:  勾心斗角的好讨厌……   不知道是不是把安嫔写得很恶毒哈哈哈…… ☆、下毒!   阮采女得了这个事,就时时刻刻记在心里,也不和李选侍瞎混了,每日里围着月华殿转圈,随时找机会下手。她也怕惹人注意,就随身带些礼物,装作一副想要讨好洛双双的模样。结果成果没收到,一来二去的倒传开了,惹了不少人笑话,连李选侍都阴阳怪气的呲哒了她好几句,弄得她很是无奈。   这下毒……呃不,下药!究竟要怎么做才好?阮采女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愁得每晚睡不着觉,眼圈都黑了!?   光这么耗下去可不行。阮采女思来想去,还是得在饮食上拿主意才成。反正这也不是毒,试毒的倒是不怕,怕的是没有机会下手。这药如何才能送到洛双双嘴边呢?   这么拖了几日,倒真让阮采女想出了个办法!   阮采女发觉,这些日子里李淑贤偶尔会赏些东西给洛双双。有时候是玩物、摆设,有时候则是养身的汤食、点心。因着是秋实亲手托在手里送过来的,所以不怕做手脚,据说连试毒都是不用的!   这自然是没法直接下毒,但是阮采女细细的打听了一番,从一个口风不严的小宫女那里得知,这些东西若是玩器便直接送往房内,但若是汤食、点心,却是要先当着秋实的面换了合乎洛双双位分的食器,才能奉给洛双双。   要知道这宫中妃子用什么样的衣饰花纹、什么样的碗碟食器,都有严格的划分。若是凤鸣宫的东西让洛双双用了,那就是越制。自古以来赏赐食物便是要如此,繁琐是繁琐,这就是规矩。对这个李淑贤虽不会在意,但秋实却是从不会忘的。她可牢牢的记着,李淑贤才是皇后呢!   阮采女就是这样打算的,要在食器上做手脚!想想看,这若是在汤食上动手,着实是不容易,但若在较少人注意的食器上动手,那可就容易多了!   某日瞅了个空子,阮采女把自己的脸抹成自己个儿都不认识的模样,装扮成洒扫的四等宫女,混进了月华殿。这也是奇了怪了,她今儿真叫一个顺利,路上根本就没人注意到她,难道她长得就这等普通不成?   其实阮采女平时脸上涂得粉那叫一个厚,而小宫女按规矩是不许过分装扮的,她这一卸妆,真的没人认识,就她自己对着镜子,都得问一句:这他么是谁啊?   不管怎么说,反正混是混进去了。但是混进去了能有什么用?阮采女不知道秋实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秋实带的究竟是玩物还是食物,只能碰运气般等着。时间久了,就连门前的侍卫都对她有了些许印象,只当她是月华殿中的下等宫女,反倒连查都不查了。   就这么混了二十来天,这事儿终于被阮采女做成了!   那日上午,虽说已入冬,但天气却非一般的好。阳光暖照,也没有什么风,倒是个御花园赏景的好天气。只是阮采女倒没有那个心情,她再次装扮成了小宫女“贾儿”,混进了月华殿。   月华殿内的小厨房是梅月白升荣华的时候单独设的,现在供着梅月白和洛双双二人的饮食。今日正赶上秋实拿着一盒点心到了月华殿,这正是机会!   哆嗦着将那药粉涂在盘子上,稍微弄了点水,阮采女看着那药粉渐渐融入不见,一颗心紧张滴突突突跳个不停!她正拿着那盘子发呆,正巧另一个小宫女走了进来,见她这样只当她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低等宫女,鄙视地瞪了她一眼,骂骂咧咧的将她赶了出去,拿着那盘子就走了!   阮采女偷偷瞧着,只见那小宫女盘子恭敬的递给秋实,秋实亲手将点心一个个取出来,转到了那被下了毒的盘子上。见事已办成,阮采女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随后涌上心头的是满满的喜悦!   勉强保持镇定的出了月华殿,阮采女找了个假山洞,将那小宫女的衣服脱下撕破扔在那里,换了另一身宫装迅速往翠落殿去了。若不是碍于脸面,阮采女真想大笑三声,出一出她这担惊受怕许多天的怨气!   这种不靠谱的下毒方法都能成功,真是苍天不负苦心人!阮采女不禁有些洋洋得意,看来那洛双双运道也就到此终了,日后还是得看沈太师的!   然而此事真就那么顺利吗?   拿着了盘子,秋实不让那宫女再沾手,自己摆弄妥当端着往内殿去了。走着走着,她不小心撞着了一个人,待定睛一看,不是那梅侍君是谁?   毫无疑问,梅侍君是来看洛双双的。她这几日想开了,打定主意要和洛双双与梅月白搞好关系,于是便常来看望。今天十分不巧,竟撞到了秋实,直让梅侍君有些惶恐不安。这秋实可是李淑贤面前大宫女,要是开罪了她,那可就不好了……   心里担心,礼数是不能缺的,秋实可是高品阶的皇后殿大宫女,梅侍君只得低头行礼。   秋实上下打量了一下那梅侍君,见她一身宫女打扮,这才想起她已经被贬为了官女子。早就听说梅侍君是洛双双和梅月白的好姐妹,前些日子虽闹了一场,如今的关系倒是比之前更亲近上几分。也是秋实今儿有别的事,实在不想多麻烦往内殿溜腿,她便没好气地将手中的点心盘子递给那梅侍君说:“拿着!这可是皇后娘娘赏给嘉良娣娘娘的,你给她送去。路上若掉了一块,仔细你的皮!”   梅侍君闻言愣了一愣,瞧着秋实满脸不耐的模样,心里有些憋屈难过,只得应道:“是。”   秋实又瞪了她一眼,也不多话,转身一眨眼就走出了好几步,看来的确是有急事。   按着梅侍君的脾气,被如此对待自然十分的不甘愿。不过她如今倒也会向好处想了,看着秋实离去的背影,眨了眨眼睛一转念,梅侍君便觉得这也是一件好事。那秋实亲自前来,可见行事十分谨慎,如今将这盘点心这般放心的递与自己,也是一种信任。   这么一想,梅侍君也就释然了。她闻了闻这盘中点心的香气,微微咽了口口水,轻轻托着盘儿往内殿去了。   内殿,洛双双正在不安分的走来走去,已经微微有些凸出的小腹十分明显。梅侍君走进去的时候,洛双双正巧走到背对着梅侍君的位置,只见她皱了皱小鼻子,一双美眸稍稍睁大,刺溜着口水说:“什么东西?好香哦……”   一听这个,梅侍君忍不住笑了。她走过去将盘子放在桌上,拉过洛双双按住肩膀使她坐下,摇摇头笑着说:“都要做娘的人了,还这般不稳重。这可是皇后娘娘赐下的点心,赶紧的尝一口吧!”   洛双双听说是皇后娘娘送的,马上笑了起来,甜甜的说:“我就知道是皇后娘娘送的!她送来的点心可好吃了!梅姐姐,快来尝一个!”   说着,洛双双就拿起了一个点心,往梅侍君面前递。   梅侍君微微一愣,赶忙摆手说道:“这可不行。这是皇后娘娘赐给你的,我可不敢吃!”   “这有什么?还有不少呢!”洛双双怎么会在意这些,她擎着那点心,乐呵呵地往梅侍君嘴边凑。   “你这丫头,这可使不得!”梅侍君一急,又开始口不择言,又好气又好笑的一边躲着洛双双,一边摇着头解释道,“如今你身怀有孕,皇后娘娘才赐了点心,我怎么敢吃?”   “来嘛……”洛双双在房里闷坏了,现在闹得开心,才不肯停呢!   那点心离得近了,香味愈加浓郁。梅侍君是见过世面的世家贵女,自然知道这皇后娘娘所赐点心并非寻常之物,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说:“好吧……就吃一块……”   洛双双闻言笑着点点头,梅侍君接过那点心,就要往嘴边递……   “喵……”   哎?哪里传来的猫叫声?洛双双和梅侍君连带着看了半天热闹的石榴都愣了,四处寻找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花喵从门边“刺溜”一下窜了出来,跳到梅侍君身边“喵喵”地叫个不停。   一见是花喵,梅侍君的脸色顿时有些僵硬,她赶忙低声训道:“你怎么来了?还不赶快回去?”   “花喵呀!”洛双双可喜欢花喵了,她好久没见到花喵,还真有几分想念,忙不迭的想凑上去。   “哎呦娘娘,这可不行!”石榴眼疾手快,忙把洛双双拉到一旁,摇头认真的嘱咐道,“有孕之人可不能碰猫啊!”   石榴这么一说,梅侍君脸上更挂不住了,她捏着那点心手有点抖,直往下掉渣渣。没办法,梅侍君只好微微弯下腰,冲着花喵发怒道:“赶快出去!去啊!”   花喵扭着圆滚滚明显比以前肥硕了很多的身子,蹲在梅侍君脚下,故作无辜的仰头看着梅侍君。   “哎?梅姐姐!”洛双双自然注意到了这点,很是奇怪的问梅侍君,“花喵怎么胖了这么老些啊?是不是吃多了?”   “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月胖得着实厉害……”梅侍君尴尬解释道,“它可是只小馋猫……”   “行了,别管猫胖不胖的了!”石榴见状有些发急,拉着洛双双又后退了两步,冲着外面喊道,“快来人!把猫抱出去!”   外面的小宫女听到动静,赶忙应是,匆匆走了进来。就在此时,那花喵猛地在梅侍君腿上抓了一下,梅侍君一哆嗦,手中那点心一下子滑落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现在大纲全歪了,原先设想的行不通了呜呜呜!!抱歉,这个下毒的方法还真是凑合……   现在努力的,送女主出宫!   咳咳,下一章男主出没…… ☆、死里逃生   见点心落地,花喵叫了两声,随即便凑上前去,小舌一卷啃掉了那点心上面一层皮。梅侍君看了真是有些心疼,要知道那点心她可都不舍得吃呢!   就在这时,情况却是变了!眼看那两个宫女就要上前抱起花喵,花喵突然声音凌厉的叫了一声,随后便满地翻滚起来!   见此情形屋内的人都傻眼了!那两个小宫女哪儿还敢再抱花喵,顿时吓得惊叫起来!石榴脸色发白,拼命拉着想要上前的洛双双。而梅侍君,腿都软了!   若不是因为花喵,此时吃下这点心的就是自己!梅侍君颤抖着回过头,看着那桌上的点心,一颗心越发狂跳起来,脑子瞬间乱成了一团!   为什么?这点心不是皇后娘娘所赐的吗?怎么会有毒?梅侍君勉强扶住桌子,看着痛苦不已的花喵,心里这是既惊慌难过,又后怕的很!她受不住耳边花喵凄厉的叫声,头脑一热,往外冲了出去!   当真是慌乱至极了,梅侍君疾步跑出月华殿之后,这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逃?   往日里都是秋实往洛双双那儿送东西,今个儿让自己经了一下手,那点心偏就有毒!梅侍君想起上次小公主中毒、自己被冤枉降了位分一事,眼眸中瞬时落下泪来。这若真追究到自己头上,还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啊!   花喵……陪了自己这一年有余的花喵,就这么没了……   失去花喵的悲伤让胸口隐隐作痛了起来,那种死里逃生的惊恐感觉也还在胸腔内激荡,梅侍君踉跄着脚步,不知不觉走进了御花园。她想着自己的爹爹娘亲,甚至整个梅家都有可能被自己拖累,更是心如死灰,步子忽急忽缓,越走反越远了。   也不知道走到了哪一处,只见前方明晃晃一方水池,颜色幽绿不知深浅,暖阳斜照之下颇为静谧美好。一见这水池,梅侍君眼角的泪不断滚落,心中悲痛绝望之感更胜,仰天大吼了一声“冤枉啊”,就纵身跳入了那池子!   这一声“冤枉”是那么的凄厉哀伤,声音里除了悲伤绝望,还带了那么一丝丝的不甘。是啊,就这么死了,梅侍君怎能甘心?她怎能不恨?   虽只是初冬,但池水已经十分寒冷。梅侍君只觉得周身刺骨的凉,水灌入眼耳口鼻,又是那么的令人难以忍受。她控制不住的展开手脚尽力挣扎扑腾了几下,却只觉得无论如何都够不到底,身子逐渐地沉了下去。她不禁绝望的闭上了双眼,等待死去……   然而却不可置信地,她身边竟传来了声响。   有人来了,划着水波游到了她的身后。一只有力的手臂沿腋下从后往前揽住她,将她往一旁拖去。只是不知为何,梅侍君身子沉重累赘,那人用力拉拽了一会,无奈地松开了她。   她以为对方已放弃,便扑腾着四肢又挣扎了起来,反将那人推得远了。那人却又游了过来,臂膀扶住她的腰,强势的将她拉向一个温暖结实的胸膛。微微动动手臂,她便能碰触到那人温暖许多的身体!恍然还有一丝意识的梅侍君触摸到这是一个男子,惊慌失措的想要逃离,反被那人拉得更近,身前起伏处贴的一丝儿缝隙都无,两人就这样紧紧靠在一起。   挣扎之时,梅侍君已灌了两口水,那种感觉真是难受极了!她感受着身旁的温度,一霎时甚至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梦境!   那人随后做出的事情更是羞人!他当机立断,一只手勾住她的腰,强按住她挣扎的双手,另一只手则紧紧握住她的双腿,尽力托着她往水面上游去……   若是梅侍君此时能张嘴说话,定要狠狠骂上他几句!她这般身子岂是能被人随意玷辱了去的?只是当她被托出水面,呕出一口水,吸了一口那带着微微青草芳香空气的时候,她已经开始感激了!她想要活下去,她还不想死!   不知怎的,脚下似乎有一股力量在牵着。梅侍君能感觉到那人在奋力撕扯着什么……   终于那人似乎是放弃了,放开她,自己浮上水面换气去了。梅侍君重又落回水中,微微睁开眼睛,眼前看到的是深青色水底、微微透过来的暖阳,和脚下与自己的衣裙成团纠缠住的水草……   原来,终究还是免不了一死吗?兴许是方才那一口气让梅侍君多了一丝求生的欲望,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再次疯狂地挣扎起来,尽力的撕扯着!   那人又来了,抚着她的肩膀搂她入怀,温柔地安抚着她。梅侍君背靠着那人温暖的身体,突然觉得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她渐渐停止了挣扎,稳住一口气,闭上眼睛,就那么等待着。   说不上是为什么,她相信了他。   他毫不犹豫,双手扯过梅侍君的衣裙,使力一撕,那衣裙便沿着一条痕迹裂成了两半。他又摸着她的腿,将缠住她双脚的那些水草一一除掉。接着他便托住她的腋下,将她第二次带出了水面。   梅侍君只觉得阳光暖暖的,照在自己的脸上,身子在水中缓缓浮动。这,是她今天第二次死里逃生,但是第一次只带给她满满的惊恐,而这第二次,却让她有些庆幸和喜悦。   就这么到了岸边,那男子兴许是怕她腹中积水,一边托着她的腰,一边在她的背上狠狠敲了几下。梅侍君又呕出两口水来,抬眼看向了面前的男子……   这……怎么会是他?   那男子梅侍君是认得的,她当然认得!他送她的琴,现在还摆在自己的屋内,心烦的时候还会抚上一曲呢!   吴立善大喘着气,刚才下水救梅侍君费了他许多力气,现在心跳入鼓,还得缓一缓才好。只是面前的梅侍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倒让他十分担忧,忍不住问:“你可还好?”   梅侍君被这样一问,这才回过神来。她想起方才在水下那番举动,感受到身上的阵阵寒冷,又瞧了瞧已经被撕碎残破的衣衫,羞愧与悲伤奔涌而至!终于委屈地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吴立善被她哭得有点懵,许久未见,没想到再次见到她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想起梅侍君方才嘶喊着“冤枉”就跳了河,看着她相比从前有些单薄消瘦了许多的身子,吴立善心中有些心疼也有些无奈,想要安慰又情知不妥,只得赶紧摸索着找到自己方才丢在池边的那件袍子,为梅侍君披在身上。   总不能让她这么半裸着身子,皇上可已经往这边来了!   黄钰先是低头看了看那哭泣不已的梅侍君,又瞧了瞧一旁的吴立善,脸色似乎不大好看?   咳咳,也是,自己的妃子现在浑身湿透衣衫凌乱,被背后的宫女、太监看去了倒罢,被这几个随身侍卫看去了算怎么回事?虽说是个不怎么在意的区区官女子,不是什么正经妃子,但也算是皇上的女人啊!   黄钰微微示意身旁的张公公,张公公朝后面的那几个宫女、太监吩咐几句,那几人就上前拉着梅侍君要走。   梅侍君正哭得起劲,却发觉周围似乎来了不少人。她微微抬头一看,顿时惊得睁大了眼睛。皇上!皇上怎么来了?   此刻见皇上瞧也没瞧她,那一旁的几个宫女、太监就要把自己拖走,梅侍君心中更加委屈。她挥开那些宫女的手,三两步爬到黄钰脚下,磕头哭道:“皇上,奴婢冤枉啊!”   见梅侍君如此狼狈,黄钰没好气的瞅了她一眼,并未做声。张公公会意,忙挥了挥手中拂尘。那些个宫女、太监手脚顿时麻利了许多,拉住梅侍君就往别处去了。   梅侍君的哭声,直到很远仍旧能听到,吴立善怔怔跪在地上听了半晌,这才缓了过来。想起黄钰在身前,他忙俯身磕头道:“臣有罪!”   黄钰皱紧眉头看了他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抬起脚就走了。   吴立善跪在那里,见黄钰并未理他,微微愣神看着黄钰离开的方向。那张公公见状,忍不住凑过来说:“你还跪着干嘛?皇上不怪罪,还不赶快换身衣裳去?”   吴立善听了这话,见黄钰明明应该是听见了却并未转身看他,脚下步子也未有停顿,心里猜测皇上大概是因为出了这等事落不下面子,才这般对他。他也是个聪慧的,马上恭敬地朝着黄钰又是一拜,口中说道:“谢皇上!”   黄钰远远一听,那眉头倒略有舒展,心想:他倒是聪明!   本来也不是怪他下水救人,黄钰身边这些人都没个会水的,有他倒好。若是让那梅太傅的嫡女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在宫里,黄钰还不好交代呢!   只是这男女之间勾勾扯扯,浑身湿透,衣衫不整,又被这些个宫女、太监还有侍卫们看见了,到底不雅。黄钰恼的也就是这个,宫女、太监倒罢了,那些侍卫都是官家出身,叫他们亲眼瞧见了,真真儿有失体统!   归根究底,还是怨那个梅侍君!好端端的跳什么河啊!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英雄救美!!!!哇卡卡卡卡卡!!!   下面两三章解决掉安嫔和沈熙的问题,送女主出宫! ☆、定计   黄钰正心里气恼,一旁却跑过来一个小太监,和张公公耳语几句,张公公的脸色立马变了!   黄钰是何许人也?身为皇上,自然不会漏过张公公此举,正赶在气头上,黄钰皱眉训斥道:“有何事不可明说?交头接耳做什么!”   张公公闻言,凑到黄钰耳边,这般那般说了个清楚,黄钰的脸色也霎时变了!   “速速前去月华殿!把皇后娘娘也一并请去!还有,召朕的御医!快!”黄钰说完这句,便三两步上了御辇。张公公知道事情严重不敢怠慢,忙命那些个太监加快脚步,另派人前去凤鸣宫报信。   黄钰都知道了,李淑贤怎可能不知道?御辇到月华殿之后,便看到凤辇也停在此处。黄钰也不顾其他,神情焦急,直接撩起龙袍,三步并作两步往殿内走去。张公公紧赶在后头,忍不住抹了把汗。   待进了内殿,只见洛双双面带微笑坐在榻上,那陈御医正隔着帕子为洛双双诊脉。李淑贤站在一旁,神情平和,只是眉间略有耸动。   见黄钰进来,李淑贤和殿中众人纷纷行礼。黄钰顾不上管他们,忙向李淑贤问道:“如今怎样?可曾伤着双双的身子?”   李淑贤闻言先是一笑,随后说道:“皇上放心,嘉良娣并未服下那点心,自然无恙。只是……”   黄钰见李淑贤欲言又止,便问道:“只是怎的?”   李淑贤转头瞧了瞧榻上的洛双双,伸手握住黄钰的手捏了捏,压低声音说:“皇上莫急,臣妾回去再细细说与你听。”   心知事情蹊跷,黄钰点了点头。他看了看榻上的洛双双,叹了口气问道:“那试毒的猫儿可是已经死了?”   李淑贤摇了摇头说:“许是吃得极少,又是兽类,那猫儿倒是无事。只是药性催动,产下了三只小猫儿。”   黄钰闻言,额上青筋直跳。这药幸亏是猫儿先试,若是让洛双双吃了去,腹中未满五月的龙种哪里能保得住?这下毒之人是要毒杀了他的孩儿啊!   这一会儿,那陈御医已为洛双双把脉完毕,他转身行礼说道:“皇上,皇后娘娘,嘉良娣及腹中龙胎均且安好,并无异状。”   黄钰和李淑贤闻言都放了心,李淑贤沉吟片刻,吩咐那陈御医道:“你且随我来。”又转向秋实,眼神示意。   秋实会意,点点头抱起了桌上那盘点心。李淑贤回头看了黄钰一眼,黄钰明白,与李淑贤一同往外走去。   临走时,李淑贤不忘驻足吩咐石榴与那些宫女、太监,命她们好好看顾洛双双。帝后二人出了月华殿,便各自上了轿辇,向凤鸣宫走去。   待走入了殿内,黄钰忍不住,立马沉着脸问道:“月华殿上下禁卫森严,如何也能出这等事?难道当真防不住不成?”   李淑贤闻言,俯身下跪说道:“此次毒下在臣妾送去的点心之内,确是臣妾的不是,臣妾有罪!”   李淑贤身为皇后,又比皇上年长许多,是以长久以来除祭祀国典外几乎从未跪过,平日里也都是行宫礼便可。黄钰如今见李淑贤跪在地上,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忙说道:“那沈家诡计多端,防不胜防。我又不是疑你,又不是怪你。淑贤,你……你还是快起来吧!”   李淑贤闻言徐徐起身,面容肃穆看着黄钰说道:“皇上心中忧虑,我又岂不担心?皇上不如借此一查到底,揪出幕后之人,彻底绝了此患!”   黄钰闻言顿时一怔,他看着面前的李淑贤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与李淑贤夫妻多年,彼此的心思都瞒不过对方。见李淑贤如今竟说出这般狠话来,黄钰知道,李淑贤是真的怒了!   而他,心爱的女子和腹中骨肉被人算计了去,他又怎能不怒?   李淑贤见黄钰闷声不语,招手让秋实将那盘点心拿到近前,又唤来了那陈御医,吩咐那陈御医说道:“你且将与我说过的那些悉数告诉皇上,不可有半句隐瞒!”   “是!”陈御医应道,“回皇上、皇后娘娘,这毒药乃是涂到盘底,并非下在点心内。此毒名唤‘过子’,常人服之,只消一二钱,便能使人殒命。若是有孕女子服下,便会小产血崩而亡!”   “什么?”黄钰闻言霎时大怒,气得“哐啷”一声打翻了那盘点心,指着地上的碎片骂道,“竟将手伸到此处,沈家着实猖狂!”   “皇上!”李淑贤接着说道,“幸亏有那猫儿先尝,否则此时那洛双双并她腹中孩儿就……臣妾并非逼迫皇上,只是沈家事与沈贵妃毕竟不同,拖得越久恐生麻烦,于沈贵妃和大皇子也并非是什么好事!臣妾恳求皇上早作定夺!”   黄钰面容严肃,沉重地点了点头。面前的发妻果然了解他的心思,知道他是顾虑沈熙。不过李淑贤说的对,拖得越久,恐怕越生是非!   “此事我定要查个清楚,那沈家,我必将严惩不贷!”黄钰话语中一定笃定沈家便是罪魁祸首,打定了主意要处置他们了!   李淑贤微微颔首,一直皱起的眉头终于松了下来。这些年,沈家不止一次想要把李淑贤拉下后位,李淑贤防着挡着,她也累了。如今那沈家的手段越发狠厉,李淑贤不能忍,也不想再忍了!   今日宫中注定不平静,洛双双遭人下毒未遂之事很快便传了开来。传到那翠落殿后,安嫔和阮采女都懵了!   听宫女说完来龙去脉,安嫔还算秀美的脸上顿时狰狞无比,她冲绿云吼道:“还不快将那阮采女带来,快!”   那阮采女身居偏殿消息没有那么灵通,进门的时候还喜滋滋的心想自己今天大功告成,马上就要当上阮贵妃走上人生巅峰,冷不丁一进殿内就被安嫔冲过来照脸给了一巴掌!那安嫔真个儿是使尽了全身力气,打得阮采女半边脸霎时肿了起来!   阮采女被打了个趔趄,好不容易站稳,十分委屈的叫了起来:“哎呦!臣妾好歹也是皇上宠过的,安嫔娘娘你这是作甚?”   “问我作甚?我打死你!”安嫔真是气急了,伸脚又是一下,口中骂道,“我打你这个不成事的东西!你倒瞧瞧,你做的什么好事?”   阮采女见安嫔来势汹汹,心里又惊又怕,又不敢和安嫔对打,只得一边避着一边告起饶来:“哎呦,安嫔娘娘饶命啊……”   绿云在一旁看着,心中不禁冷笑起来。这一对儿倒好,一个蠢,另一个自作聪明。安嫔倒还知道寻个替罪羊,只是为了好拿捏,竟寻了阮采女这么个废物!也难怪这两个都不成事!   安嫔打了一会,绿云怕招来别的宫女太监,只得上前劝道:“娘娘,您且歇着些儿。气坏了身子可是不好!”   “哎呦!妹妹也不知哪里惹到了姐姐!”阮采女委屈地抹着自己渗出血丝的嘴角,疼得嘶嘶直叫唤,含着眼泪说,“妹妹今天做成了大事,还没向姐姐报喜呢!”   安嫔听了这话,一股火又兹兹往上窜,上前又是一脚把阮采女直接踹倒在地上!   “不长进的东西!”安嫔咬着牙瞅着阮采女骂道,“你倒瞧瞧你如今办的这叫什么事?那洛双双竟没事,反生了三只猫儿出来!你还报什么喜?干脆一头撞死得了!”   阮采女正要哭,听到洛双双无事,顿时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只是这三只猫儿是怎么回事她没听懂,只好看向了安嫔身旁的绿云。   绿云见状,只得低头将月华殿内传出的事细细说了。那阮采女听完顿时花容失色,跪下哭着说:“安嫔娘娘,妹妹我可未料到竟会如此啊!谁知道哪里竟窜出只猫儿……安嫔姐姐可要救妹妹啊!”   安嫔喘着粗气,斜眼瞟着地上哭求的阮采女。她此时心里也乱成一团,不知道如何是好。   稍一转念,安嫔有了主意。她嘴角一勾,看着地上的阮采女说:“既然事已至此,那也并无别的法子。不如--妹妹你将那沈贵妃供了出去,只说是她指使你做的,那沈家或许还能保你一命……”   阮采女闻言,顿时一惊,急忙摇头说道:“姐姐说的哪里话?怎的害了沈贵妃,沈家还能保我不成?”   “沈贵妃如今已经废了,空占着个贵妃的位子,岂不累赘?”安嫔一副满不在意的表情,看着那地上的阮采女说,“沈家要让沈苏儿上位,头一桩就得让沈贵妃让出路来,这样才好谋夺皇后之位。如今你既然犯下如此大错,皇上心中必然心疑沈家,倒不如将沈贵妃供出来。一则沈贵妃有子,大不了打入冷宫,丢不了性命,她这个罪魁祸首都死不了,就更别说你了!二则这沈贵妃一倒,那沈苏儿正好填了这贵妃之位,岂不美哉?三则沈熙毕竟是沈家女,为保沈家,或许会认下此事也说不定……”   阮采女听安嫔说得头头是道,脑子里有些发昏,犹豫着问道:“那供出沈贵妃,我能保命不能?”   “你若供出我来,你我二人都得死!”安嫔瞪圆了一双杏眼,恶狠狠的说,“沈苏儿还小,在这宫中还需得我来辅佐。你若是害了我去,恐怕你父母兄弟就都保不住了……”   阮采女闻言,吓得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安嫔微微一笑,向外看了看那春华宫方向,咬牙切齿道:“为今之计,唯有供出那沈贵妃!” 作者有话要说:  赶快送女主出宫……哇哇哇……我自己都着急死了…… ☆、这次怎么办?   阮采女被安嫔这一番语言轰炸,已经被说服了八分,只是她心里记挂着沈熙乃是沈家女,所以抿了抿嘴唇又接着问道:“这法子也忒险了些……妹妹还是有些担心,那沈熙可是沈太师的嫡亲女儿啊!”   安嫔瞪了她一眼,冷笑着说:“什么嫡亲女儿?她若还能得孕生子,便是沈家女,若不能帮衬着沈家,她便什么都不是!如今沈熙膝下大皇子愚钝不堪,又有什么用处?你们倒罢了,那沈熙盛宠不衰,自诞下大皇子后却再未得孕,岂不怪哉?八成是生产之时伤了身子,此时已经废了!”   安嫔不说这个倒好,一提起这个,阮采女心中有鬼,顿时脸色一变,惶惶然半天不敢言语。她也并无他法,只好点了点头。   安嫔见状,这才放下心来。她想了一想,说道:“皇后娘娘是个聪慧的,迟早会查到你处,到时候你就完了。不如你今晚穿一身不着眼的衣裳悄悄儿潜去春华宫,故意被人抓住,只说是沈熙指使,还能保你一条性命。”   阮采女此时已不再生疑,忙点头答道:“只好如此了……”   绿云在一旁瞧着,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来。这个安嫔真是好口才,这阮采女也着实蠢钝!她看着都有些怀疑,这沈太师竟找上了安嫔,究竟是不是一桩好事?   安嫔都知道了,沈熙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得知消息后,她默默呆立了片刻,神情恍惚,半晌未发一言。   春泽看着担忧,淌着泪说:“娘娘,如今出了这桩事,皇上恐怕更饶不了咱们沈家了!娘娘不如早作决断!求求皇上,也好留咱们一条活路啊!”   “此事本不是我做的,若我上前求饶,岂不定了罪名?”沈熙低头沉吟片刻,突然惨然笑道,“不过若是如此,那倒是一件好事。”   春泽没明白沈熙究竟是何意,微微愣怔的看着沈熙。   沈熙并不理她,只是转头对外面说道:“来人!都给我进来!”   那日下午,沈熙处置了两个亲近的宫婢,因贴身宫女春泽为她们求情,一时激怒之下,竟将春泽一并发落下去,贬为了下等宫女,调出了春华宫。那两个宫婢更是惨,直接被遣出宫去。至于她们犯了什么错儿,却是语焉不详,又恰恰赶在这个关口上,旁人都猜测,这沈贵妃该不会是心虚了吧?   沈熙打得什么主意暂且不谈,这处置犯错的宫女、太监,于宫中并不算是什么大事。只是李淑贤治宫严厉,打死打残定会过问,底下人也不敢多做手脚。这不,梅侍君自从投水自尽冲撞了皇上,就被那些个宫女、太监拖到一处宫院,随手扔到幽暗的屋内锁上门,就这么把她关在这里。   梅侍君本以为皇上若是得知上午的事,要么放她回去,要么拿她问罪,却没料到竟会如此。她瘫坐在地上愣怔片刻,湿透的身子因寒冷而发抖起来,不由得拢了拢身上所披着的衣衫。   这一拢倒提醒了她,她身上所围着的,正是那小侍卫的外袍!想起今日水中岸边他们肌肤相亲种种情态,梅侍君的脸腾地烧了起来!   怎么又是他呢?梅侍君隐隐觉得,自从那日夜晚在路上相遇,那个人那张脸,就不断的出现在她面前。本以为再也不见,却竟是在这种情势之下又见了一面。可是若从前他们之间欠的是彼此的人情,如今欠的却是一条命了……   那双深黑的眸子,仿佛能看透到人心里。瞧着自己的时候,好似要瞧得人烧起来一般。那样一个男子,如今竟与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相逢,想想着实是难得的缘分!难道他们前世,当真曾同乘一条船、共眠一张枕不成?   思及此处,梅侍君恍然发觉自己想到了什么,一颗心竟通通跳了起来!她这是做什么?竟然没羞没躁的想到了前世之事,难道忘了自己还是圣上的女人?   是啊,自己还是圣上的女人……   猛然想到此处,梅侍君陡然慌张不已!她又忍着羞,将今儿的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顿时周身泛起一阵凉意。她虽只是个官女子,但也算是皇上的女人,今儿个当着皇上的面和那小侍卫这般那般,皇上一一都看在眼里,难道还会要她这身子不洁的女人么?   难怪那几个宫女、太监都用那种眼神看她!瞧他们那副样子,八成以为她梅侍君会就此在冷宫孤独终老?是啊……若是个寻常的官女子,冷宫还算是好的,只怕暗地里处置了也是应该。可她一个世家贵女,纵使想死恐怕圣上也不肯,怕只会随意扔在一个院子里,任凭她自生自灭,到老了随意给个位分,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不,那还算是好的……这次洛双双被下毒一事还未有个结果,数罪并罚,皇上究竟会如何发落自己呢?   将事情一一想得清楚,梅侍君觉得周身彻骨的冷!她用身上衣袍围住自己的周身,开始小声哭泣,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守门的太监听见声响向内看了一眼,鼻子里不屑的哼了一声,再不理会。   也不知道是因为浑身湿透还是受了惊吓,梅侍君哭了一会,渐渐觉得自己越发难受了起来。她将自己缩得小小的,紧紧扯着那覆盖在身上的侍卫衣袍,仿佛只有这个才能给她以些许温暖……   时光慢慢的跑得飞快,悄悄的天就黑了。星光月华从不会为人所动,依旧璀璨于天际。初冬的夜,虽算不上多么寒冷,但也并不温暖。身着一身单衣的吴立善走在风中,肌肤传来一阵阵寒意,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迅速往家中走去。   他一个庶子,只能从吴府的角门进去。进了门,也没有什么人迎接,只有自己的随身小厮麦冬在。那小子才十一二岁年纪,一团孩气,站在那里困得久了,身子打不住的直晃悠。倒让吴立善忍不住微微一笑。   在麦冬肩上拍了一下,小小子吓了一跳,赶忙抬眼看向吴立善。待发现是主子回来了,他忙惊喜加埋怨的说:“三爷怎的回来这么晚?可是宫里有事?”   麦冬问起这个,吴立善立马想起了今天上午的事。他眸光一黯,神情有些焦虑担忧,却摇头说:“无事。”   无事?无事连袍子都没了哦!麦冬心里想着,觉得自家三爷越来越不实诚,却也不多问,只是说:“爷您快进去吧!老太太、老爷、夫人都等着您呢!”   情知这话一准儿不实,吴立善也不耽搁,抬步往里头走去。走去一瞧,果然,老祖母面前,爹爹、嫡母、两个嫡出兄长并两个嫂嫂团团围坐,同是嫡出的妹妹正坐在老祖母身旁被紧搂着,一家人也不知为了何事,笑得正开心。   每次看到这一幕,吴立善总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他一个庶子,永远坐不到他嫡出哥哥所坐的位子上,永远都无法看着爹爹、祖母露出那样的笑颜。尽管知道那些都不属于自己,但吴立善还是心头微微酸涩起来。无论怎样,这也算是他的家,他的亲人……   调整了一下情绪,吴立善缓步走了进去,恭恭敬敬的一一行礼。   屋内欢笑声戛然而止,吴少傅和夫人脸上神色俱是一滞,两个哥哥和妹子都露出厌恶神色,两个嫂嫂也都粉面微僵。只有老祖母微微一愣,随即便笑着说道:“善哥儿回来了?今儿倒是晚些。”   听老太君问起,吴立善忙答道:“因着手头事多,所以晚了些。”   话音刚落,吴立善大哥吴立贤就冷笑一声说道:“做个侍卫能有什么事?你莫不是仗着随侍在皇上身边,就把祖母都不放在眼里了?若是出去吃酒误了皇上的事,小心连累我们!”   吴立贤说完,吴少傅倒并未动作,夫人则转头瞪了自家长子一眼说:“年少不知轻重,怎可胡言乱语?这话可不能胡说!”   吴立善知道夫人不是恼儿子,是恼说了不吉祥的话。他也不回应,只朝着老祖母行礼道:“孙儿确是因宫中事多,这才误了时辰,还请祖母体谅。”   “罢了……”老太太本不在意,摆了摆手说,“你也着实辛苦,快回去吧!”   “是……”吴立善又向吴太傅及夫人行礼道,“孩儿告退。”后又向哥哥嫂嫂行了礼,这才躬身退下,往外去了。   身后屋内,方才停滞的气氛又回来了,男音女音笑闹成一片。吴立善听着这动静,脚下步子愈加飞快,几乎是跑着往偏院而去。跟在背后的麦冬有些跟不上,又不敢在院子里嚷嚷,只好跑一段歇一歇,心里说不出的埋怨。   偏院,那里住着吴立善的亲娘,章姨娘。   进了院子,吴立善就忍不住叫了出声:“姨娘,我回来了!”   听见儿子的声音,章姨娘从屋里跑了出来。她瞧了瞧吴立善周身,随即有些心疼的把儿子拉进屋内说:“怎么连袍子都没了?可冷的紧?快进屋暖一暖……”   吴立善闻言,忍不住一笑。方才那个屋子并没有他的位置,这里,才是真的家啊! 作者有话要说:  让男主女主隔空对望一下!!   咳咳咳咳…… ☆、吴家旧事   进了屋,章姨娘马上取出早就备好的饭菜搁在桌上说:“后厨已经歇了,这些都是娘为你留的,快吃些,饿坏了吧?”   其实吴立善在宫里已经用了些膳食,但他却没有拒绝,点点头坐下了。章姨娘看着儿子用饭,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表情。   她其实已经不年轻,年近三十生下吴立善,如今已四十七岁,比夫人还要大上一岁。那精致的五官说明她年轻时是个出众的美人,只是如今眼角已有不少很明显的皱纹,看起来尽显老态。唯一清亮的,是那双如吴立善一般黑得耀眼的眸子,依旧闪现着傲人的光彩。   吴立善看着这样的娘亲,突然有些心酸。做女人,难道都是这般不易吗?也是最近经的事多些,他顿生感慨,竟忍不住问道:“姨娘,您……究竟为何要嫁与我爹?”   章姨娘闻言,立时愣住了。吴立善知道失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解。   顿了一顿,章姨娘突然叹息着说:“你知道,娘亲是老夫人的丫鬟……”   这个吴立善自然知道,他顿了顿,忍不住又问:“若是姨娘不肯,那祖母她……”   剩下的话吴立善没有说下去,他问出这句,心中已经萌生了悔意,后悔问出这样的话来。   章姨娘垂首沉吟片刻,却是叹息着又开口了。她瞧着自己已经不再光滑柔嫩的手背说:“娘那时候可漂亮年轻着。人长得好,自然心就大了。正巧夫人她嫁入吴家一年有余,肚子也不见动静,老夫人就打起了姨娘的心思……”   这些话章姨娘以前从未说过,吴立善从府中老奴那里听来的,也多是零零碎碎不甚准确。如今听姨娘亲口说出,吴立善不由得放下了筷子,细细聆听。   “娘那时候心高气傲,一口就答应了,满心想着要飞上枝头当凤凰,就顺势应了老夫人的心思,给老爷做了通房。”章姨娘提起这个,嘴角带着苦涩,摇头苦笑说道,“可这凤凰岂是好当的?我当时也甚是猖狂了些……”   吴立善听到此处,真是惊讶极了。一向在府中最安分守己的娘亲,竟然年轻时也有猖狂的时候?他瞧出了章姨娘嘴角那丝苦涩,隐隐地有些心痛起来。   章姨娘眨了眨眼睛,淡笑看着吴立善说道:“老夫人原答应我,待怀了身孕就抬为妾。那时我满心欢喜,以为不过是些许日子的事。谁知,我伺候老爷半年有余,夫人她竟然有了身孕。随后她接连诞下了大公子、二公子,我那时只好……唉……”   吴立善见章姨娘想起从前的伤心事,赶忙安慰道:“姨娘不要说了,都怪我……”   “不妨……”章姨娘打断了吴立善的话,“那时我成了吴家的笑柄,二十几岁的通房丫鬟,终身还没个着落,自然就越发谨慎了些。夫人因怕老爷另寻了他人,见姨娘我还算谨慎,也没把我打发了出去。就这么拖到二十八岁,我这才有了你呐……”   章姨娘说到此处,仰起脸儿笑着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认真的说道,“听听这些,对你也有好处……人活于世,最要紧的还是要好好守住自己的地方,少去肖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安安稳稳的扎根过日子,便就足够了。千万不要像娘亲这样,到头来,连终身都赔了进去,落得这般一个下场……”   吴立善听到这里,忍不住握住章姨娘的手说:“儿子记住了。”   章姨娘见了,欣慰地点了点头。她看了看儿子吃剩的残席,猜测他多半是吃过了,起身将盘碗收了起来。   普通官家府中的姨娘,虽说身边还有个小丫鬟伺候,但毕竟只算半个主子,还是要和其他丫鬟一般随侍在老夫人、夫人身边,这些事情章姨娘都是做惯了的。只是今天吴立善看着母亲的背影,有些说不上的酸涩之感,心里钝钝地疼了起来。   这世上男子与女子到底不同,男子若无进取心,便被人说无用无能;可女子若有心向上爬,便被人说不规矩、不安分。归根究底,天地本就不公,这女儿家的生死哀乐均不由自个做主,怎能不苦?   年少轻狂时刻,女儿家和男子一样,难免做一场梦。只是男儿家的梦醒了,还能浪子回头,用后半辈子拼一场前程;女儿家的梦醒了,却是万劫不复,碰了壁回了头,却再无回去的路可走……   不知怎的,眼前章姨娘的背影竟与梅侍君的容颜重合在一起,让吴立善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今日那一幕幕。   与从前相比,她真的消瘦憔悴了许多。那张俏丽脸庞满是悲伤绝望,一双杏眼满浸着泪水。吴立善不禁想问,究竟她经历了什么,才让她失去活下去的勇气,毅然决然的跳入池中。   吴立善不知道梅侍君在这些日子里经历了什么,可是看皇上对她满不在意的态度,想必她是不怎么得宠的罢?他还记得第一次碰到她的时候,那满身傲气的女子微微抬起她的下巴,盛气凌人的自称“本宫”。想必那时,那女子对于日后境遇的猜想,必定是千万般美好的……   在自己这个不知名姓的陌生男子面前,一次次展现自己的脆弱,那个刁钻任性的模样着实可恼可恨,可她又是那样的真性情不知掩饰,也让人觉得可怜可爱起来。   这样正想着,心里越发地担忧心疼了。吴立善身为宫中侍卫,对宫中之事多少知道一些。他当然也明白,宫中男女之防甚重,梅侍君被一个侍卫贴身救起,衣衫凌乱、形容不整,想必会遭到皇上的厌弃。只是那时他又能如何?总不能看着她就这么香消玉殒了罢……   那时吴立善跟随在皇上身边,原本好好的,却远远瞧见一个女子仰天大喊了一声“冤枉”,随后便跳入了池中。皇上皱眉片刻,便问周围太监、宫女中可有会水的,他们却都齐齐摇头……   说时迟那时快,吴立善等不及询问皇上,便飞身跑到池边,褪去外袍跳入了池中。如今想起,他实在是胆大极了!可当吴立善看到那熟悉的面容、认出她就是那个会气恼会哀痛的梅采女时,他的心狠狠地抖了一下,几乎是毫不犹豫做出了那样的选择!   也许活着,对梅侍君并不算是什么好事,可是那样的一个女子,吴立善不想让她死了。那样的女子若是不会哭不会笑,变成一座冰冷的坟墓,该是多么令人可惜的一件事。旁的人,怎么竟看不到她的好呢?   想到此处,吴立善不禁苦笑起来。这样的一个女子,这样的一个过客,竟在他心里深深烙印了下来,挥之不去,避之不能。就算以为终身再不能相见,竟然又这么突兀的重逢了……   “对了,三爷……”章姨娘忙完了手头的活儿,凑过来有些欲言又止的问道,“不知……不知夫人她、她可曾提过你的亲事?”   吴立善正在黯然伤神,闻言不由得一愣。随后他明白过来,他姨娘是担心他的婚事了。   章姨娘手里拧着帕子,心里头有些不安。夫人虽为人势利,待自己的儿女却不含糊,两个嫡子都已成了亲,娶的都是官位不低的世家嫡女,已十五岁的小女儿也是自幼定了王府幼子,日后也算皇亲国戚。如今大公子夫人已有了身孕,二公子夫人想必也是这些日子的事,她的善儿身为吴家庶子,今年已经一十九岁,亲事按理也该过问一番。只是夫人几次说要张罗,却推三阻四个个不成,怎不让她忧心?   吴少傅不喜欢他们母子,连带着在此事上也不上心。吴少傅夫人李氏的心思章姨娘倒是能猜出几分,无非是想给吴立善寻一位门第不高又好欺负的小姐,日后也好把持这一房,只是现在还没有很合适的对象。章姨娘私心里倒没有那么多想法,只希望她的善儿能寻一位知心合意的夫人。只是活在这个家里,这多半是奢望啊!   吴立善见章姨娘这样,他怎么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劝解娘亲说:“我这才升了御前侍卫,正是辛苦之时,哪里有娶妻的心思?夫人她亦未提过此事,想来还早得很,姨娘何必担忧?”   章姨娘闻言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认真且又无奈的说:“若你我是寻常人家母子,我还可以问一问你喜欢谁家女子。但我身为妾室,你的亲事是一丝也做不得主。善儿,日后待你成了亲,不拘她是哪家的小姐,只管好好待她便可。要知道女儿家上了花轿入了门来,你就是她一生的依靠啊……”   吴立善听了这话,知道母亲是在提醒自己,莫因为自己的喜好委屈了人家。他神色一凛,肃然点头答到:“我记住了。”   章姨娘见状,心里才稍稍松了一点。她见时候不早,又张罗着叫小丫鬟去铺床了。   剩下吴立善一人在那里,静静地沉思了片刻。想起日后他的那位娘子,他的心不知怎的沉了下来,萧萧瑟瑟,仿佛一霎时失去了什么。   喜欢的女子,倒不是没有的。可是她那个身份,注定他们之间如同横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河。他们隔河相望,若能为彼此建一座桥,容他们牵起手来,那该有多好啊……   想到此处,吴立善不由得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那,怎么可能呢?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还是花了一章写了写男主,免得他们都要成亲了,大家还不知道他是啥样人……   咳咳,以我的性子,还是得让男主先动心才好哇! ☆、沈贵妃的决绝   眼看天色已晚,阮采女在自己的住处哆嗦着穿上自己宫女的服饰,挣扎着半天也不敢出门。   做出那事的时候,她心里虽然怕,但也想着能出人头地,所以心里还喜悦激动的很。但此时想到有可能送命,她这才深深怕了起来,脸色都平白颓败了许多。   她那宫女见她这样,知道多半又惹出了什么乱子。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这宫女哪儿有什么忠心可言,早早儿就和安嫔勾搭上了。如今见阮采女犹豫,她便上前插一句嘴说:“主子,您若是想做什么可得伶俐着点,要是拖得久了,可就不好了……”   阮采女本就心里浮躁,听了这话忐忑不安的紧,伸手就给了这宫女一巴掌。打完这一掌,她狠狠瞪了这宫女一眼,出门便朝沈熙宫中而去。   那宫女捂着脸撇了撇嘴,去往安嫔宫里通报。安嫔得知阮采女出了门,心中那股弦儿就绷了起来。已经失手一次,阮采女这次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天光越来越暗,眼看就过了宫禁时分,时候已经十分晚了。各个宫室都已经闭门锁户,阮采女还在春泽宫外。没办法,她实在是害怕,不知该如何引起他人注意。如今到了这份儿上她也聪明了几分,心里只犯嘀咕。现在穿着宫装模样,旁人一看就知要做非法之事,这万一要是抓了她不由分说直接打死,那就死无对证了呀!   阮采女不敢进也不敢动,只在春泽宫外徘徊。可沈熙是何等人物,怎么能没发现?早有小宫女报与沈熙知晓。沈熙细细思忖,便猜这阮采女一准儿是受人指使,背后下毒的也定是她了!   苦涩地冷笑了一声,沈熙也不拖沓,命人将那阮采女带入宫内。   阮采女万万没想到,还没等她想主意和沈熙搭上关系,沈熙就主动请她进殿,还有这等的好事?   进了殿,见了沈熙,阮采女本就无事,嘴又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本来就是想着要让他人以为自己与沈熙相勾连,再加上这事与沈家大有关系,话里话外便多多提起沈家。沈熙是个心里清明的,观那阮采女神态、语气,便猜出了个大概,便只拿那冷冷目光看着阮采女。   阮采女被这目光看得浑身发冷,越发心虚起来,渐渐地话都说不出口。沈熙也不为难她,待看着过了些许时候,便冷笑着说:“今儿个劳你来一趟,倒也委屈你这伶俐的人儿。你且放心,你那背后之人也亦放心。既然已有主张,我沈熙顺水推舟便是。”   沈熙此时的神情有些伤痛也有些惨然,看着阮采女却是冷锐中带了些许怒意,阮采女看着不禁猛地一哆嗦,背后凭空冒出一股子寒意来。   阮采女走后,沈熙静静呆坐了许久。她叫了一声春泽,才发现那跟随自己身边多时的女子已经不在自己身边,心里顿时空落落的。   最后到底还是落到了这一步,沈熙脑中想的,第一便是大皇子,第二便是沈家。可笑身为沈家女,就算再怎地不愿,自身的荣辱兴衰,到底要和沈家紧紧相连,真说不上是宿命还是诅咒。   想到此处,沈熙眸光里多了一丝决绝,她能做的能给的,最后也只有这么多了!   事情要传开,自然是很容易的事。第二日便传出消息来,说那阮采女不顾宫禁夜半去了沈贵妃那里,不知商讨什么阴谋诡计。安嫔听到消息,乐得屁颠屁颠的,立马让人再深入打探清楚详细,却震惊的发现,这消息是从沈熙宫中的下等宫女处传出来的!   沈熙闻知此事,故作震怒不已,当天便处置了两个下等宫女,全部都撵出了宫外。如此行径怎不令人起疑?且阮采女犯了宫禁证据确凿,黄钰和李淑贤虽说心有疑问,但还是先把那阮采女抓了起来。   谁知那阮采女一到黄钰和李淑贤面前,便哭天抹泪的把自己是如何如何下毒、沈熙是如何如何指使这些事说了个底儿掉。因着昨晚回去后安嫔又连夜教了阮采女许多,阮采女又加油添醋的说了些什么沈熙恼恨沈家不顾她这个嫡亲女儿,对沈苏儿入宫心存妒忌,想先害了洛双双再害沈苏儿,一句一句说的好似真的似的!奈何阮采女演技与安嫔、李选侍等人都不在一个水平,怎么看怎么不像真的!   黄钰和李淑贤对视一眼,心里都觉得可笑。那沈熙害洛双双还有几分道理,害沈苏儿是怎么回事?沈苏儿一事别人不知,沈熙这个未来的婆婆可是知道的啊!这个阮采女,手段也太低端了吧!   只是这事涉及沈熙,前两次那有毒的安胎药和小公主“中毒”二事又都是沈熙所为,怎么着也得问问她。黄钰和李淑贤商议片刻,便齐齐去了春华宫。   春华宫内,沈熙已盛装等候多时。她神情安定面容肃穆,倒好似有种破釜沉舟的气概。黄钰和李淑贤看着不由得一愣,双双盯着她半晌说不出话。   沈熙远远看着黄钰、李淑贤帝后二人共乘御辇,并肩双双来到宫门之前。曾经,在沈熙还以为自己会成为未来皇后的时候,也曾幻想着自己和黄钰共乘御辇,伉俪并肩携手共行。那时的她。虽渴望那后位无上的荣华,却也是真心恋慕着那眉目俊逸的黄袍少年。但是这幻想随着命运的反复无常成了奢望,少女情怀也渐渐随风飘散,一切的一切,到最后都化作了过眼云烟……   那个男子依然年轻,他是皇帝,是夫君,是孩子的爹爹,也是沈熙心中所倾慕的人。沈熙曾以为自己无比幸运,却在随后尝尽了人生的苦果。但此时的她,却发现心中阵阵依恋竟丝毫不减当年,深深恋慕如陈年美酒,酿出了一丝苦一丝甜,到如今也依旧震荡在她的心房。   就这点时间,黄钰慢慢走了过来。他发现沈熙竟不行礼也不问候,神色竟不知不觉变成了另一番模样,一双水眸怔怔的望着他,仿佛看一眼就会少一眼似的。黄钰心头微烫,也不追究沈熙失礼之过,开口说道:“今日朕与皇后来找你,是有事要商议。”   沈熙听到黄钰的声音,这才缓过神,垂下眼眸行礼说道:“臣妾洗耳恭听。”   黄钰转头不忍的看了李淑贤一眼,李淑贤知道这恶人还得自己做,只好上前,故意拧高了语调说:“昨晚阮采女可曾入你这春华宫不曾?如今那阮采女已将你抖落出来,说你指使她向嘉良娣下毒,可有此事?”   沈熙听到此处,惨然一笑说道:“既然皇上、皇后娘娘都已为臣妾定了罪,如今又来问臣妾,那又有何用处?臣妾身为沈家女,自然要为沈家谋划,自然要为大皇子求个出路!”   沈熙说得如此直白,倒让黄钰和李淑贤料想不到!帝后二人脸色青白一片,顿时都愣住了!   李淑贤无论如何都不信沈熙当真是幕后之人,她不由得心中恼怒,一股火气顶了出来,高声呵斥道:“沈熙!你身为贵妃自然知道,在这宫中说话,可断不能胡言乱语!若真是你所为,自当逃不了;可若不是,你替沈家认了,也讨不出一个好来!”   李淑贤不信,黄钰自然更不信。他细细思忖片刻,抬眸对沈熙说道:“朕若是当真疑你,断不会在此处与你说话!你若是这般态度,朕也救不得你!”   救不得……沈熙心中哀痛,抬眸看着黄钰的脸庞,许久未出声。她不是傻的,若黄钰当真不打算以此做什么文章,何必和李淑贤一同来找她?只怕沈家,如今已岌岌可危了吧!   黄钰和李淑贤见沈熙久久未出声,也不知该如何劝解。顿了一会,还是李淑贤上前,柔声劝慰道:“熙儿……你莫要这般固执。沈家事已到了如斯地步,我想你心中必然已想得清楚明白。虽说你乃是沈家女,但为人之道何必固守陈规?不如再走一步,一样是海阔天空……”   “海阔天空,还得要臣妾肋生双翅方可。只可惜臣妾已被抽筋剔骨,哪里能走脱得出来?”沈熙惨然一笑,跪地深深俯首行了个礼说:“臣妾别无他求,但求一死,以赎平生罪孽。”   “你……”见说不通,黄钰实在是有些无奈,此刻他的心中竟疼的紧,尤其是当沈熙提起“罪孽”二字之时,他这颗心忍不住微微一颤。   李淑贤见状,深深叹了口气,随后便吩咐身后的人说:“沈贵妃犯下大罪,皇上震怒,将沈贵妃打入暗室,日后再作处置。”   沈熙闻言丝毫不动,黄钰却有些发急,待要再问,却被李淑贤的眼神拦住了。想起前朝沈家,黄钰定了定神,沉重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急了一点咳咳咳,沈熙的事,我尽量快点写完……可是,我挺喜欢她的……舍不得她死,大家如何看呢? ☆、黄钰的愧疚   沈熙被打入了暗室,由皇上和皇后娘娘秘密审问,消息一传出来,沈家霎时慌了!   不光是沈家,就连大臣们都在观望着沈家的动向。但黄钰对沈苏儿越发看重,并未将沈苏儿迁出春华宫。安嫔又及时从宫中传出风声来,称沈熙主动担了下毒一事,皇上虽还未决断,但心生怜悯,可能不会牵连沈家,这无疑给沈太师吃了一颗定心丸。大臣们见沈家这么能沉得住气,又看沈太师那副毫不慌张的样子,这才安下心来。   只是黄钰没料到,沈太师深思熟虑之下竟然做出了那样的决定!这日朝堂之上,沈太师突然声泪俱下的磕头请罪,只说自己女儿不肖,竟心生歹念。他情愿白发人送黑发人,上书请黄钰速速处死沈熙!   这样一来,原本是后宫之事,却放到了朝堂明面上,岂不荒唐?但沈太师这一招不可谓不狠,也不可谓不高明,他这般姿态一摆出来,就把沈熙的所作所为与沈家彻底撇清了关系!这话从他这个做爹的口中说出,一副惺惺作派惹人生疑,却也让人没办法反驳,谁让这沈熙是沈太师的嫡亲女儿呢?   只是黄钰却是为难了。黄钰看着跪地不起的沈太师,只见他言语笃定、百般恳求,泪水更是不要钱一般的涌了出来,跪在地上磕头不止,倒让黄钰产生了一种沈太师是在为沈熙求情的错觉。   这就是沈家,这就是沈熙的亲人!难怪沈家会伫立于朝堂百年不倒,他们的狠辣和算计是流传在骨子里的,这样一代一代的谋划,这样一步一步的谋算,这才有了如今的沈家!只是这其中有多少沈家女的血和泪?有多少令人发指的惨烈故事?那就不为人知了……   黄钰不自觉的感到有些脊背发凉,想起沈熙,想起大皇子,再看看面前跪地哭求的沈太师,他实在难以抑制自己心中的酸涩和愤怒!只是黄钰情知自己并非无辜,他和沈太师相比又如何?情虽不得已,但错又错得有何不同吗?   曾经犯下的罪孽如同心中燃烧不灭的火,时不时的在黄钰心中燎烧起来,永不停歇。他对大皇子的愧疚如今已无法用人力去弥补,只能尽力去补偿而已。所以也就是如此,黄钰才这般犹豫不决。他知道,沈熙终究是沈家女,她心中放不下沈家!   环顾朝堂,那沈太师哭求的声音响彻殿内,大臣们反应各异,有人劝慰,有人旁观,有人支持,有人反对。但黄钰同样注意到,心中发凉的不止是自己,有些大臣也同样露出了错愕的神情,这其中就包括了梅太傅。   梅太傅的手一直插在袖中,他本来已经打定主意,待散朝之后,就去御书房朝见皇上,说说宝贝女儿梅侍君的事。他一个做爹的,女儿许久未传出消息,他自然心中惦念,就悄悄的托人在宫中打探。这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自家女儿梅侍君竟然因为投湖自尽冲撞了皇上,已经被关了起来!   这可把梅太傅急得了不得!他细细想了一下,还是觉得自家女儿住在宫中让他有些不安心,不如将她接出宫来如何?梅侍君如今是官女子,还不是正经妃嫔,出宫也没有那么难。就算女儿已经被皇上宠幸无法嫁人,也比留在宫里被人害得丢了性命好啊!   打算倒是好的,可是沈太师今儿个却在朝堂上弄了这么一出,梅太傅知道自己的主意是泡汤了!要是平时还好,赶上这么个点儿真是点背啊!   只是龙座上的黄钰看着梅太傅,却有了别的想法。   若要辖制权臣,最好的办法就是另外弄出另一股势力。梅太傅好就好在生性淡泊,权力欲不大,还有几分真本事,一品太傅之位虽说空浮了些,可是却也位高尊贵。这样的人,岂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黄钰并不像有些皇帝那样对臣子家中之事全不知晓,他是深深认为治家与治国紧密相连的。所以,他常安排人打听臣子家中后宅之事,若是有用便罢,无用也就权当消遣。   貌似最近听说,梅太傅的庶长女、梅荣华的庶姐刚刚改嫁出门,嫁的竟是一个区区七品小官,在城中引起了不小的议论。那太傅东床家里也无甚钱财,只是相貌端正、人品正直罢了。这般择婿,倒也稀罕。   黄钰看着那梅太傅,又看了看跪地不起的沈太师,心中多了一丝计较。只是他虽产生了这么一星半点的想法,此时却也没表现出来。想起这些天发生的事,黄钰心里感到说不出的烦躁,再加上沈太师哭得他脑仁疼,他索性沉下脸来一挥袖子,转身走了。   这下子,朝堂上那些臣子都懵了!沈太师也有点懵!他本以为这事只会有两种后果:要么皇上心存怜悯,饶过沈熙,将她打入冷宫,照样宠着沈苏儿,照样照应着沈家;要么皇上赐死了沈熙,表面上还得对沈太师这个老臣多加抚慰,给沈苏儿封个高高的位分,沈家照样能图谋更多……但他没有想到,皇上竟然就这么袖子一挥,抬脚走了!   皇上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黄钰心里烦得慌,所以就在宫中内墙外疾步行走了一阵,最后又上了宫墙,从上向下俯视着城中臣民。他看了一会,觉得肩上担子越发沉重,心里难受的紧,忍不住叹了口气。   张公公在一旁看着,知道黄钰心情不好。他一个太监,朝政之事无他插言余地,就在身边乖乖站着,识趣的不答话。黄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把目光自然而然的转向了侍卫堆里的吴立善。   吴立善正安分的低头侍立,隐隐却觉得有一丝目光在看着自己。想起上次、上上次和皇上的交流,他顿时心中叫苦,心想不知道皇上这次又要问什么刁钻古怪的问题。   果然,黄钰冲他勾了勾手。   吴立善缓步走到黄钰面前,还未开口问安,黄钰便脱口问道:“说说看,若你将来有了妻房,你娘子家里人犯了错儿,你该如何处置?”   吴立善一想,这皇后娘娘娘家人已经死光了,有的也就是些不相干的远亲,这个娘子指的肯定不是皇后娘娘。那么,就是沈贵妃了?   沈家之事,吴立善可不敢多言语,他想了想,开口说道:“皇上,这臣无法回答。”   “哦?”黄钰挑眉看着他问,“为何?”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吴立善说,“家事难断是非。‘清官’尚且难断,更别说我了。”   “你这小子,倒也狡猾。”黄钰微微一笑,想了想,接着问道,“若是个寻常商家,家里夫人的爹娘兄弟贪了家里的钱,那该如何?”   吴立善想了想,还是诚心答道:“须臾钱财,不足挂齿,何必因此伤了家人情分?不如劝解几句,也就罢了。”   听他这么一说,黄钰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你也觉得理该宽待不是?也罢,家事的确难当,你这年纪,也未必知道许多。”   见黄钰感慨之中带有一丝颓丧,想必是哀愁为难的紧,吴立善心中一动,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接口答了一句:“非也。”   黄钰愣了一愣,顿时又生出几分好奇,便接着问道:“难道不是?”   吴立善摇了摇头,正色答道:“钱财利益不过是身外之物,损的不过是自身罢了,若因此伤了家人和气,岂不本末倒置?但若是贪了钱财冤枉了他人,或是贪逐小利损了声誉,那可就忍不得了!须知牵累自身事小,牵累旁人事大。那无端被牵累之人也有家人子女,也要养家糊口。事宜从宽,酌情而定。”   黄钰听了这番言语,心里猛然一动,便又问道:“若这位商人娘子乃是无辜的呢?”   吴立善听到此处,仰头看向了黄钰,一对星眸神采闪动,万分笃定的说:“若她无辜,做夫君的理当保她安乐顺遂。就算是她娘家爹娘兄弟,也不能欺负了她去!”   哟!这位可是个护短的啊!黄钰低头想了一刻,忍不住大笑起来!不过他笑了一会儿,便慢慢地停滞了下去,眸中渐渐带了些许泪光。   “若朕早听你这一番言语,何必会等到此时?”黄钰心中愧疚悔恨更甚,感慨着说道,“可惜朕曾对不起她,且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补偿她,便想着宽待于她的家人。只是如今想来,确是朕错了。家国天下,朕之家事便是国事,岂能徇私?且朕的女人,又岂能让旁人欺负了去?就算是她的爹娘兄弟,也断断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黄钰以前就是个渣!现在比以前好多了……不过只要渣过,就……咳咳咳……   告诉你们个秘密,其实男主比皇上长得帅!这样才能刷脸嘛! ☆、天意相连   这么说着,黄钰便拍了拍吴立善的肩膀。吴立善身子微微一动,愣怔半晌,情知这关已然过了,心里也放松下来。   眼见着黄钰神情放松了许多,好似要起身离开此处,吴立善的心却反又砰砰跳了起来。他心里梗着一件事,这件事困扰他两日,始终让他无法释怀。他咬了咬牙,俯身跪在地上,低头说道:“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黄钰略有些惊讶,也赶着他此时心情好,便说:“说吧。”   吴立善神情有些尴尬,犹豫半晌才开头说:“臣那日在宫中救了一名女子,人命关天,臣之所为实属情非得已。不知皇上可曾苛责于她。她投河自尽必有难处,若再加苛责,臣着实于心不忍。”   黄钰听他提起这个,才想起还有那么一个梅侍君,又想起那桩糟心事了。黄钰立时沉下脸来,有些不悦的看向了吴立善。   这个小子和那梅侍君非亲非故,怎么无端竟向她求情?难道梅侍君入宫之前他们就有所勾连?虽说黄钰不宠爱梅侍君,但也不能忍耐有人觊觎他宫里的女人,所以对面前的吴立善马上多了一丝怀疑。   “你,以前可曾见过她?”黄钰沉着嗓子问。   吴立善不明白黄钰为何问起这个,心情忐也无暇多想,便答道:“见过。”   哟!这小子答的倒是痛快。黄钰面露震惊,接着问道:“你在何处见过她?”   “回皇上。”吴立善言语利索的答道,“臣从前是宫中一名侍卫,梅荣华娘娘有孕时曾护卫月华殿,因此见过她几次,还说过几次话。”   这小子回答时不假思索,倒好似心底清白。黄钰想着缓和了语气,又问道:“你为何为她求情?”   吴立善到此时才露出一丝犹疑,低头半晌才答道:“那日臣下水救人,本不以为意。但臣的同僚却告诉臣,她因此事定受惩处。那女子投河自尽已是可怜,若因臣之事而受惩处,岂不更是可怜?臣心里实在不落忍,所以……”   黄钰听到这里,不由得对吴立善更生一层好感,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点头说:“你有此念,倒是个心地良善的。只是这后宫事不是你这等身份能究底细问的,你只管尽忠职守便可。”   “是。”吴立善心里虽担忧,但也只得应了。   不过这么一说,黄钰倒还真想起那梅侍君了。瞅了个空儿,黄钰向张公公问起那梅侍君,得知她还关着,便吩咐人将她放回去算了。   梅侍君关了两夜,虽饮食不缺,却因落水而发起烧来。等人去看时,她已经烧得意识不清,已然昏了过去。送回月华殿后,梅月白和洛双双得知此事,没料到她被困两日竟变成这样,都惊讶担忧不已,纷纷遣人照料。太医取了药,梅月白前来探望,悉心照顾了一日,她这才又醒了过来。   那身上披着的侍卫衣袍因宫女不敢拿进宫内,已经不知随意扔在哪处。梅侍君乍一清醒,还以为自己身处囚室之内,还以为自己身披那件衣袍,不自觉的扯了扯手边的被子,这才发现自己躺在榻上。   “姐姐,你醒了?”梅月白见梅侍君醒来,脸上又是惊喜又是愧疚。事实上,这两天梅侍君落水被侍卫所救还被皇上撞见一事已经尽人皆知,她和洛双双也知道梅侍君因此被抓了起来。可是黄钰和李淑贤因为沈家的事都在紧张时刻,见一面都难得,除了等着,也没有别的法子。只是梅月白万万没想到,区区两天而已,梅侍君竟会病成这个模样!   心里愧疚极了,梅月白寻了自己和洛双双所有最好的药材,为梅侍君熬制汤药。梅侍君昏昏沉沉饮了一碗,这才抬眸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梅月白微微一愣,眼中禁不住落下一滴泪来,哽咽着答道:“这里是月华殿啊!”   “月华殿?我、我回来了!”梅侍君猛地想起那日发生的种种事情,面色一白,紧抓住梅月白说,“那盘儿点心是我拿过去的,皇上和皇后是不是要治我的罪?我还能活几时?”   梅月白见此情形,急得用手捂住梅月白的嘴说:“悄声,莫言语!姐姐别担心,那日皇后娘娘先到,听了我们的话,便让双双与我将你送点心来一事瞒了过去。皇上他还不知道呢!”   梅侍君一听,这才明白过来。只是随后她又想起落水被救这事,顿时说不出的委屈,顿时哭将起来!   早知如此,何必去跳什么池子?结果平白弄脏了自己的身子,还被皇上看到了,这日后侍寝一事哪里还有指望?只能在宫里孤独终老……   梅月白见姐姐哭得伤心,知道她委屈,也不拦她,待她闷闷地哭过了一会,叹口气端过一旁的药粥来,递到梅侍君面前说:“病成这样,一日未进食了。还是赶快吃些吧,莫要哭坏了身子。”   梅侍君还想再哭,可是那药粥闻着虽然满是药味,但看着色泽鲜润,倒是很好吃的样子。她也着实是饿得狠了,接过碗就吃了起来,一股脑儿将粥喝完了。梅月白见了心喜,赶忙又递过一碗,一连喝了三碗,这才罢休。   梅侍君吃饱喝足,又困顿起来,落了枕便觉睡意缱绻,闭眼就昏睡过去。梅月白为她盖好了被子,又嘱咐了一旁的环儿几句,悄悄儿走了。   回想着梅侍君方才的样子,梅月白心里竟然有一丝苦涩。她和姐姐如今都困在宫中,虽说地位不同,却都是一样的寂寞。谁比谁还强一些吗?   如今看来,她们梅家三姐妹,反是那庶姐梅月明运道最好。初嫁不幸,可是再嫁却能得一位良人,谁能说这不是姻缘红线牵着呢?所以说命由天生,运,却是不同啊!   擦擦眼泪,梅月白想起了自己的小公主,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好歹她还有一位公主,后半辈子也算有了依靠。可是转瞬她又想起了榻上熟睡的梅侍君,这样无子无宠无依无靠,她的姐姐日后该怎么办?   世事本就如此,各人有各人的苦,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只是有些人的命运却因此相连,彼此相靠,相互影响着扭成一团。就如那熟睡在榻上的梅侍君,肯定想不到那小侍卫又救了她一次吧……   也许这便是天意,谁又能知道呢?   凤鸣宫内,李淑贤坐立不安,眉头紧皱,时不时的叹气。一旁的秋实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劝道:“皇后娘娘,那沈熙是死是活与您何干?您这又是何必?”   “噤声!”李淑贤忽的怒了,冲着秋实吼道,“如今皇上还未去其位分,你怎敢直呼其名?熙儿就算是死了,也还是沈贵妃!”   说完,李淑贤愤怒不能自抑,竟伸手打翻了桌上摆放着的白玉净瓶,瓶儿坠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宫中因此一震!   秋实这下可真是傻眼了!她跟随李淑贤多年,深知李淑贤的性情。这些年来,哪怕秋实说了什么不合意的话、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李淑贤也没发过这么大的火啊!她吓得腿都软了,眼泪汪汪的跪下说:“奴、奴婢有罪……还请皇后娘娘息怒!”   李淑贤胸口上下起伏着,看了秋实一眼,叹了口气,摆手说道:“我自生气,与你无关,你且退下吧。”   “是……”秋实带着哭腔,抹着眼泪就要走。   “且慢!”李淑贤突然开口喊住了她,又顿了顿,仿佛费了极大力气般的开口说,“我要去暗室,去看看熙儿……”   秋实闻言一惊,忙说:“如今这个点儿了,皇后娘娘要夜审沈贵妃?难道……不等皇上一起么?”   “不了……”李淑贤摇头道,“只我一人前去便可。你为我守在外头,小心不要让人靠近。”   李淑贤语气如此笃定,脸上还带着泪痕的秋实怎么敢有异议?她面露为难神色,情知改变不了皇后娘娘的主意,张了张口把腹中话儿都吞了回去,不甘不愿的点了点头。   李淑贤自然知道秋实想说什么。如今沈贵妃关在凤鸣宫暗室之内,足见皇上对自己的信任。若是自己擅自审问了沈熙,恐怕会惹人非议。只是李淑贤心中总觉得不安,似乎还有什么事未了。所以不管再怎样不妥,她都要再去见沈熙一面。   步履沉重的来到暗室门前,进门的前一刻,李淑贤还在思索着该如何开口,但当她走入其中,看到那静静端坐在阴暗之中的沈熙时,她竟然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沈熙没有回头,留给李淑贤一个端庄温婉的背影。她虽然不如洛双双美貌,但毕竟是个出自百年世家的美人,有些东西,是洛双双永远比不上的。   就这样静静的等了一会儿,仿佛两人都等待着对方先开口说话。李淑贤沉默,是她还未想到要怎样开口;而沈熙的沉默,则是她还不知该如何表达,不知该如何说出她人生最后的托付。   到最后,还是沈熙缓缓回头,苦涩地看着李淑贤说了一句:“你终于还是来了。”   李淑贤愕然,她猛地开口问道:“你知道我要来?” 作者有话要说:  刷男女主的存在感,要不然全被沈熙压倒了……   话说我本来就是打算把沈熙写成恶毒女配来着,怎么会变成酱紫嘞?呜呜哇哇……   咳咳,大纲全部都歪掉了呀!这是我写滴文文吗?真滴是吗? ☆、慈母心   问出这样一句话,李淑贤自己都忍不住有些愣怔。是啊,以她李淑贤的性子,怎能不来见沈熙一面?   沈熙缓缓起身,神态平静的站在李淑贤面前。   看着面前眸光沉静的女子,李淑贤此刻只怕有千句万句话要问!只是等话到了她嘴边,却只剩下一句:“为什么?”   沈熙微微一愣,嘴角浮上一丝苦笑,她摇着头说道:“想不到,直到现在你还要听我亲口说出。其实以皇后娘娘的聪慧,早就猜出了个大概。不是么?”   李淑贤垂下眼眸,深深地叹了一口说:“你这是何苦呢?”   “如今的沈家,就如同一艘腐坏的木船航行在海中,区区一个沈熙,如何能救得了?”沈熙面容肃然,屈膝在李淑贤面前跪下说,“豁出沈熙一条命来,或许能博得皇上一丝怜悯……”   李淑贤眼中猛地有了泪,俯首看着她说:“若说你是那幕后主使之人,我不信,皇上也不会信!你以为你丢了命,便能救得了沈家?熙儿,你已不是当年的懵懂孩童!你死了,沈家一样要倒,不过枉费了你一条性命罢了!”   沈熙闻言,面容丝毫未动,只是俯首磕了一个头,随后抬眸看着李淑贤说:“沈家已救无可救,我所要救的,乃是我的桦儿。”   听到此处,李淑贤心中微微一震。她愣怔的看着沈熙,恍然明白了什么。   “沈家倾覆,我身为沈家女,必不能独善其身。”沈熙眼中流出一行泪来,紧盯着李淑贤的眸子说,“生也好死也罢,我恐怕再难护得住桦儿。桦儿他心智不全,绝免不了要遭人非议,免不了要尝尽世间的白眼。但若是我死了,皇后娘娘,您还会弃我的桦儿于不顾吗?”   李淑贤猛地退后一步,无比震惊的看着面前的沈熙!   沈熙说的没错,沈太师一倒,皇上就算不赐死沈熙,也大不了指给沈熙两条路,要么出家为尼,要么在冷宫孤独终老,没有君主身畔跟随罪臣之女的道理!可若是沈熙死了,那沈熙便能以贵妃之尊陪葬皇陵,皇上心存愧疚,对大皇子也必当厚待!就算是自己,因着沈熙兄长的缘故,或许能将桦儿养在身边也说不定……   面前的沈熙,已经将这些事都想得清楚,要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大皇子一世无忧。只是蝼蚁尚且偷生,身为沈家女,已经习惯了时时算计事事谋划,难道就连自己的性命,也被计算在其中?   不知怎的,李淑贤眼中恍然有了泪。她看着面前的沈熙,嘴唇颤抖着已说不出话。她想扶起面前的沈熙,却半晌伸不出手去,久久未动。   “贤姐姐,我有些话儿从未和你说过,如今,也不想带入坟墓里去。”沈熙缓缓起身,神情凄然的看着李淑贤说,“不过妹妹知道,就算妹妹不说,姐姐也多半已猜到了几分。桦儿的事,并非天意,实属人为啊!”   李淑贤微微一怔,目光躲闪着低下了头。大皇子的事这几年来,始终困扰在李淑贤心头,只是李淑贤怎么也不敢去猜,就算猜到了,也不敢去相信!   沈熙默默垂下泪,手指颤抖着抚上自己的小腹,她此刻的神情有些迷惘也有些悲痛,仿佛突然回到了那个时刻,那个令她生不如死的时刻……   “那时皇上刚登基不久,你我便先后有了身孕。”沈熙抬起头,苦涩含泪看向李淑贤说,“我爹想要我抢先一步生下皇子,我那时年轻气盛,也想着要压你一头,便照着爹爹出的主意,事事与你作对。现在想起,实在是可悲可笑的紧。姐姐你,原谅妹妹年少无知吧……”   李淑贤回想起当年往事,当时黄钰得知沈熙有孕,喜悦归喜悦,随后却时不时在自己面前露出忧虑神情。后来,黄钰又几乎日日宿在李淑贤宫中,命人小心用药补着,这才使李淑贤紧赶着怀上了大公主。是啊!沈家那时权势比此时更甚,先帝临死之前曾百般叮嘱,黄钰怎能不担忧?   “那时宫中,荃妃她们几个俱都是不安分的,我担心腹中龙种被人害了去,不仅防着你,也防着她们。”沈熙闭上眼睛,脸上默默流下一行泪,伤痛不已地说道,“但我终未想到,害我的竟然是皇上!”   话一出口,李淑贤倒吸一口气,心中的那丝疑惑恍然明了,随后而来的却是满满的悲伤。她终于明白,为何黄钰这些年来始终对沈熙恩宠备至,原来竟都是因为愧疚么?   “可笑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姐姐你送来的汤药,我谨遵父命,一滴不剩全倒了去。而皇上送的我却毫不起疑,只当是恩宠,一次都没有落下。”沈熙睁开双眼,泪水缓缓滴落,“而我却没有想到,皇上所赐汤药中竟然有毒!虽分量不多,但日积月累,我腹中胎儿已然毁了!”   这就是大皇子心智不全的原因吗?只是李淑贤却不明白,沈熙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若是就这般服药直至分娩,恐怕大皇子早已不在人世。”沈熙苦涩笑道,“可那日,皇上来看望我,我情深意动,竟说出好些不合规矩的话……随后春泽递了汤药上前,我正要喝,皇上却突然出手打翻了那药!”   听到此处,李淑贤神情微微一动。皇上他,想必是悔了吧……   “我那时还不知为何,然而皇上却转身走了,从那日起再未送汤药来。我也不是傻的,隐隐猜到了些许,可想我心中何等不安!”沈熙再度垂泪说道,“后来我抢在你前头生下大皇子,也仅喜悦了那些许日子罢了。可怜我的皇儿……”   李淑贤算算时候,大公主比大皇子小两个月出生,临产之时,李淑贤身子有些不好,偶有见红,不得不在榻上养了月余。黄钰担心不已,命人封了凤鸣宫,宫中事务暂且命沈熙和荃妃协理。现在想来,恐怕他那时怕自己知道此事,这才有意隐瞒。   “皇上有心下毒,自然要借他人之手。这二人,便是李选侍和阮采女!”沈熙的泪沿着脸颊滴了下来,愤然说道,“她们二人一个狡诈多端、一个愚钝不堪,心思却是恶毒的很!便是她们二人下毒害了我的桦儿!不但如此,那药对母体损伤更大,我自生了桦儿,便再不能得孕了!”   李淑贤于心不忍,想安慰几句却不知如何说起。那李选侍和阮采女虽然可恨,但这幕后之人却是皇上!也难怪沈熙因此性情大变,这是何等的打击啊!   “皇上只当我不知,可我到底不算愚钝,怎能查不出来?”沈熙脸上流露出一丝恨意,似哭似笑的说,“她们害了我的孩儿,我便狠心绝了她们的子嗣!她们哪儿有资格生下龙种?可笑她们还满心以为我不知情,常来春华宫奉承于我。殊不知我见了她们,就恨不得杀了她们!只是无论如何,却可惜了我的桦儿……”   “熙儿!”李淑贤终于忍不住,也垂眸淌下泪来,她带着一丝凄然劝道:“她们虽然可恨,但也是皇上指使。这些年来皇上对你和大皇子恩宠有加,可见已经悔了。熙儿,你何必这般逼迫自己?就当姐姐求你,你且再走一步可好?”   “再多的悔意,再多的恩宠,能换我桦儿聪慧康健吗?”沈熙面色惨然,语气哀伤的说道,“贤姐姐,你的大公主聪明可爱,宫中无人不称赞。而我的桦儿却是那副模样,自小就要困在宫中,我甚至不能听他叫我一声母妃!当我发觉大皇子心智不全的时候,你可知我那时是怎样的心情吗?”   “熙儿……”李淑贤已不知该如何去劝解,不知该怎么解开沈熙心中的结。儿女是娘亲的心头肉,这许多年来,就仿佛沈熙心中插了一把刀一般!那伤口在滴血在疼痛,时不时撕裂着沈熙的心。   沈熙俯下身,又缓缓地给李淑贤磕了三个头,珍而重之的说:“皇后娘娘,我的桦儿,从此就交给你了……”   李淑贤看着沈熙,竟又想起当初那个精灵古怪的少女。那时的沈熙不过十岁年纪,却已经有了沈家女的狡猾机灵,老是喜欢用挑剔的眼神打量着自己这个未来的嫂嫂。她们二人恐怕都未料到,今后的人生竟是如此吧!   心中突然涌出一股不舍,李淑贤忍不住流着泪说道:“熙儿!再想想!沈家事再难也好,有皇上在,非到艰难时刻,断不能让你用命去搏!若是你哥哥活着,定也不希望你如此罢!”   沈熙听到此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笑意。她就那么看着李淑贤说:“到如今我终于明白了,为何我那兄长竟会看上你这般一个女子……”   李淑贤闻言,怅然怔立许久。她此刻心头有千般滋味,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得缓缓回过头,向外走去。   待即将要踏出暗室的时候,李淑贤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沈熙一眼。只见沈熙已起身站在那里,侧影是那么萧瑟凄凉,却也是那么的沉静唯美。她就那么站在那里,愣怔地看着牢房角落的一处斑驳,静静地看得入神。   长叹一声,李淑贤强撑着回过头来,终于还是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把以前的一些事交代一下啦……总得要交代的……   现在沈家花样作死这么多章了,也该快快结束了……就这两三章,这次我发誓! ☆、顺水推舟   李淑贤走出暗室,秋实便马上凑上前来,欲言又止的看着流泪的李淑贤。   取出帕子,李淑贤拭去了脸上泪滴,看着秋实问:“可有别的人听见?”   秋实忙答道:“除了奴婢,再无他人了。”   李淑贤点了点头,愣怔半晌说道:“我要去见皇上。”   这可让秋实吃了一惊,忙问:“现在?”   “正是此刻。”李淑贤微微耸起眉头,眼眸一挑,下定决心说道,“有些事拖到明日就来不及了。秋实,你给我看住了沈熙,千万莫要让她自寻短见!待我回来,我要看到一个好好的熙儿!”   “是!”秋实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忙低头恭敬应了一声,便跑去着人准备了。   今夜黄钰哪里有心思安睡,他此刻正坐在龙书案前,一一翻看着桌上的奏章。   张公公进得屋来,凑道黄钰身边说道:“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淑贤?”黄钰看得专心,竟不自觉在张公公面前叫了一声李淑贤的闺名。低头沉思片刻,他抬起头来,眼神中带了一丝笃定,转头对张公公说,“宣。”   张公公应了一声,便马上传令下去。过了一会,李淑贤便独身一人走入了御书房。张公公服侍黄钰多年,这点眼色当然有。他马上吩咐人为屋内续上灯烛,随后便带着那几个宫女太监一并退了出去。   李淑贤微微矮下身子行礼,正要问候,黄钰却急切得等不得,先起身走过来说:“淑贤,朕反复想过,那沈家,是不能再留了!”   李淑贤闻言微微一愣,她没料到自己还未劝,黄钰却已经下定了决心。沈家横行朝堂多年,早就到了动手的时机,只是李淑贤一想起沈熙,心中便忍不住得疼,不由得开言说道:“皇上,我刚刚去看过了熙儿。”   沈家事拖了这么几年,黄钰心中所顾虑的也就是一个沈熙!虽已下定了决心,但提起沈熙黄钰还是觉得心中愧疚,他有些讪讪地开口问道:“她怎么说?”   “熙儿她——她决意一死!”李淑贤凄然说道,“她说沈家已是救不得,身为沈家女亦难逃恶果,不如此时豁出命来,也能为大皇子寻个庇佑!”   “熙儿……”黄钰面色一白,露出些许创痛神色,喃喃说道,“她这又是何苦呢?”   “皇上……”看着黄钰脸上那既愧疚又心痛的神情,李淑贤叹息道,“大皇子之事,臣妾已经知晓”   黄钰愣住了,他知道李淑贤向来是个仁善耿直的性子,若知道此事,定会愤然相对,所以不管心中如何煎熬,从不敢与她说起。如今听她在面前说破了,心里顿时钝痛起来。   “若是当年,臣妾得知此事,必定会与皇上好好闹上一番。”李淑贤又是一叹,感慨着说,“可转眼此事已过了这么多年,大错已然铸成,为今之计,唯有尽力补偿他们母子。”   “做下那番事,我怎能不愧疚?”黄钰此刻眼中竟然流下泪滴,恍然悲戚说道,“桦儿毕竟是我亲生,且是我的头生子,我怎能不爱?当初桦儿平安降生,我尤心存侥幸,却未料到他竟然……唉……”   “过去之事已难挽回,但如今之事却并非无法可想。”李淑贤扭头看着黄钰说,“臣妾心知皇上对熙儿与大皇子心存愧疚,既然如此,何不再容她一次?若是有个法子,能叫沈家绝了攀权夺势的念头,安分度日做个寻常贵胄,可好?”   黄钰微微抬头,李淑贤见他脸上泪滴仍在,便取了自己的帕子与他擦拭。黄钰拭去泪滴后,便猛地拉住李淑贤的手腕说:“若能如此,自然再好不过,桦儿日后也有母家可为依靠。只是此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却有几分为难。朕这心里,有些拿不准主意。”   李淑贤脚步微移,挪到龙书案边,看着那桌上的奏章说:“这些年来,沈家结党营私,罪证确凿。皇上顾虑沈家已久,所查皆有实据,若是捅出这些,沈家必败!只是沈熙亦必受牵连……皇上,臣妾有一计,皇上姑且听听。”   黄钰对自己这个贤内助自然深信不疑:“你且说来就是。”   李淑贤在那龙书案上翻看了几下,挑出那沈太师请旨赐死沈熙的奏折,款款拿到黄钰面前说道:“本朝自太祖以来,皆以孝行感天下,臣妾也认为孝义乃是为人之本,早先还有臣子因孝行而被免罪的先例。皇上,沈熙为保父亲,甘愿挺身认下罪责,而沈太师为求自保,竟请旨赐死自己的女儿!民间有论,若父母疼爱子女,而子女行孝道,此乃小孝;若父母厌恶子女,而子女行孝道,此乃大孝!若以此论,熙儿岂不是大孝之人?”   李淑贤说了这许多,黄钰猛然明白了她的用意!他不由得睁大眼睛,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臣妾说了这许多,不过是寻个由头,保熙儿一命罢了!”沈熙将那奏章随手扔了回去,就那么看着黄钰的一双眸子,突然提高了语调愤然说道,“无论沈家如何,熙儿她毕竟是皇上的妃子,她的生死哀乐,还不是交由皇上做主?世间万物所勘不破的,唯有一个情字!男女之情亦然,母子之情亦是!她对皇上是否有情,难道皇上还不知道吗?”   黄钰见李淑贤这般愤慨,心下惭愧,握住李淑贤双手答道:“她对我的情分我怎能不知?淑贤你信我!我既然娶了她,就必定能保住她!”   见黄钰语气如此笃定,李淑贤十分欣慰,只是她随即眸光闪动,有些为难的开口道:“只是下毒一事尚未查清。这阮采女一口咬定乃是沈熙所为,她若不改口,只怕此事仍有些难办。”   “若要她改口,理应不难。”黄钰瞧了瞧李淑贤那若有闪动的眸子,心里已知发妻有了主意,于是便说,“皇后不必多虑,可是有事要说?”   李淑贤点了点头,微顿了顿,接着问道,“恕臣妾先问一句,沈家势败之后,不知皇上以为哪位臣子可堪大用?”   黄钰皱眉思索片刻,随即答道:“我心中属意梅太傅,只是不知道他心意如何。”   李淑贤微微挑眉说道:“朝中大臣当中,臣妾也认为梅太傅可当为皇上重用。只是他一向淡泊,身居虚职多年,并无向上之心。臣妾看中的,恰恰是他这一点!皇上,以梅太傅这般人品,若您有恩于他,难道还怕他不站在皇上身边吗?”   黄钰微微一震,用探究的目光看着李淑贤。   李淑贤接着说道:“如今梅太傅的两个女儿都在宫中,他家也算是皇亲国戚。梅荣华尚且不谈,梅侍君却可以做做文章。”   黄钰闻言不由得皱起眉头,十分不情愿的说道:“那梅侍君我着实不喜。若要我宠幸于她,只怕有些勉强。且宫中已有梅荣华,何必要那梅侍君?”   李淑贤微微一笑,说:“皇上,那日水边之事我已知晓。她被侍卫瞧去了身子,宫规严格,少不得要罚上一罚。皇上的性子臣妾也是知道的,只怕会怪她丢了脸面。只是不知,皇上可还记得那晚亲口所诺?”   黄钰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看着李淑贤问道:“想必你是想将这梅侍君送出宫去?若能送她出宫,朕自然情愿。只是不知该如何送法?”   “梅侍君若犯下大过,自然不宜留在宫中,所幸皇上并未宠幸于她,何不顺水推舟,赐她一段姻缘?”李淑贤看来心中已经有了主意,马上说道,“皇上的贴身侍卫皆是官家出身,配她这世家嫡女也算是门当户对。不如将梅侍君配与这侍卫如何?”   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黄钰,黄钰想起吴立善说过他并未婚配,若是赐婚,这桩婚事勉强算是体面,还能显出自己的宽容大度,何乐而不为?只是黄钰想起梅太傅,不由得皱眉问道:“只是这送梅侍君出宫,如何能打动梅太傅?”   李淑贤闻言,从黄钰手中抽出手来,脸上带了一丝笑意,极为认真的说道:“这就要看臣妾的手段了。臣妾保管能让梅太傅喜迎梅侍君出宫,且对皇上感激涕零,忠诚不二。”   黄钰见状,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   帝后二人又细细商议一番,二人定下计来,将许多事情摆弄妥帖。等诸事顺意,天已经亮了……   第二日早朝,黄钰上朝来便宣布了一个大消息。那深受皇上喜爱的沈苏儿,被皇上赐婚给了大皇子! 作者有话要说:  出宫出宫快出宫!!呜呜呜!!我真没想到会这么拖啊!抱抱小天使们,对不起! ☆、狗咬狗   沈太师在圣旨宣读的时候就已经惊得昏了过去!黄钰故作恼怒,趁机赐了他一个君前失仪的罪名,去了他的实职,命他在家闭门谢罪。沈太师本来身子就极为不好,他在回家的路上醒了过来,听说自己要闭门谢罪,一口气上不来,竟然喷出了一口血!   黄钰这个时候倒是知道心疼老臣,立马端好了姿态,宽宏大量的派了太医去给沈太师瞧病。太医回来便就直摇头说,老太师他啊,看来是不中用了……   这一日光景,沈家之势就逆转了过来。沈熙庶弟沈烈见父亲病倒在床,沈苏儿这个好好的靠山又没了,怎能甘心?他毕竟年轻,心思不稳重,也不管时候对不对,竟然又开始在族内寻找合适的女子。只是沈家上次君前献美人,已经将沈家宗族内拿得出手的女子都抖落干净了。被黄钰挑剩下的姑娘们谨遵黄钰口谕,全都出嫁的出嫁,定亲的定亲,哪里还有什么沈家女可用?沈烈顿时气得手足无措,半点办法都没有!   这也着实可笑,沈家多年来已经习惯用沈家女为他们铺前程,到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唯一依靠的竟然还是沈熙!病榻上的沈太师无法可想,也已老迈昏庸,痴心妄想的又拟了个奏章,请黄钰看在沈贵妃面子上,免了他家中待罪这一条。这让黄钰看得既心寒又发笑!前些日子请旨要杀沈熙的也是沈太师,如今说要看在沈熙面上网开一面的也是沈太师!这个沈家,如今果然是一个有才能的都没有了!   沈家之势顿时变得岌岌可危,朝堂之上一片哗然。正在此时,后宫却又传出消息来,那下毒之人不是沈贵妃!   那日安嫔正在宫中安坐,她的宫女绿云突然急匆匆跑进来报了个信儿。安嫔本来就因沈家事而心烦意乱,听了那消息顿时花容失色,不顾形象的一把揪住绿云,扯着嗓子问道:“什么?”   绿云心里也甚是焦急,再加上心中埋怨安嫔误事,皱紧了眉头说道:“皇后娘娘突然抓了那梅侍君,说那梅侍君才是真正下毒之人!那日娘娘您与梅侍君在御花园中相遇,梅侍君还到娘娘您这里来了一趟,被小宫女看见告发了出去!皇后娘娘正往这里来呢!”   安嫔听了,脸上顿时白成一片,手脚都哆嗦起来。她现在真是千万个后悔,早知道那梅侍君软硬不吃,何必上杆子去勾搭她啊!这下可好,怎么竟疑到那梅侍君头上,现在连自己也危险了!   正在此时,门前已传出通报声,皇后娘娘已经到了翠落殿!   安嫔情知没法躲着,只得缓步出去迎接。谁知正行着礼,一句“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还未说全,李淑贤冷冷说了一句“将她拿下”,便有四个太监走过来揪住了安嫔!   安嫔本来还有几句话儿要辩驳,此时却惊得只能大喊冤枉,谁知李淑贤此时横眉怒目,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便走了。那几个小太监就这么架着她,直将她带入了凤鸣宫,丢进暗室之内。   进了暗室,安嫔竟发现不止她一个人,还有阮采女和梅侍君。   那阮采女坐在一旁,脸上虽然还勉强绷着,但竟隐约能看出些幸灾乐祸。梅侍君闭眼靠在一处角落,双颊有些不正常的泛红,面带病气,似乎重病还未恢复。   梅侍君因落水重病的事情安嫔自然知道,当时她还乐呵了好一会。如今见了梅侍君这幅模样,安嫔简直是气得不行,上前就揪住梅侍君说:“都是你这个贱人平白连累我!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被抓来?”   说着,安嫔便要动手打梅侍君。梅侍君本来闭目不动,此刻却抬眸看着安嫔说:“娘娘,打了区区一个官女子自然不算什么,但若是皇后娘娘审问时发现奴婢面上有伤,不知娘娘该如何解释?”   安嫔微微一愣,揪住梅侍君领子的手抖了抖,便气得哼了一声,撒手往一边坐着去了。   阮采女见安嫔这样,心里那个爽快。这时要是不说两句也不是她阮采女的风格,于是她便笑着说道:“十年风水轮流转,想不到安嫔姐姐也有这一天!如今妹妹我清白昭雪,姐姐你可就不知道何日能出去了!”   什么清白昭雪?还不就是你干的?安嫔气得真想抓住阮采女,撕了她那张脸!   就这么个当口儿,暗室的门开了……   进门的正是那几个凶神恶煞一般的太监,入得门来看也不看阮采女和安嫔,直奔着梅侍君去,拎起来拖着就要往外走。   “你、你们要干什么?冤枉,冤枉啊!”梅侍君见状也是惊讶至极,一面喊着,一面条件反射的用双手阻挡。可是那些太监力气大人又多,挣扎了一会也是徒劳无功,还是轻轻松松被带了出去。安嫔看着心里不甘愿,上前去揪住一个公公说:“怎么着?这就要放她出去?那我呢?”   那公公闻言冷笑道:“这丫头意欲下毒毒害嘉良娣,如今已是要赐死!难道安嫔娘娘也想?”   什么?安嫔闻言如遭雷劈一般,整个人都傻了!   那已经被拖出门的梅侍君听到这话,整个人立时疯了似地哭了起来!凄厉的声音传到幽暗的暗室之内,着实悲惨!   待暗室的门重又关上,安嫔颓然跌倒在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哈哈哈!”阮采女此时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站起身,理了理自己因为这几日被关押无从打理而显得有些凌乱的头发,毫不掩饰的笑着说,“看来皇上和皇后娘娘已经为安嫔姐姐和那梅侍君定了罪,安嫔姐姐纵使不死,也多半要在冷宫中度日。妹妹实在是没想到,安嫔姐姐竟然也有今天啊!”   安嫔跌倒在地上,脸上本是惊怕惶恐至极的神色,听了这话却逐渐面目狰狞起来。她挣扎着起身,恨恨地瞪着那阮采女说:“下毒的明明是你这贱人!怎地成了那梅侍君?难道你背后做了什么手脚不成?”   阮采女提起这个,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得意神情,笑着答道:“我何必用什么手段,不过是老天爷帮我罢了!我原以为送去点心的应是皇后娘娘的侍婢秋实,没想到那梅侍君竟沾了手,岂不是老天助我?只是可惜了安嫔姐姐,要在冷宫中孤独终老!”   说完,阮采女便哈哈大笑了起来,那副模样,十足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安嫔气急,脱口问道:“你这丫头这般嚣张,难道不怕那沈家不成?要知道以沈太师的手段,要处置你那爹娘兄长,岂不是轻而易举?贱人好大的胆量!”   听安嫔提起沈家,阮采女抬眼瞧了瞧她,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安嫔姐姐你醒醒吧!如今那沈苏儿已经赐婚给大皇子,沈太师也已经获罪被免,沈家大势已去,日后抄家灭族指日可待!呵呵,姐姐你不会还指望着沈家来救你吧?”   安嫔听到此处,心头火起,从地上跳起来死命揪住那阮采女,一边使力扯着她的头发一边说:“都是你,都怪你这贱人!我叫你去下毒,没叫你害我啊!现在害不成那嘉良娣,还平白把我也陷入了狱中!呵,你以为你能脱得了身?若我说了出去,你一样得死!”   “方才那太监说得清楚,皇后娘娘一心认定是梅侍君下的毒,已下令将她处死,可见我是清白的!”阮采女现在也不怕安嫔,一把揪住安嫔的头发,又抓又挠的狠狠说道,“别以为我蠢!你让我出头,自己缩在后面,倒是好聪明!如今我是不怕你了!”   安嫔和阮采女互不相让,便在暗室中对打起来!女人打起架来,无非是抓头发用牙齿扇耳光,没一会儿,这两人都气喘吁吁狼狈不堪,原本还算完整的衣裙也被扯破乱成一团。好嘛,这哪里是两个宫妃,分明是两个泼妇嘛……   两人正打得正酣,却听暗室的门悠悠开了……两女不由得心头一惊,双双往门前望去,顿时都愣怔在那里!站在她们面前的,正是满面怒气的黄钰!   黄钰打量着她们二人,神情冷得像冰寒得像雪,直让仍纠缠在一起的安嫔和阮采女忍不住一同打了个寒战。她们也不算太傻,缓了片刻便回过味来,知道方才所说多半已被皇上听到,全都脸色发白跌坐在地上。   “贱人!”黄钰怒不可遏,亲自上前狠狠踢了安嫔和阮采女一人一脚,随后便一挥衣袖,就这么无情地走了出去。   在他身后,安嫔和阮采女不约而同的发出了凄厉的哭声。也许对她们来说,笑是为了别人,但哭总算是为了自己。做下了害人之事,难道还指望着不被人知?和梅侍君、秋实一同守在暗室之外的李淑贤听着这凄厉的哭声,不由得叹息着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出宫出宫!!咳咳,怎么听着像出恭……可不是那个出恭哟!大家不要误会了哟! ☆、拉拢梅太傅   走出暗室的黄钰缓步移到李淑贤面前,胸脯上下起伏了几下,好不容易才缓和了脸上愤怒的神色。他皱着眉头对李淑贤说:“皇后,她们两个就交给你,务必要安排妥当。”   “臣妾必不辱命!”李淑贤忙点头应下。黄钰最后又厌恶地看了暗室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恭送皇上!”李淑贤和梅侍君一同行礼,送黄钰离开。   待送走了黄钰,李淑贤微微一笑,转头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梅侍君说:“这些日子你就暂居凤鸣宫,我只说你戕害皇嗣未成,仍拘押在暗室之内。只是恐怕会使你受些委屈,你暂且忍耐便可。”   这话说得梅侍君有些愣了,她被叫过来做了这场戏,那安嫔和阮采女阴谋已露,本以为再没自己什么事儿,怎么还要受委屈?   有些想不明白,可梅侍君也知道现如今只能按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意思行动,所以便行礼应道:“奴婢遵命。”   李淑贤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笑了笑。   很快,梅侍君便知道她会受怎样的委屈了……   也不知怎地,安嫔和阮采女之事未澄清,梅侍君下毒被抓之事却在朝堂上传了开来。这消息一出,沈家人全都松了口气,而梅太傅真要急疯了!   这一日梅太傅急匆匆正要上朝,梅太傅夫人哭天抢地的冲过来,一把抓住梅太傅就闹着说:“老爷,您可不能啊!如今侍君犯下如此大罪,您要是再为她辩解求情,我们梅家岂不要抄家灭族?老爷,您不如学学那沈太师,也请旨处死侍君吧!”   梅太傅一听,顿时火气直冒,一下子甩开梅太傅夫人说:“旁人不晓得咱们侍君,难道你还不晓得?侍君那性子,如何会下毒戕害皇嗣?定是旁人诬陷于她!皇上乃是明理之君,若细细查探,定能寻到真凶!”   梅太傅夫人急得不行,扑过去重又抓住梅太傅的胳膊,抹着眼泪说,“皇上摆明了要保那沈家,这才吧咱们侍君推出来顶罪!老爷若是一纸奏章上去,只怕皇上就要借机问罪啊!老爷,你可不能糊涂!”   梅太傅冷冷看了自家夫人一眼,狠狠说道:“我向来行得正坐得直,皇上难道还能无端加罪于我不成?侍君乃是我亲生女,我不护她,难道等着她被害死?那沈太师是绝情决义之人,我可不是!”   说完,梅太傅便将夫人再次甩开,迈步走了出去,空留下梅太傅夫人在屋里又哭又闹。   今日朝堂之上,情势又有所不同,最重要的焦点从沈太师变成了梅太傅。   梅太傅也上了奏章,情深意切的恳求皇上对自家女儿网开一面,并重查此事,他敢以性命担保自家女儿乃是被无辜陷害。沈烈在一旁听得两侧太阳穴直跳,再加上他年少藏不住性子,直瞪着那梅太傅。   朝堂之下的种种情态黄钰自然看在眼里,他心中不由得对梅太傅多了一丝好感,对沈家则多了一丝厌恶。他安静听了半晌,命梅太傅和吴少傅在御书房等候,便散朝而去,弄得下面的臣子们都面面相觑,搞不清皇上打的是什么主意。   御书房外,梅太傅焦急不安,吴少傅也有些忐忑。吴少傅一边等待一边时不时的看向梅太傅,心中更是疑惑不已,按理说这梅太傅与沈家杠上与他也没什么关系,叫他来是做什么呢?   没想到,黄钰并未叫他们二人一同进去,而是先叫了梅太傅。   梅太傅乍一进去,马上跪地不起,声泪俱下为女儿求情。黄钰看着他,觉得他四十岁年纪怎的瞬间苍老了不少,不由得感慨老父一片爱女之心,这虽是计策,但亦有些不忍,便说:“梅太傅不必如此,事情尚未查清,快快请起。”   梅太傅见皇上神色安然,看似并未生气,心里也安定了许多,逐起身说道:“恳请皇上细细查清此事,还臣女儿的清白!”   黄钰微微挑眉,脸上故作为难神色,肃然说道:“此事虽然可疑,但毕竟事关皇嗣,岂能轻易决断?梅太傅,你身为朝中重臣,理应明白,天子家事既是国事,后宫之事与前朝息息相关。如今令爱身陷囹圄,并非我不信她,这其中关键还是那沈家啊!”   黄钰说得如此直白,梅太傅如何能不明白?他神色肃然,细思片刻,便咬牙抬头答道:“皇上,沈家若猖狂若此,岂不有危于社稷?皇上若用得上老臣,老臣听命便是!”   黄钰见梅太傅表明了态度,不禁面露微笑,只是火候尚轻,还得再加把力才行。他微微垂首,叹口气又说道:“只是令爱之事确实为难。不知梅太傅可知晓,她曾在御花园中投水自尽,被朕亲眼所见!所幸被朕的侍卫救起,这才留得一条性命!”   梅太傅一听这个,震惊过后,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他赶忙追问:“皇上,她、她现在可好?”   黄钰见他心系女儿,整张脸都变了色,自己也是有女儿的人,心里体谅,便安抚他说:“老太傅不必挂心,令爱虽受了些风寒,但并无大碍。只是……如今朕这后宫之中,恐怕是容不得她了……”   梅太傅一愣神,想起下水救人必定有肌肤之亲,隐约明白了几分。他心中咯噔一声,便又跪下问道:“皇上,不知您打算如何处置?”   “宫规虽严,但若一味按规矩行事,岂不伤了臣子之心?”黄钰看着梅太傅,语气真挚的说,“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个道理朕还懂得。梅太傅,令爱入宫一年有余,朕却从未宠幸于她。如今她乃是一介官女子,并无位分,不如朕索性就将她许于那侍卫如何?”   听黄钰金口玉言说了这句,梅太傅真是喜出望外!他顿时激动地老泪纵横,磕头谢恩道:“谢皇上恩典!真是皇恩浩荡啊皇上!”   嫁给侍卫,总算是出了宫,终身也有个依靠,总比老死在冷宫要好得多。更何况皇上的御前侍卫出身也不会太低,能下水救人想来也是有德行之人。梅太傅心里那个高兴,他这个宝贝女儿,当真是因祸得福!   黄钰瞧着梅太傅的模样,不由得心想,这梅太傅的反应还真被李淑贤计算在掌中!这下子把那不讨喜的梅侍君打发出宫,梅太傅非但不做恼,还感激涕零。真是赚到了!   “太傅请起!”黄钰还是得表表姿态,他和颜悦色的说,“老太傅不必忧愁,只是那沈家事,就要多多劳烦梅太傅。”   “此乃为臣之职,臣定不辱命!”梅太傅此时对黄钰充满了感激,语气也比先前多了很多底气。   黄钰要的正是他这句!事不宜迟,他马上和梅太傅细细商议了一番,定下了计策。   吴太傅这一等,就等了活脱一个时辰。他也不知道梅太傅在御书房内都和皇上说了些什么,也搞不清皇上有何用意,心里越发的忐忑不安起来。   等好不容易梅太傅走出了御书房,吴少傅实在忍不住多盯着梅太傅看了几眼。只见梅太傅面色平稳,双眸闪亮,似乎并未受什么呵责,瞧那嘴角的一丝笑意,还好似发生了什么好事。心中做疑了半天,吴少傅也搞不清这究竟是什么缘故,只好硬着头皮走进了御书房。   黄钰处理完许多大事,心情正好的很,见着了吴少傅脸上多了一丝笑模样。吴少傅越想越觉得可疑,行礼问安之后,便小心谨慎垂首站在一旁。   黄钰放下手中朱笔,抬眼看了看他,笑着说:“听说你有三子?幼子尚未娶妻?可曾定下婚事?”   幼子?这问的是吴立善?自己的庶子如今是皇上的御前侍卫,这点吴少傅自然知道,他心里不禁有些怀疑,该不是自己那个庶子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皇上以为自己苛待庶子,这才寻自己问话的吧?   想到这里,吴少傅回答的就十分小心,他顿了片刻才回答道:“回皇上,臣的幼子年岁尚小,并不急着成家。所以至今未曾娶妻,也未曾定下亲事。”   黄钰闻言,先是不赞同的摇了摇头,随后便说:“男子先成家后立业,身畔有贤妻作陪,家业自然兴旺。朕十七岁上就与皇后成了婚,一样的定国安邦!吴立善如今已十九岁,如何不急?不如,吴少傅就将令郎婚事交予朕,朕为他寻一位贤妻如何?”   黄钰虽语气是商量的语气,但实际上吴少傅明白,天子金口玉言,这事已经定下了,那里有自己不情愿的道理?所以他虽然心里不明所以,但还是赶忙跪下谢恩道:“犬子蒙皇上厚爱,实是臣前世修得的福分!谢皇上恩典!”   黄钰见状,又是一笑,挥手说道:“好。你下去吧!”   吴少傅小心退下,忍不住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心里愈加纳闷。皇上怎么好端端的管起自家庶子的婚事?该不是那小子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女主这么出宫,理由还算是合理的吧?   虽说是官女子,但是皇上为了对自己有利,这点事情就不计较啦! ☆、钟情   吴立善回到家,正要像往常一样,向老太太、吴少傅、嫡母等人问安,虽后便回偏院去。谁知吴少傅和夫人脸色却很不好看,三言两语屏去众人,独留下吴立善和章姨娘,看样子是要兴师问罪?   这可奇怪,吴立善细细回想自己这几日的所作所为,貌似也没有什么差错,难道是娘亲她犯了什么错处?可吴立善转头瞧了瞧身旁侍立的章姨娘,见她也是一副懵懂神情看着自己,似乎根本不明白究竟做错了什么。   吴少傅嫡妻廖夫人坐在主位,看着章姨娘和吴立善二人,一对柳眉气得都竖了起来!她是吴少傅的正妻,按理说庶子的婚事理应由她做主。这替庶子庶女张罗婚事的事可不是一种选择,而是她作为嫡母的职责。   虽说吴立善拖到十九岁,比很多人家的公子晚了许多,但男儿与女子毕竟不同,城中年轻公子们因各种缘由晚娶的也有不少,十九岁未及弱冠,也用不着这么急吧!再说要责怪廖夫人什么也没做也着实冤枉了她,这两年她也为吴立善好好张罗了一番,只是尚未找到合她心意的人选。这下可好,如今连皇上都知道吴立善的嫡母不慈,着急为他张罗起婚事来了!   皇上是国君,有生杀予夺之权,廖夫人不会也不敢去责怪皇上,可是她就是心里别扭!回头若皇上当真赐了婚,被那些同在一起来往的官家夫人们知道,背地里不知会怎么议论她呢!吴立善这不是有意败坏嫡母的名声吗?   廖夫人想得简单,一味地恼吴立善损了她嫡母的面子,但吴少傅想得相对深些。这皇上问起善儿的婚事,往表面上是看兴致起了要做一回冰人,往深里说,皇上对善儿似乎极为看中,以至于连他的婚事都要干涉。这等恩宠,他家善儿日后的前程还用说吗?   原先吴立善无故被调到皇上身边就让吴少傅心存疑惑,此刻更是奇怪,难道他这庶子真有这等能耐不成?   这么想着,吴少傅脸上神情就好看许多,语气温和的问:“善儿,今日皇上召爹爹问话,你可知所议何事?”   这吴立善就算再怎么聪慧,也猜不到这个啊!吴立善皱眉沉思许久,也只得摇头答道:“孩儿不知。”   “皇上见你年岁已大,尚未定亲,故此想为你寻一门婚事。”吴少傅说到此处,皱眉斟酌着询问,“不知善儿你可知道寻的是哪一户人家?”   吴立善一听,那真是惊讶得整个人都愣在那里!怎么?皇上要给他找一房媳妇?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吴立善正在错愕,而一旁站着的章姨娘听了,一双眼睛马上亮了起来!   廖夫人觉察到章姨娘的反应,顿时面露不悦,狠狠地瞪了章姨娘一眼。章姨娘知道嫡母不喜,赶忙收敛了欣喜神色,低头站在一旁。   吴立善此刻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皇上要为自己寻一门亲事?这皇上又不是媒婆,怎么竟做起这般打算?吴立善不禁想到,难不成是前些日子自己说起尚未娶妻,皇上就记在了心里?   可是那也不对啊!做皇上的日理万机,哪里有时间去管一个侍卫的婚事?吴立善挤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对皇上看中的女子也毫无头绪,只得摇头答道:“孩儿实在不知。”   “你当真不知情?”吴少傅平时和自己这个庶子交流甚少,见吴立善神色犹豫,以为他有所隐瞒,便走到吴立善面前,板起自己一张严父的脸来,看着他皱眉问道,“你当真不知?”   吴立善看着吴少傅,眸光闪动,略想了想回答道:“平日里皇上倒是偶尔会和孩儿随意聊上几句,也曾问过孩儿可曾娶亲。孩儿只是照实回答,恐怕皇上因此记在心里也说不定。”   吴立善说完这句,那廖夫人终于忍不住了,满面怒气的走过来说:“你不好好当你的差,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皇上是何等人物,怎能听你胡说些官家后宅之事?想必是你在皇上那里随意撩拨,这才如此吧!”   吴立善见廖夫人着了恼,心想这事不说清楚不行,只得勉强辩解道:“娘亲误会了。孩儿在皇上面前从未说过家中一句不是,我也不知皇上为何竟生此念。眼下孩儿在皇上面前当差,凡事皆三思而后行,怎敢违逆圣意?想必是皇上一时兴起也说不定。”   廖夫人听得恼怒,又要再骂,却被吴少傅伸手拦下。吴少傅垂眸瞧了瞧吴立善,淡淡地说了一句:“好了,莫要再闹。善儿,你且退下吧!”   “是!”吴立善和章姨娘行了礼,便小心退了出去。   那廖夫人待吴立善和章姨娘走后,便气恼的说:“平日里凡事我也能容得他,只是这次甚是过分!若是被那些世家夫人们知道,我哪里有脸见人?”   “夫人且稍安勿躁。”吴少傅一向有些惧内,忙拉着廖夫人的手安抚道,“这次善儿赢得皇上青眼,也是我吴家的福气。夫人为何不往好处想想?”   好处?廖夫人微微皱眉。其实她这会儿也回过味儿来。因此事被说笑上几句倒是小事,可若是吴立善娶进门来一个厉害娘子,日后她如何拿捏得住?这么想着,廖夫人反倒愈加担忧起来。   这也是妇人眼界窄,廖夫人虽心思重,但到底也只能想到这些。吴少傅就不一样,他混迹朝堂多年,想的还是这事与沈家、与梅太傅的关联。按理说就算皇上有心为善儿赐婚,也不必在此时。这个当口儿插进这桩事,必有蹊跷!   还是赶紧去打听看看吧啊……   吴少傅和廖夫人那边暂且不提,平白无故的被教训了一顿,吴立善觉得很对不起章姨娘。但他们母子走在路上时,吴立善就能感受到自家娘亲脸上神采飞扬。待回到偏院,章姨娘竟忍不住笑了出来,拉着吴立善的手说:“三爷,做得好!姨娘可算是放心了!”   起初吴立善有些不解,但随后一想,他便马上明白过来。这些日子以来,章姨娘一直担忧自己的婚事,就怕廖夫人给吴立善寻个不好的。如今皇上亲自赐婚,这是天大的恩宠不算,总归皇上不会选一个太糟烂的女子嫁给吴立善吧!   这么想来,吴立善也觉得这对自己或许是一件好事。他看了看喜不自禁的娘亲,微微勾起嘴角笑了笑说:“姨娘放心,那我也放心。”   章姨娘看着自己越发俊美出众的儿子,心里别提多高兴!她喜极而泣,想起皇上赐婚也许就是这几日的事,不由得有些舍不得。轻轻理了理儿子的鬓发,她拭去眼角泪痕,满满自豪的说:“是啊,咱们吴家三爷,自然得寻一个出色的女子相配。这婚姻之事,非但于女子是终身大事,于男子也是十分要紧的很。若你能得一桩好姻缘,得一个知心知意之人,姨娘我就知足了!”   不知怎的,听到这里,吴立善只觉得心里突地一跳,舌尖微微苦涩了起来。   心上人,他是有的,只是那个女子,如今却只能出现在他梦中。那个原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的女子,竟在那样突兀而危险的情境之下又见了一次。而这一次,她流泪的脸庞和羸弱的哭声,唤起了吴立善心底的回忆。   吴立善记得初次相见时梅侍君的模样,也记得那时怀中温软的感受。那一晚他为她接上受伤脱臼的脚踝,脸颊耳鬓都染上了通红的颜色。他还记得她流泪的杏眸,高傲抬起的脸庞和水中拥抱时所感受到的柔软身子。此时此刻,他记得的只有她的好,仿佛吴立善所看到的,就是那样完美的一个梅侍君。   其实早该知道的不是吗?若不是一见钟情,何必冒险为她解围?何必辛苦为她做琴?何必一次又一次,在她面前感到莫名的心软,控制不住的说出安慰的话语?在吴立善尚未意识到的时候,梅侍君就已经住进了他的心里,再也挥之不去了。   皇上所赐的姻缘,那自然是极好。但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女子的位置,若是换了他人,于吴立善自己,恐怕再也不完整。   吴立善想到此处,顿时觉得怅然若失起来。但他也只能苦笑着想,也许姻缘本就是一种遗憾,令人牵挂也令人悲伤。对于有缘无分的她,他也只有默默将她放在心里,再不能忘。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忍不住把男主揪出来溜溜!!咳咳咳,稍微发点蜜糖……   不过我不善于写感情戏……唉……   我昨天把脚扭伤了!现在打上了石膏!嘤嘤!!! ☆、姻缘红线   虽说现在还是名义上的疑犯,但有皇后娘娘庇佑,梅侍君在凤鸣宫的日子并没有那么难过。李淑贤细心体贴,命人偷偷借查抄私物的名义,将梅侍君用惯了的几样重要物事都给她取了来。这让梅侍君开心之余,也甚是感激。   现在梅侍君所住的这件宫室地方不大,但好在隐蔽,除了李淑贤、秋实和几个极妥当的宫女,没人知道梅侍君住在这儿。梅侍君这两日留在屋里看看书、绣绣花,也算自在。   其实梅侍君倒很想抚上一曲,心情烦闷的时候,没有什么比琴弦更能排解忧愁。可当她坐在琴前,她总是止不住想起那个人。   环儿说这琴是那人所赠,原本,一个终生再不会相见之人所赠之物,用了也就用了,虽然偶尔会心怀惆怅,但也仅此而已。但那次水中相救之后,梅侍君总是止不住的想起他。想起他看着自己担忧的眼神,想起从前与他的每一次偶遇,梅侍君觉得自己心中某处地方仿佛空了一块,填进了别的东西。   女人的心就这么小,也这么大……不知什么时候,那种隐约的心动就悄悄进驻进来。梅侍君看着面前微光闪动的琴弦,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舍与心痛。   秋实走进来的时候,正巧看到梅侍君一幅傻傻的样子坐在琴前,她嫌弃地皱了皱眉,走上前说:“你难道还想抚琴不成?皇后娘娘要你住在此处,就是为了不叫他人知道,你若是弄出动静来被人听见,小心皇后娘娘责怪!”   梅侍君从失神中缓过来,看到秋实,忙起身行礼说:“奴婢只是看看,并非要抚琴。”   秋实撇了撇嘴,上下打量了梅侍君一番,只觉得她气色较往常好上许多,面上虽还带有一丝病色,但双眼清澄明亮,显然已恢复了七八分。暗暗感叹凤鸣宫的风水真是养人,秋实没忘了传达李淑贤的意思:“皇后娘娘叫你到寝殿去,有事与你说。”   梅侍君微微一愣,直觉感到李淑贤将要跟她说的事有些不同寻常,心下忐忑不安。但皇后娘娘有请,她怎能不去?   被秋实引着入了皇后寝殿,秋实便乖巧的退了出去。李淑贤远远见到梅侍君,瞧着她消瘦的面容不禁有些愧疚。想起她这些日子所受的苦,不待她行礼,李淑贤便亲自牵过她的手,引她向内室走去。   皇后娘娘如此亲近,这真是莫大的恩宠!梅侍君知道皇后娘娘是有意抚慰自己,心里渐渐安定下来。   待到了皇后寝室之内,李淑贤先在软榻上坐下,随后和颜悦色对梅侍君说:“坐。”   这可怎么敢?梅侍君还记得自己如今不过是官女子的位分,忙低头答道:“奴婢不敢。”   李淑贤满不在意,温和的笑着说:“此处只你我二人,并无旁人,你只管坐下便是。”   皇后娘娘这么说,梅侍君自然不敢不从命。凤榻之上她可不敢坐,所以便就在桌旁一个龙绣墩上小心坐下。   李淑贤打量着梅侍君的形容动作。只见梅侍君虽面带病容,乌黑秀发却梳理得一丝儿不乱,一双杏眸稍显不安,却只是垂眸而定;行动起坐时姿态优雅知礼,身子从不左右摇摆。可见她不愧是自小悉心教养出来的才女贵女,就算再怎地落魄,那种骨子里的优雅高贵是擦不去的。   李淑贤想起她选中梅侍君入宫的那一刻,不由得有些百感交集,这样的女子,若是孤单老死在宫中,那岂不是罪过?   这么想着,李淑贤也不兜圈子,直截了当的问:“侍君,我若送你出宫,你可愿意?”   梅侍君一听这个,整个人都愣怔在那里!   送她出宫?宫女出宫尚且需够了岁数或是主子恩典,她一个官女子,且曾经是有位分的采女,要出宫谈何容易?梅侍君不由得抬眸看向了面前的李淑贤,这,难道是要把她撵出宫去?   面前的皇后娘娘含着淡淡笑意,看起来似乎对自己并无不满。那,这是主子的恩典?梅侍君不再起疑,心下细细思量了一番,这若是送出了宫,曾被选入宫中的自己哪里还有人敢娶?恐怕会由爹爹养着,就这么过完下半辈子……   可是就算如此,也比自己在宫中苦熬要强上许多!不说别的,能回到自小出生长大的梅府,那该有多好!   这么想着,梅侍君便下定了决心,站起身来,抬头看着李淑贤点头应道:“奴婢情愿出宫,谢皇后娘娘恩典!”   说着,梅侍君便要行礼下拜。李淑贤起初要扶,想了想又顿住了,任凭梅侍君叩首三次行完了礼数,这才又说:“既然如此,且让我为你安排一番。你放心,我定要你风风光光的走出宫去。”   梅侍君闻言,知道皇后娘娘这是要为自己撑腰,心中感激不已,可又有些酸涩。入宫一场,恍然如梦!这就算是风光走了出去,自己的终身已是毁了!   “奴婢谢皇后娘娘。”这句话梅侍君说得真心实意,只是话语中带着一丝悔恨悲切。   李淑贤看着她,想起自己所听说的那些个传言,便忍不住问道:“我听说,你入宫选妃乃是自己的主意,梅太傅全不赞同。你且说说,当初为何执意要入宫为妃?”   问出这句话来,梅侍君心中格外悲怆,一双杏眸不由得渗出泪来。微微顿了顿,她语气哀痛的说:“奴婢乃是梅家嫡女,爹爹是当朝一品之位,所以也常带着奴婢入宫饮宴。奴婢自小娇养,本以为身为世家贵女已是高不可攀,但那日在宴席之上,却感受到宫中逼人的贵气。皇后娘娘,奴婢时常也想起那时,恐怕那时奴婢所想并非荣华富贵,只是一条向上走的路而已。因着沿旁的风景实在太美,奴婢便迷了眼,忘了这条路会有多艰难。竟然就这么,这么无知浅薄地选了这路……”   李淑贤听着,心里感慨颇多,接着又问道:“那你此时可有些悔意?”   “奴婢如今落在如此境地,说悔自然是悔的。可细细想来,无非是咎由自取罢了。”梅侍君凄然叹道,“奴婢争强好胜之心再盛,也抵不过皇上的心意。入宫为妃,真不如与人为妇,可惜如今却已追悔莫及。奴婢深感愧对老父,愧对奴婢自己……”   李淑贤听到此时,这才淡笑问道:“若能令你与人为妇,你可愿意?”   梅侍君猛一听这个,比方才听到让她出宫还惊愕。   “我今日与你所仪之事,正是你的婚事。”李淑贤微微一笑,脸上神情却十分认真,“那侍卫既然下水救了你,沾了你的身子,以皇上的性子,自然不会再宠幸于你。可若是皇上网开一面,将你许于那侍卫为妻,不知你可愿意?”   梅侍君此时思维已经乱成一团,只觉得此事过于不可思议,急忙问道:“但奴婢曾为皇上妃嫔,虽说只是位采女……这样也能恩赐出宫为妇吗?”   “采女之位,上不了皇室宗谱,你如今只是位官女子,又怕些什么?”李淑贤看着梅侍君笑道,“所幸皇上从未宠幸于你,若你曾蒙宠幸,哪怕是一个寻常宫女也不能放出宫去。这也是你的运气吧……”   梅侍君听皇后娘娘说得如此笃定,这才真的信了!她现在真不知道是哭是笑,是喜是悲!   那小侍卫,不就是那人吗?那张脸那双星眸,近来时而出现在自己梦中。难道,这真的是天定的姻缘?   梅侍君现在真不知是如何的感受!   李淑贤见她面色似喜似悲,知道她可能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这个消息。她也不急,坐在那里等梅侍君缓过神来。   过了半晌,梅侍君终于恢复了神志,她颤抖着嘴唇看向了李淑贤,半晌才低头应道:“奴婢的终身,全凭皇上、皇后娘娘做主。奴婢能有此出路,当真是皇恩浩荡。”   李淑贤见她答应下来,自然也是心中喜悦,只是不忘叮嘱她说:“只是要成就此事,还需要一些时机。你且莫要焦急,只管安心等待便可。”   低垂着头理清思绪,梅侍君脸上慢慢红了起来,她已经羞涩得吐不出一个字,只得点了点头,只当是应下了。   李淑贤又是一笑,接着安抚了她几句,便许她离开。   回去的路上,梅侍君不由得有些脚步踉跄,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猝不及防,又让她感觉心里奇妙的甜了起来!自己,这真的是要成婚了?   所要嫁的,竟然是那个他!那种感觉是那么不真实,就仿佛才刚刚做了一个梦,就恍然成真一般!梅侍君不知道自己究竟对那个人是怎样的感情,她甚至搞不清自己究竟愿与不愿,但若是那个人,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也许,是能够幸福的罢?   也许这就是姻缘,只要彼此红线相连,无论再怎样天南海北的分离,也能够相知相守相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得极不满意……实在糟透了……   唉,其实细细一想,总觉得女主对男主动心更容易一些……一个受了很多挫折的女子,被一个这么英俊(很重要)这么体贴的男人如此关怀,不产生感情简直不科学啊! ☆、缺憾   一切已准备就绪,黄钰身边有了梅太傅助力,一些原本棘手的事也变得容易了许多。又过了两日,该是见个分晓的时候了。   后宫又传出消息,那下毒的不是梅侍君,而是安嫔和阮采女!这二女心思歹毒,相互勾连作恶。之所以嫁祸梅侍君,恰是为了陷害梅太傅!   沈家的“恶毒心思”使黄钰愤怒不已,他上朝之后,梅太傅又连上三本奏折,将沈家罪责一一列出。黄钰命人宣了沈太师上殿,沈太师病得太重起不来,黄钰竟命人将他抬了来。   不过几日光景,沈太师形容枯槁,看起来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黄钰看着他,命梅太傅当着众大臣的面将那些罪行一一念了出来,一条一条逼沈太师认罪。沈太师一口气上不来,竟然当场死在了殿上!   见沈太师吐血身亡,黄钰神色不变,命梅太傅继续念下去。转而让沈太师庶子沈烈在一旁认罪。这个小子本来就不算聪明,父亲的那些城府还未学来,已经吓得停止了思考,梅太傅说什么他就认什么。就这样,沈家利索的认下了所有的罪责。   等梅太傅念完,黄钰突然潸然泪下,用龙袍袖子遮住眼睛,呜呜哭了起来。梅太傅在一旁见了,忙上前去问皇上为何哭泣。黄钰此时便指着那已然死透了的沈太师,语带哭腔的说:“朕不是为这个逆臣而哭,而是为沈贵妃而哭!沈贵妃为人女儿,为保父命,竟以身赴死!朕怎能不为之所动?这个老匹夫,竟狠心请旨赐死沈贵妃,岂不可恨?”   此刻就是梅太傅敲边鼓的时候,梅太傅听了这一番话,顿时也感动的流出一行泪来,开口便说:“父不慈而子孝,沈贵妃真乃大孝之人!”   黄钰闻言马上点头说道:“梅太傅所言甚是,沈贵妃果然是大孝之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有心思伶俐的立马就反应过来,皇上这是想保住沈贵妃啊!那帮臣子也不用提醒,就纷纷凑上前猛夸起沈贵妃的孝心来,还有好几个干脆抢了梅太傅的任务,主动开口请求黄钰不要加罪沈熙!   有了个由头,凡事就好办。不到一日沈贵妃的孝义之行就传遍都城,这样一来,谁还会没事去弹劾一个被皇上亲口称赞为大孝之人的妃子呢?   这样一来,沈家顺顺当当的倒了,安嫔和阮贵妃的娘家一查,全都不清白,欺男霸女之事也没少做,也就跟着沈家一起倒了。   此刻后宫之中,李淑贤正站在沈熙面前,将皇上和自己的安排一一和盘托出。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看着面前沈熙的反应。   “这就是你出的主意?”沈熙听完,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摇头说,“大孝之人?真是笑话……”   “这些日子你闹腾的也够了。”李淑贤看着沈熙如今苍白憔悴的样子,真是说不出的心疼,叹了口气说,“你这是何苦呢?”   “相比于我,还是贤姐姐比较辛苦吧?”沈熙微微抬眸看向沈熙说,“命二十余人看着,防着我寻短见,姐姐真是辛苦。”   这些日子,沈熙想着法儿折腾自己,上吊、用瓷片割手腕,撞墙,每一样可能的都试过。可是自从藏在头饰中的毒药被发现,沈熙自己也知道,恐怕自己是死不成了。   “若你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好过。”李淑贤看着她说,“事已至此,何不再走一步?”   “走一步又如何?”沈熙缓缓叹道,“失了沈家庇佑,我在宫中怎可能如往日那般?只怕那些宫妃姐妹们都要笑我了。”   “我认识的熙儿,绝不会因这样的缘由去寻短见!”李淑贤低头微微一顿,随后便拉起沈熙的手说,“你且随我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沈熙猛地被拉走,有些不明所以。但李淑贤带着沈熙上了凤辇,又走了几步,到了月华殿门前。   止住宫人的通报,李淑贤就这么拉着沈熙,一步步往殿内走去。远远地,沈熙便看见洛双双挺着已经微微凸起的肚子躺在卧榻上,正满面幸福的笑着,听一旁的石榴朗诵诗篇。   沈熙看着洛双双,曾经的曾经,她也曾这样幸福过。双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孩子轻盈的蠕动是那么温柔美好。但那场梦随后很快就破碎了,变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魇。   石榴觉察到李淑贤和沈熙的到来,非常惊讶以至于十分失礼地把手中的书摔在地上。洛双双这才看到了李淑贤和沈熙,小心地笑着起身行礼。   “近来如何?孩子可好动?”李淑贤微笑着拉着沈熙坐下,问洛双双。   “好动着呢!我想,一定是个顽皮的女孩儿!”洛双双说着,脸上露出璀璨夺目的笑容,随后又有些顽皮的吐吐舌头说,“公主若这般顽皮,不会嫁不出去吧?”   “放心,皇上的女儿不愁嫁。”李淑贤笑笑,话锋一转又说道,“双双,好像你曾提起,你父母双亡?”   洛双双听到这话微微一愣,随后便点了点头,轻轻抚着微微凸起的肚子说道:“我和姐姐很小就没有爹娘,后来姐姐去学舞,我就更寂寞了。若我有了孩子,定是要她留在我的身边!”   李淑贤闻言微微一动,叹息道:“若你的孩子不能留在你身边呢?”   洛双双睁大眼睛,见李淑贤满脸认真神色,顿了顿答道:“若是那样,我一定会好好活着,迟早会见到我的孩儿。若我的爹娘能活着,就算见不到他们,我心里也是好的呀。”   石榴在一旁听到这里,心中不由一酸,忍不住插嘴说:“正是的呢!奴婢的亲娘在家里,隔个一年半载的,还会托人递出个话儿来。做爹娘的就算不在身边,只要心里惦记着,女儿总归是安心。总比那没爹没娘的孤苦孩儿要强上许多……”   沈熙听了这句,身子微微一颤。李淑贤在一旁看着,知道她心思已动,便又说道:“我娘亲死得早,爹爹和两个哥哥长年征战沙场,根本无暇顾及于我。虽说我一世无忧,但心中毕竟不足。年少失孤,于做儿女的看来,是一生也愈合不了的伤疤。”   沈熙微微转头看向李淑贤,她此刻已经明白李淑贤带她来此的用意。现在坐在这里的几个女子,除了她,儿时关于娘亲的记忆都是残缺的。也只有她,不知道没娘的孩子究竟心里有多苦。   那么她的桦儿,她有问过他是否愿意失去娘亲吗?桦儿虽说心智不全,但若论起来,却比一般孩子更加敏感几分。那孩子每晚都要自己看一眼才睡去,每日都要趴在她怀里撒娇一回。这次自己被关在凤鸣宫,桦儿那孩子,还不知道会瘦成什么样子呢……   沈熙的眼眸,慢慢的汇聚起一汪泪水。她不愿在李淑贤面前流泪,便慢慢侧过头去,用手中巾帕拭去了眼角泪滴。   李淑贤自然注意到了沈熙的反应,她知道时候已到。沈熙多半也是舍不得大皇子的。所以她不再久留,叮嘱了洛双双和石榴几句,便就起身告辞了。   待出了月华殿,沈熙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李淑贤扶着她,忍不住劝慰几句说:“熙儿……你如今已为人母,一颗慈母之心日月可鉴。可是既然宁愿为桦儿一死求出路,为何不能为他活下去呢?”   沈熙恍然从梦中惊醒,看了看身旁的李淑贤,苦笑着说:“这倒是我想不开了。多谢姐姐。”   “不谢。你我之间,何必提起这个谢字?”李淑贤听到这句话,知道沈熙已想通了,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神色也缓和了许多。   “贤姐姐,有句话儿,妹妹不知当讲不当讲。”沈熙突然看着李淑贤,神情欲言又止。   李淑贤顿住脚步,看着身旁的沈熙说道:“妹妹不必讳言,只管说就是。”   “哥哥他,当初也不是对你一丝情分都没有的。”沈熙突然幽幽一叹,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石,递给了李淑贤说,“当时哥哥重病弥留之际,他曾叮嘱我,死后定要将这玉石放入棺中陪葬。只是我那时一心恼恨姐姐,这才私心留下了它。妹妹,对不起姐姐。”   那块玉石,就那么静静地躺在沈熙的手心,碧绿莹润一如往常。李淑贤看着那块玉石,眼中竟忍不住涌出泪来。   李淑贤至今还记得,她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点点攒下本来就不多的月钱,买了这块玉石送给她未来的夫君。将门虎女,李淑贤骨子里也有那种潇洒豪迈的儿女意气,她知道这不合规矩,却还是满怀希翼的将它送了出去。   她至今也还记得,当十七岁的她得知未婚夫未娶先亡,自己心中是如何的悲伤!那一颗蠢蠢欲动的女儿情怀,也一并随他到坟墓去了。   李淑贤一直以为他不爱自己,所以那场执着的恋慕,唯一的遗憾就是他们并不两情相悦。可她仍记得那时的感触,记得那种心动的感觉,记得当那男子走到她面前露出笑容时,自己是何等的喜悦。   可李淑贤不知道,沈熙的哥哥,竟然也选择了她。   微微颤抖着接过那块玉石,李淑贤觉得一直以来心里缺掉的那一部分从此完整了。她李淑贤,终于也得到了一场毫无缺憾的爱恋。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实在忍不住,给皇后酿酿发一颗甜枣!!!! ☆、赐婚   沈家事终于得以解决,安嫔、阮采女被撵出宫门,沈烈被革职查办,沈家被举家流放。梅太傅因沈家事深得皇上赏识,颇得重用。   沈贵妃还是沈贵妃,她的生活好似变了也好似没变,依旧住在富丽堂皇的春华宫,依旧过着她锦衣玉食的日子。可是她脸上的神情却似乎和从前不一样,没有那种母家倾覆的悲痛和忧伤,相反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李淑贤和沈熙的关系莫名变得好了许多,只有她们自己知道这是为什么。经历了这许多事,她们都已经解开心中的结,不再执着了……   宫中的一切似乎都重新步入正轨,只是随后却传出一条不大不小的消息。皇上开恩,那个落水的官女子梅侍君,被许配给了那个救她上岸的御前侍卫!   这条消息一出,宫中众人惊讶了一阵,却也很快明白过来。哎呦喂,如今那梅侍君的父亲梅太傅手握大权,很快就要接任丞相一职,皇上这点恩德,那也是当得起的!   也是啊,落水被救,胳膊腿儿都被摸了去,哪里还能侍奉君侧?宫女、太监们议论纷纷,一边羡慕梅侍君因祸得福,一边感慨自己没有这样的好爹爹。   至于梅月白和洛双双,在得知消息的时候就要高兴坏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知道梅侍君在宫里待不了几天,梅月白和洛双双都有些舍不得。洛双双每日粘着梅侍君陪自己说话,而每次这时,她身旁也总有一个梅月白。   这一日,皇上定下了梅侍君出宫的日子。三个好姐妹想着不日就将分开,一个个的都红了眼圈。洛双双张罗着一堆东西要给梅侍君带出去,梅月白想了想,则褪下了自己腕上的一串东珠。   梅侍君见那串东珠璀璨夺目,忙摇头推拒说:“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收?”她随后皱起眉头,有些疑惑也有些担心的问,“妹妹一向内敛,怎地今日带着这个?”   梅月白低头看了看手中珠串,微红的眼眶泪水莹莹,她也不答话,拉过梅侍君的手,将那串东珠套上梅侍君的手腕。   梅侍君看了看手腕,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珠串是十七颗东珠和一颗南红穿成,这颗南红,岂不就是那晚的那颗?   “姐姐,”梅月白的手指颤抖着抚上那颗南红,轻轻叹息着说,“那晚,就是为了找这颗珠子,我才误入了御花园中小径,才阴差阳错的成为了如今的梅荣华。姐姐,妹妹也不知道这条路是苦是甜,但这颗珠子,却改变了我一生的运道。”   梅侍君闻言微微一震,看向了腕上的那颗南红。   东珠明艳华贵,但南红则细腻温润,那鲜明润泽的红衬着白皙的手腕,显得格外的纤细柔软。曾经的梅侍君也曾怨恨过梅月白,可她从不知道,命运的改变竟只因为这一颗小小的珠子,只因为这一颗小小的珠子……   若是曾经,梅侍君也许会说梅月白因祸得福。可如今尝尽了这宫中生活的寂寞与辛酸,梅侍君实在说不出这样的话。过几日她就要出宫,可已为皇上诞育了公主的梅月白还得留在这里。除非死了,梅月白永远都走不出这森森宫院。   梅侍君突然觉得心中一酸,腕上的手串越发变得沉重起来。梅侍君知道,梅月白不是洛双双,不得皇上宠爱尚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这条宫妃之路并不是梅月白愿意选择的。这样的她活在这偌大的月华殿里,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呢?   握紧了梅月白的手,梅侍君终于忍不住,一把搂住了这个从小就软糯怯懦的妹妹。梅月白浑身一震,眼眶中的泪水猛地涌了出来。   “姐姐,出了宫,一定要好好的。”梅月白紧抓住梅侍君的衣衫,哽咽着说,“一定要好好的……”   “我会的。”梅侍君放开自己的妹妹,替梅月白拭去了脸上的泪滴,微笑着说,“我会的。”   梅月白狠狠点点头,流泪笑着说:“恩。”   这么会儿功夫,洛双双扒拉出来的好东西已经堆了一桌子,各种值钱的、不值钱的都满满当当。梅侍君和梅月白看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赐婚的旨意自然不光是宫中尽知,梅府和吴府自然也接到了圣旨。梅太傅接到旨意,那真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梅太傅夫人听说此事,眉头皱了皱,有些不情愿的跺了跺脚说:“老爷还笑呢!咱们好好的世家千金许了个庶子,说出去岂不丢人?”   “什么话?”梅太傅今日心情实在是太好,听了这话也不恼,满面喜色的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咱们侍君也不得皇上宠爱,如今能出宫为世家妇,岂不是天大的恩典?吴家庶子又如何?他还是咱们侍君的救命恩人呢!”   梅太傅夫人翻了个白眼说:“如今哪家不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妇?那吴少傅官位尚在老爷之下,就算是他家嫡子,咱们梅府还得掂量掂量,更何况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咱们侍君许了他家,岂不是亏了?”   听自家夫人这么一说,梅太傅倒真有些不高兴了,他微微皱了眉说:“儿女终身事干系重大,岂能因门第高低一概而论?如今咱们侍君就要出嫁,你不能说两句好话?”   梅太傅夫人低头想了想,虽说这样总比在宫里干耗着好,但她总觉得气不顺。顿了一会无话可说,她哼了一声,甩甩袖子就进了内室。   梅太傅有些无奈,不过想起自己最宝贝的嫡出女儿有了归宿,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样笑着,心里慢慢又有些担忧,不知道那个叫吴立善的小子,究竟是怎样的人物呢?   做爹的心,其实也蛮奇怪的。自己养大的儿女,总希望他们过得幸福,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让他们幸福。也许吵吵闹闹过后,儿女能明白老父的一片苦心吧……   此时,吴府。   自吴府接到赐婚的旨意之后,吴少傅夫人廖氏就说不出的吃惊!她想不到,皇上赐婚的对象竟然是宫中一个官女子,还是梅太傅的嫡女!   吴少傅自知道皇上要为自家庶子赐婚后,就多了个心眼,多多打听宫中内外之事。这还真被他打听出来了个所以然,回府之后,这就匆匆说与自家夫人听。   廖夫人一听是这么回事,忍不住笑道:“我道是什么,原来这善哥儿在宫里下水沾了皇上的官女子,皇上这才赐婚。呵,不过是那些不干不净的宫闱事罢了……”   吴少傅看了廖夫人一眼,微微皱起眉头说:“此事并非如此简单。要知道,那官女子不是旁人,乃是梅太傅家中嫡女啊!”   廖夫人不在意的笑着说:“什么世家嫡女,不过是在宫中不得宠,寻个由头出来罢了!依我看,善儿也着实不走运,竟惹上这般是非。”   吴少傅闻言,眉头愈加皱紧,微微提高声音,正色说道:“夫人莫小瞧了那梅家嫡女。如今梅太傅深得皇上宠信,国相之位近在咫尺。虽说太傅与丞相皆为一品,但丞相手握实权,二者有云泥之别。若梅太傅身居相位,那这三儿媳就是相府千金,尊贵更比从前。你千万莫要慢待了她。”   这句话也是吴少傅小心谨慎,这才多叮嘱一句。廖夫人虽说自小儿宅斗出来的,但困在深宅大院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眼界自然越来越狭窄。如今的这些世家女孩儿,幼时早熟,长大了多半都如廖夫人一般,变成只守着后宅一亩三分地的妇人。   吴少傅毕竟眼界宽,看得更深远一点。那日皇上召了梅太傅与自己,和梅太傅说了什么他不知道,但和自己却只谈了吴立善的婚事。等了足足两个时辰,就谈了吴立善的婚事!若说皇上只想着找个冤大头接收自己不喜欢也甩不掉的女人,吴少傅可不信!   随后没过几日,梅太傅就和沈家杠上了,吴少傅猜想,这一准儿是皇上在背后指使。若今日不接这圣旨,吴少傅还不算明白,但今日一看吴立善要娶的是梅太傅家千金,吴少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还用说,恐怕皇上是拿他家庶子,给梅太傅做了个顺水人情啊!   只是吴少傅转念一想,这桩婚事摊到他们吴家头上,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若是能攀上梅太傅这一座靠山,那岂不是……   想到此处,吴少傅看着自家廖夫人这般不服气的模样,忍不住再仔细叮嘱道:“你可千万别慢待了她!”   “行了,我记下了还不成?”廖夫人眉头微微一挑,揽住自家老爷手臂撒娇道,“左右不过是个儿媳,又是世家女出身,难道为妻还能吃了她不成?”   这也是廖夫人吃定了吴少傅的性子,廖夫人之所以能这么些年紧紧抓住吴少傅的心,又压美貌的章姨娘一头,凭的就是这手好功夫。吴少傅一听自家夫人撒娇,顿时心都软了,忙哄着说:“为夫自然信得过你。只是这婚事,还要劳烦夫人多操心才是……”   “老爷放心……”廖夫人微微一笑,“我也不是头一次做婆婆,自然周到。”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成亲啦!我已经泪流满面啦呜呜呜!!! ☆、成亲   几天时间飞一样的过去,一转眼就到了婚期。   李淑贤没有因为梅侍君只是个官女子就草草应付,也未假他人之手,自己亲自上阵将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临走时,李淑贤还特地赏了梅侍君黄金百两为她添妆,真正做到了对梅侍君的承诺,风风光光送她出宫。   洛双双那堆东西多半都是皇上所赐,就算是拿到了外面也用不得,只能放在几案上供着。最后,梅侍君还是像和梅月白一样,拿了洛双双一支百宝凤钗,权当为这段姐妹情留个念想。   除了姐妹,梅侍君在宫里舍不得的,就只有环儿和花喵。   环儿见了梅侍君,哭哭啼啼的说要跟出宫去。梅侍君知道这不可能,劝环儿在洛双双面前安心伺候,环儿流着泪点了头。花喵刚当了娘,三只小猫儿团团可爱,还未长大就被李淑贤、梅月白和沈熙几个定了去。花喵留在洛双双那里,每天胡吃海吃,日子过得自在,倒更加胖了许多。   他们是梅侍君最后的一点惦念,出宫的日子终于到了。   梅侍君走的时候,李淑贤、梅月白都来送别不说,令人吃惊的是沈熙居然也来了!洛双双有孕不能来,也派了贴身的宫女石榴前来相送。这么一下子,宫里有身份的人物都到的差不多,荃妃和李选侍听说,也只好匆匆备上礼物,前来送梅侍君出宫!   宫女、太监们都很稀奇,这样的阵势,倒真是没见过!   梅侍君憋屈了这么久,还真是这次才晓得什么叫做引人注目。此刻宫中所有的宫女、太监看着她的眼神,那是真正的心怀敬畏。想想入宫这一年多来的经历,梅侍君禁不住热泪盈眶。这样回到梅府,也对得起爹爹!   带着一堆东西,梅侍君就这么出了宫门。梅太傅知道女儿回来,早早的就安排马车等在宫门之外。见到久违的爹爹,梅侍君泪如雨下,膝盖一软便跪了下去。   “侍君……”梅太傅看着一年多未见的嫡女,忍不住老泪纵横,搀着女儿的手说,“这是何必?快些起来!”   “爹爹!您就让我给您磕个头吧!”梅侍君哭着说,“从前让爹爹伤心,实是女儿不孝。日后女儿定当好好孝敬爹爹,以报爹娘的养育之恩!”   对梅太傅来说,没有什么比听到这句话更令人窝心!梅太傅抹着脸颊上的泪水,万分喜悦的点了点头。   梅侍君见梅太傅并不阻拦,便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随后她终于抑制不住,哭着扑进了梅太傅怀里。   父女二人抱头痛哭了一番,这才上了马车,向梅府而去。   到了梅府,梅太傅夫人不在,两位姨娘反倒等在门前。梅侍君知道娘亲多半还埋怨自己,目光自然而然的投向了爹爹。   梅太傅皱了皱眉,并未言语。梅侍君低头想了想,便对爹爹说:“爹爹,女儿要去拜见娘亲。”   久未归家的女儿要向娘亲行礼,这断然没有理由拒绝。梅太傅虽然心怀顾虑,但还是点了点头。梅侍君行礼谢过爹爹,退步径直往后宅而去。她身后的梅太傅不由自主的跟着她向前两步,却终究没有跟上前。   进了内宅,梅侍君入得门来见了梅太傅夫人,也不管梅太傅夫人是否理睬,便跪下行礼磕头。梅太傅夫人见了,忍不住皱眉说:“你这是做什么?”   “娘亲!”梅侍君抬起头来,泪水沿着脸庞流了下来,此刻的她看着自己的亲娘,有些百感交集,哽咽着说,“女儿是您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女儿能活着,全凭娘亲所赐!只是,女儿自幼经受娘亲的教养,一向认为娘亲的话句句不错,如今看来,娘亲却是错了!”   “你,你这是说些什么?”梅太傅夫人闻言,顿时火冒三丈,起身冲着梅侍君骂道,“你这丫头才回府中,怎的竟然就如此口出狂言?我可是你的亲娘!”   “女儿知道,娘亲乃是女儿的生身之母。”梅侍君垂眸,脸上露出一丝伤痛神色,继续垂泪说道,“可娘亲,您可对我如同亲生女儿般真心疼爱?不说与我那两个哥哥相比,哪怕能比李姨娘对庶姐强些也好!可是娘亲,女儿事事都听你的,但女儿的终身,却险些被娘亲给毁了!”   梅太傅夫人听到此处,脸上真是又怨又怒,忍不住走上前来就要打梅侍君!   梅侍君仰起脸来,丝毫不退,就那么看着自己的亲娘。好歹梅太傅夫人还有理智,知道梅侍君过几日就要成婚,且婚事乃是皇上所赐,耽误不得,这才顿在那里,没敢动手。   看着梅太傅夫人那凶狠的模样,梅侍君感到说不出的陌生!她闭上眼睛,任凭泪水沿着脸颊滴落在肩膀上。过了半晌,梅侍君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丝淡淡微笑说:“日后,女儿必当好好为人妇、为人母。娘亲保重,女儿拜别娘亲了!”   说完,梅侍君又磕了一个头,便起身退出了屋内。屋内的梅太傅夫人愣愣的站在那里,维持着一个挥掌的姿势,就那样久久未动……   这不是一个结束,这是一次与过去选择的告别,是一个新的开始,是一次鲜血淋漓的重生。过了新婚日,梅侍君就是吴家妇,她要和过去无知荒唐的自己说一个再见,迎接一个全新的未来……   此刻,吴府之内,吴立善正待在章姨娘的小院里。   吴立善自己的地方不大,若是成亲,吴少傅还得为这个庶子另辟一处地方。等独门独院的过起日子来,吴立善恐怕就不能这样随时看望生母了。   所以尽管章姨娘是喜悦的,可也总觉得有些担心和舍不得。她忙忙活活的张罗着儿子成亲,虽说身为一个妾,准备不了什么东西,但总归是她的一份心意。   看着亲娘这般忙碌,吴立善心中有些微微的悸动。再过三日便是他的婚期,要知道,当他知道所配女子就是那落水救起的梅侍君时,那种奔涌而来的喜悦之情简直难以言喻,是种美梦成真的惊喜。哪怕此时此刻,他仍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章姨娘拿着手中喜袍往儿子身上比着,她看了看自己俊朗出色的儿子,眼眶有些湿润,忍不住动情的说:“想不到三爷这么快就要成亲,姨娘我啊,还没有看够三爷呢……”   吴立善见亲娘眼眸含泪,心中也有些许酸楚,便低下头小声说:“姨娘说哪里话?就算是成了亲,儿子还可以随时来看姨娘啊!”   “你能记得姨娘,姨娘就有福了。这次三爷的姻缘,虽说是个送出宫的官女子……”章姨娘说到此处微微有些黯然,但随即又笑起来对儿子说,“但毕竟是皇上赐婚,聘礼文定样样俱全,和寻常婚嫁无甚不同。三爷,这是皇家的恩典,是你的福分啊……”   吴立善心思敏锐,此刻他觉察出娘亲话语中的一丝黯然,知道章姨娘是担心那官女子出身低微配不上自己的儿子,隐隐在替自己委屈,便忙辩解道:“娘,那女子我是见过的。她乃是是梅太傅家中嫡女,论出身,倒比我家高些。”   章姨娘闻言先是面露喜色,笑着说道:“原来如此。是了,若是选入宫中的女子,出身不可能太低。”随后她又皱起眉头,低头喃喃说道,“只是,既然是世家贵女……也不知道这女子是个何等容貌,何等性情啊……”   吴立善看着面前的娘亲,心里一层温暖。方才还担心那女子出身微贱,下一刻就担心起这女子的品貌来,这也只有亲娘才会如此纠结担忧。他忙安慰亲娘说:“那女子与我是见过的,容貌性情俱是上品,娘亲莫要担心。”   章姨娘见他如此说,忍不住细心打量起儿子的神情来。只见吴立善此刻面色绯红,一双如墨黑眸更是神采奕奕,便知道儿子已经动心。她终于松了一口气,真心的笑着说:“不管她是何家女子,你若喜欢她,我便就放心。”   吴立善微微一笑,轻轻攥紧了手中的衣袍。姨娘说的没错,只要喜欢,这不就够了吗?   那之后的两天,吴立善和梅侍君都有些睡不着觉。这奇异的缘分将他们牵在一起,而日后的路,则需要他们自己来走完。迎接他们的究竟是怎样的生活,这谁知道呢?   三日过后,新婚。   梅太傅为了给梅侍君撑腰,真的是不遗余力。花轿临门之时,梅太傅亲自设宴款待众宾客,梅府门外鞭炮声阵阵,嫁妆一台台罗列整齐,好生隆重。   迎亲的时候,梅太傅才第一次见到吴立善这个女婿。马上身着喜服的男子长得一副好相貌,面容俊朗,身材纤长,那双星眸更是格外有神,远比梅太傅心中所想要好上许多许多。为着这个,待女婿行过稽礼后,梅太傅便痛快接过迎书,笑逐颜开的回了个大大的红包过去。   蒙着鲜红喜帕坐在花轿之中,梅侍君心中那种飘渺的感受这才逐渐散去。她这真的是要成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成亲啦!!!呜呜呜呜!!可累死我啦!!呜呜呜呜……   女主终于成亲,可喜可贺!! ☆、洞房花烛   梅家所嫁的是尊贵的嫡女,可吴家所娶的却只是个庶媳。但是因着梅太傅的缘故,吴少傅不敢不给面子,在规制范围内尽量样样做到最好,自己更是亲自迎接梅侍君这个儿媳妇。廖夫人虽觉得自家老爷小题大做,但还是做足了嫡母的范儿,一并在门前候着。   花轿一到,闹哄哄上了喜堂,拜了天地,送入洞房。坐在喜床之上,梅侍君有些紧张,可更多的却是满满的喜悦。   安安静静的,一个人不知道等了多久,新郎终于来了。喜婆说着吉祥话儿,秤杆儿挑起喜帕,发梢结起一个结,饮过了交杯酒,待房中只余下他们的时候,梅侍君终于忍不住,看向了面前的吴立善。   面前的小侍卫看着似乎还是那时的模样,俊朗的面庞在烛光之下格外轮廓分明,如星般黑眸闪烁着动人的光。梅侍君怔怔看了一会,一下子羞红了脸。   “想不到我们竟然会结为夫妻。”吴立善微微一笑,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的梅侍君。只见她那杏眼朱唇在烛光映照下是那么的明澈润泽,这让他不禁悠然一笑。他就知道,自己的娘子果然是极为好看的。   梅侍君隐隐觉得吴立善在盯着自己看,想起脸上的疤痕,不自觉的微微缩了缩身体,慢慢扭过头去。   觉察到梅侍君的反应,吴立善眉头微皱,他温柔地抚上梅侍君的脸颊,轻轻的扳过她的脸。   这个动作是如此的暧昧,梅侍君此时脸颊已然通红,甚至不敢抬头看面前的男子,不敢看她未来的夫君!想着今晚是新婚夜,她的一颗心砰砰跳了起来。   “不要这样。”吴立善看着她,竟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梅侍君猛地愣住了,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隐隐地她猜想到吴立善可能不喜欢她,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忍不住泪眼朦胧的问:“你是不是……不愿意娶我?”   吴立善脸上的神情有些讶异,他笑了,笑着摇摇头,轻轻握住她的手说:“怎么会呢?我只是……”犹豫着,吴立善轻轻抚上梅侍君左脸的伤疤,一字一顿的说,“不要躲着,就算有这伤疤,我的娘子一样很好看。”   梅侍君眨眨眼睛,泪水从眼眶里猛然掉了出来。随后她笑了,在印象中她从未笑得如此开心过。此刻她感谢一年前那个傍晚,感谢命运让他们在宫中小径上相遇,感谢一次又一次的重逢,感谢上天赐给她这样一个夫君。   吴立善看着那泪滴有些心疼,他想要伸手拂去梅侍君眼角的泪滴,顿了顿,却用嘴唇吻去了那泪痕。梅侍君身体微微颤抖着倒在他怀里,彼此的心跳声都能听得清楚,熟悉的怀抱是那么结实而温暖。   吹灭红烛,罗帐内人影叠叠。今夜,他们将彼此献给了对方,收获的,是给两个人的幸福……   第二日一早,最先醒来的是吴立善。他不忍惊醒身旁熟睡的妻子,默默盯着她的脸庞看了一会。可是新媳妇不能误了敬茶的时辰,过了片刻,他也只得轻轻把梅侍君叫起。   梅侍君乍一醒来还有些意识恍惚,恍然觉得自己还住在月华殿的侧殿之内。等睁开眼看到吴立善,想起昨晚种种,一张俏脸顿时红了。   时辰是不能误的,夫妇二人还是起了身,濯洗过后换了衣袍。梅侍君正要离开,却恍然发现榻上有些不对。昨晚的那些斑斑点点都沾在床榻之上,怎么没有白绢?   现在但凡是有点脸面的人家,新婚夜榻上都会有一方雪白锦帕,为的,就是要试新媳妇是不是守贞之人。而此刻榻上却没有那一方白绢,累累痕迹都在床榻之上。梅侍君猛然惊觉,这吴家人,恐怕只当她已不是处子了吧?   不,不是的。梅侍君若是当真被皇上碰过,那无论如何都无法与人为妇。吴家也是世家,怎么能不知道这个道理?梅侍君转而意识到,这吴家婆婆,恐怕是着意让自己出这个丑,有心为难自己。   梅侍君正在迟疑,吴立善也注意到了自家娘子有些不对头。他看了看榻上,隐隐有所明悟,就轻轻牵起梅侍君的手说:“不怕,我们走。”   只这轻轻的一句话,就让梅侍君一颗心骤然安定。   小夫妻牵手到了殿上,双双拜过了老太太、吴少傅和廖夫人,又拜过了两位兄长和嫂嫂。此刻所有人关注的焦点,都放在新娶进门的梅侍君身上,看得她不禁有些难堪。   梅侍君笨归笨,却也没笨得彻底,这屋内众人的情状她都看在眼里。   座上的老太君虽然笑得温和,但神情却毫不在意,待梅侍君行过礼,就称自己头晕,被丫鬟搀了回去。似乎她能来受庶出的孙子夫妻俩一拜,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公公吴少傅神情和善,但总觉得看梅侍君的眼神带着一丝灼热,仿佛看着的不是一个儿媳妇,而是自己未来如繁花着锦的前程。   两位兄长和嫂嫂神情有些似笑非笑,就连十几岁的小妹都不愿正眼看她这个嫂嫂。他们眼底的不屑掩饰不住也无意掩饰,梅侍君几乎可以想象他们心中是何等的鄙夷和嘲笑。   而婆婆廖夫人,她的眼神有种意料不到的深邃,看得梅侍君忍不住垂下了头,不敢对上她的目光。   如今站在这里,梅侍君能感受到自己微微颤栗的身体。此时她记起吴立善对自己讲过他身为庶子所受的苛待,那时候只知道事不关己的抛洒同情,但此时却真真切切的体验到了相同的感受。   但随后梅侍君却感受到吴立善握紧了他们所牵着的手,结实有力的手掌轻抚着她的手背。她不禁看向了他,只见那一双眸子闪耀着流动的光。明明他没有说话,可梅侍君却听懂了,那是一种安慰。   接下来便是奉上媳妇茶,梅侍君一边想着庶子奉上的媳妇茶廖夫人喝着究竟是如何的感受,一边就毫无防备的被滚烫的茶水烫了一下。那杯茶水被泼掉了一半,梅侍君勉强端着茶杯没有打碎,身后传来吴家小妹轻盈的嘲笑声。   一旁沏茶的丫鬟也在憋着笑,可当她准备接着为梅侍君续上一杯的时候,吴立善却走了过去,从她的手里接过了茶壶。   “茶水太烫,恐怕伤了娘亲,”吴立善一边调整着茶水的温度,一边语气诚恳的对廖夫人说,“还请母亲准儿子略略尽些孝心。”   说完,他便将那杯温度适宜的茶递到梅侍君手中,梅侍君看了他一眼,端起茶杯走到廖夫人面前高举着跪下说:“婆婆,请用。”   刚才丫鬟的举动已经让吴少傅有些不喜,廖夫人不敢不喝,只得饮下了这杯茶。她虽并未说话,但梅侍君能感受到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更加深邃甚至带着些讶异,仿佛有什么东西令她妒恨不已。   茶,就这样敬完了。但吴立善的两个嫂嫂看梅侍君的眼神从鄙夷变成了妒忌。她们也曾被婆婆这样或那样的刁难过,可他们的夫君非但没维护自己,反而觉得理所应当。是啊,官家后宅婆媳之间,难道还不应该吗?   可是这一对,正手拉手向公婆请辞,一同并肩走出们去的小夫妻,他们为什么可以做得这样自然?看那满怀情意的眼神,就好像彼此之间全无缝隙。   出了门又走出一段距离,吴立善忙将梅侍君的手拉到面前看了看。见微微有些红肿,他忍不住露出了心痛的神情。   梅侍君的心暖暖的,可仍忍不住说:“你这样得罪了嫡母?岂不是极不妥当?”   吴立善摇摇头说:“我不想你受欺负,也再不要你落泪。”   梅侍君弯起嘴角,可是眼角的泪水却有些抑制不住。她见吴立善依旧紧皱着眉头看着她的手,羞涩着摇头说:“不碍的。”   吴立善看了看她,轻轻地吹了吹她微红的手。梅侍君一下子羞红了脸,一张粉面犹如桃花盛开,越发光彩璀璨了起来。   正在此时,章姨娘慢慢走到他们身边。方才远远的她就看到儿子和新娶的妻子亲昵的举动,心中别提有多喜悦。她稍加迟疑,便顿住身子,冲梅侍君微微躬身行了个礼。   “姨娘。”吴立善看着章姨娘,脸上的神情变得亲切而温柔。梅侍君便知道了,想必这就是吴立善的生母。   见章姨娘怀里抱着的正是昨晚铺在身下的那床褥子,梅侍君脸上红了一阵,便赶忙摇头说:“姨娘,婆婆她……恐怕是有意为难我,你若是去了,难免迁怒。”   章姨娘闻言有些感动,心里温暖起来,她笑着说:“不碍事的。这事若是不弄个明白,恐怕日后在府里难免被人戳脊梁骨。姨娘为你做这些,都是应该。”   说完,章姨娘便脚步匆匆的进了内堂,余下吴立善和梅侍君望着她的背影。   这样的夫君,夫君的生母又是这样,那么在这个家里生活,恐怕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梅侍君微微侧头看着身旁的吴立善,对未来的生活突然多了一丝期待。   吴立善怅然望着章姨娘离去的方向,他担心娘亲,可更多的却是庆幸。庆幸自己的娘子和母亲彼此对对方着想,庆幸出身高贵的娘子并未因母亲妾室的身份露出轻视的神情。老天作证,他是何等的幸运。   两只手慢慢又握在一起。日后的生活,总应该是甜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成亲了,这后面的时间线会飞得非常快,主要是写洛双双和梅侍君比着生孩子。   下面小剧场:   花喵:主人喵!你最该感谢的是喵!都是喵为主人牵红线的喵!   洛双双:花喵不要乱喵了哇!你家主人新婚燕尔忙着秀恩爱,是绝对想不起喵的啊汪!   花喵(炸毛):哪里来的阿汪啊喵!喵最怕阿汪了喵!   洛双双(微微歪头,笑):汪!   花喵(哭):主人快来救喵啊喵! ☆、二皇子出生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是几个月光景,洛双双腹中孩儿终于瓜熟蒂落。   那一日洛双双挺着已足月的大肚子在宫中和石榴说笑,突然她说自己肚子开始疼,早有准备的石榴赶忙和几个宫女一起将洛双双扶进产房里,同时禀报皇上和皇后娘娘。   洛双双进了产室不多一会,黄钰和李淑贤就到了。帝后二人在产房门前焦急等待,就等着稳婆传来喜报。   也许是借了梅月白生育快易的喜气,不到两个时辰,洛双双就平安生下一位小皇子!   梦寐以求的皇子终于来了,可想而知黄钰和李淑贤是多么的喜悦!稳婆将可爱的小皇子抱给李淑贤,李淑贤温柔的看了看他的小脸,恋恋不舍的将皇子递给了急不可耐的黄钰。黄钰小心翼翼抱着自己的儿子,笑得合不拢嘴!   为庆祝二皇子出生,黄钰大肆庆贺了一番!毕竟是皇子,又是得宠的嘉良娣所生,就算是洗三礼也比二公主出生时更为隆重。宫内摆开盛宴,普天同庆!   酣睡的洛双双,第二日才知道自己生下了一位皇子。刚得知这个消息时,她漂亮的大眼睛中禁不住流露出一丝失望。但这毕竟是头生子,是洛双双的第一个孩子,所以洛双双很快就挥去了心中的那丝阴霾,满怀喜悦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黄钰感激洛双双生下皇子,就在皇子的洗三礼上,将洛双双晋封为荣华,与梅月白位分相同。既然已经是荣华,当得起一宫主位,也就不能让洛双双继续住在月华殿偏殿,幸好安嫔空下的翠落殿离月华殿也不远,黄钰就将它赐给了洛双双。   升了位分,又有大房子住,洛双双自然是喜悦的。可随着这些消息一并宣布的还有另一个,皇上决定将刚出生的二皇子交予皇后抚养,养在皇后名下,等同皇后嫡子!   皇后嫡子,这意味着什么?心里稍稍清亮些的人都明白,皇后嫡子,意味着他无需太出色、无需展露才华,只要稍长几岁就有资格被封为太子!这是何等的前程,是何等的尊贵!   可洛双双却愣住了,她站在那里,就仿佛整个人被冻住了一样。等缓过神来,她反复向石榴确认了这个消息,这才终于明白过来,她的头生子,恐怕是不能养在自己身边了……   想明白这些,洛双双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这让那些用羡慕妒恨眼神看着她的人不禁一愣,她这是怎么了?   “皇上,皇后娘娘……”洛双双眼看就要挤上前去,口中喃喃哭泣道,“不能……”   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决定,谁能说不能?更何况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又怎能说不能?石榴见势不妙,一把拉住洛双双,将她拉进一个角落,好说歹说劝了半天,才让洛双双打消了当面问询的主意。   可是洛双双怎么肯甘心?那些什么富贵权势,对她来说听着就像很遥远的东西。她吃过苦,自己一个人过日子的时候,虽然经常餐风露宿,可是洛双双从来没有感到过不快乐!但是此时,洛双双一想到自己才出生的头生子就要离开自己身边,她的眼泪就止不住的一颗颗滑落,心中更别提多伤心多难过!   石榴无法说服洛双双,李淑贤也不能。皇后娘娘刚刚经历了得到养子的喜悦,如今就得过来安慰儿子的生母。说起来洛双双的悲伤李淑贤能理解,但是李淑贤不能改变。因为无论是为了帝位传承还是为了这个国家,这样做都是有必要的。   到最后,黄钰和李淑贤只得让梅月白和洛一一一起安慰洛双双。洛一一近来过得也不算好,虽然有了地位、金钱,可是远离舞台的不适和伤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可能消散。于是姐妹俩一见面,就忍不住抱头痛哭了起来。   李淑贤和梅月白在一旁安慰了半天,又承诺洛双双可以经常去看二皇子,但是他们就是没法答应洛双双的恳求。这个宫廷,第一次让这对本无忧无虑的姐妹花,感受到了什么是无奈。   也许能让洛双双重新快乐起来的,只有时间。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当洛双双诞下皇子的时候,梅侍君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得知皇子诞生,梅侍君真心为洛双双感到高兴。   这一嫁恍然数月,当初还在宫里的日子竟然渐渐模糊起来,仿佛当时所吃的苦,所受的罪,都已经如风般消散。只是那些曾经真心相待的人和记忆,总是不会轻易忘记的。   洛双双她,如今也做了娘亲了……   梅侍君想着,不由得微微一笑,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她也快要做娘亲了呢!   说起来,吴立善是个好爹爹。   在梅侍君有孕的这些日子,无论回家多晚,吴立善都要对着梅侍君的肚子说上几句话。有时候他说的话傻傻地很幼稚,有时候又一本正经,逗得梅侍君总是忍不住听着听着笑出声来。   往往这个时候,吴立善会故作生气的笑着亲亲娘子的嘴角,弄得梅侍君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可吴立善就喜欢看自家娘子这个脸皮薄容易害羞的样子,而且百看不厌。   有孕的女人,心情总是复杂多变的。可为着吴立善这个样子,梅侍君心情总是很好很好,有时候在院子里散着步,嘴角就会不由自主的弯上一弯。   可吴立善做的远不止这些。   官家后宅,那种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复杂程度虽比不上宫中,但也不可小视。吴立善知道自己的嫡母、嫂嫂们都不喜欢自己,而这种不喜欢是因为身份因为出身,绝不会因为梅侍君主动委屈讨好而改变。   而主动委屈讨好,吴立善想着不禁一笑,他知道,这些自家娘子可是做不来。   梅侍君从未想过,自己的每一份安胎药,都是吴立善去药店拿了方子,自己亲自在厨房内煎好,又看着梅家陪房丫鬟给自己端来的。她也从未想过,每份汤药入口之前,吴立善都会亲口尝一尝,看看苦不苦甜不甜。   就连饮食,吴立善也会每天问一问今天吃了什么、明天要吃什么,甚至有的时候,他会拿自己的钱出来,偷偷的让吴府厨房做一点小菜,为娘子加餐。   十个月就这么慢慢的过去,梅侍君终于到了生产的那一天。   那日梅侍君正在和吴立善说话,阵痛来得有些突然。所幸吴立善就在一旁,明明已经提前准备妥当,却莫名慌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扶着梅侍君喊着丫鬟、产婆。   “你……别慌……”梅侍君看着吴立善那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好笑,疼着归疼着,竟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抚了抚吴立善的脸颊。   吴立善也是会心一笑,安慰的拍了拍梅侍君的手背。趁着丫鬟不注意,趁机在梅侍君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两个时辰的阵痛,梅侍君顺利产下一个女儿。   刚出生的女孩儿看起来不怎么可爱,小小皱皱的一团。梅侍君看了看身旁睡得香甜的女儿,有些愧疚的对吴立善说:“我对不住你,是个女儿……”   “你这是说什么话?”吴立善看着刚出生的女儿,笑着搂了搂榻上疲惫的妻子,安慰她说,“这是我们的孩子,我当然喜欢。你若是想要儿子,我们再生就是了。”   梅侍君看着丈夫喜悦的脸庞,心里觉得暖暖的,顺势依靠在丈夫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梅侍君虽然遗憾不是个儿子,但毕竟是第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不喜爱?而且做爹娘真是一种神奇到不可思议的事情,小婴儿在榻上活泼地滚来滚去,吴立善和梅侍君只是在一旁看着,就感到说不出的愉悦。   吴家显然不怎么重视一个庶子之女的洗三礼,来了几个人,草草了事也就凑合过去了。反倒是已经升官的梅丞相知道女儿平安生产,派人带着礼物上门不说,还亲自登门看了看外孙女。   就这样过了十几天,眼看女儿就要满月,这一日却突然来了个婆子。   那婆子一进门,草草行了个礼,就对尚未反应过来的梅侍君说:“三夫人,夫人说了,大姑娘是曾孙辈上头一位小姐,老太太如今上了年纪,正巧要个曾孙女儿养在身边。三夫人就让大姑娘替夫人尽些孝道吧!”   说完,那婆子就不管不顾的上前抱了孩子要离开。梅侍君顿时慌了,一下子跳起来抓住那婆子的衣角,哭着说:“这位嬷嬷,她可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夫人不能就这么把她抱走啊!”   梅侍君一落泪,她的四个陪房丫鬟也忙上来帮着说话。可那婆子哪管这些?她皱着眉头,看似恭敬却有些倨傲的说:“奴婢奉夫人之命,定要带走大小姐。三夫人若是不肯,那就去夫人面前理论!”   梅侍君和那几个陪房丫鬟不敢和夫人手底下人动手,只能拉住那婆子苦苦哀求。奈何那婆子狠抓着小婴儿不放手,未满月的小婴儿怎么受得了这个?马上就哭了起来。   那婆子不心疼,可是梅侍君怎么能不心疼?她只得放了手,眼睁睁看着那婆子将她的女儿抱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下面就是比着生孩子啦!!!   放心,不虐女主啦! ☆、留住她!   虽说是个女儿,但毕竟是头生女,就这么抱给他人抚养,怎么可能不难过?梅侍君呆坐在榻上,不停啜泣着,心里就如被刀割了一般疼痛!   几个陪房丫鬟在一旁安慰着,说着说着见梅侍君完全听不进去,也只好不说了。梅侍君就这么愣愣地坐在榻上默默哭泣,直到吴立善回来。   心里惦念着刚刚生产不久的娘子和未足月的女儿,吴立善归家的脚步都觉得轻快了许多。但今天却与往日不同,当他回到屋里,发现他的娘子正在悲伤哭泣,而女儿则已经不见踪影。   梅侍君见了吴立善,马上流着泪扑进他的怀里。她哭得那么伤心,以至于断断续续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到最后吴立善还是从丫鬟的口中才搞清这事的来龙去脉。   说是让大姑娘养在曾祖母身边,但吴立善心里透亮。什么祖母年老都不过是借口,廖夫人将庶子的头生女儿养在身边,起的不过是辖制的心思。这在一般的官宦人家也不是秘密,嫡母养一个庶子的孩子,那么日后无论庶子是发达了也好,是别处谋生了也好,有个孩子拿捏在嫡母手里,总会顾忌些。   只是这样养着一个并无血缘关系的孩子,便难免疏忽,难免刻薄。若是日后庶子因故惹恼了嫡母,那这个可怜的孩子恐怕就会成为出气的靶子。   想起自己那未足月的女儿,吴立善一颗心禁不住钝痛起来。只是廖夫人是嫡母,寻的还是老太君这个借口,吴立善是个小辈又是庶子,怎么能忤逆嫡母的意愿?若是执意不从,恐怕会落下不孝的名声,就连仕途都可能受影响。   可是,当吴立善目光移向榻上的妻子时,他不由怔住了。   梅侍君坐在榻上,双眼红肿的像一对核桃。因为哭了太久太久,她的泪水已经流不出来,只是机械的抽泣着,道道泪痕在脸上形成了错落斑驳的痕迹。此刻她双眉紧皱,那双时常露出羞涩神情的杏眸,此刻满满的都是哀伤。   吴立善恍然想到,他明明答应过,再也不让她哭泣的……   抱住身旁的妻子,吴立善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只是温柔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亲了亲她的面颊,按着她让她躺在榻上,为她盖上了被子。   梅侍君闭上眼睛,可是心中的悲痛却无法减轻。今夜她一夜未眠,而身旁的吴立善则同样一宿未睡。   第二天天不亮,吴立善就出了门。他起身时动作那么轻,梅侍君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何时离开的。   然而这一日,吴立善并没有回来。   此刻的梅侍君,心里是何等的脆弱!她非常希望在这种无助的时候丈夫能陪在自己身边,哪怕不稍加安慰也好,只要待在她身边,她就会好过很多。   然而吴立善却一夜未归,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这几乎从来没有过!   梅侍君问自己的那几个陪房丫鬟,那几个丫鬟似乎知道什么,却一个个低着头,避让着梅侍君的眼神,这让梅侍君有种不祥的预感。   心情忐忑的等了一夜,梅侍君勉强睡着又恍然惊醒,见身畔无人,心里觉得空落落的。   梅侍君扪心自问,究竟是什么时候,她已经习惯身边有吴立善的陪伴,已经习惯有人关心着她。这样的想法让梅侍君忍不住潸然泪下,她心里禁不住有些害怕。   害怕失去他。   第二日,吴立善还没有回来。   梅侍君今夜并未沾枕,她坐在榻上,静静的就那么等待着。几个丫鬟劝了半天,但怎么劝都没用,只得陪着梅侍君通宵达旦的等待。这一夜过去,梅侍君手边的锦帕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却仍然没有等到他回来。   眼睁睁看着天光大亮,梅侍君心里说不出的苦痛悲伤。这两日她得不到一点丈夫的消息,一颗心都快要疼得裂开了!此刻她又感受到了当初在凤鸣宫暗室内时那种绝望、无助的感觉,只是那时还有一个洛双双陪着她,此时却只有她一个人,没人能够帮她……   第三日的白天,梅侍君一直恍恍惚惚。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那个恍然憔悴了许多的女子,不由得放声痛哭!   时间很快就到了第三日的晚上。   这一晚,梅侍君屏退了那些丫鬟,自己一个人和衣靠在榻上。她已经两天一夜未合眼,可是此时却仍然没有想要睡去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她的心里,实在是太疼了吧。   更漏声声,时间在一点一滴的过去,梅侍君的心里也越来越绝望。她真的很怕,怕自己心爱的丈夫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然而就当夜晚即将过去,黎明又要到来的时候,梅侍君耳边却传来了婴儿的哭声!   梅侍君猛地睁大眼睛,搜寻着声音的源头。她看到她的丈夫吴立善就站在她面前,俊朗面容与她一样的憔悴不堪,肮脏衣袍沾着泥土带着血,臂弯里躺着一个小小的婴儿。   吴立善疲惫的笑了笑,如光星眸闪动着傲人的光,他温柔地看着面前的妻子说:“孩子哭了,快哄哄她。”   梅侍君看着面前的丈夫,此刻的她怎么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终于忍不住,哭泣着扑进丈夫的怀中!   吴立善亲了亲哭泣的妻子,拉着她在榻上坐下,将仍在哭闹的女儿放在榻上。梅侍君哄好了女儿,又怔怔地看着丈夫问道:“夫人她,究竟是怎么答应你将孩子带回来的?她有没有为难你……”   说到此处,梅侍君已经说不下去,她伸手摸了摸丈夫微微带了血痕的破碎衣袍,压抑着声音再次哭了起来。   “不要紧,只是一点小伤。”吴立善安慰着自己的妻子,将她揽进怀里说,“你和她都是我的宝贝,我怎么舍得让我们分离呢?”   梅侍君发誓那是她从出生到长大感到最为幸福的一天。   第二天,梅侍君待吴立善走后,才向几个陪房丫鬟打听起这三天来发生的事。那几个丫鬟支支吾吾的说,是姑爷让她们几个看好梅侍君,他自己去找老太君和夫人要孩子。   这话说起来简单,却又谈何容易?吴立善向黄钰告了假,在廖夫人那里跪了整整一天才见到吴少傅和廖夫人。吴少傅听说他为女儿而来,顿时大为震怒,不仅对吴立善动了家法,廖夫人还气急败坏的要找梅侍君前来理论。幸亏吴立善据理力争而梅侍君还未出月子,吴少傅生怕梅丞相怪罪,这才作罢。   本来事情也该到此为止,但是吴立善着实固执,杖脊见血也不肯走,口口声声要带自己的女儿回去。就这么僵持了三天,吴立善不吃不喝就是不肯改变主意,吴少傅和廖夫人没有办法,老太君又表态松了口,这才带回了女儿。   梅侍君听着,心里真是格外的心疼,却又感到特别的温暖。看着榻上熟睡的女儿,她微笑着想,或许应该做一点小菜,犒劳犒劳自己的夫君……   时光飞逝,又过了几个月,在二皇子刚满一岁的时候,洛双双又怀上了。   这么快又有了身孕,宫里的女人看着洛双双的目光都不一样了!而这对洛双双也是一件好事,她失去二皇子之后,终于又有了新的期待。   失去二皇子,对洛双双始终是心里的痛。虽说李淑贤性情宽仁,说洛双双随时想看二皇子就随时可以去看。但洛双双毕竟不住在凤鸣宫,要看孩子,哪里有那么方便?   自己生下的孩子,甚至都没法晚上守着他睡上一觉!洛双双也曾恳求过让二皇子在翠落殿过夜,可是那不行,洛双双想要留宿在凤鸣宫,那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洛双双真是不明白,为什么在其他的娘亲看来理所当然的权利,在她就是不行?   愿与不愿,这都不由得洛双双来决定。所幸上天及时又给了她个孩子,让她不至于为此过于伤心。   第二个孩子,洛双双当然还是想要女儿!一个可爱的小公主是洛双双做梦都想要的。这次她索性在怀孕的时候就开始做起小公主的小衣袍小裙子,针线活做不来,她就慢慢学着做,还请石榴和手巧的宫女在裙角袖口绣上美丽繁复的花边。   而梅侍君这边,也许是因为小夫妻如胶似漆太过亲密,大姑娘才满八个月,梅侍君就又被诊出了身孕。   得知有孕,梅侍君和吴立善二人都喜出望外。看着身旁酣睡的长女,梅侍君忍不住笑着说:“璇儿,娘亲为你添一个弟弟可好?”   小小的吴清璇挥舞着手臂,咿咿呀呀的发出可爱的声音。梅侍君摸摸自己的小腹,喜悦的亲了亲自己的长女,与吴立善对视一眼,一同傻傻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生包子!而且一蒸一笼小包子!!哈哈哈,我真滴是亲妈吧! ☆、纳妾?   洛双双没有想到,这第二胎,又是个皇子!   稳婆报出这个喜讯,黄钰和李淑贤都喜出望外。襁褓内,小小的三皇子和他的哥哥一样,长得机灵可爱,眉眼与黄钰颇为相似。   黄钰逗弄着怀中的小皇子,别提心情有多好。无需李淑贤提醒,他就将洛双双封为正三品贵嫔,其他赏赐数不胜数,一时间洛双双在宫中风头无二。   新出生的三皇子终于可以养在洛双双身边,这在宫里其他妃嫔、宫人们看来,这洛双双真是有福之人,竟接二连三的生下皇子。多一个皇子,就多一个保障,就算是寻常人家也希望儿子多些,更何况宫中呢?   但洛双双看着自己的次子,却有些说不出的失望,她有些委屈地皱着眉头看着石榴说:“石榴,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好女人?”   石榴听了一愣,忙说道:“娘娘这是从何说起?娘娘当然是个好女人啦!”   “可是我姐姐头胎就生了女儿,梅姐姐也是位公主,我怎么就只生儿子?”洛双双有些难过不解,叹着气说,“要是我生不出公主,那怎么办呢?”   石榴不明白洛双双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满不在意的说:“就算没有公主,娘娘有两位皇子傍身,又怕什么呢?娘娘只管安心!”   洛双双闻言,表情委屈的抬头看向了石榴,咬了咬嘴唇说:“我、我是一定要生下公主的!”   “好好好!”石榴只觉得可笑,点着头安慰洛双双说,“下一胎一定是公主!”   听了这句话,洛双双这才展颜笑了起来。她抱起身旁的二皇子,温柔地亲了亲他的小脸蛋,轻声呢喃道:“宝贝等着,娘亲马上给你添一个可爱的小妹妹。你可要好好疼她哟!”   石榴在一旁听着,微微勾唇笑了起来。   洛双双的公主梦依旧未能成真,三皇子出生之后几个月,梅侍君也要生了!   梅侍君没有想到,这第二胎,又是个丫头!   看着身畔总是不老实动来动去的二女儿,梅侍君真是说不出的失望,她满以为这一胎一准儿是儿子的!   吴立善抱着已经一岁半的长女,笑着坐到梅侍君身侧。正在咿呀学语的长女吴清璇口齿不清的叫着梅侍君,软糯的声音叫得人心都化了。梅侍君虽一直皱着眉头,但终于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这孩子比起她姐姐,还真是活泼呢!”吴立善将怀中长女塞到娘子怀里,自己抱起刚出生的次女小心哄着,神情看不出丝毫不悦,一双黑眸满带着笑意。他仔细瞧了瞧次女的一张小脸,转头对自家娘子笑道,“这孩子眉眼长得像你,一定是个美人坯子。”   梅侍君看着丈夫这般,心里既感动又难过,叹口气说:“这孩子在我腹中时就格外好动,我只当一准儿是个儿子,谁料到竟又是个女儿……”   “女儿又怎样?之要是娘子你生的,儿子女儿我都喜欢。”吴立善笑着抱紧自己怀中的次女说,“更何况这孩子是个福星呢!才一落生,我就升官调职,我真应当谢她才是。”   梅侍君听了这话,尽管知道这多半只是句安慰,心里却也好过了许多。她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看着二女儿可爱的小脸,忍不住伸出手指逗了逗她,小婴儿伸伸拳头,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马上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吴立善忍不住把二女儿举得高高的,在她嫩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梅侍君怀里的长女璇儿也跟着咯咯笑得开心。梅侍君看着这样的丈夫和女儿们,心里慢慢高兴起来。   屋里一家四口其乐融融,阳光映得整个屋内都暖洋洋的,好不欢乐。   对梅侍君又生下一个女儿这事,吴家后宅的女人们多半都存着看笑话的意思。婆婆廖夫人自然觉得庶媳只生女儿反倒更好,拿捏一个生不出儿子的媳妇总归是容易一些。而早就生下儿子的两个嫂嫂——大夫人黄氏和二夫人许氏,则背地里有事没事就凑在一起,把三房的梅侍君当成取笑的对象。   官家后宅,没有什么是瞒得住的,那些议论通过下人的嘴,总有几句能传到梅侍君耳中。梅侍君听着虽说有些不舒服,但到底也没当真对她造成什么影响,所以听听就罢,并不放在心上。如今的她,毕竟不是当初那个听不得一点狠话的梅家小姐,也不想再为无关的人伤神。   只是梅侍君不去惹事,事情到底还是找了上来。   梅侍君那日去给廖夫人请安,行过礼问候过,就等着廖夫人如往常一般随便说句话让她退下。没想到廖夫人却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了半天,皱了皱眉头,竟然开口说:“你成亲也已两年有余,丫头生了两个,已算不得新妇。只可怜善哥儿,房里至今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你这个正头夫人也该替他张罗着才是。”   这句话说得突兀,梅侍君怔怔呆立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廖夫人是个什么意思。廖夫人可没管梅侍君如何反应,挥挥手,便从屏风之后走出两个眉目俊秀的丫鬟。   “这两个丫鬟虽算不得天香国色,但放在善儿房里倒也合适。”廖夫人说话的语气从来是那么的高人一等,就这么只管看着梅侍君说,“按理说你当初有孕我就该操些心思,只未想到你世家女出身,竟连这都想不到!如今府内大爷、二爷妾室都纳了几个,大爷那庶出的三姐儿也不过就比你那二丫头小了一月,三爷房里若只你一个,岂不被人笑话了去?若是在寻常人家,三年无子,就算休了也不奇怪!”   梅侍君呆站在那里,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她是知道大夫人、二夫人有孕的时候,都想着法子往夫君房里塞人来着,不过就是为了拢住夫君的心,怕丈夫被外头的女人勾了去。可吴立善是庶子啊,廖夫人也不是闲得慌,平时从不管三房如何,如今怎么竟管起三房的事了?   廖夫人见梅侍君愣怔着未开口答应,皱了皱眉头,有些恼怒的说:“怎么还不领下去,难道当真是妒妇不成?”   长者赐,不可辞。梅侍君身为媳妇,没有资格也没有勇气在廖夫人面前说出拒绝的话。廖夫人本来也不管梅侍君同意与否,那字字句句分明在嘲讽梅侍君好妒不能容人,这让梅侍君情何以堪?   虽然心中酸涩,梅侍君也只得躬身行礼说了一句“谢夫人赏赐”,随后忍着泪水退出正堂,将那两个丫鬟带了回去。   傍晚吴立善回来,见屋里多了两个丫鬟,而自己的娘子神色忧愁尴尬,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是……”吴立善指了指那两个丫鬟,那两个丫鬟见状,忙凑上前,殷勤的伺候起来。   侧身移步避开了那两个丫鬟,吴立善走到梅侍君面前,低头看着自己的娘子。梅侍君知道吴立善在等他解释,只得勉强笑笑说:“这是夫人赐给你做房里人的……”   吴立善闻言神情一变,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他转身看了那两个丫鬟一眼,将自己腰间佩刀解了下来,“哐啷”一声掷在桌上!   那两个丫鬟哪里经过这个场面,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跪了下去。梅侍君亦从未见到自己的夫君如此生气,愣怔片刻后,忍着心中苦涩起身劝道:“三爷,如今像你这年纪连个通房也无,委实是说不过去。夫人她、她也是一片好心,不如三爷就留下她们吧……”   说着这样违心的话,梅侍君心中就如刀割一般疼!她自嫁到吴家,就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为丈夫张罗妾室通房之事。说真的,她实在不愿与别人分享同一个丈夫!   吴立善垂眸沉思许久,转头看着梅侍君说:“夫人她……是不是为难你了?”   梅侍君赶忙摇摇头,随后却别过头去,忍着眼眸中的泪水说道:“夫人只是关心你,你不要多想。”   这显然是句假话,可梅侍君倒也想得明白,身为世家妇,迟早要有这么一天的!这些日子,就连大嫂和二嫂都在背地里取笑她,笑话她没早早安排可靠的人在丈夫房里,弄得现在自己的陪房丫鬟都年纪大了配了人,吴立善这房里竟还连个通房都没有!到最后若是等到老爷、夫人发了话,塞了人进来,活脱脱弄得得不偿失,倒算什么呢?   吴立善听了,眉头越皱越紧,他看了看跪着的两个丫鬟发怒道:“你们还不出去?”   那两个丫鬟实在想不通为何一向脾气温和的三少爷竟会这般发起火来,顿时双眸含泪,逃也似的跑了出去。吴立善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随后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梅侍君被他笑得有点懵,小心翼翼地问:“三爷?”   吴立善回过头,拉过自家娘子和她同坐在榻上,揽住她的腰笑着说:“你知道夫人为何起了这个心思?这都怪我啊!”   梅侍君听了不由得一愣,等着吴立善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婚后的日子写起来就是比较顺,哈哈哈哈哈!!! ☆、双生子   “你也知道,我那小妹婚期已是近了。”吴立善安慰地将自家娘子拥入怀中,解释道,“小妹是夫人嫡出,嫁的又是王府幼子,夫人自然颇为重视。前些日子府内为小妹打点嫁妆,小妹看中了你那支百宝凤钗,吵闹着要你为她添妆。正巧那日我路过听了去,便去夫人那里一趟,讲明这百宝凤钗乃是宫内嘉贵嫔所赐,夫人她这才罢休。只是恐怕她心里总是有些不忿,这才有此一着吧……”   梅侍君细想想,便恍然明白了过来。她心里松了口气,脸色一下子好了许多,靠在丈夫怀里,忍不住竟有些娇嗔的说道:“难怪夫人竟管起这事,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吴立善见自家娘子脸色和缓,似是放下了心中大石,不由得胸口一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珍而重之的问道:“娘子,你且与我说句实话。你当真愿意让我纳妾?”   梅侍君微微睁大眼睛,恍然愣在了那里。   她很想说她不想,可是说不出。身为世家妇,贤良不妒是本分。而那些官家男子,除了尚公主的驸马,还真没听说哪家连通房都没有一个的。不纳妾的富贵官宦人家夫妻梅侍君倒是认识一对,那就是冯百百和洛一一。可是他们本就是例外,谁能和他们比呢?   可是若要让她开口说愿意,那更是无法说得出口!梅侍君想世间女子,恐怕哪一个也没有心甘情愿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丈夫的!吴家的两个嫂嫂急着往丈夫房里塞人,也不过是巴望着把丈夫的心拘在家里。可就算是把自己靠得住的丫鬟给了夫君,主母看妾室,也一定没有一个能看得顺眼的……   更何况……梅侍君看着面前的吴立善,看着她的夫君。她承认这个男人很好,好到她有时竟不敢相信自己结成了一段这么美好的姻缘。这样的丈夫,已经让她情根深种,怎么会情愿和别的女人分享呢?   这样想着,梅侍君脸上浮上一丝苦涩,低头叹息着说:“愿意与否,又有何用?难道我不愿意,你就能只守着我一辈子不成?就算我想,那也由不得我做主……”   梅侍君这么说完,吴立善微微一怔,竟有些怒了!   他把自己的娘子狠狠抱在怀里,捏住她的手腕,结实的手臂搂着她的腰,就这么看着她的眼睛说:“你愿意,便就够了!我问你,你可愿与我一夫一妇,长相厮守?”   梅侍君被吴立善吓了一跳,她的手腕被吴立善牢牢攥紧,不免有些疼痛,但此时的她却完全感受不到那疼那苦,耳边只回响着吴立善的声音。   他说一夫一妇,长相厮守……   梅侍君感到自己的心就那么一点一点的甜了起来,就仿佛被蜜糖一点点浸透一般。她太惊喜太惶恐,以至于微微张着嘴唇,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吴立善得不到回应,索性将自家娘子按倒在榻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用不容质疑的语气说:“告诉我,你愿与我一夫一妇,长相厮守!”   看着面前丈夫无比笃定的面庞,梅侍君终于忍不住,流着泪喊道:“我愿意!我愿意与你一夫一妇,长相厮守!”   说完,她便控制不住的搂住丈夫的脖子,动情的吻了上去。   这个吻,深情而狂热,沾着一点梅侍君刚才流下的泪滴,微微有一些湿润。吴立善只是稍稍一顿,便接着回吻了过去。   一直吻了许久他们才分开,梅侍君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顿时脸上腾地红了起来!她小心的看了看外面,带着点不安的说:“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看见……”   “不怕。”吴立善笑笑说,“我和我娘子亲热,怕什么?”   看着和往日有些不同的丈夫,梅侍君忍不住一笑。   那个冲动的吻,也许被人看见了,也许没被人看见。但梅侍君明显觉得,大夫人二夫人看她的眼神,顿时变得很不一样。那种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解,也带着一丝嫉恨,甚至也带着一丝难以言明的失落。   那两个丫鬟最后还是被吴立善送了回去。廖夫人自然不高兴,可是吴立善同时送过去的,还有他特地为嫡出小妹打制的一套头面首饰。那套头面首饰精致华贵无比,所镶珠宝并不亚于那支百宝凤钗。廖夫人一见那头面顿时眼前一亮,也就不计较吴立善送还丫鬟的事了。   那套头面首饰是以梅侍君的名义为吴家小妹添妆,效果立竿见影,梅侍君觉得吴家小妹对她的态度也似乎好了许多。可是梅侍君不知道吴立善究竟是花了多少钱,费了多少心思才备下了这套头面。这不是为了嫡出的小妹,而是为了他心爱的娘子。   有这样的夫君,还有什么可奢求的?梅侍君甜甜的想着,现在就差一个儿子,日子就完美了。   转眼又过了近一年时光,洛双双的肚子又有了消息。   说起来这倒是奇怪,洛双双前两次怀孕都全无反应,既不嗜睡也不晨吐,这次却不同,吐得还比一般孕妇要重些。   石榴急坏了,三天两头往太医院跑。等过了四个月洛双双过了孕吐期,太医带来了一个令人惊喜的消息——洛双双怀的是双胞胎!   这个消息一出,黄钰和李淑贤都高兴极了!孩子还未降生,黄钰就急着将洛双双从正三品贵嫔升为二品妃位,从此宫里就多了一个嘉妃!   这也难怪,双胞胎啊!民间尚且少有,皇室更是罕有!这次就算洛双双生下的是两个公主,那也了得!   其实说起来,洛双双怀上双生子,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谁让她和姐姐洛一一本来就是双胞胎呢!   腹中是两个孩子,最高兴的,莫过于洛双双。她对这一胎可是充满着期待,这次可一定要有一位公主啊!   她甚至将上次为小公主做的衣服又翻找了出来,一件一件的放在宫里天天看,还辛苦去宫内太庙前祈求得到一位公主。这让石榴和其他宫女感到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看来嘉妃娘娘真的很喜欢公主啊!   是的,洛双双从未说过,所以他们都以为洛双双只是心里喜欢而已,但其实并不只是这样。男女皆为父母所生,有何不同?世间重男轻女,不过是因为男子能够继承家业,能够传承宗嗣,在体能上有着突出的优势。而洱或国重女轻男,也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洱或国重女轻男并不完全是出于喜爱。洱或国人信奉,家中的男孩是家业的继承人,但女孩却可以牵着父母的手,将他们的魂魄引领上幸福的乐园。所以洱或国人无论如何都要有一个女儿,因为若没有儿子,女儿也可以继承家业,而没有女儿,将无处安放自己的灵魂。   所以洛双双很惶恐很害怕,但是这里没有人能理解她,李淑贤不能,黄钰更是不能!唯一能理解她的只有她的姐姐洛一一,可洛一一无论说出多少安慰的话语,也不能帮她解决这个问题。   也只有默默祈求,这一胎一定有一个公主吧……   就在洛双双得知自己怀上双生子的同时,梅侍君又有了身孕。   这一胎来得也有些突然,梅侍君本来没料到会这么快的。但是这样的意外也带给她非凡的喜悦,让她高兴不已。   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梅侍君暗暗想着,这一次,可一定要是个儿子啊!   一般人家的主母,生个三四个已经算很多。若是前两个没有男孩,那么就很难保不受夫家的歧视。梅侍君已经有了两个女儿,虽说吴家不怎么在意吴立善这个庶子有子无子,但妇人无子,往往意味着老来无依,怎么能不急呢?   更何况,梅侍君的状况就连梅丞相都急了,三不五时的问询。这嫁出去的女儿若是有子,老丈人脸上也有光彩。姑姑有子无子,一定程度上也能影响侄女未来的婚事。如今这梅家三个女儿,梅月白生了公主,梅月明出嫁三年后终于得孕,生的也是个女儿,梅侍君知道,爹爹他老人家也想抱上外孙。   为了得子,梅侍君真是不遗余力。能生儿子的睡觉姿势,能生儿子的饮食,能生儿子的穿戴,梅侍君能做到的尽量都做到。她盼着这胎是个儿子,不!这胎一定是个儿子!   看着肚子一天天变大,梅侍君心中就愈加期待。儿子,快到娘亲身边吧…… 作者有话要说:  接着生接着生,比着一个一个滴生!!!! ☆、天不遂人愿   时光如白驹过隙,在洛双双的期待中,终于等到了生产的那天。   对女人来说,生产是一道难关,而生产双胞胎比寻常产妇更是危险。李淑贤对洛双双这胎照料的十分小心,黄钰更是几乎每日都问询,梅月白也三天两头跑来探望。至于产房、稳婆和太医,则是提前三个月早早就都已备好,只等着洛双双生产。   洛双双从阵痛开始就被送进了产房,这次直挣扎了三个多时辰,才生下第一个来。稳婆抱着刚出生的小皇子急匆匆地冲出来说:“恭喜皇上,是个皇子!”   黄钰和李淑贤忙抱过孩子,见婴儿身子结实有力,哭声响亮,这才放下心来。可产房内洛双双还在生产,时间又拖得太久,帝后二人都有些担忧,两颗心吊了起来。   洛双双在疼痛中,听到稳婆喊“是个皇子”,脸上不禁掠过一丝失望。石榴这几年一直服侍在洛双双身旁,对她的性子算是了解,见她这样,知道又开始纠结公主的事,忙安慰道:“娘娘别慌,您肚子里还有一个,这个一准儿是公主的!”   石榴这么一说,那几个稳婆都愣住。她们均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石榴,只当她口误说错。嘉妃娘娘是连生了三个皇子不假,可谁还嫌皇子少啊?   没想到洛双双一听石榴这句话,马上就有了力气,鼓着劲儿说:“对,公主……我的小公主!快出来吧!”   在洛双双的用力之下,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第二个孩子也平安降生!   稳婆一看孩子,顿时满脸喜色的喊道:“恭喜皇上、娘娘,又是位小皇子……”   这后面这句小皇子渐渐地矮下声去,稳婆也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结合方才石榴所说,她虽不知为何,但也知道榻上这位正在生产的嘉妃娘娘是一心想要公主的。果然,洛双双一听又是位皇子,马上伤心地哭了起来!   这下子,产房内顿时手忙脚乱!稳婆尴尬地行了个礼,抱着孩子出去给皇上、皇后娘娘报喜。留下石榴安慰伤心哭泣的洛双双。   也是生育双生子太过劳累,洛双双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但就算在梦里,她还在一遍一遍地念叨要一位公主,一位和她一样可爱的公主。这让随后过来探望她的黄钰、李淑贤和梅月白见了,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一下子诞下两位皇子,宫中乃至朝野上下无不感慨洛双双的好运气!黄钰更是龙颜大悦,干脆下旨封洛双双为嘉贵妃,地位与沈熙等同,仅次于皇后之下。   但有另一个绰号也同时在宫内流传开,宫中宫女、太监们背地里都叫洛双双“福气妃”。没办法,入宫之后几年内连生三胎,生下四位皇子,这是何等的福分!   但是洛双双本人,却还是难过的。   生育双生子毕竟不是一件易事,洛双双醒来后,太医就叮嘱让她小心养身,节制房事。这也就意味着,洛双双起码在一段时间内,都不能再怀孕了!   可是,梦寐以求的公主还没来,洛双双迫切想要再生一个孩子!她想要一位和她一样美丽的公主,一个可以牵引她的灵魂前往天国乐园的女儿!可是现在却没有……   洛双双实在想不通,怎么她想要一个公主就这么难呢?   洛双双想要公主而不得,梅侍君也所得非所愿。就在洛双双生产过后三个月,梅侍君也在一次次阵痛中迎来的她的第三个孩子。   这一胎生育得也有些艰难,可梅侍君不断的念叨着“儿子,儿子”来鼓励自己,终于还是平安生下了这个孩子。只是稳婆却告诉她一个不好的消息,她的第三个孩子,也是个女儿。   看着身旁熟睡的三女儿,梅侍君心中失落比从前更加强烈。这次她明明已经做了很多努力,怎么还是生下了女儿呢?   所幸吴立善并没有对此产生任何不满,实际上,他似乎格外喜欢这个三女儿呢。他坐在刚刚生产的娘子身边,逗着小婴儿说:“看,还是三丫头比较像我。”   梅侍君虽然仍在失落,但也忍不住为此一笑,她忍不住看着自家丈夫的脸庞说:“刚出生的孩子,怎么能看得出像不像你?”   “我的女儿,自然是像我的!”吴立善笑着摸了摸三女儿的小脸蛋说,“我还盼着你再为我生一个女儿呢!”   “说什么呢?”梅侍君忙捂住丈夫的嘴说,“别胡说!下一胎一定是儿子,一定是儿子的!”   “好吧,儿子……”吴立善不在意的喃喃答应着,又满脸笑容的逗弄自己刚出生的小女儿去了……   梅侍君实在是想要儿子,平日里对吴立善也越发主动许多。吴立善对此倒是乐见其成,他其实还蛮享受的。   这效果很显着,过了大概半年有余,梅侍君就又怀上了一胎。   生育过于频繁,吴立善也小心养护着梅侍君的身子,甚至和太医们的交流也多了起来。他脑子又聪明,学来学去已经精通了一半。梅侍君有时觉得丈夫耗在她身上的时间过多,也曾劝他专注仕途。可是吴立善在这些问题上尤其执着,梅侍君劝也没用。   对于这个,梅侍君嘴上埋怨着,其实心里还是很感动的。   就这样十月怀胎,梅侍君最终还是失望了,她又生下了一个女儿。   这次的生产颇有些惊险,梅侍君中途昏迷了一段时间,又被生产的剧痛弄得醒了过来。她生下孩子之后,来不及问明是男是女,便又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便看到吴立善一脸担忧地守在床前。吴立善见她睁开眼睛,便忍不住心有余悸的抱住自己的娘子!   “三爷……”梅侍君与吴立善相拥许久,恋恋不舍的放开后问道,“这次是儿子吧?是吧?”   吴立善闻言一愣,皱着眉摇摇头,看着梅侍君说:“咱们不要儿子了!我就守着你和女儿们,这样难道不好吗?”   梅侍君一听,知道这胎也是个女儿,便难以抑制地流露出悲伤的神情。吴立善见状,一把揽住梅侍君的身子,温柔而坚持的说:“我不要儿子,我只要你。如果你为了生儿子而离开我,我一定掐死他!”   “你就胡说吧……”梅侍君这样说着,可是心里却真的颇为感动。她忍不住扑进丈夫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吴立善任由妻子靠在自己肩上,细声细语的安慰着她。梅侍君哭得伤心,有些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但想来无非也就是一些让她安心的情话。   哭着哭着,梅侍君也就止住了泪水。她靠在丈夫肩头闭上眼睛想着,其实吴立善说得对,就这么与丈夫和几个女儿好好过日子,其实也挺好的……   在那之后的两年里,吴立善一直小心调养着梅侍君的身体,三不五时也会分房去睡。吴立善那两个精明的嫂嫂、吴家这两位无聊的夫人,就时常猜测吴立善不多时就会娶一位能生儿子的妾室进门,但事实还是让她们失望了。   无论梅侍君又多少个被嫌弃的理由,无子也好,一次次生下女儿也好,不能同房也好,吴立善始终都像新婚时那样疼爱着自己的娘子。甚至时而久之,吴家三爷护短的名声传得人人都知道,甚至有人说,就连皇上也是知道的。   于是一道道嘲讽的目光,便逐渐变成了羡慕的、嫉妒的目光。梅侍君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目光,而她的丈夫却让她重新感受到了这种被人妒羡的感觉。   就算天不遂人愿,可上天却已经恩赐她许多。梅侍君扪心自问,她这样的日子,已经过得足够惬意足够美好,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至于儿子,若是命中没有,那就不要强求了吧……   心里想通了,梅侍君的生活就逐渐变得愉快起来。她也不再窝在吴府,隔着十天半个月也会去参加一些符合身份的宴会,和那些世家夫人们的交流也多了很多,和人说话时脸上往往都在笑着。心情好,再加上吴立善悉心调养,梅侍君的身体和气色都一天好过一天。   世家夫人里,很多都是梅侍君做姑娘时认识的。比如说当时和她一起参选的那几个贵女,都嫁给了门当户对的人家,都有了自己的丈夫儿女。她们此刻对梅侍君已经不再存着敌意,而是怀着各种各样的目的假意讨好。梅侍君如今已经不是个记仇的性子,可她实在融不到她们那堆里去。   梅侍君有些不明白,后宅斗着的生活难道就那么好?那些个世家贵女出嫁了还是和在家一样,和婆婆、妾室斗得不亦乐乎,有时候梅侍君听着她们言语,甚至感觉她们斗着并快乐着,真是没法理解。   但出门次数多了,总有几个志同道合的人。比如说洛一一这个人,明明是低贱的舞姬出身,却总能找到不计身份和她交往的世家小姐,这只能说会看人的确是一种天生的才能。梅侍君也不挑剔,愿意加入她们的圈子。   她的才华,她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终于有了一个展示的空间。就这么偶尔在外弹弹琴、在家说说爱,其实真蛮好的。   梅侍君发觉,其实她前半生虽说发生了很多尚未预料到的事,但一切的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比方说,某些和她有刻骨深仇的人,如今在她脑海中也不那么清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这么折腾梅侍君和洛双双,心里在暗爽哈哈哈……大家不要鄙视我…… ☆、日子   梅侍君不知道自己有多长时间没见到刘惜玉,但印象中的刘惜玉,绝对不是面前这幅模样。   嫁到吴府后,梅侍君从别人口中得知,表面尊贵的侯夫人刘惜玉日子似乎并不好过。那时那些世家夫人提起刘惜玉,有的不自觉流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有的则带着些许唇亡齿寒的不安,但无论是哪一种,大抵都把刘惜玉的事当做一种消遣,说说也就算了。   老侯爷沉溺于酒色,刘惜玉嫁过去不到一年,果然做了寡妇。小侯爷将他爹那些未有生养的妾室美姬尽都卖出侯府,但刘惜玉与她们不同,她这个正经后母若是改嫁,那岂不伤了小侯爷的脸面?于是小侯爷就把刘惜玉这么搁在后宅之内,一早一晚去拜上一拜,保她衣食无忧而已。   这样的待遇,简直就像对待一尊不会说话也不会走动的佛像,不过保得小侯爷一个好听的孝顺名儿。侯府真正当家作主的事,刘惜玉其实是一点也插不上话的。毕竟她父亲刘尚书死后,两个哥哥还都得侯府提携着呢!   过着这样的日子,自然也就老得快些。梅侍君再次见到刘惜玉的时候,只见她穿着一身素淡衣裙,容颜憔悴,未施脂粉,就那么坐在园子的一个角落里发愣。她周围也没有什么人,从前的那些个交好的贵女如今就算是已经出嫁为妇,也不愿意再和刘惜玉来往。也是,一个未生养的年轻寡妇,总会有人觉得她有些不祥。   梅侍君呆呆站了许久,鬼使神差一般走了过去,站在了刘惜玉面前。刘惜玉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梅侍君的目光带着悲伤带着仇恨,手指抓住衣角,微微地颤抖起来。   梅侍君看了看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你现在过得如何?”   梅侍君站在刘惜玉的右侧,脸上那三道细微的伤疤刘惜玉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刘惜玉怔怔盯着那疤痕看了足足有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勉强开口道:“很好……”   “好?”梅侍君闻言,竟忍不住一笑,她慨然叹道,“若你算得上好,那我岂不是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刘惜玉,你不晓得我有多恨你,可如今见了你这幅模样,倒真让我恨不起来。”   刘惜玉猛然抬头看向了梅侍君,她眸光闪烁了一会儿,才恨恨咬牙说道:“我刘惜玉就算再怎地落魄,也轮不到你同情!”   “同情?”梅侍君微微一怔,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她直视着刘惜玉的眼睛,摇头说,“如今你贵为侯府夫人,我则只是区区武官之妻,论身份,你倒比我尊贵些,如何让我同情?更何况,侯夫人,自作自受,纵然是上天亦无法垂怜,我又如何能同情于你?”   刘惜玉听着,心中怒火冉冉升起,怨恨悲痛难以自抑,忍不住走近一步,那双眼睛满是恶毒的看着梅侍君!   天知道刘惜玉有多么想打梅侍君一巴掌,天知道她有多想用自己现在唯一的资本--侯夫人的身份去压梅侍君!可她知道,梅侍君现在是丞相之女,夫君深受皇上看中,前程似锦,她若是不识好歹惹了梅侍君,在侯府的日子更加难过也就罢了,恐怕自己娘家哥哥们也会被她牵累。   于是刘惜玉怔住了,她站在那里,举起的手掌颤了颤还是放了下来,眼圈慢慢变红,似乎不知道该愤怒还是该哭泣!她眼角已经有泪滴想要流出来,可是她还有着她自己的骄傲和坚持,正在拼命的忍耐着。   反倒是梅侍君,看着这个样子的刘惜玉,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她闭上眼睛笑了一声,按着太阳穴无奈地摇摇头说:“我这是做什么?居然和你置起气来。”   刘惜玉猛地怔在那里,她看着面前的梅侍君,神情是那么的惊愕。   刘惜玉看着梅侍君,梅侍君同样也看着面前的刘惜玉,她轻轻抚上自己脸颊的伤疤,想起丈夫说过的那些温柔的、安慰的情话,不由得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刘惜玉不知道梅侍君想起了什么,但她不喜欢梅侍君这种神情,她恨这种幸福羞涩的笑容!她愣怔着看着梅侍君,眼中的怨毒不加掩饰,本应还青春美丽的脸上浮上一层病态的苍白。   “侯夫人,你我的那些恩怨是非,我已不想再计较,还请你好自为之。”梅侍君淡然说完这句,便移步走开。她脚步轻快,绕过园中的假山背后,转眼就看不见了。   只余下刘惜玉还站在那里,看着梅侍君离去的方向。此时她终于忍不住,从眼角渗出泪来。泪水沿着脸颊滑落到肩上,没有人为她擦拭,没有人对她说一句安慰的话。今天没有,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梅侍君知道刘惜玉正在背后看着她,但她并没有回头,而是一步一步的就这么走开。但是,她心中那种郁结多时的悲痛和仇恨全都在今日得到了纾解,那不是一种报仇雪恨的痛快感受,而是一种云淡风轻的潇洒。脸上那伤疤带给她的所有伤痛都已经随风逝去,留下的,只是一份青春的痕迹。   时间转眼又过了三年,梅侍君二十七岁那年,她又怀上了一胎。   这时候长女璇儿已经七岁,次女娣儿六岁,三女岚儿四岁,四女怡儿三岁,一堆女娃娃围在梅侍君面前,闪着晶亮的眸子看着梅侍君的肚子发呆。   梅侍君担心被孩子碰到,也不忍心打发走她们,只好小心的护住腹部坐在榻上。女娃娃们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长女璇儿先探究着问:“娘亲,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啊?”   璇儿这么一问,剩下的三个妹妹也都眨着晶亮的大眼睛,满怀期待的看着梅侍君的肚子。梅侍君无奈一笑,摸摸自己的肚子说:“恐怕还是个妹妹吧……”   “哎呀……”璇儿撅撅嘴,摇摇头说,“璇儿已经有三个妹妹,想要个弟弟呢!二妹妹你说是不是呀?”   性子活泼的二小姐吴清娣听了,马上拍拍手说:“对呀对呀!我也想要弟弟!”   三小姐吴清岚听到姐姐们这么说,也伸着小小的手附和着。最小的女娃娃吴清怡看了看姐姐们,把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十分认真的冲娘亲说:“我不要弟弟,我要哥哥!”   噗!梅侍君一下子忍不住笑了!她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捂住嘴,一抽一抽地笑了起来。   三小姐岚儿听了这话,脸上露出犹豫纠结的神情,认真的在想究竟是该要哥哥还是该要弟弟比较好。梅侍君看她那样子,脸上的笑意愈加明显,都快要憋不住了。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吴立善回到屋内,看着自家娘子身边围着一圈孩子,正捂住嘴偷笑,心里顿时觉得甜甜的,他忍不住也露出一丝笑容问道,“在说什么?”   “爹爹!”最小的丫头怡儿飞奔着跳进吴立善怀里,一双眼睛亮亮的,满怀期待的说,“爹爹,让娘亲给我和姐姐们生个哥哥吧!”   怡儿的话令吴立善也大笑出声,他探头亲了亲小丫头的脸蛋,胡子刮得小女孩柔嫩的肌肤有些发痒,怡儿用手扳过爹爹的脸,鼓起包子脸说:“爹爹,怡儿想要个哥哥嘛!”   二小姐娣儿在一旁终于忍不住,跑到吴立善身边仰起小脸儿说:“爹爹,是不是娘亲不能生哥哥,只能生弟弟啊?”   长女璇儿听了,拉住妹妹的衣服说:“娘亲只能生弟弟的!不能生哥哥!”   怡儿听了,脸上神情顿时有些委屈,趴在吴立善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这下子,吴立善手忙脚乱安慰自己的小女儿,长女璇儿赶忙也帮着安慰妹妹,次女娣儿和三女岚儿也围在一旁添乱。梅侍君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嘴角自然而然地又勾了起来。   到了晚上,夫妻俩单独在房里说话的时候,吴立善拉住自家娘子的手说:“这胎无论是男是女,我们都不生了。侍君,你不知道,上次我有多害怕……”   梅侍君心中一动,顿时觉得心里热热地暖暖地,她靠在丈夫肩膀上,点头说:“不要了,我哪里能生那么多?五个最好……”   “你不老想着要儿子,我就放心。”吴立善抚摸着梅侍君柔顺密实的长发,轻轻将她拥进怀里说,“女儿多,一样能养老送终。咱们这几个女儿,也都不是不孝顺的。你看璇儿多懂事,娣儿虽然顽皮了些,可也是聪明伶俐。你若是不放心,咱们可以让岚儿或怡儿招一个赘婿,免得你将来舍不得她们出嫁,还伤心……”   梅侍君想着女儿们,心里舍不得,嘴上却别扭的说:“我哪里有舍不得她们?早早许了人家,我还轻松些呢!”   吴立善微微一笑,将身旁的娘子越发紧紧搂在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孩子好可爱!!!好想生宝宝!! ☆、威逼   在梅侍君怀孕大概七个多月的时候,宫里的嘉贵妃又被检出了身孕。   洛双双这一胎和她前几胎一样,没有丝毫的反应。再加上她生育双胞胎之后太医说恐怕较难得孕,所以大家都没有防备。直到有一天,石榴觉得洛双双近来吃得实在是多,担心她积食这才请来太医为她看诊,太医一把脉,竟发现洛双双已有了四个月身孕!   时隔三年,洛双双又怀上了一胎,这是何等的福气!而这次得知自己有孕的洛双双,更是激动地热泪盈眶!她轻轻抚上自己的腹部,满怀期待的喃喃说道:“这次,可一定得是个公主啊!”   此时她所生的二皇子已经被封为太子,八岁的小太子小小年纪就要学很多很多东西,被李淑贤悉心教导着,偶尔来见见亲娘抱一抱亲一亲,时间短暂而珍贵。三皇子刚满七岁,自五岁起也开始在泰华殿学习,不过这小子平日里就喜欢打打闹闹,一刻都停不下来,对武艺反倒比对经史子集那些子东西要感兴趣的多。黄钰也喜欢三皇子这一点,特地安排师傅专门教导他武艺兵法,着意培养他。这学的东西一多,常常带着一身汗一身灰看一眼洛双双就走,还伸手顺一堆好吃的点心。至于那对已经三岁半的双胞胎小皇子,现在正是爱笑爱闹的年纪,都还教养在洛双双身边。   这次洛双双有孕,三皇子早早下了学跑过来看未出世的弟弟或妹妹,长得一模一样的四皇子和五皇子坐在洛双双身边睁着晶亮的眼睛看着母妃。黄钰下了朝就急忙赶来,李淑贤则一并带来了已满十五、正在张罗婚事的大公主和已经有了小大人模样的太子。洛双双的闺蜜梅月白自然不会缺席,带来了已满九岁的二公主。   就连沈熙,也带着不常出门的大皇子来了,后面还跟着已经长成大姑娘的沈苏儿。沈苏儿现在已经快满二十,但她长得水嫩,还是一副娇艳的少女模样,看着倒像是十六七岁的样子。   大皇子长得果然和沈熙一般漂亮,是个挺身玉立的美少年。如今他也十五岁年纪,比大公主年长些,平日里说话做事也都还能勉强过得去,只要不问他较为复杂的事,几乎看不出什么问题。他和沈苏儿已经定了婚期,只等着过了十六就成婚。   黄钰心里对这个长子始终心怀愧疚,平日里对他多加宠溺。前几年大皇子刚满十四,就急着给他封了王爷,分了最为富庶的一块封地给大皇子。等成了婚,黄钰还特准他在宫里住到二十,并应允日后沈熙可随大皇子一同到封地居住,共享天伦之乐。   大家行了礼请了安,都像平平凡凡的一家人一样,坐了下来。孩子们笑着闹成一团,黄钰和李淑贤本就不是很重礼数之人,看着皇子公主们玩得开心,倒不自觉露出一丝笑。   当然,孩子们最为感兴趣的,还是洛双双腹中的孩子。   大公主首先迟疑着走过去,行了个礼,然后祝洛双双心想事成,得一位公主。二公主随后小心的走上前摸摸洛双双的肚子,露出了惊喜的神情,说小妹妹一定很可爱。几个男孩子一听这些可都炸了锅,凑在一起直勾勾盯着母妃的肚子,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一个个看着好生呆萌。   洛双双并不介意,让孩子们一个个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听着他们或是激动或是认真的祝福,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此时的她不由得心想,她最为期盼的小公主最晚出生或许真的是一件好事,因为这位公主会有这么多疼爱她的哥哥姐姐……   所以我最美的小公主,快来吧……娘亲已经等不及了呢……   梅侍君有孕的消息在吴府内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骚动,顶多是两个嫂嫂大夫人、二夫人时不时的会用她生不出儿子这一点来嘲讽一下梅侍君。至于廖夫人,她才不管庶子的媳妇生不生得出儿子呢!   至于章姨娘,她虽然也盼着梅侍君能生个儿子,但只要吴立善过得好,她倒也不强求。梅侍君知道丈夫的生母在吴家的地位尬尴,时不时的倒会偷偷帮衬着些,章姨娘心里还是很喜欢这位三夫人的。   眼看梅侍君怀胎已经将近九个月,这一日廖夫人竟然亲自登门来找她了!要知道廖夫人一向看三房庶子不顺眼,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梅侍君从未在自家屋里接待过婆婆,这下子又是猜疑又是惶恐,忙令几个丫鬟去端水上茶,自己则忐忑不安的侍立在一旁。   没想到,廖夫人今日的神情竟与往日不同,那种高傲疏离劲儿全都消失不见,面色温和许多,亲切地抓住梅侍君的手拉她到一旁坐下,拍着她的手背笑着说:“咱们婆媳这么多年也未坐在一起亲亲热热地说会子话。也是我平日里对你照顾不周,反让你觉得我这个婆婆和你生分了。如今你怀着身子,我怎能让你站着?要是善儿回来看见了,岂不要怪我?”   这话说得奇怪,梅侍君进得吴家门来也有些年头,从未见婆婆廖夫人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过话!这要是对小姑子用这种语气倒没什么,对着她却让她感到越发惶恐不安起来。不知道婆婆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梅侍君只得低头说:“媳妇哪儿敢和夫人生分?是儿媳平日里过于蠢笨呆板了些,夫人不怪罪,媳妇就知足了。”   廖夫人见梅侍君话说得这么惶恐小心,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她转而问道:“听说你爹爹梅丞相梅大人前些日子派人来看你,他可对你说过什么?”   听廖夫人提起爹爹,梅侍君一时还未回过味来,很是紧张地说道:“只因媳妇有了身孕,家父放心不下,这才常来看望。爹爹不过常叮嘱媳妇安守本分、孝顺公婆、谨侍夫君罢了,并未多说些什么。”   廖夫人听了她这番回答,不由得微微皱眉。片刻之后她又露出一丝笑,看着梅侍君说:“你乃是梅家嫡女,爹爹是丞相,两个同母哥哥也都身居要职,比起我们吴家还要强上许多。可你瞧,如今你大伯哥也有几年未得升迁,长史之位恰有空缺,岂不正是时候?,”   梅侍君一听,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廖夫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是想让梅侍君娘家帮衬着廖夫人长子吴立贤升官啊!也不知道这廖夫人是怎么想的,长史之位乃是丞相副官,辅佐丞相处理军政要务,职位也算是极为重要,哪里是吴立贤凭这点关系就能当得上的?这不是痴心妄想吗?   更何况,平常人家里有提拔女婿的,哪里有提拔女婿哥哥的?梅侍君了解爹爹的性子,就算是吴立善真个儿去求升官,梅丞相恐怕都不会答应,更别说女婿的哥哥了!   想明白了这些,梅侍君脸上一白,斟酌着半晌才答道:“夫人,大伯哥年岁尚轻,长史之位事关重大,皇上又格外倚重老臣,恐怕……”   “我不过随口一说,你这是何意?”廖夫人闻言,一对柳叶眉顿时倒竖了起来,脸上的笑模样顿时没了,看着梅侍君说道,“照你的意思,你大伯哥是铁定坐不上长史之位?”   梅侍君被廖夫人突然提高的语气惊得一跳,脸上神色闪烁了一会,还是咬牙点点头,她索性把话说开道:“夫人,媳妇只是外嫁之女,哪里能左右爹爹的决断?更何况国家大事,又岂是闺房妇人能干涉?还请夫人收了此念!”   “住口!”廖夫人闻言,满面不悦地打量着梅侍君,突然,她发出一阵冷笑,看着梅侍君硕大的肚子说,“说起来,这是你第五胎了吧?”   梅侍君见廖夫人莫名问起这个,只得低头说:“是。”   “自你嫁进门来,也有些年头。”廖夫人看着那肚子说,“只可惜连生四胎竟都是女儿,不禁让我怀疑,你是不是生不出儿子?”   这一点梅侍君早就知道,她也已经想通要不要儿子都无所谓,可当廖夫人又拿这个来说事,梅侍君真的觉得很委屈很委屈!她也不能反驳廖夫人,只得低头听着。   “连生了四个丫头,如今这第五胎,依我看还是个丫头!”廖夫人看着梅侍君,语气陡然提高,不无威胁的说,“若不是善儿非我所生,我早就挑几个好的放在他房里,备不住儿子都生了几个。如今他却只守着你,岂不委屈?”   梅侍君闻言,不由得浑身一震!她如今也不是傻到什么话都听不懂,廖夫人此意很明显,若是梅侍君办不成这事,恐怕廖夫人就又要往三房塞人了!   “当然,若是你办成了这桩大事,我也不会亏待于你。”廖夫人看着梅侍君那恍然惊怕的模样,得意地笑了笑说,“日后你在吴家,我必不以庶媳相待。你就和我那两个儿媳一般,有我这个正经婆婆带你出去应酬,你也体面。日后你那几个丫头,也可寻个好人家不是?”   说完这些,廖夫人也不管梅侍君听明白与否,便起身走出了屋子。梅侍君一个人愣怔着坐在那里,半晌未动。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 …… ☆、如愿以偿   吴立善今日一回到家,就觉得自家娘子神色恍惚,眉眼之间带着一丝忧愁,一副有心事的模样。   怀胎九月,马上就要生产,怎么还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吴立善觉得事有蹊跷,便慢慢向妻子身边走去。   梅侍君低头愣怔许久,竟半晌才发觉吴立善走近。她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叹了口气问道:“三爷,你说我这胎,有没有可能是个儿子?”   吴立善闻言不觉一愣,眉头越发皱紧。自己的娘子他知道,已经生了四个女儿,如今且不说还有没有生儿子的希望,就那几句劝,梅侍君也是听进去的。自怀了这胎,吴立善就未曾听到梅侍君还如从前那般急着要儿子,如今眼看快要生产,怎么忽的提起这个?   想了一想,吴立善便开口猜道:“可是大嫂、二嫂又说了些什么?”   梅侍君抬眸看了自家夫君一眼,踌躇了片刻,还是说道:“今日夫人来了一趟,与我说了会子话。”   夫人?吴立善想起自己那个嫡母,顿时回过味来。他叹了口气,拉住梅侍君的手说:“你莫要多想。大哥二哥是夫人嫡出,将来是要承继本家宗嗣。我是幼子,又是庶出,日后年岁大了,肯定还是得分府出去单过。夫人纵然对你有所苛求,还能硬逼着你不成?”   梅侍君想想看,也确实是这个理儿。只是这嫡母往庶子房里塞人,庶子还能往外推不成?上次那事一副头面应付过去还好,这次若廖夫人有意报复,弄来个什么不安分花心眼子的通房、妾侍,那日子还怎么过?这么想着,梅侍君心里越发难过了起来。   梅侍君和吴立善成婚已八个年头,若说刚成亲时还有意委屈着自己,有意让自己不要过于奢望,现在的她,真的已经被吴立善宠坏了。若此时吴立善要纳妾,她一百个不答应。她的爱郎可是答应过她要一夫一妇,白头终老的!   虽心里这么想着,梅侍君却也不愿让面前的夫君为自己操心。须知夫君在外忙碌了一日,回家来还要为妻子劳心伤神,梅侍君也会心疼啊!她叹了口气,靠在夫君怀里说:“我也只是一时心里烦闷,其实并没什么的……”   吴立善搂紧了怀中的妻子,眉头却越皱越紧。只是他顾忌娘子有孕在身,生怕她因此再生烦恼,并未再多说什么。   还是明日去细细查查,也好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只是吴立善没有想到,还未等到明日,梅侍君半夜就渐渐呻吟起来。   娘子有孕,眼见不日就要身产,身为武官的吴立善本就警觉,岂能察觉不到?他觉出一丝不对,忙从榻上跳起来点上灯问道:“侍君,你觉得怎样?”   梅侍君觉得一阵阵阵痛袭来,第一反应知道要生。她因白日里廖夫人来了那一趟,心里一直纠结烦闷,躺在榻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这般忧愁难过,情绪不稳,没想到竟把还未足月的孩儿给逼出来了!梅侍君此时心里又惊又怕又难过,流着眼泪道:“三爷,这孩子怕是要出来!”   吴立善一听,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他赶忙将娘子先扶起,一边大声喊着房里那几个丫鬟婆子,一边将娘子搂进怀里安慰。一时间院里各屋都点起灯火,霎是忙乱。   看着娘子被送进产房,产婆也走进去,吴立善心里这才稍稍放心一点。只是他一想到娘子好端端的竟然早产,就压不住心里的怒火!   梅侍君生产,廖夫人自然是不会来的,吴立善奶奶老夫人在第一次生产的时候来看过一次,后来次次生的都是女儿,她也就连看都不来看了。现在每次都会来的,就是吴立善的生母章姨娘。她不但来看望,有时候还会进产房帮忙接生。事实上三小姐和四小姐,都是章姨娘帮衬着娩出来的。   只是今日章姨娘也没有来。吴立善心中不禁觉得蹊跷,这若是亲娘在身边,恐怕他心中也会好过一点。只是此时此刻,他也只有忐忑不安的在产房外走来走去,脑海中不断掠过或好或坏的心思,一颗心备受煎熬。   这一生,就是六个时辰,到了天光大亮将近晌午,产房里才传出婴儿的哭声。   稳婆抱着孩子走出来,笑逐颜开的报喜道:“恭喜少爷,生了一个……”   顾不上听那些,吴立善直接揪住那稳婆问道:“我娘子怎么样?”   稳婆愣了一愣,有些奇怪的打量了吴立善一眼说:“夫人还好,如今正擦拭身子呢……哎呦!那可是产房,男人不能进的!”   吴立善哪里肯听?这会儿已经冲了进去。他看着床榻上头发衣衫都已经湿透,眼眸含着泪光的娘子,顿时百感交集,小心翼翼将娘子搂在怀里。   “你怎么进来了?这可是产房……”梅侍君喘着气,疲惫地说,“男人进了不吉利……”   “我哪里管什么不吉利?”吴立善一对星眸紧紧盯着自家娘子,抚上她的脸颊说,“你可知你这次多久?足足有六个时辰!我在外面等得心急如焚,只想着你若有个好歹,我便就跟你去了!”   “瞎说,咱们还有好几个孩子,你让她们怎么办?”梅侍君温柔地笑笑,目光转向一旁那丫鬟说,“新生的五丫头呢?快抱来给我看看。”   那丫鬟一听,马上抿嘴一笑,看着梅侍君和吴立善说:“三爷,夫人!这次是位小公子!”   什么?儿子?梅侍君和吴立善都愣住了,这一胎是个儿子?   那稳婆在一旁抱着孩子等了许久,闻言忙将孩子递了过去。夫妇二人解开襁褓一看,果然是个儿子!   小婴儿举着小小的拳头,虽是个早产儿,但哭声还算响亮,是个健康的男孩子。   儿子!梅侍君热泪盈眶,她终于有儿子了!盼了这么久才来的儿子啊!   虽说已经放弃了生儿子的意愿,但一旦美梦成真,那现实也就格外甜美。就算是吴立善,乍一得知自己有了儿子,心里也是甜丝丝的!   梅侍君生下儿子的事,一日间就传遍了吴府。吴家主院里廖夫人才起不多时,听到这消息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一对柳眉倒竖,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许多。   相比廖夫人,吴少傅倒是对这件事喜闻乐见。就算是庶子生的,也是他的亲孙子啊!他一侧头瞟见廖夫人那副吃了苍蝇的样子,不由得劝道:“我吴家多了子嗣这也是好事,你摆出这张脸来给谁看?夫人别忘了,三儿媳可是梅丞相嫡女,如今他梅丞相得了头个外孙,正好多加往来。贤儿的事,岂不便多了指望?”   廖夫人听见这个,脸色倒好看一些。她也不吝啬做表面功夫,赶紧派了人去老太太那里报喜,也遣人去三房送了几样庆贺之物。至于她自己,就算是有求于梅丞相,她也不想自贬身价去看望一个庶媳。依着她的想法,她一个当婆婆的能做出这种态度,梅侍君也该感恩戴德。   梅侍君生下小公子之后,梅府也马上得到了消息。梅丞相听了,真比自己儿媳妇生了还高兴!要知道他嫁出去三个女儿,这还是头一次抱外孙!   爹爹看望女儿,自然不用解释什么道理。梅丞相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自己的小外孙,散了朝得了消息,就急忙赶到吴府。   见到小外孙,梅丞相心里喜欢的不行,笑得胡子一抖一抖的。吴立善在一旁看着,心里也很高兴。   只是一想到梅侍君早产一事,吴立善总觉得心里还是不舒服。他想了想,便躬身深深地行了个礼,叹口气,满面愧疚的说:“老泰山,儿婿未照顾好令爱,是儿婿的错。”   梅丞相微微一愣,随即意识到吴立善说的是梅侍君早产一事。他一双眼睛黏在小外孙上,乐呵呵的说:“贤婿不必如此。这妇人生产早个几日也常有。更何况母子平安,何必挂怀?”   吴立善顿了顿,摇了摇牙,叹息道:“她有心事。”   梅丞相隐约觉得有内情,便问道:“所为何事?”   吴立善接着就把昨日之事与梅丞相一一说了。他今日瞅了个空子,拉住房内的丫鬟细细问了个清楚,可算明白了来龙去脉。他知道此事干系到梅丞相,又关乎嫡出兄长的前途,便不能如上次一般用一套头面首饰轻易打发。细细思量一番之后,也只有先告诉梅丞相,让他老人家心里有个准备。   梅丞相听了这些,顿时气得脸色都变了!怀里的小婴儿觉察到他的情绪变化,马上开始呜咽着哭了起来。梅丞相手忙脚乱的哄了一会,恋恋不舍的把孩子交给了奶娘。   屏退旁人,吴立善便在梅丞相身边跪下,他语带悲怆的说:“儿婿无能,上不能孝顺嫡母,下不能庇护妻子,竟还要老泰山出面开解这两难之事,着实无奈!儿婿如今将此事和盘托出,也是希望梅吴两家莫要因此事伤了和气,不妨从长计议。”   “贤婿请起!”梅丞相如今对吴立善真是一百个满意,赶忙扶起吴立善说,“贤婿放心,你以一片真心待侍君,实属难得!老夫一定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卷马上就结束了…… ☆、小公主终于来了!   吴立善闻言,赶忙磕头拜谢梅丞相的恩情。翁婿二人又细细定下了章程,这才作罢。   送走了梅丞相,吴立善又往后宅走去。   进了屋里,恰好看到章姨娘正美滋滋抱着孩子,笑得开心。只是章姨娘脸上挂着黑眼圈,神色憔悴,衣裙上有不少褶皱,看着有些狼狈。   吴立善看着亲娘这般情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见章姨娘始终未来,心中放心不下,也着丫鬟去打听来着。结果得到的消息是,昨晚章姨娘被廖夫人关在屋里,不让她往三房这儿来。章姨娘忧心了一宿,直到中午梅侍君生下孩子,才放出来。   如今自己虽早不是当初那个受欺负的庶子,可亲娘妻子仍遭此对待,岂不让吴立善伤心?吴立善理解廖夫人想要嫡子出息的心情,可这主意不该打到他娘子头上!   转眼待小儿子满月,吴立善便请求外任为官。梅丞相从旁帮衬,黄钰也觉得合适,便痛快准了。这一外放便是三年,吴府上下弄了个措手不及。   吴立善要走,廖夫人自然不让,要知道她长子的事还没定下呢!可吴立善不但要带着梅侍君、孩子和所有的三房下人走,还想带走章姨娘。   这道关节可就需要从吴少傅那里下手,吴立善知道这个爹爹虽然对他不甚关心,可也算是个明理之人。他找到吴少傅,不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还隐晦地以长兄吴立贤想要的长史之位加以引诱。吴少傅一方面觉得这个不得宠的妾室跟着亲生儿子住也合适,一方面怕惹恼了吴立善影响长子的仕途,便爽快答应下来。   历来官员外放,不宜在京中久留。过不多时,吴立善一家便要启程。梅侍君虽然舍不得父亲和洛一一等手帕交,但她也知道经此一事,吴家三房总算从吴家老宅中分了出来,可算是松了口气。   且不说梅丞相待女儿女婿一走,就在长史之位上另安排了他人。也不说吴少傅、廖夫人得知此事心中是何等的挫败,吴立贤暗中记恨上了这个不识趣的弟弟。只说吴立善与梅侍君一家,日子真是过得越来越惬意了。   看着怀抱小儿子,和小女儿说笑的梅侍君,吴立善心想,得找个什么可靠的法子让娘子不再得孕才行。毕竟孩子生了不少,一心想要的儿子也有了,而梅侍君这两次生产一次比一次凶险。倒让吴立善看着小儿子,多了一丝又爱又恨的复杂感受。   上任路并不远,若是快马加鞭,恐怕一天就能到。吴立善忧心妻子和刚满月的孩子,让马车在路上慢慢行走了三天。路上,他们决定了小儿子的名字,名字由梅侍君所起,叫做吴清栋。   这个名字毫无疑问怀着梅侍君美好的愿望。她心中暗暗发誓,一定会将儿子培养成为栋梁之才!   在梅侍君一家搬出京城两月之后,宫里的嘉贵妃终于平安产下一位公主!   已经失望了很多次,失望得洛双双怀疑自己并不是一个好女子,怀疑自己的灵魂死后究竟有没有资格去往那美丽的天国。而这次,她终于如愿以偿,有了一位公主。   这是何等的喜悦!   枕边熟睡的小公主,洛双双真是怎么都看不够!她一双美眸中含着热泪,嘴角却带着幸福的微笑。   黄钰和李淑贤来看望洛双双和新生的小公主,见洛双双这幅模样,都忍不住一笑。洛双双发现他们的到来,马上拭去眼角的泪滴,语气不无骄傲的说:“我、我终于有一位公主了!”   那种语气、那种态度,是发自内心的喜悦。黄钰和李淑贤见小公主可爱活泼,洛双双多年夙愿得以达成,心中也倍感宽慰。黄钰一时高兴,便开了金口说道:“既然如此,不如爱妃为公主起个名字吧!”   历来皇子公主的名字,都是拜过太庙算过吉凶,再专门由大臣草拟出个封号、名字,交由皇上亲自定夺。也有皇上宠爱哪位妃子或哪个皇子、公主,亲自拟了封号、姓名的。如今黄钰准许洛双双亲自为孩子起名,这也算是一桩别样的恩宠。   听了这话,洛双双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神情!她又呆看了小公主一会,似乎在想到底该起什么名字才好。   过了半晌,洛双双抬头问道:“大公主叫黄杨,二公主叫黄枫,是不是?”   黄钰、李淑贤见状,忍不住脸上浮上一丝笑意,点了点头。   “那好,我决定了!”洛双双高兴的说,“我的三公主就叫黄三宝吧!”   这话一出,黄钰和李淑贤都愣了!   怎么原来问了大公主、二公主的名讳,重要的不是“杨”“枫”这个名字,而是大公主、二公主的排行吗?黄钰和李淑贤不约而同倒吸一口气,难道三公主当真要叫黄三宝?   洛双双看着小公主,勾起嘴角歪了歪头,小心地碰了碰小公主的脸颊,十分动情的说:“三公主可是我的宝贝啊,又有这么多疼爱她的哥哥姐姐,自然要起个吉祥的名字,就叫黄三宝吧!皇上,皇后娘娘,这个名字可好?”   李淑贤闻言,忍不住笑着看向了黄钰、黄钰情知君无戏言,出口的话不能收回,也只得神情复杂的点了点头。于是三公主就真叫黄三宝了!   公主诞生,洛双双可谓是儿女双全,当真是有福之人!宫中内外无不暗赞,看来“福气妃”之誉名不虚传!   只是旁人都以为这公主只是锦上添花,但她却是洛双双最为疼爱的心头肉。毕竟她得到的是如此艰难,期盼得又如此长久。看着小公主的笑颜,洛双双不由得温柔的说道:“你快快长大,一定要找一位如意郎君回来哟……”   孩子们出生、长大,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三年过后,吴立善一家回到京城,在吴府毗邻买了宅院。虽还在长辈膝下尽孝,但三房用度、下人与本宅都是分开行事。光这份儿潇洒自由,就让吴立善的两个嫂嫂羡慕不已。只是羡慕也无用,这份福气羡慕也是羡慕不来的……   又过了七八个月,黄钰突发疾病,他要死了……   临死的时候,他握住沈熙的手,流下了悔恨的泪。此时他和沈熙所生的长子黄桦已经和沈苏儿生下一子一女,看着聪慧的孙子孙女,黄钰不禁觉得神情恍惚起来。若是当初他没有做下那种蠢事,恐怕大皇子也是这幅聪明伶俐的样子吧……   已经出嫁的大公主年方十八,此时已怀有身孕。二公主十二,再过两年,也到了议婚的年纪。两个女儿哭着守在床边,黄钰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没看着她们生产、出嫁,心里说不出的遗憾。   太子年方十一岁,经过李淑贤多年的教导,此时已经有了人君的气质。他眼圈红红地,却坚持着没有哭出声来,只是问父皇还有什么事要交待。   黄钰欣慰地看着太子,最后叮嘱了他一句:“只管好好听你母后的话,善待你的兄姐弟妹,我死后也就能瞑目了……”   他说完这句,屋内顿时哭成了一片!李淑贤坐在黄钰的身旁,托着他的头将他抱在怀里。洛双双悲痛的搂紧了怀中呜呜哭泣的小公主,泪水沾湿了小公主的衣襟;梅月白用帕子捂着脸哭得小声,荃妃和李选侍也哭泣着,而一旁的沈熙则露出了怅然若失的神色。她就那么看着濒死的黄钰,竟然一滴泪都没有流。   就在那一刻,沈熙原谅了黄钰,放下了一切。此时此刻,她恍然发觉,就算再怎样恨过爱过,已经失去的再也回不来,已经改变的情感也回不去原先的模样。重要的,是今日之后的未来怎么办,是孩子们怎么办。   也许是已经当了祖母,那些年少时的是是非非,终究逐渐在生命里淡去。所幸,值得珍惜的,还有很多很多……   十一岁的太子登上了皇位,由太后李淑贤垂帘听政,梅丞相辅佐幼帝,统摄朝堂。李淑贤有德有才,又无外戚干政,身边还有梅丞相这样一位忠心不二的老臣,自然社稷安定,国富民强。   年纪过了二十,大皇子按照先帝旨意前往封地,沈熙也一并同去。虽然李淑贤舍不得,但如今的沈熙也不是当年的沈熙,她已经不仅是母亲,还做了婆婆和祖母。想必她在封地的日子,也一定会过得很幸福吧……   随后又过了很多年,大公主生下了儿子又生下了女儿,二公主也出嫁有了身孕。皇上一年一年更加聪慧睿智,在逐渐的成长。几个小皇子也一年一个模样。   而梅家,在这些日子里,老太太、吴少傅相继过世。廖夫人从“夫人”变成了“老夫人”。年岁越来越大,她看三房真是越来越不顺眼了……   这是一个结束,也是一个开端,因为吴清栋和黄三宝,也已经慢慢地长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卷终于结束啦!!太高兴!!   下一卷就是黄三宝和吴清栋的故事!且看婆媳过招!咳咳咳,梅侍君真不是坏婆婆,真不是!   估计第三卷也就三十章结束吧!我这个时候还在婆婆家过年,停更几天,抱歉哦…… ☆、惊马   “公主小心!”   小宫女在身后追着,黄三宝在前头咯咯笑着跑着,一路穿过好多个亭廊,一头冲进御花园。   已经成为梅太妃的梅月白正在御花园里赏花看花,小公主一个不小心,一下子撞进梅月白怀里。   “哎呦!三宝!”梅月白赶忙一把把小公主拉住,用手中帕子爱怜的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忍不住唠叨说,“都已经这么大的人了,眼看不日就将出嫁,怎么还是这样莽撞?”   “哎呀……”黄三宝在梅月白怀里撒娇道,“梅太妃娘娘最讨厌了,每次都这么说三宝。连太后娘娘、母妃和皇帝哥哥都不会这么说我呢……”   “太后娘娘日理万机,哪儿有心思说你这些?”梅月白看着小公主漂亮的脸蛋笑道,“至于你母妃和皇上,他们疼你宠你都不够,哪里会说你呢?”   “那三宝不要出嫁!”三宝从梅月白怀里挣脱,咯咯笑着,做了个可爱的鬼脸,转瞬间就溜走了。   “哎呀,三宝!跑慢一点,小心摔着!”梅月白喊完这句,忍不住笑了,“都十七岁的大姑娘了,还说自己不嫁人?”   留给她的只有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渐渐沿着御花园的小径消失了……   今天,是吴家三房独子吴清栋入宫做侍卫的日子。   和他爹爹不同,身为官家嫡子,吴清栋一入宫便是做御前侍卫。为儿子整顿着装完毕,梅侍君看着儿子风姿俊朗的模样,真是说不出的骄傲,说不出的喜欢!   “儿子啊……你这模样,比起你爹年轻时还要强上几分!”梅侍君轻轻摸摸儿子的脸蛋,笑笑说,“不但如此,我的儿子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将来一定是治国平天下的栋梁之臣!娘亲就等着你为我挣下凤冠霞帔的那天了!”   虽说梅侍君现在就是三品的诰命,但儿子挣来的和丈夫挣来的毕竟不一样,梅侍君美滋滋的想着,说不定有生之年,还能当上一品诰命呢!   吴清栋淡淡的笑笑,不置可否。这孩子虽说聪慧勇武无甚坏处,可是偏偏就遗传了他爹吴立善淡薄知足的那一面。说起来吴立善若不是因为这个性子,在仕途上说不准还能再进一步呢!   此刻吴清栋笑着说:“娘亲,我不过是入宫做个侍卫,那些还早着……”   “说哪里话?我的儿子可是最好的!”梅侍君越看儿子越高兴,脸上喜形于色,替他理了理头发说,“别看你这次只是做御前侍卫,这可是只有世家嫡子才能做的!当初你父亲身为庶子,在宫里只得当个小侍卫。后来还是得了当今太后的青眼,这才因缘际会做了御前侍卫。你又和你爹爹不同,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是样样精通的!说不定你能入了皇上的眼,直接封你个官儿做做呢!”   吴清栋知道娘亲今天实在是高兴,便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父亲虽然是武官,可娘亲一直想让自己从文,从科举走仕途。只是身为武官之子,他还是走了学武这条路。但梅侍君虽然没法教儿子什么经史子集治国方略,自己做姑娘时会的那些高超才艺倒都毫无保留的给了儿子,这倒让吴清栋比起他父亲,多了一丝儒雅的书生气质。   “到了宫里,可得好好的……”娘亲的心总是纠结,上一刻还在为儿子高兴,下一刻梅侍君就担忧起来,抓着吴清栋的手说,“你可别像你爹爹似的,什么事儿都出头,别惹出祸来……”   吴清栋知道娘亲担心,逗趣的笑笑说:“怕什么?说不定也能赚一位像娘亲一样顶顶好的娘子回来呢!”   “你这小子,看我不揍你!”梅侍君面色一红,作势要打,自己却忍不住笑了。   “娘亲,我走了……”收拾妥当,吴清栋转身出了门。   “儿子……”梅侍君不舍的看着儿子的背影,忍不住叮嘱道,“可得早些回来啊……”   吴清栋回头,给了娘亲一个放心的笑容。   跟着小太监,吴清栋头一次入了宫。看到这些雕梁画栋,他什么都是新鲜的。小太监在那里絮絮叨叨说着宫里的规矩,他一半在听一半没在听,思绪完全被新鲜的情绪影响了。   宫里就是宫里,哪怕是花草树木,也自有不同。吴清栋听着看着,不由自主目光看向了面前这一望无边的宫廊……   哎?   就在他面前,一个美丽的少女身披杏黄色宫纱,骑着一匹枣红色高头骏马,直冲着他飞奔过来!   这不是皇宫吗?怎么会有奔马?吴立善还没有想通这件诡异的事,就发觉情况有些不对。马上的少女惊慌失措,不停在喊着“救命”,身子被马身颠簸得上下起伏。这不是什么奔马,这马是惊了!   答应过娘亲不管闲事的,可是此时此刻救人要紧,吴清栋哪里有什么时间思考?几乎是本能的,他向那匹马冲了过去。   “啊!走开!不要过来!”那马上少女见马蹄就要踏上面前的少年,吓得花容失色,不忍心再看,赶忙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悲剧却并没有发生。   凭着自己的好身手,吴清栋飞速伸手抓住马头缰绳,制住了马行进的速度。他口中轻声吹着口哨,安抚着马儿暴躁的情绪,渐渐地,马儿停了下来。   马上的少女感觉到周围一切趋于静止,忐忑不安的睁开双眼。她漂亮的眸子看向了马蹄下,见到完好无损的少年,她可爱的抚了抚心口,松了口气。   手上一松,少女便从马上跌了下来。吴立善吓了一跳,一把扶住少女的腰。少女因备受惊吓,双腿有些虚软站立不稳,一下子靠在吴清栋肩上。   那一刻四目相对,他们都怔住了。   面前的少女,是吴清栋从未想象过的美丽。吴清栋的娘亲梅侍君和前面的几个姐姐,都算得上是出众的美人,可她们当中没有一个比得上他面前这个女子!如丝般柔顺的长发,纤细美好的身姿,艳丽精致如画般的容颜,美得简直像是误入凡间的仙子!那双如水双眸像会说话一样,看一眼便就能让人陷了进去,再也无从逃脱。   而此刻面前的黄三宝,也在一眨不眨的看着吴清栋。   吴清栋长得很像他父亲,可是容貌气质却比他父亲更胜一筹。黄三宝跟着哥哥出去的时候,也隔着帘子见过很多富家公子,可是他们当中没有一个比得上面前的他!他身材高挑匀称,容貌俊秀,气质说不出的干净爽朗,那双如墨星眸着实好看,仿佛看人一眼便能看到人的心里,让人脸红心跳。   然而更打动黄三宝的,是他的勇气和自信。当黄三宝靠在他肩上的时候,她的一颗心忍不住不受控制的砰砰跳了起来,这让黄三宝忍不住的想,难道她是动心了嘛?   不知不觉,年少的公主已经红了双颊。   “大胆!还不放开公主!”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吴立善和黄三宝俱是一愣,这才发现姿势有些不妥,赶忙红着脸分开。   张公公嘴唇颤抖着,一半是吓得,一半是气得。他拂尘抖得和个筛糠一样指向吴立善说:“给我把这个登徒子抓起来!”   “慢着!”黄三宝急了,不顾形象的冲上去抓住张公公的拂尘说,“张公公!是他救了我,你不能抓他!”   “哎,公主!”张公公被刚才那场意外吓得够呛,忙查看公主伤了没有,发现黄三宝无恙,这才气鼓鼓的又指着吴清栋说,“这小子刚才竟然,竟然敢……”   “我刚才吓坏了,下马时站不稳,所以他就扶了我一把。”黄三宝红着脸,低头说,“他才不是什么、什么登徒子呢……”   这个娇羞的模样,说不出的可爱诱人,谁又能苛责这个样子的黄三宝呢?张公公方才的那股子火气顿时就消了,瞪着吴清栋没好气的说:“听见没?公主宽宏大量不计较,你可给我记住了!”   “是……”吴清栋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轻轻应了一声。   这会儿功夫,平时跟在公主身边的那几个宫女嬷嬷也都赶来了,久留不妥,张公公便拉着黄三宝要她回去,黄三宝转头看着吴清栋问道:“我总要知道我的救命恩人姓甚名谁吧?”   吴清栋忙行礼答道:“家父护军参领兼一等侍卫吴立善……”   “我没问那些。”黄三宝甜甜一笑,“我问你的名字!”   吴清栋闻言,微微挺起身子,抬眸看着黄三宝的眼睛说:“吴清栋。”   黄三宝笑笑,转头咯咯笑着离开。她清亮的笑声在吴清栋耳边回响着,飘逸的身姿刻在他的眼眸,那个可爱迷人的背影,牢牢牵住了他的心。   也许娘亲说的是对的,别什么事儿都出头……就算死不了,那得了相思病要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小公主和吴清栋!!终于轮到他们了!   我这一卷会比较赶剧情,可能文风格稍有不同……不过二十年过去了,也该有新气象了! ☆、公主要嫁人!   黄松听到自己最心爱的小妹妹要见自己,还蛮有些意外的。   他是少年天子,自小就在李淑贤的悉心教导之下长大,学会了担当自己身为帝王的责任。若说还有什么能让他失态的,就只有这个漂亮的幼妹了。   其实不止黄松一个,所有的哥哥和姐姐们,都是最疼爱这个小妹妹的!说实话都有点把她惯坏了。可惜光阴如梭,黄三宝今年已经十七岁,恐怕没多久就要出嫁了啊……   想着妹妹的婚事,黄松心里有点难过。这到底要为妹妹找一位怎样的驸马呢?什么样的男人能配得上他的妹妹?   正在纠结着宝贝妹妹的婚事,黄三宝笑着跑进来了。   “皇兄!”今天的黄三宝和平时不大一样,双颊透红颇有娇羞之色,跑进来之后就站在黄松龙书案旁边,垂着头勾着脚尖对黄松说,“皇兄我想嫁人……”   噗!黄松整个人都僵硬了,他的宝贝妹妹刚才说啥?   黄三宝见哥哥愣住了,以为黄松没听清,便又说:“皇兄,我要嫁人……”   黄松这下子是真听见了,他顿时汗如雨下,心中发酸,哽咽着说:“三宝,你跟皇兄说,你看上谁家的公子了?”   居然敢暗中勾搭自己的宝贝妹妹,一定要好好教训!   黄三宝听见哥哥问,更加娇羞无比的说:“他叫吴清栋,是护军参领吴立善家的公子……”   原来是这个小混蛋拐骗了宝贝妹妹!黄松顿时觉得自己看吴立善也百般不顺眼了。这区区一个三品武官的公子,怎么配得上他的宝贝妹妹?   刚打算开口拒绝,可是黄三宝睁着水盈盈一双大眼睛,正满怀期待的看着自己的皇帝哥哥,黄松口中本来拒绝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要知道从小到大他就没怎么拒绝过这个宝贝幼妹的任何要求,如今这怎么办?   想到自家妹妹被个混小子拐了,黄松心里酸得不行;想到自家妹妹迟早要嫁出去,黄松心里又觉得难过得不行。挣扎了半天,黄松勉强说道:“三宝,女儿家终身事事关重大,皇帝哥哥一个人做不了主。不如哥哥替你向太后、母妃说说,说不定就成了呢……”   黄三宝一想也是,欣喜地点了点头。然后她高兴的冲过去抱着皇帝哥哥的头“吧唧”照脸就是一下,咯咯笑着跑走了。   黄松现在的心情可谓是悲喜交加。自从宝贝妹妹十四岁时那几个教养嬷嬷弄了些什么规矩,三宝公主就再也没亲过她哥!现在可好,“吧唧”亲了一下,居然是为了那个混小子!真是让黄松又激动又恨啊!   怎么好端端的吵着要嫁人?不行,一定要好好调查一下!   晚些时候,黄松叫来了张公公,结果听他一说,黄松可吓得够呛!   黄三宝今天去找她骑惯了的那匹小马,结果正好瞧见了那匹枣红马“烈火”,这烈火马如其名,性如烈火,是黄松的御用坐骑,怎么能允许一个小丫头骑?这不就差点出事了嘛!   不过那个吴清栋连这匹马都能制服,还算是真有点本事……   黄松想到这里晃了晃头,他怎么夸起那混小子来了?   这些年也不是没有想过给宝贝妹妹物色一个好对象,可在朝政上备受李淑贤鞭挞、已经驾轻就熟的黄松在妹妹的婚事上面一直比较苦手,最主要的问题是他觉得再怎样的男人都配不上他的妹妹!   还是、还是和母后商议一下吧……   黄松无心再批阅奏章,转身去慈安殿找皇太后李淑贤。   待坐定之后,黄松便急着说:“母后,我有件事要与您商议。”   刚刚亲政的时候,黄松有很多问题不知如何下手,都得回来请教李淑贤。如今国泰民安,黄松日益成长,早就不是当初的小皇帝了。所以李淑贤听了黄松的话,心里颇有些意外,想着这可能是遇上什么棘手问题,她忙正色说道:“皇儿只管说便是。”   “母后……”黄松沮丧的叹口气说,“三宝今日跟我说——她要嫁人……”   “什么?”李淑贤一听也愣了,但随即她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颇感兴趣的问道,“她这是看上谁了?”   “是个三品武官家的公子,哪里配得上她?”黄松语气中满含着酸意说道,“我待要不允,又怕她闹。这不,就来找母后了!”   李淑贤听了微微一笑,淡然说道:“三品武官之子又如何?我倒觉得你这样留着三宝也不妥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如今三宝年方十七,过了年可就十八了。此时倒还好,可若是拖到二十,那就真真儿成了老姑娘了。就算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你怕也挡不住小女儿家的心思啊!”   “母后!”黄松忍不住嘟起嘴来,全无皇帝形象,皱着眉说,“反正那个三品武官之子就是不行!三宝妹妹天仙般的人物,怎么能随意许人?”   “你觉得不合适,但或许三宝她就是喜欢呢?”李淑贤看儿子这样子,忍不住逗逗他,笑着说,“到时候三宝闹将起来,你母妃再加油添醋几句,婚事照样成,三宝可就和你不亲了!”   黄松猛地愣住,想起这前景,顿时觉得心塞塞的……   “三宝贵为公主,又是我们这些人的心头肉,自然不能随意的许了人。”李淑贤这会儿才正经了些,想了想挑眉说道,“母后且给你出个主意,不如你顺水推舟为三宝来一场高台选婿,三品及以上官员之子皆可入围。到时候若三宝看中那人不中用,也就罢了……若是三宝执意嫁他或是看中了别人,那也是你妹妹此生运道。”   黄松见母后这样说,知道她是真的希望宝贝妹妹黄三宝选一位合意的夫君,所以沉思片刻,虽然心中仍千般不愿,但还是点了点头。   李淑贤接着又笑着说:“这等大事不能你我二人定夺,你且去和你母妃说说去,若她同意,这事便就定了。”   黄松点了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离开了慈安宫,黄松便去找了生母皇太妃洛双双。洛双双听说宝贝女儿有了心上人,高兴得不得了,非要过去问个仔细,黄松好说歹说劝住了。开玩笑,让母妃插一脚,估计明天就要送妹妹出门子了!   这样一来,高台选婿一事已定,第二天便颁下了圣旨,朝中一片震动!   皇上最宠爱的妹妹三宝公主要出嫁?那可是一桩大好事!虽说驸马不能走仕途,只能任个虚衔,但尚主可当真算得无上的荣耀!更何况,三宝公主备受皇上与太后宠爱,更兼其美貌无双,名动天下,谁人不爱?   一般来说,世家长子要袭爵或是继承家业,而公主是不能嫁庶子的。于是朝中三品以上但凡有嫡次子的人家,全都跃跃欲试,想要娶公主过门。为了这,城中赌坊都开出了赔率,赌谁家的公子能抱得美人归,现在可火的很呢!   三宝公主听了这个消息,先是惊讶难过不愿,后来经李淑贤百般劝说,还是勉强同意了。她打定了主意,等她在台上看到了吴清栋的身影,就冲过去问他愿不愿意娶她!   什么,若吴清栋说不?那怎么可能?黄三宝一颗少女心微微摇动,在她心里,吴清栋是不可能拒绝的,毕竟他那样的眼神,明显就是动心了嘛……   公主选婿的消息传下来,吴家也开始蠢蠢欲动。   当初的廖夫人,现在的镇府之宝廖老夫人,在心里暗暗盘算着。   如今吴家大老爷是二品,二老爷三老爷都是三品,全部符合选婿的要求。撇开庶出的三房不论,大房嫡子吴清发要承继家业,嫡次子吴清忠如今二十四岁,才华容貌都过得去,完全可以一试!二房虽说只有一个嫡子吴清舒,如今二十二岁的不务正业每日玩耍,但论容貌比吴清忠要强上一截,是城中出了名的风流浪子,或许公主本人就好这口呢?   美美的畅想了一番,廖老夫人对大夫人、二夫人说:“让忠儿、舒儿准备一下,若能娶得公主进门,那对我们吴家可算是大有助益!”   大夫人文氏、二夫人张氏诺诺应下,随后对视一眼,目光皆咄咄逼人,很显然这会儿就把对方当做竞争对手了!   不过在老夫人面前,两个儿媳妇还是不敢放肆。文氏顿了片刻,忍不住说:“老太君,三房那里……”   廖老夫人眼一瞪:“哪里听说公主嫁庶出的?再说三房那个哪儿比得上忠儿、舒儿?”   “是……”文氏低头不敢再说,心里直犯嘀咕。虽说三房是庶出没错,可吴清栋是庶子所生的嫡子,总归还算是嫡子的,若是皇家不计较,那也说得过去啊……   二夫人张氏嗤笑一声,面儿上虽不显,但目光颇为不屑。文氏觉察到张氏举动,气得腔子里的火气就要冒出来了!   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准备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要嫁人啦!   貌似我家男主都是属于性格淡泊的啊……如果不淡泊没法娶公主啊…… ☆、选驸马   “这次公主选婿,咱们家就不掺和。”梅侍君拉着儿子的手,认真地叮嘱说,“咱们家的好儿郎,怎么能靠女人光耀门楣?更何况若是娶了公主,仕途上就无望了。娘亲给你取名吴清栋,就是想让你将来做栋梁之才,怎么能被区区一个女人困住?就算是皇上的妹妹也不成!”   吴清栋听着娘亲的教导,轻轻的点了点头,脑海中却不受控制的浮现出黄三宝的身影,不由得微微有些怔愣。   “这一阵儿皇上忙,等过了这一阵,公主的婚事定下,估计你就得到皇上身边当差了。”梅侍君笑着,看着自己的儿子怎么看怎么满意。   说完这些,梅侍君看时候不早,笑眯眯摸了摸儿子的脸,便去小厨房看为儿子特地熬制的补汤好了没有。吴立善瞧着发愣的儿子,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想到吴清栋身子微微一震,倒像是骤然苏醒一般,眸光闪过一丝黯然。   觉察到自家儿子情绪有些不对,吴立善眉头一皱,压低声音说:“栋儿,你可是心里有事?”   吴清栋轻轻点头,抬眸问父亲:“爹爹,儿子前些日子遇到一位、一位女子……那刹那间,倒真有动情之感。只是儿子受爹娘悉心养育多年,于功名事上虽不强求,但为人儿女的,怎忍心让娘亲失望?”   听吴清栋这么一说,吴立善有些微讶,他认真问道:“那女子是什么人?怎么说得如此严重?”   吴清栋顿了一顿,却没马上作答。   吴立善看着儿子那与自己颇为相似的眼眸,心里感叹自己的儿子当真是长大了,口中劝慰道:“栋儿,你自小就是极为听话乖巧的,爹爹相信你。你且莫慌,就算你看中的是个青楼女子,也可以从长计议。”   “不,爹爹你想到哪儿去了……”吴清栋摇头,脸上一红,抿了抿嘴角说,“我前些日子入宫,不巧碰上了公主……”   吴立善脸上再次露出了惊讶的神情,随后他想起了梅侍君刚才的叮嘱,忍不住哈哈笑将起来。   “爹爹……”吴清栋看着爹爹开颜大笑,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栋儿,”吴立善搂住儿子的脖颈,语气感慨的说,“你只知道你娘亲盼着你出人头地,却不晓得你娘亲是何等心软的一个女子。她与那些寻常妇人不同,满心期许并非为了求那些功名利禄,而只是为了你啊!”   吴清栋是个聪慧的,只是微微一愣,随即便忍不住微笑起来。   “栋儿,功名利禄,世人皆甘之如饴。你爹爹我并非清高之人,也觉得这些并没什么不好。”吴立善在儿子脸上捏了一把,看着儿子的眼眸说,“但是若你为了这些,放弃了心中真正所求,那才会悔恨终身!”   说完,吴立善轻轻一笑,冲着儿子将手指放在嘴唇上轻嘘了一下。接着,梅侍君就喜滋滋端着补汤进来了。   一家三口围坐一团,这场景好不欢乐!   一转眼,公主选婿的日子就到了。   果然不出吴立善所料,梅侍君对儿子执意要去选驸马虽有意见,但也并未强求。她思来想去,刚开始一再叮嘱儿子低调,后来又担心儿子选不上心灵遭受打击,一股脑儿和吴立善唠叨了好几天呢!   等吴清栋出了门,梅侍君这才舒出一口气,面带微笑看着儿子离开。只是她这颗心跳得厉害,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这是怎么了嘛?   梅侍君歪歪头,也许是她多心了吧……   吴府离皇宫距离不算远,吴清栋溜溜达达走着去。等到了皇宫抬头一看,好家伙!到处都是华丽的马车,各位世家公子在仆从拥簇下往宫门走去。   吴清栋看了看自己这寒酸的阵仗,微微勾了勾嘴角。   远远的,吴清栋看到两位堂兄吴清忠和吴清舒也站在那里,拘于礼数,他走过去行礼问候。吴清忠轻轻的应了一声,眸子里却透出一丝不屑;吴清舒面儿上只是微微勾勾嘴角,暗地里却扔给吴清栋一个疑惑的眼神。   那眼神吴清栋看在眼里,看来自家娘亲的态度自己这个虽然不学无术骨子里却极为聪慧的三堂兄早就已经看出来了。他一向和吴清舒私交尚好,便冲他点点头。   吴清舒似有所悟,脸上笑意愈加明显,甚至偷偷冲他勾了勾大拇指头。   周围那些世家公子们虽然相互寒暄着,但目光多带着敌意,一个个脸上神情故作矜持,嘴角弯起的弧度却揭示了他们内心的激动。毕竟公主养在深宫,虽说艳名远播,但极少有人能够一睹公主芳容,今日能够得见佳人一面,就算是选不中,那也值了啊!   出乎意料,一个个打扮的玉树临风的世家公子们并没有马上见到公主。   世家公子们被一个个引进殿中,殿中皇上严阵以待,那阵势,就算是宫中选妃也尚且不及。也是哈,妃子不满意可以多选几个,宝贝幺妹可就这么一个啊!   看了一上午,黄松心里憋着一股气。他可是提前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派心腹可靠之人将这些参选公子们的家世背景、人品才华、身体条件、父母品性甚至房内有过几个通房都查了个底儿掉!照他的标准,这些世家公子能入选的根本没几个!要么油头粉面肚里空空,要么酒色财气身体掏空,要么就双眼放光,遮遮掩掩的露出那种贪权慕势的神情。挑了一上午,才勉强挑出几个能入他眼的……   没办法,做哥哥的眼神太毒,稍有破绽都能被他看出来,然后在心里贬得一钱不值。还是那句话,在黄松心里,这世上就没有能配得上他宝贝妹妹黄三宝的男人!   很快就轮到了吴家大哥吴清忠。吴清忠弹了弹自己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挺胸抬头,一幅极有自信的样子。   这家伙一进去,黄松皱了皱眉,看了看自己手边的名册问道:“你是吴清忠?”   “是。”吴清忠跪下磕头,然后刚打算抬头再推销自己两句,黄松就又问话了。   “你今年二十有四,为何至今尚未成亲?”黄松问道。   “回皇上,草民心系国家社稷,苦读诗书,故至今未娶。”吴清忠尽量让自己显得更加诚恳,但声音却免不了的有些颤抖。   啪!黄松一巴掌拍在龙椅上,倒竖着眉毛冲吴清忠骂道:“你十六岁起至今,一共有十几个通房!十八岁上提亲,那女子家中失火成为孤女,你欺负人家家中无势,转眼便退了婚!至于为何拖到如今,不过是因为你退婚毁了名声,城中世家皆无人敢嫁女与你!就你这般德行,竟敢妄想公主?来人呀!给我把他给打出去!”   皇上一声令下,两旁的太监便拿着棍子过来了。吴清忠实在搞不懂为何自己的那些事儿皇上竟然一清二楚,只得一边惨叫着一边被太监们用棍子打出去,脸上身上都青了!   下一个是吴清舒。   吴清舒进得殿来,先是恭敬地跪下磕头,随后黄松照例问道:“你是吴清舒?”   “草民吴清舒,此次并非为选驸马而来。”吴清舒说。   这倒让黄松意外,他挑了挑眉,怒道:“那你是为何而来?”   “草民性子粗犷,自幼不喜读书,常混迹于、于花街柳巷,情知配不上公主。”吴清舒尽量使自己的声音稍显遗憾失落,“奈何家母执意命草民前来,草民谨遵孝道,不敢不从。可又因自惭形秽,生怕唐突了公主,这才道以实情,望皇上恕罪!”   面前的这个还有些自知之明,不错不错!黄松的心情好了一点,鼻子里嗤笑一声说:“算你识相,退下吧!”   吴清舒很小心的退出去了……   下一个进殿的就是吴清栋。   进去刚跪下还未及磕头,黄松马上问:“你就是吴清栋?”   “是,属下吴清栋。”吴清栋现在虽说还未正式面见皇上,但已经是皇上的御前侍卫,自称属下并不为过。   黄松瞟了他一眼说:“你是吴家三房独子,爹爹是庶子,娘亲是梅丞相嫡女。难道女高男低是吴家规矩?所以你才来选驸马?”   吴清栋一愣,正要回答,却听黄松又说:“庶子的嫡子,说起来也没有多高贵。居然腆着脸皮进殿选驸马,你还真是胆大包天!”   这难道是哪里不妥惹怒了皇上?吴清栋赶忙低头要请罪辩解,没想到黄松根本就没给他说话是时间,接着说道:“像你这等世家公子,地位不上不下,自然要寻个捷径出人头地,可不比摸爬滚打要强些?我看你这小子,八成也是打着这心思!”   哎?这是怎么回事?皇上竟然这样就怒了?面对这种阵势,吴清栋就算是再镇定也有些慌张。此刻殿内气氛极为诡异,吴清栋知道自己现在无论说什么恐怕都没用,只得垂首等待着。   正当吴清栋以为自己已经落选而倍感失落,内心浮上一丝苦涩时,他听到座上的帝王悠悠地对一旁的太监说:“把他留下……”   吴清栋心中顿时涌上一股喜悦,他尽量压抑着激动的神情说:“谢皇上!”   没办法,毕竟是宝贝妹妹中意的人,要刷下他,怎么也不忍心啊!   当了多年皇上的黄松感到从未这么憋屈过! 作者有话要说:  黄松:可把我气死了!幸亏这小子没说话,要是他敢狡辩一句……   黄三宝(睁着水盈盈的大眼睛):皇兄打算怎么样啊?   黄松:……(无语泪奔) ☆、高台选婿   出了殿门,即使是一向自觉淡定的吴清栋也觉得背后薄汗涔涔,他不由得按了按太阳穴,平复自己忽上忽下的心情。   剩下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进去,多半都是颓丧着走出来。有几位公子小声围成一团,抱怨着连公主一面都没见到。   吴清栋只是安静的等着,又过了一个时辰,每位公子都被皇上召见(言语攻击)了一遍,初选终于结束了。   张公公从里面走出来念了名单,很明显大部分人都被刷了下来。留下来的那几位公子在瞬间喜悦之后,又对身旁同样入选的公子产生了敌意,而那占大部分的落选者更是满腔妒忌无从掩饰,一时间气氛十分古怪。   张公公冷眼瞧着这些公子哥们。瞧这场景,和宫中选妃的时候真是差不了多少。不过那帮娇滴滴的世家小姐多半都是表面上贤淑收敛,背地里暗潮汹涌,而这帮血气方刚的男人具有天生不知内敛的攻击性和独占欲,气氛也就愈加剑拔弩张。   然后就是复选。   吴清栋本以为这次复选总会考个武艺、学识什么的,但事实真的让他惊讶。所谓的复选就是这帮通过初选的公子们齐齐站成一排,皇上苦大仇深的坐在龙椅上,而他身旁的珠帘之后,坐着当今的太后娘娘。   李淑贤坐在珠帘之后,还真有点回忆起当初垂帘听政的时候。先帝死后那些年,她顶住了巨大的压力,手上也沾了血抹上了污迹,可是现在终于都苦尽甘来了。不过她转头瞟了黄松一眼,忍不住偷笑。看来皇上还真是疼爱三宝这个小妹妹呢!   黄松看着面前这一排人,那真是浑身不舒服,明明这都是他自己选出来的,却怎么看都不顺眼!   尤其是这个吴清栋,更是不顺眼!   吴清栋敏感的察觉到皇上看着他的眼神有些不对,他真不知道是为什么。   太后李淑贤微微一笑,待下面这一排公子行礼之后便说:“既然你们想要娶公主,那就说说,娶了公主之后,你们打算如何待她?”   这问题问得奇怪,难道娶了公主不是要放在家里供起来吗?这些公子哥们面面相觑,都有些讶异。   黄松同样皱了皱眉,同样觉得这个问题问得有点怪。难道娶了他妹妹,不该是当女皇帝那样伺候着吗?何必多此一问呢?   然而太后娘娘问了,当然要回答。   第一位公子首先开口了,他说:“公主乃是帝女,乃是主子。所谓‘床上是夫妻床下是君臣’,对待公主,理应如奴仆对待主子一般。”   这家伙说完,黄松微微点了点头,但李淑贤却眉头一皱,显然是不高兴。   第二位倒也心思敏感,察觉到太后娘娘心思,心想这位太后娘娘有名的贤良淑德,说不定对公主的妇德教养严格。于是他便说:“公主虽为皇女,但亦是妇人。妇人事夫,天经地义。公主理当夫唱妇随,做贤内助。而对待公主,也要如同对待寻常女子一般,否则夫纲不振……”   这个家伙在说些什么啊?黄松身上的低气压殿内的每个人都感觉到了……那公子哆嗦了一下,没敢再说下去……   剩下那些公子们冷汗都下来了,这样说也不对,那样说也不对,到底要怎样才对?   接下来这些公子们都绞尽脑汁,拼命想着词儿。有说夫妇之间理应相敬如宾的,有对皇家表忠心的,有承诺不纳妾的,说什么的都有。黄松的低气压越来越厉害,而李淑贤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看着这样的阵势,吴清栋真是觉得十分莫名,这种架势,怎么看都不像是在选驸马啊!再说不是公主高台选婿吗?太后与皇上这究竟是要干嘛?   等轮到吴清栋,大家各种花样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吴清栋想了想,还是决定要实话实说,于是他开口道:“既是娶了公主,便是自家夫人。对待自家夫人,只消敬她、爱她、容她便就是了……”   这是吴立善教儿子的六字真言,让儿子娶妻之后用的,吴清栋深以为然。   吴清栋说完,黄松的低气压更厉害了,而李淑贤则眼前一亮,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这就是三宝看中的男人嘛?这丫头,还是蛮有眼光的嘛……   复选这就结束了,皇上和太后也没说谁入选谁落选,随便把他们打发走,并吩咐他们明天来武场。   原来这就是随便问问,明天的武选才是真的!这些公子哥们有的面色尴尬,有的颇为自信,一切就等着明天了!   这晚的吴府可真是乱成了一团。   大夫人文氏见宝贝儿子吴清忠身上都是伤,哭哭啼啼的就要开骂,后来一听是皇上让打的,骂是不敢骂了,开始抱怨太监们下手太狠。大老爷脸上抹不开面子,和夫人吵了起来,一时间夫人、妾室、丫鬟、婆子乱成一片。   二房那里,二夫人听说儿子落选,揪着吴清舒的耳朵就是一阵唠叨,吴清舒百无聊赖的听着,完全没往心里去。   廖老夫人知道消息可真是气炸了!两个亲孙子落选不说,最膈应的是三房那个所谓的孙子居然入选了!这让廖老夫人则能不气?难道她小心宠出来的亲孙子,还比不上三房那个庶子养的?   而在三房这里,梅侍君一见到儿子,便安慰道:“儿啊,就算是落选了也无所谓,你这么俊朗的小子满城里哪儿找去?娘亲一定为你找一位好娘子……”   吴清栋有些哭笑不得的说:“娘亲,我没落选,明日还要去武场比武。”   梅侍君听了微微一怔,略有失望,但随即又笑着说:“我就说嘛,我儿子这么出色,那里今日就能落选?只是儿啊,明日比武你切莫要强求,若是挂了彩,娘亲心里可要心疼啊!”   吴清栋还未作答,吴立善在一旁听得已经止不住笑意,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让他放心,笑着说:“娘子,你若是再不吩咐下饭菜,你儿子就要饿惨了!”   在儿子面前被相公这么叫,梅侍君的脸蛋刷的一下就红了!她亦羞亦怨的瞪了吴立善一眼,转头对儿子笑说:“时候不早,也该用膳了。栋儿,娘亲有给你煲汤哦!”   说着,梅侍君就喜滋滋的冲了出去。   吴立善看着娘子的背影,笑得开心得意。他转头看向儿子,低声叮嘱道:“明日只管尽力,莫要留有遗憾。”   吴清栋认真的点点头,笑了笑。   此时在宫里,三宝公主听到明天要比武的消息,微微睁大了眼睛莫名的问:“我是要找驸马,不是要找上战场厮杀的将领啊!再说我已经有了心上人,比武作甚?”   三宝公主的贴身宫女小石榴说:“公主莫急。皇上也是要试驸马爷一试。就是寻常人家嫁女也得百般斟酌。这求娶公主,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黄三宝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心里有了主意。   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想着妹妹要出嫁,黄松是一宿没睡好,早上生气,还把宫女的水盆给打翻了!太后娘娘李淑贤、几位太妃娘娘和宫妃们倒是心情不错的样子。毕竟后宫女子多无聊,这样的热闹可不是年年有。   而三宝公主则在高台之上,被厚厚的帷帐包得严严实实,这让那些想要一睹芳容的世家公子们都大失所望。   而谁也不知道,三宝公主根本就不在帷帐内。   开玩笑,坐在那么高的地方,就算用喊的,吴清栋也听不见!自己的幸福就应该自己去争取,三宝可不喜欢自己成为武斗的战利品!她早就在宫女们的掩护下悄悄溜走了,跑去马房,骑上自己心爱的小马儿,直奔校场而来。   场上的比武早就开始了。那些公子里面,不乏有真本事的。吴清栋虽然功夫不错,可也不敢保能打败所有人。他辛苦比赢了两局,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然而场上的武斗还在进行,所有人却都已经愣住!只见一匹枣红色小马冲着校场的方向飞奔而来,而马上挂着一个美丽少女。那女子堪称绝色,就算隔着远远的距离只稍微瞥过一瞬,也禁不住让人屏息入迷。   场上所有的动静都没了,就连场上正在斗得正酣的两位公子都愣怔着停下,只留下哒哒哒的马蹄声。他们都猜到,这位拥有绝色容颜的佳人,绝对就是传说中的三宝公主!   而此时黄三宝扬着马鞭,正朝他们而来。   大家都愣住了,除了吴清栋。他清楚的看到公主看着他扬起一丝微笑,眸光中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诉说。   吴清栋知道那绝不是错觉!   也许他是疯了!总之在下一刻,吴清栋疾步冲到马儿前面,在马儿掠过的那一刻,单手拉住马骥骑了上去。他拥着黄三宝的腰,将他魂牵梦萦的姑娘抱在怀里,闻着她的发香,紧拉缰绳,渐渐止住了马儿的脚步。   所有人都看着场中的他们,完全顾不上做出任何反应。   黄三宝露出一个喜悦的笑容,她转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男人,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轻轻在他好看的下巴上蹭了蹭她的额头。   她就知道,自己看中的男人是最好的!   这一幕郎有情妾有意,好不温馨,可台子上的黄松都气蒙了!他跳起来指着吴清栋喊道:“给朕把他抓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洛双双生出来教出来的,大家宠出来的小公主……就该有些胆量!咳咳咳,驸马的胆量也好大啊!   今天修了修,晚了几分钟……   我现在裸奔啊 ! ☆、舍不得   吴清栋被抓的消息传来,梅侍君整个人都傻了!   她脑子一片空白,软软的瘫坐在门槛上。她的丫鬟在耳边不停说着什么,试图将她扶起来,可是梅侍君什么都听不到,也站不起来。   她的栋儿,她好不容易才生下的宝贝儿子,她捧在手心里呵护养大的幺子!不!栋儿不能出事,绝对不能出事!   想着儿子现在不知道被关在哪里受苦,梅侍君忍不住心疼得哭了出来!她好多年没有流过泪,如今大滴的泪珠却沿着脸颊不断滴落,一颗慈母心一揪一揪的疼。   丫鬟们拿她没法,吴立善走过来,将自己的娘子抱起搂在怀里,贴着她的脸安慰着她说:“别着急,事情没这么坏。栋儿会回来的。”   待在相公怀里,梅侍君这才感觉好些,她靠在吴立善肩上,泪水连成串的沾湿了相公的肩膀,嘴唇颤抖着问道:“栋儿他,他不会出事……”   “没事的……”吴立善安慰着妻子,可眸光里满满都是担忧,低头思忖片刻,他吩咐丫鬟道,“去四位小姐府上,叫她们快来!”   过了没一会,长女吴清璇、次女吴清娣、三女吴清岚和四女吴清怡都到齐了。   吴家三房四位小姐,个个都是出众的美人,如今也都已出嫁。听说宝贝弟弟出了事,几个姐姐哪里能坐得住?   看到自己的女儿们,梅侍君忍不住一把搂住长女吴清璇,靠在她肩上哭着说:“你弟弟如今身陷囹圄,这可怎么办呐?”   性子沉稳能干的吴清璇搂住自己的娘亲安慰道:“娘亲别怕,璇儿在呢!娣儿、岚儿和怡儿都在!且让我们先打听下消息,弟弟会没事的!”   “娘亲没事!”性子一向泼辣的吴清娣这次神情郑重,也上前抱了抱梅侍君。   吴清岚在一旁皱着眉头劝道:“岚儿听说,当今万岁公正严明,颇为仁德,绝不会将人随意问罪下狱。弟弟定会无事!娘亲不要怕!”   最小的女儿吴清怡满眸含泪,抱着梅侍君的胳膊说:“娘亲莫急,弟弟一定会没事的!”   梅侍君被女儿们围着,心里这才安定了一点。她紧紧抱着女儿们,心中一直在默默祈祷。栋儿!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此时吴府大宅……   廖老夫人气得用拐棍猛戳地面,怒冲冲的说:“都是三房那个小子,竟然给我们吴家惹来了这么大的祸事!竟敢御前对公主无礼,就算自己不要命,也要想想家里的叔伯长辈!如今可好,自己死不说,还平白带累我们!”   二老爷吴立威本来就因为儿子没选上生着气呢,此时便顺着娘亲意思安慰道:“娘,你别担心,三房和我们分府多年,多半牵连不到咱们!”   听了大老爷的话,廖老夫人脸上才好看一点。   大老爷吴立贤毕竟是吴家家主,性子也沉稳些,此刻皱眉问道:“娘亲,三房虽是庶出,但到底是吴家骨血。您看看,需不需要打点一下?”   “出了这般事,撇不撇得清都另说,哪里有上赶子往上贴的道理?”廖老夫人听了这话,瞬间柳眉倒竖,敲着拐棍骂道,“那吴家小子也不知从何处学来这般莽撞行径!我看定是三房那个贱妇教出来的!”   两个儿子晓得廖老夫人一向看他们那个弟媳妇梅侍君不顺眼,见娘亲还在气头上,也不敢搭话。此时正是用得上女人的时候,两个儿媳妇忙上前捏肩的捏肩、倒水的倒水,连声劝着说:“老太太且消消气,切莫气坏了身子……”   廖老夫人恨声说:“你们都莫要管三房之事,且由他自生自灭去吧!”   两个儿子只得诺诺答应着……   此时宫里,黄三宝不情愿自己的爱郎被哥哥抓走,到回宫都一直在哭。等到了用膳的时辰,送过去的膳食都被退了回来。三宝公主说了,要绝食!   这可把太后哥姐他们心疼得够呛!才一顿没吃,两位长公主都已经进了宫。众人围成一团,李淑贤把哭泣的黄三宝抱在怀里安慰,洛双双、梅月白陪着掉泪,大公主二公主在一旁满是心疼地劝着。要不是因为三位王爷都已经去封地居住,恐怕也得心急火燎的赶过来!   看黄三宝哭得两眼通红,黄松也心疼得不得了。可是要让他松口放那个登徒子出来,他真是怎么也不情愿!   想到今天那小子抱着妹妹的那一幕,黄松就气得牙根儿痒痒!自从妹妹满了十六岁,他就没怎么抱过妹妹了!   没办法,想到妹妹可能不愿意见到自己,黄松失落的慢慢走开,到御书房收拾失落的青春去了……   李淑贤感觉到黄松偷偷离开,她嘴角微勾,将怀中的黄三宝送到洛双双怀里,看着她们马上抱头痛哭,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然后马上跟上了黄松的脚步。   随着黄松到了御书房,李淑贤屏退了那些太监宫女,独自走了进去。   看到李淑贤到来,黄松大吃一惊,赶忙欲起身行礼。李淑贤却紧走两步走到他身边,握住儿子的手说:“坐。”   黄松知道李淑贤这般架势定然是有些话要对他说,神色顿时变得无比郑重,待李淑贤坐下后,也小心坐在了龙椅上。   “松儿……自从你当了皇上,我已经好久没这么叫过你了……”李淑贤笑着说,“可是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我的松儿……”   黄松心中一暖,面露一丝笑意说道:“母后待皇儿的好,皇儿一直记在心里,母后也永远是朕的母后。”   李淑贤闻言,不由得微微一叹,说道:“可是,三宝她永远是你的妹妹,永远是地位尊崇的公主,可她却不能永远留在这宫里。”   黄松面容一滞,低头半晌才说道:“母后,朕舍不得……”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也舍不得……”李淑贤想起黄三宝自小到大那可爱的样子,叹息着说,“她是公主,可也迟早会成为某家的夫人。就算你再不舍,也迟早有那么一天。”   “可是……”黄松支吾着说,“她还小……”   “等过了年,她也就十八岁了。如今这都城之内年满十八尚未出嫁的世家小姐倒也有几位,可尚未定亲的可就没有了……”李淑贤轻轻抚过黄松的肩膀说,“更何况她已经情窦初开,有了心仪之人……”   “那人配不上她……”黄松固执的说。   李淑贤眉毛微微一挑,淡笑着说:“哪里配不上?”   “哪里都配不上。”黄松想了想说,“他不过是三品武官之子,还是庶子所生……”   “公主贵为皇室女,先帝所出,自然是贵不可言,嫁哪家不是下嫁?”李淑贤勾唇一笑,说,“这不是问题。”   黄松诺诺又说:“他是个登徒子,当众对三宝无礼。”   “是三宝策马相邀在前。更何况,他是三宝看中的意中人。”李淑贤脸上带了些微动情的模样,语气温和的说道,“松儿,你是知道的是不是?看三宝她那模样,是真的动了情……”   “可是他……”黄松觉得吴清栋浑身都是缺点,可是一时半会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所以只得气哼哼的别过头。   “其实说到底,无论三宝的心上人是怎样的男子,你都不会满意的对吗?”李淑贤叹息说道,“就算现在有个比那吴清栋强百倍的男子前来求娶三宝,你恐怕也是不会答应的吧?”   黄松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是却没能发出声音。他得承认,李淑贤说的是对的。在他心里,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人能配得上他的妹妹!   “松儿,你自小便是个藏不住的性子……”李淑贤笑笑,“所幸你这性子,在登上皇位之后便被磨了个干净,只是没料到竟在三宝身上留了些。”   黄松心中微微一动,一时竟觉得无话可说。   “可是松儿……”李淑贤微微一叹,慨然说道,“你留三宝一年也罢,两年也罢,女儿家到底还是得寻个归宿的。终身大事,岂可儿戏?而寻一个知心知意之人,又是何其难也?这吴清栋别的不提,只昨日那几句话便让我颇为心动。若他待三宝真能以‘敬’、以‘爱’、以‘容’,这百年相守也就足够了!”   黄松猛地抬头,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话:“可三宝是公主……”   “公主又如何?到底还是个女人。”李淑贤淡笑着说,“女儿家所求的,是个可终身相守之人。不是奴仆,不是主子,更不是什么说过便可不作数的誓言……归根究底,只不过是求一段缘分罢了……”   黄松垂眸半晌,许久未动。   “松儿,我话已至此,你且细细想想。”李淑贤起身,黄松也忙着起身相送。李淑贤见了又笑着说,“不必送了……”   待李淑贤走出御书房,黄松始终在龙书案前坐着。他想了许久,也纠结了许久,可到底还是微微一叹……   果然女儿家大了,就是留不住哇……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哥哥的妹控情结……可惜还是得将妹妹嫁出去哇啊哈哈哈…… ☆、梅侍君入宫   黄三宝的绝食坚持到了第二天,结果整个宫中都知道了!   在绝食期间,黄三宝可被她哥哥黄松的妃子们烦死了!   也不知道是谁疯传的讨好皇上最宝贝的妹妹就能得宠还是怎么着,这帮妃子无论高低贵贱全都一窝蜂跑到黄三宝面前送吃送喝,汤啊饼啊点心啊花样百出,这是要逼死人的节奏啊!   黄三宝现在是用绝对的自制力来抵御那些美食的侵袭,说实话她有些顶不住了……不过这算什么?每次想到她的心上人被关了起来她就想哭,哭着哭着就不饿了……   就在黄三宝饿了三顿正在饿第四顿,身体虚软躺在榻上,满脑子都是酱爆丸子四喜丸子的时候,小石榴传来了好消息——皇上要召见公主心上人的娘亲!   皇帝哥哥要见未来的婆婆,是不是意味着婚事有望?黄三宝听到消息后高兴的差点跳起来,将正在往她鼻子底下塞美食的妃子们吓了一跳!   而此时吴府,吴立善带着几个姑爷出去打探消息,梅侍君和女儿们在家里守着,怎样也不能安心!梅侍君思前想后,最后想到了吴府大房二房。再怎么说,吴家大老爷二老爷也是吴立善的哥哥,是吴清栋的亲叔伯,总不能袖手旁观吧?于是她便打算去向廖老夫人请罪,希望吴府大老爷二老爷能稍微帮着出点主意,救救她的栋儿!   对于这个主意,四个姑娘都是反对的。与出生较晚的吴清栋不同,她们都是在吴家主宅那边度过了自己人生的头几年,很早就知道那廖老夫人不是她们的亲祖母。她们看得清楚,吴家大伯还有点宗族意识,吴家二伯则完全就未曾将父亲看作他们的弟弟!梅侍君这样,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绝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可是几个姑娘又拦不住梅侍君,只得由吴清娣、吴清怡守在家里,吴清璇和吴清岚陪着梅侍君去吴府大宅。   梅侍君是真的急疯了,也顾不上许多,低声下气求着那些个丫鬟婆子通报一声。那些丫鬟婆子也知道梅侍君不得廖老夫人喜欢,慢条斯理不拿正眼看她,直到大姑娘吴清璇发了火,她们这才勉强通报进去。   见到廖老夫人,梅侍君一下子忍不住痛哭起来,她在廖老夫人面前跪下,用恳求的语气说:“栋儿这次出了事,是我管教不严之过。可是栋儿他,毕竟还是吴家的子孙!老夫人,求求您!大爷二爷都是朝廷命官,若是再和我家三爷一起面圣陈情,一定可以救出栋儿的!”   这么多年来,廖老夫人这可是第一次见梅侍君主动在她面前服软,这让她老迈的心中顿时浮上一丝愉悦。她看了看跪下的梅侍君母女三人,半晌没有作声。   梅侍君忐忑不安的等着,吴清璇和吴清岚对视一眼,无奈的叹口气,摇了摇头。   等到差不多,廖老夫人冷笑一声说:“你生的逆子犯下这等大错,触怒天颜,冒犯公主,定是死罪无疑了!如何可救?死便死了,莫要牵累我吴家也就罢了!也是老身仁慈,才没有将你打出去!”   梅侍君闻言,就如一盆凉水透心浇下来!她不甘心,哭着磕头说:“老太太,求您救救栋儿!”   一旁吴清璇和吴清岚见了,心如刀绞,两人起身想要拉起梅侍君。梅侍君不肯起身,拉着吴清璇的手哭道:“你们莫要拦我!璇儿,你爹当初为了你,曾在你祖父面前跪了三天三夜,受了一身挞伤!我这又算什么?”   梅侍君一说起这个,廖老夫人顿时面色一抽,想起了往事,心中倍感不悦,冷声说道:“你再求我也是无用,不如早些儿回去备一副棺木,免得到时候没得用!”   听了这话,梅侍君面容愈加灰败,而吴清璇和吴清岚心中则燃起了熊熊怒火!吴清璇柳眉微蹙,朗声劝道:“娘亲!咱们走!栋儿他年少有福,未必有事,何必来求这些铁石心肠之人呢?”   梅侍君哭着,但心中仍未放弃希望,磕头苦求道:“老太太,求您救救栋儿!他毕竟也是您的孙儿啊!”   廖老夫人冷眼看着她说:“我只有三个好孙儿,哪里又冒出一个孙儿?你家这样的好孙儿,老身我真是消受不起!”   说完,廖老夫人便颇为好心情的举步欲走。而就在此时,从外面跑进来一个丫鬟,那丫鬟满面慌张,进来就跪下说:“老夫人!方才三房那里来人让三夫人赶快回去!皇上宣旨要见三夫人!”   这句话说完,整个屋内的人都愣了!   吴清璇和吴清岚年轻聪慧,想清楚其中深意,顿时面露喜色,扶起尚有些迷茫的梅侍君就往外走。而廖老夫人则完全傻了!她双腿一软瘫坐在那里,脑子里都是刚才那个丫鬟说的话……皇上要见梅侍君?   难道吴清栋和公主的事成了……不!这绝对不可能!   廖老夫人一口气上不来,十分干脆的晕了过去!   梅侍君迷迷糊糊被两个女儿带回家,远远的就看到吴立善满面焦急守候在门前。待看到娘子,他忙上前握住梅侍君的手说:“怎么才回来?去哪里了?宫里的公公等了好一会了!怎么,你这是哭过了?”   吴立善皱着眉抚上娘子哭得通红的双眼,因这是在门口,怕被人瞧见,梅侍君忙拉住他的手说:“公公此次前来可有说什么时候放出咱们的栋儿?”   吴立善摇了摇头说:“栋儿的事尚且不知。只是皇上、太后娘娘和太妃娘娘要见你,你赶快梳洗一下,准备进宫!”   进宫?太后娘娘?太妃娘娘?梅侍君这才反应过来,是李淑贤和洛双双!   距离上次进宫已经有二十多年,说不紧张是假的。梅侍君被宫里派来的梳头婆娘收拾一番,着了自己最干净华贵的一套衣裙,这才入了宫。   领路的太监对梅侍君煞是恭敬,似乎品级不低,梅侍君怀着紧张和一丝期待,进了曾经熟悉的月华殿。   她曾经在这里住了一年多,而因为皇上体恤几位太妃,都没有移宫另住,此处住的还是她的庶妹梅月白。梅侍君有些怅然的想到,她们姐妹也有二十多年没见了。   刚一进宫室,梅月白就急不可耐的搂住了梅侍君。她激动得泪水盈盈,而梅侍君眼里也有了泪,一时半会竟说不出话来。   宫室内,还坐着李淑贤和洛双双。洛双双看着这一幕,感动得落泪,等梅月白抱完,便喊着“梅姐姐”也跟着抱了上去。梅侍君想给太后娘娘请安都没空!   等和梅月白、洛双双都抱够了,梅侍君这才想起要行礼。李淑贤见到她也煞是喜悦,忙说:“不必了……你们姐妹也有好些年头没有相见,还不快坐下?”   梅侍君小心翼翼的坐下,心中记挂着儿子,便想着在李淑贤面前提一句。李淑贤见她这样,知道她心中所想,便笑着说:“无需忧虑。我这次叫你来,正是要商议三宝公主的亲事。”   梅侍君听了,想明白其中深意,顿时喜出望外,她赶忙跪下谢恩,流着泪说:“谢太后娘娘恩典!”   “你不消谢我,只管谢嘉太妃与三宝公主便是。”李淑贤笑着说,“洛太妃说她一早便就与你定下了亲事,三宝公主她呀,可是非你家儿郎不嫁呢!”   洛双双伸手把梅侍君扶起来,脸上满是激动不舍的神情,她揽着梅侍君的胳膊说:“梅姐姐可是我的狱友啊!当初在暗室里,我们可是说好将来要做亲家的!梅姐姐,我家三宝就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好好待她啊!”   梅侍君此刻有些哭笑不得,谁知道当初洛双双说的胡话居然成真了呢?   “放心吧!”梅月白拉着自己的嫡姐笑说,“姐姐她或许严厉些,可却是个好婆婆呢!三宝那样的性子,定是合得来的!”   梅侍君点了点头,备受惊吓的心终于平复了下来,脸上逐渐浮上了一丝喜悦的笑容。   这日,梅侍君和李淑贤、梅月白、洛双双聊了很久,说了很多私密话儿……太后娘娘李淑贤还大加恩典,说等真成了亲家,梅侍君可以常入宫陪梅月白、洛双双说说话。宫里的女人,实在是太寂寞了……   这天临走时,洛双双哭了,梅月白眼里也含着泪。梅侍君心中澎湃不已,说不出的感动。   人生在世,能有这样的朋友、姐妹,足够了……   坐在离宫的小轿里,梅侍君想起自己的宝贝儿子,心里有点隐隐的失落。做了驸马,登坛拜相、治国平天下什么的都只能是奢望了……可是随即梅侍君又有着满满的成就感,她的儿子就是这样的出色,难怪会被公主看上!   不过公主……梅侍君想着,嘴角不由自主抽了抽。该不会是个和洛双双一样的二货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文标了宅斗,就得有点宅斗剧情咳咳咳……   我是切题的作者额…… ☆、赐婚   作为已经定下的驸马人选,自然不能还关押在天牢里。隔日张公公亲自来天牢释放吴清栋,以示重视。   被宫里的人好好送回家门口,吴清栋远远就看到爹娘姐姐们站在门口等候着。看到儿子,梅侍君眼含热泪,一把搂住了吴清栋的脖颈,呜咽着说:“没事了……终于回来了……儿啊!可吓死为娘了!”   “娘……”吴清栋心里感到十分对不起娘亲,忍不住愧疚说道,“栋儿对不起娘亲……”   “傻孩子!”梅侍君抹去脸上的泪痕笑了,“你喜欢公主,只管和娘亲说就是,与家里人何必遮遮掩掩的?”   说完,梅侍君娇嗔的瞪了相公一眼,吴立善微微一笑。   此刻在吴府主宅,两个儿子媳妇都围着卧床不起的廖老夫人……   廖老夫人今天可算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这会儿还没缓过劲儿。本来那天她昏了之后醒得还算快,可没料到今日三房那边又传来消息,赐婚的圣旨已经送达。这她可受不了,立马又昏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   大老爷吴立贤实在没法子理解娘亲对三房的执着心理。他年轻时也糊涂过,可他现在是吴家家主,凡事都得为大局考虑。虽说他大房和三房同样不算亲近吧,但三房尚主对吴家来说怎么也算是好事一桩,他心里还挺高兴的。可廖老夫人居然能因这事活活气晕过去,这真是好大的气性!   这只能说是因为人老了老了,若是钻了牛角尖,那更是十匹马都拉不回来。廖老夫人对吴立善这个庶子自小便轻视苛待,而吴立善也一直还算乖巧听话,让廖老夫人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受。可自从吴立善娶了家世高贵的梅侍君,情况就变了!吴立善仕途顺利不说,生的子女也都个个聪明俊俏,怎能不让廖老夫人生气?   相比大哥,二老爷吴立威则完全站在娘亲这边!他是次子,自幼不像吴立贤这个长子那么受重视。现在年纪大了,他顺着廖老夫人的毛撸,反而更能讨娘亲喜欢,家业之事颇能得些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两个儿媳妇文氏、张氏都是典型的后宅妇人,表面乖顺,底下小算盘不断。她们也不傻,知道三房尚主的事后,便就想着在廖老夫人不注意的时候和三房关系拉得近些,谁也不会和好处过不去啊!   吴家主宅闹成一片,廖老夫人过了好一会儿才醒,看了看周围吵吵嚷嚷的儿子、媳妇们,犯了个白眼又昏过去了……   同样是这一天,公主即将订亲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   黄三宝听说这消息,先是高兴了好一阵,不顾形象的跳到榻上来回滚了好几圈。随后她便眨眨眼睛从榻上起来,吩咐宫女嬷嬷们替她梳妆打扮。   身着一身明黄色的华丽宫装,精致面容薄施粉黛,耳垂上缀着一对珊瑚耳坠,云鬓上斜插着一支五彩金簪,黄三宝整个人说不出的俏丽动人!小公主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半天,满意的点了点头,便出门找哥哥去了!   下了赐婚的圣旨,黄松心里说不出的憋屈难受。他正在那里整理自己风萧萧兮一般的悲催心情,便看见了一个无比可爱美丽的黄三宝……   可爱的小公主探出头来,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的皇帝哥哥,那双如水明眸中有些喜悦安慰,也有些忐忑不安。   黄松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发现哥哥注意到自己,黄三宝眨了眨眼睛,垂着头不好意思的笑笑,慢慢露出自己的身影。等她跨进门槛,就一下子跑过来搂住哥哥的脖子,把小脸儿埋在哥哥的肩膀上囔囔的说:“皇兄,三宝让你操心了……”   黄松的心里一下子柔软起来,他的嘴角微微上翘,轻柔的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略带酸涩的说:“这么快就要嫁人了……等你嫁出去,宫里可就清净多了……”   “皇兄……”黄三宝依旧窝在兄长肩上没有抬起头,她带着一丝哭腔说,“三宝就算是出嫁了,也永远是皇兄的妹子啊……皇兄,三宝以后会常常回来看你,回来看太后娘娘、母妃和姐姐们的……”   说完,三宝抬起头来,一双水眸泪光闪闪,大颗泪珠沿着脸颊滚落下来。   “傻丫头,怎么哭了呢?”看着妹妹泪眼婆娑的模样,黄松既心疼又欣慰,忙搂住黄三宝安慰道,“以后常回来看皇兄和太后、母妃她们就行!你是尊贵的三宝公主,这辈子都是。有哥哥护着,你还怕什么呢?”   黄三宝点点头,慢慢直起身子,拭去脸上的泪珠,努力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以后要是驸马欺负你,你就回来告诉哥哥!”黄松拉着妹妹的手,心里说不出的舍不得,却又多了一丝“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隐隐喜悦。   “恩!”黄三宝狠狠点头,低头说道,“皇兄,我还要去看看太后娘娘和母妃呢……”   “好……去吧……”黄松恋恋不舍的放开妹妹的手,微笑着看着她离开……   这丫头,还真是长大了呢……   这晚,梅侍君和吴立善躺在榻上,久久未眠。   窝在相公怀里好一会,梅侍君有些好笑的转身摸了摸吴立善的脸颊说:“你也睡不着吧?”   吴立善睁开眼睛,笑着叹了口气说:“我在想,咱们的儿子终于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   “我本想着好男儿志在千里,再拖上两年也不算迟,没想到……”梅侍君脸上笑容有些无奈也有些欣慰,感慨着说,“没想到这个年纪,栋儿他就……”   “栋儿本就心性恬淡,你莫要怪他……”吴立善忙说,“远离那些朝堂纷争,这对他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我晓得。”梅侍君笑了笑,看着自家相公,忍不住脸一红,娇嗔的埋怨道,“你们父子倒是早就暗度陈仓,就瞒着我做恶人……”   吴立善又是一笑,带着热度的手指抚上妻子依旧绵软纤细的腰背。   “都什么岁数了,还这么……”感受着相公的动作,梅侍君脸上越发红透,垂下眼眸说不下去了。   “什么岁数,你都是我的亲亲娘子啊……”吴立善说着,手指的动作却微微顿住,他抿了抿嘴唇,脸上露出一丝认真,略有些踌躇的问道,“我听璇儿说,你那日去了吴家老宅?”   梅侍君身子微微一震,略显惭愧的垂下了头。   “别这样,我并没怪你。”吴立善搂紧自己的娘子,笑着说,“同床共枕这么多年,我怎能不知道你是个怎样的女子?若是你不慌,当初就不会急着跳池子了!”   被相公说起多年前的糗事,梅侍君脸上更是红得滴血,又羞又恼,忍不住锤了锤相公的肩。   吴立善握住娘子的手,轻轻放在嘴边一吻,一双如墨黑眸却直盯着梅侍君,语气认真的说:“娘子,或许咱们真的应该考虑回去看看大哥他们了……”   梅侍君闻言又是一颤,她听懂了。吴立善说的“大哥他们”,指的是梅侍君的三个哥哥。   数年前梅老相爷过逝,梅家现在最大的变成了梅侍君的娘亲。这位老夫人和廖老夫人一样,膝下也是两个嫡子一个庶子。她胡闹起来比之廖老夫人更甚,成日里不得安分,弄得梅府鸡飞狗跳的。   幸亏梅侍君三个哥哥都还算争气,嫡庶之间也还和谐,与吴立善的关系也都不错。只是梅侍君和生母之间的隔阂一直都在,两看相厌虽不至于,但始终有个心结解不开。   所以在梅老相爷过逝后,梅侍君几乎再就未回过娘家。她之所以宁可去吴府主宅碰运气也不肯回娘家求生母,是因为她知道结果会是怎样的……   女儿家对亲娘,总还是比对婆婆了解更多。再说,被廖老夫人嘲讽倒不算什么,可若是被亲娘……未免太让人寒心。   如今被相公说破心事,梅侍君只觉得心里有些梗着,倒也没有多伤心,只是她心里跨不过这道坎罢了……   吴立善见娘子那神情,知道她又纠结上了,叹了口气说:“你那哥哥与我吴家这两位不同,我那大哥或许能帮我一把,二哥不落井下石便是不错了。但这次栋儿出事,三位大舅哥不由分说都愿施以援手,咱们得知冷知热啊……”   梅侍君听了,想起自己那三个哥哥,心中一暖。只是她仍有些别扭,避着吴立善的目光说:“哥哥们帮了咱们,到底是情分,只是我这心里……”   “若是以前,只怕旁人笑咱们有心攀附。”吴立善说,“现在栋儿和公主订了亲,咱们也不怕旁人口舌。侍君,她毕竟是你的生母啊……”   自家相公想得如此通透,梅侍君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暖。她轻轻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栋儿成亲之前,咱们回一趟娘家。”吴立善放在梅侍君腰间的手又动了起来,沿着婉转的腰线慢慢向上,将娘子更紧的搂入怀中。   无论经历多少次,总还是有些脸红!梅侍君一边埋怨着相公,一边扭腰搂了上去。   盈盈春意萦绕枕上,说不出的柔情缱绻。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我发现我真的是“床戏一句党”……额咳咳…… ☆、转眼要成婚   平常人家成婚,也是六礼俱备,打点得仔仔细细,更别说这是皇上最钟爱的小妹妹了……这几个月忙活过去,好不容易打点妥当,定下了婚期。   皇上有意多留黄三宝几日,将婚期定在了明年六月。这样筹备妆奁、修建公主府等等一系列杂事也都能慢慢缓着来,不必担心到时候失了体面。   相比而言,吴府可没经过这么大场面,光是赐婚时赏赐的那些红罗、衣料、银器等物就令人大开眼界,更别提那些接踵而来的宫宴、贺礼、仪式,一时间把吴立善和梅侍君夫妇忙得团团转。   吴家三房与老宅那边分开多年,自给自足甚是自在,可是这个时候却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这头一个问题便是人手不足。吴家三房日子过得素来简单,从前四位小姐未嫁时倒还有些丫鬟婆子伺候,如今这些人也多半随着小姐陪嫁到婆家去,府里哪里还有那许多下人?   第二个问题便是钱财。这还好说,按规矩,赐婚时皇上赏赐了白银一万两给驸马做聘银,连妹夫吴清栋的蟒袍玉带都一定备好,备置聘礼不成问题。可是因为吴清栋娶的是皇上最要紧的小公主黄三宝,所以这些日子上门做客的络绎不绝。吴立善夫妇又不能把这些贵客往外赶,可接待他们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事情多忙不过来,四个女儿倒可以抽出人手来帮衬着些。老宅那边,二房倒是先一步偷偷讨好说要帮点忙儿,可吴立善深知二哥为人,不敢用他,到底还是从大房那边支了些下人钱财过来。   尚公主是大事,这大哥是吴家家主,让吴家大房支应些当然说得过去,也显得吴立善没和主宅那边生分,只是这难免就得罪了二房。也不知二爷二夫人在廖老夫人那里加油添醋说了些什么,廖老夫人又发起浑来,愣是连表面功夫都不做。赐婚之后吴立善和梅侍君知礼前去探望,廖老夫人甩了一箩筐脸子给公主未来公婆看,愣是弄了个不欢而散。   这倒着实令梅侍君担心,现在倒好说,到时候公主成婚过后,按规矩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还要在宫中设宴招待驸马家中女眷。梅侍君头上廖老夫人尚在,到时候肯定要廖老夫人领头前去。这万一要是在婚宴上弄出什么幺蛾子,可怎么办啊?   反正那时候还早,希望廖老夫人进了宫能稳重些。现在摆在梅侍君面前的还有一事,那就是回娘家。   按理说妇人回娘家,理应是轻松喜悦的,可对梅侍君来说却不是这样。那晚提起这事后,吴立善后来又提起过几次,可梅侍君心里始终横着那道坎儿,推来推去的就是不敢去。吴立善知道娘子的心思,又劝了几次,她这才下定了决心。   这次拜访梅府,梅侍君看着那熟悉的庭院、熟悉的景致、熟悉的亭台楼阁,心中百感交集。她在这里出生长大,度过了自己人生中最为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长大成人出嫁为妇,然后慢慢地变老了……   年轻时也走了不少弯路,可是终究还是有了自己的归宿。梅侍君看了看一旁的吴立善,不由得微微一笑。   这次拜访总的来说还算不错,虽然老夫人看着梅侍君的眼神总有些不对,但三位兄长都很是喜悦欢迎。最令人意外的是,梅侍君的庶姐梅月明也回来了。   她们姐妹,大概也有好些年没见了。梅月明是庶女,和梅侍君一样,自从梅丞相过逝,因为老夫人的缘故,就没怎么回过娘家。她又是再嫁之人,后夫到现在也只是个五品官,进不了世家夫人的圈子不说,还得随着丈夫随处调动,难得能回一次京城。   当初出嫁之时,只当梅月明不能生养。如今梅月白两个女儿一个已出嫁一个待嫁,庶子又是出自陪房丫鬟腹中,一出生就抱来养的,儿女事上也还算圆满。后夫对梅月明也极为尊重,稳稳当当的日子过着,倒也没差到哪儿去。   年轻时,梅侍君和这个庶姐也是极为不合的,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一见,才觉得当初的那些事情都太过幼稚。她们俩都是吃过苦受过难的女人,也都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安分日子,年纪大了,那些往事反倒全都看开了……   酒过三巡,姐妹二人都有了些醉意。   “妹妹,”梅月明笑着,拉着梅侍君的手说,“容姐姐说句实话,年轻时经了那一遭,我一直有些恨你……”   提起那事,梅侍君也觉得对她不住,微微叹口气说:“这事儿谁能想到……爹爹只当那是好人家,这才巴巴的嫁女儿过去,全都是为了我们好……只是我这心里,确实也觉得对你不起,虽不是我的错儿,但到底是你替我嫁过去,还是害了你……”   梅月明有些微醉,神色有些迷离,闻言马上摇了摇头说:“我那也只是迁怒罢了,其实关妹妹什么事呢?只是我那时年少,只当家世显赫、容貌俊秀便就是良配,满心欢喜的要做世家夫人。后来受了那番折磨,把年少时的刁蛮性子都磨得干净。其实想来,那些东西都是虚的!还是得找个妥当男人,好好的过日子……”   梅侍君听到此处,不由得放下心来,回握住梅月明的手说:“姐姐能想通便好。妹妹我也……也是遭了一番折磨,这才想通这些事的……”   梅月明看着梅侍君,瞧着她那依旧润泽年轻的容颜和丰腴身段,突然忍不住笑了。她摇了摇头说:“你这是说哪里话?你跟我可不一样。你瞧瞧你相公!论容貌,他哪里差起那些风流名声在外的世家公子?论人品性情,又是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梅月明这么一说,梅侍君的目光忍不住看向了吴立善。她的相公虽然也已经四十几岁年纪,面容带了些时间沉淀下来的风霜,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是那么的漆黑深邃,周身的气质温润如水,依旧能吸引很多女子的目光。   “妹妹,”这么会儿功夫,梅月明又饮下一杯,带着丝丝醉意接着说道,“你看看,这城里满打满算这么多人家,有哪户官家如你相公这般,连生四个女儿还未纳妾的?像你这样,一夫一妇,这般疼宠爱敬,我们做女人的,哪个不羡慕?”   梅侍君不由得连声一红,赶忙分辨道:“他是庶子,上面又有两个哥哥,没有子嗣之忧,所以才……”   梅月明嗤笑一声,摇摇头答道:“别说嫡子庶子,遇到那等风流公子,就算正头娘子生了十个八个儿子,也照样出去寻欢作乐!你刚成婚那几年,我只当你家相公顾忌咱们爹爹,这才做做好人样子。只是这几十年过去,装也是装不来的!妹妹,我当真是羡慕你啊!”   梅侍君心中一动,胸腔内涌起一股暖意。   回去的马车上,吴立善见娘子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笑意,这才放下心。他轻轻将梅侍君揽在怀里,笑着问:“怎么?今天心情看似不错?”   不出他所料,虽然是老夫老妻,但梅侍君脸上还是禁不住红了。不过她今儿个没挣扎起身,没有娇嗔的挣扎着抱怨,而是仰头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反倒往吴立善身上轻轻的拱了拱,将自己完全送入相公怀中。   吴立善微微一愣,随即笑着将妻子越发搂紧,调笑着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梅侍君感受着丈夫怀里的温暖,心里说不出的亮堂,索性闭了眼睛不动。   吴立善也不再多问,就这么抱着自己的娘子。   时间如白驹过隙,等过了年,很快就到了公主出嫁的日子了……   在这段等待出嫁的日子里,黄三宝和吴清栋慢慢地熟悉了对方。他们在宫宴上交换一个笑意,御花园里悄悄儿说上几句话,或者偶尔在马场纵马疾驰,偷偷让宫女传递几封书信。单纯可爱、不谙世事的深宫少女,和俊美温柔、眸光似水的朝气少年,就这样将年华慢慢沉淀在彼此的时间里,定格成一个又一个美好的图画。   唉……黄松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郁闷,当初赐婚时,只以为还有整整一年时光,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转眼就要送妹妹出嫁了!算一算婚期将近,想一想要将妹妹送到他人怀中,黄松心里那种憋屈感觉又来了!这怎么看都是一笔赔本买卖啊!   皇上现在处于嫁妹妹的特殊时期,有空没空就亲自去翻黄三宝的嫁妆。看皇上这么重视,连后宫妃子们都跟着紧张兮兮起来了。黄三宝最近非常忙,看自己的嫁衣、嫁妆什么的就不说了,还得应付那些来添妆的嫂子们!来一波去一波的,有完没完啊?   不过听说自己有四个大姑姐,黄三宝想了想,把那些东西都妥当收好,等回头拿来送人去! 作者有话要说:  都九章了公主还没成婚,亏我还想尽快完结呢哎……加油吧…… ☆、公主大婚!   转眼,就到了公主大婚的日子!   吴家这边,虽然提前已经准备很久,但到了新婚当天还是有些手忙脚乱。吴立善、梅侍君夫妇和四个女儿将吴清栋打点出门,然后就急急忙忙去公主府候着了。   按规矩带了大雁和金帛作为成婚当日的聘礼,吴清栋在宫中礼官的指引下进了宫,绕过层层宫苑,停在公主的喜轿前。   公主的喜轿与寻常人家不同,身为公主,她的婚事是举国同庆的大事。所以那轿子是十六人抬,轿身高过肩膀,四周只用淡红色透明薄纱卷帘,贴金装饰,好一派皇家气度!   这貌似超过规制了吧?吴清栋有些吃惊,不过他心里也很清楚三宝公主在皇上和太后心中的地位,所以也只是稍有些吃惊而已。不过等他看到后面密密麻麻排着的嫁妆队伍,这才真的大吃了一惊!   老天!这是要把库房里的宝物全都搬到公主府吗?   开始还能看得出是珍珠、布帛、金器等合乎规制的东西,后面那些箱子就不知道是些什么了。   吴清栋大概扫了一眼,那嫁妆队伍长得,一眼根本望不到头!   看来这位小公主,真的和传说的一样得宠啊!吴清栋忍不住微微笑笑,。   要是旁的人,见到这阵势,这心里可有难免发慌。可吴清栋想的倒也简单,无论那些身外之物如何如何,重要的是今天是他迎娶心上人的日子。这宫里最宝贵的宝物,非黄三宝莫属!可是过了今天,那位倾国倾城的公主,就是属于他的了……   黄三宝心里显然也是这样想的。   她一个女儿家,自然要比男孩儿要紧张害怕。自昨晚起,她就既高兴又紧张,躺在榻上好一会儿无法安眠。还是太后娘娘李淑贤和母妃洛双双一同安慰,她这才抱着枕头笑着睡了过去。   这一大早梳妆打扮一番,在旁人看来黄三宝已经是倾国倾城之姿,可黄三宝还是有些不甚满意。脸上的妆那么浓,喜庆是喜庆,可会不会太俗艳了些?头上的凤冠那么沉重,让她低眉顺目的像个小媳妇似的……哎呦,过了今天,她可不就是个小媳妇了嘛!   想到此处,黄三宝羞得耳朵根子都透红透红的。一旁的喜娘和宫女看了,都忍不住在一旁偷笑!   用金丝缀绣的红纱盖住头,黄三宝就在喜娘和送嫁宫女的搀扶下走出宫院,上了喜轿。知道吴清栋就在某处看着她等着她,她的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好想偷偷撩起盖头来看一眼啊!可是……   好羞人!还是等洞房花烛的时候把他看个够吧!   吴清栋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黄三宝的身影,如墨双眸星光闪烁。那个他日思夜想的身影此刻正在纱帘笼罩的喜轿之内,过了今日,他们就是夫妻了!   吴清栋露出一丝喜悦的微笑,慢慢转身,引领着喜轿向宫门外走去。在宫门口,他向着大殿方向叩拜过后,便上了马,向公主府的方向而去。   这一路锣鼓喧天,好生热闹!   知道公主出嫁,许多平常百姓宁可多磕一个头,也要看看这大场面的。只见公主的夫君是好生俊朗的一个公子,喜轿上的公主虽然盖着盖头、被纱帘遮掩,但偶尔从下往上惊鸿一瞥,依旧美得令人失魂!最难得这位公主还是个活泛性子,虽然看不见,但还在喜轿内偷偷朝大家招手呢!   吴清栋看着百姓们一阵阵呼声,偷偷往后一看,忍不住莞尔一笑。黄三宝明明瞧不见他,但此时却莫名有些羞涩难当,怯怯地收了手,小心端坐起来。   在驸马迎亲队伍之后,是皇上和皇后的轿辇。   按理说公主大婚,只要皇后带皇子、公主们到公主府入宴即可,但黄松这么疼爱三宝,怎么可能放心得下?   黄松现在心里是百感交集,太后娘娘李淑贤现在正和梅太妃梅月白一同安慰着痛哭的母妃洛双双,可母妃能痛快哭一场,他身为皇上,要是哭了,多没面子?可一想到宝贝妹妹就这么出嫁了,嫁给了一个怎么看都不顺眼的毛头小子,他心里这个憋屈啊!   皇上驾到,百姓们纷纷下跪磕头。再加上黄松一直一脸泫然欲泣的神情,弄得大家伙儿啊,这个心里是不上不下的……   婚礼队伍就这么到了公主府……   驸马迎亲队伍和皇上、皇后的仪仗到了公主府后,所有人都下拜磕头恭迎圣上。喜乐奏响,皇上钦赐的九盏宴席大开,皇亲国戚、驸马家中亲眷和朝中大臣们一一落座,山呼万岁,恭贺公主大婚!   按规矩,主持宴席的皇后娘娘待酒过三巡之后,便可以带着皇子、公主们回宫。可是这次皇上亲临,酒菜吃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他有要走的意思,他不走,宾客大臣们也都不敢走,只得继续吃着喝着。   眼看时辰到了,吴清栋和黄三宝在喜娘的搀扶下,拜过天地,谢过君亲,行过夫妇同食之礼。一连串繁琐的礼仪下来,黄松的神情越来越难过,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这要是皇上在公主婚宴上落泪,成何体统?黄松勉强忍住了,起身微微一叹,转身准备离开。   皇后和皇子、公主们也都起身离席,一旁礼官大呼一声“恭送皇上、皇后娘娘”,臣子们马上搁下酒杯、筷子,跪地俯身。   就在这时,黄三宝突然顿住脚步,喊了一声:“皇兄!”   此时满地宾客都跪地不起,一丝点儿动静都没,这声“皇兄”格外的清脆悦耳。黄松微微一怔,转身看着黄三宝。   黄三宝被喜婆搀扶着,头上盖着喜帕,按理说是看不见的,可是黄松就觉得她似乎在看着自己。所有人都在等黄三宝说些什么,但黄三宝似乎是忘记了,许久都没有出声。   黄松嘴角慢慢浮起一丝笑意,他突然板着脸说:“三宝,今后当了别人家夫人,一定要孝顺知礼,莫要由着自己的公主性子……”   “妹妹知道了!”红盖头下的黄三宝眼里突然有了泪,她努力忍住了,狠狠地点头。   黄松脸上露出了欣慰喜悦的神情,带着皇后他们走了出去。此时他心里说不出的轻快,那种郁闷憋屈的感觉似乎随着三宝的那句“皇兄”从此烟消云散。   三宝说得对,无论她嫁到哪家,她都贵为公主,是他黄松的妹妹!   坐在回宫的轿辇上,黄松脸上始终带着微微的笑意。不过,想起自己的妹夫,他又有些气不平,总觉得吃了亏。但没事,要是那小子敢欺负三宝,一定要狠狠收拾!   公主府里,吴清栋和公主喝过交杯酒,去了喜帕,也不急着入洞房,而是按皇家规矩,先拜见公婆,与婆家女眷见礼。   这个规矩是为防着公主因出身高贵骄纵任性所置,于婚礼当日先拜公婆,以示孝顺。只是公主毕竟是皇家女,公主拜公婆不假,公婆也得拜公主。   这一边吴清栋和黄三宝跪下,那一边吴立善和梅侍君也不敢怠慢,急忙也跪下。三拜过后,梅侍君这才起身往公主媳妇脸上望去,这一眼看来,梅侍君整个儿愣在了那里!   面前的黄三宝,还真是和年轻时的洛一一、洛双双姐妹有七八成相似!那娇媚如画的眉眼儿,那妖娆婉转的身段,那脸上的天真笑意,和梅侍君记忆里一模一样!不,甚至还要美上几分!   梅侍君一霎时就看得愣住了,她的四个女儿都堪称是美人儿,有着和自己相似的杏眼桃腮,可与面前的这位公主相比,真的要被比下去了……   黄三宝拜过公婆之后,忙着人将按宫规备好的那数百银器、丝帛抬过来,作为送公婆的见面礼。吴立善正要弯腰谢恩,却见他的亲亲娘子梅侍君傻愣愣站在那里,一双眼睛直盯着公主纹丝不动,慌得他忙使劲拽了拽她。   梅侍君这才缓过劲儿,微微张开嘴唇正要谢恩,却只见黄三宝皱着眉头,有些羞涩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语气软糯的问道:“婆婆……是不是妆花了?”   这种时候是问出这种话的时候吗?不过梅侍君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竟不假思索的回答:“没……只是、只是公主你着实美貌,我这会儿看呆了……”   梅侍君话音刚落,周围的喜婆、宫女都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梅侍君一张脸顿时红了!她刚才这说的是什么话啊?简直就像是戏台话本儿里唱的写的那些儿登徒子!哪儿有婆婆这么说媳妇儿的啊?   只见自家相公吴立善、宝贝儿子吴清栋,还有身后跟着的四个女儿以及其他吴家女眷都忍不住的低头偷笑起来,梅侍君顿时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这等到明天,她一准儿成了大家伙儿的笑话!   黄三宝听了这话,微微眨了眨眼睛,无比满足喜悦的笑了起来。她现在满心觉得宫女儿们说的那些婆媳事都是些胡说八道,婆媳相处哪儿有那么可怕?她的婆婆就很可爱嘛! 作者有话要说:  梅侍君的婆媳生活正式开始! ☆、新婚燕尔   不应久留,也没脸久留,吴立善和梅侍君赶忙退了下去,后面浩浩荡荡跟着公主所赐的那些金银器物。梅侍君脸上红得不行,头也一直低着没法抬起来。吴立善看了看娘子那副羞涩模样,忍不住又笑了!   “你还笑?”梅侍君有些恼了,气急败坏的推了相公一把,噘着嘴说,“大嫂二嫂都是嘴碎的人,今晚上这事,恐怕到了明儿个,城里这些世家夫人就没有一个不知道的了!”   “知道又如何?”吴立善忍着笑,瞧着梅侍君羞红的脸庞挪不开眸子,逗趣的说,“反正你是夸赞了自家媳妇儿,哪儿怕旁人说?谁家不看自家儿女好?我瞧着咱们家的那四个丫头,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呢!”   梅侍君听他说到此处,真是哭笑不得,又推了他一把说:“瞧你!转眼又胡说起来!我们家那四个糙丫头,哪里就比得上公主了?”   吴立善见她口中虽然还怒着,脸上已经带了笑模样,接着便又说:“怎么不是?她们有那么个美貌的娘呢!”   梅侍君见话头儿转眼又说到自己身上,脸又红了起来!她羞臊不已,赶紧回头看了看后头抬箱子的那些个下人,忙压低了声音说:“别说了……被人听了笑话……”   这样爱害羞的娘子,真是怎么逗也逗不够!吴立善笑了笑。说也奇怪,今儿儿子成婚,他仿佛也想起了自己和梅侍君成婚那会儿,此刻看着娘子,心里就像小猫儿乱抓似的。   梅侍君自然也注意到了相公灼热的目光,她一张脸儿顿时红透到耳稍上,心里埋怨着,脸上却是笑了……   但愿宝贝儿子和公主,也能这样一辈子吧……   吴清栋和黄三宝那里,不要以为拜过了公婆就可以入洞房了。公主还得见一见吴家女眷,顺便赏赐礼物。   见过吴清栋的四个亲姐姐,黄三宝都笑着问候,厚厚赏赐过。接着,只见吴清栋的两个伯母——大夫人文氏和二夫人张氏一左一右架着廖老夫人,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这可把黄三宝吓了一跳,她赶忙把问询的目光看向了吴清栋。   吴清栋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得介绍说:“这是祖母廖氏、大伯母文氏、二伯母张氏……”   黄三宝开始不知道是什么人,后来听说是祖母伯母,知道是长辈,忙正色深深一躬。   文氏和张氏忙讨好的躬身回礼,廖老夫人面露得意之色,微微的一点头。   这也是没办法,刚才吴立善、梅侍君夫妇二人与公主对拜时,廖老夫人心想自己是吴立善的嫡母、梅侍君的婆婆,理应先收礼才对,硬是要往前挤,好不容易才被文氏和张氏拉住。开玩笑!公主是按宫规向公公婆婆见礼,廖老夫人冲过去算怎么回事?   而后公主又先见了吴清栋的四个姐姐,廖老夫人更是不满意。公主好歹是孙媳妇,理应先见她才对!   没办法,见反正总是要见的,为了不出什么岔子,文氏和张氏只得一左一右搀着廖老夫人进去。幸亏公主很知礼懂事,听说是祖母伯母,马上就恭敬的一躬。   不过廖老夫人似乎以为公主很待见她,瞧那模样,似乎是很得意。   黄三宝看着廖老夫人,有些为难了……她后面备了不少赏赐,都是赏赐给驸马家女眷的。只是廖老夫人是祖母,这礼,理应要比方才送姐姐们的重些儿才行——吧……   想了想,她冲着身边的小石榴儿眨眨眼睛,小石榴儿会意,忙吩咐将备好的礼匣添得重些,金珠宝钗等物按着给吴清栋姐姐们的三倍来,备好礼递给了公主,又去将给两个伯母的礼也给添上。   黄三宝一掂,还真重,这下子老人家总该满意了吧?她笑着将礼匣递给廖老夫人。   廖老夫人一接,一下子没站稳,差点儿没扑在地上!   廖老夫人六十多奔七十了,平时除了吃吃喝喝发脾气使性子也没别的事儿干,这礼匣说重也不重,说轻也不轻,这么一接还真挺吃力!文氏和张氏没法,赶紧给扶住。   这可把吴清栋和黄三宝吓了一跳!黄三宝忙扶住箱子,有些愧疚的说:“是不是太沉了?”   廖老夫人一张老脸给燥的啊!她低头硬是挤了句:“劳公主费心!”   文氏和张氏见势不妙,不晓得廖老夫人还要胡说些什么,赶忙行了个礼,扶着廖老夫人退了下去!   这可好,文氏和张氏连自己的礼都忘了!   这几位一走,剩下的堂姐堂妹安排宫女备下礼就成,无需公主亲见。忙活一天,终于到了洞房花烛的时刻。   洞房之内,烛光微散,将粉雕玉琢的美人衬得格外的妩媚多姿。黄三宝坐在榻上,带着盈盈笑意抬头看向了她的如意郎君,那如水明眸似有千言万语没有说尽,一对朱唇更是说不出的莹润诱人。   吴清栋慢慢迎上那丝笑意,他如墨黑眸倒映着烛火,也倒映着一个小小的美人儿。黄三宝看着那眉、那目、那唇,看着他澄澈双眸中小小的自己,只觉得十八年来无悔的春光寻来觅去,只为了等面前的这个人。   轻轻坐在榻上,与心上的美人儿并肩,吴清栋轻轻握住黄三宝的手,双唇擦过她的手背。黄三宝一下子便红了耳根,只是那双明眸却竟然跟着转了过来,十分大胆的看着自己的郎君。   看着黄三宝那副娇羞无比却又跃跃欲试的可爱模样,吴清栋一下子笑了,他轻轻吻上她的唇,挽着她纤细的腰,将她压倒在软榻上。   这一夜,郎君心动,佳人多情。红纱帐里暖阳高照,说不尽的你侬我侬。   第二日一早,宫女小石榴儿小心翼翼的叫起了吴清栋和黄三宝。瞧着公主虽然面有疲惫之色,但神情却极为喜悦,她这才放下了心,悄悄着人通报太后娘娘,公主她好着呢!   身为公主,就是有这点好处,第二日不需要主动去见公婆。做公主公婆的要想喝媳妇茶,需要亲自上公主府来才行。于是这日,吴立善、梅侍君等着廖老夫人一起,来拜见公主了。   廖老夫人此时心情很是不错,她昨晚回去打开公主赏赐的匣子一看,好家伙,这堆金银珠宝简直闪瞎眼!   不过她的两个儿媳妇文氏和张氏可有了意见,她们昨晚见着那些金银珠宝,眼睛也发亮!可是廖老夫人只给她们看了一眼,就自己个儿抱着收起来了!   此刻廖老夫人与吴立善、梅侍君坐在座上,等着公主上前奉茶。这可和寻常人家不同,礼官在一旁站着,黄三宝奉茶之后,公婆长辈要起身双手接过,口呼“皇恩浩荡”,借以显示皇家的尊贵。   也许是因为有了昨晚赏赐的礼匣,廖老夫人今天倒是极为配合。只是她瞧着黄三宝的眼神活脱脱像瞧着一个聚宝盆似的,让黄三宝很不舒服。   想起昨晚的事,梅侍君有些脸红,接茶的过程中,都不敢看公主一眼。但黄三宝倒也不生疏,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婆婆,叫得梅侍君眼泪都出来了!   不管怎么说,这杯茶喝得顺心满意!看出儿子和公主夫妇和谐,吴立善和梅侍君也就放了心,回去的路上一路都在笑着……   瞧着自家娘子那幅小模样,吴立善想着儿子和公主成婚,此后都要住在公主府,府里从此只剩他们夫妻二人,不由得觉得心里有那么一点空。坐在马车里,他看了看身旁的梅侍君,搂住她小声在耳边说:“娘子……不如我们把那药停了,再生一个如何?”   “满嘴里净胡说!”梅侍君一听,一张俏脸顿时又涨得发红!她气恼的捏了捏自家相公的脸说,“四个女儿都已出嫁,外孙外孙女都好几个了,如今儿子也成了婚,若我再生,岂不令人笑话?满城里像我这年纪的世家夫人,哪里还有老蚌怀珠的啊?”   那是因为人家家里不光有妻,还有年轻漂亮的小妾!这才怀不上……吴立善听说寻常人家一夫一妇的,四十岁、五十岁生子的照样有的是,他这心里想着,兴许还能要上一个也说不定,怕什么呢?   “才四十几岁年纪,哪里就老了?”吴立善笑着搂紧自家娘子说,“也不拘男女,再生一个养着,免得寂寞。”   梅侍君一听,她又羞又恼,娇嗔地在吴立善肩上锤了一拳说:“都老夫老妻了,这把年纪,还说这种话,也不怕人笑话!再说了,这些年我一直饮着汤药,哪里还生得出来哟!”   “罢了……”吴立善也不想强迫梅侍君,再说梅侍君说的也对,这些年一直小心避着,恐怕再难有孕,他搂紧怀里的亲亲娘子说,“不生也罢……如今我已有儿有女,哪里有什么不满足的?”   梅侍君脸上一红,用帕子遮住脸,嘴角忍不住一笑。   只是到了晚上,丫鬟一样递了避子汤来。梅侍君想了半晌,便命丫鬟此后便都不用弄这汤了。她想着反正自己年岁不小了,用与不用或许没什么差的,既然相公如此想,表表姿态也无妨,哪儿有这么容易怀上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床戏一句,我没救了…… ☆、公主回门   不得不说,吴清栋和黄三宝的新婚生活,那是相当的滋润!   阳光灿烂,吴清栋轻轻握住妻子的手,执笔在纸上轻轻作画,笔尖在宣纸上慢慢勾画出枝干花朵,一只鸟儿展翅欲飞,栩栩如生。   黄三宝依偎在丈夫怀里,脸儿微红,心儿微动。她睁大那双水汪汪的眸子,瞧着面前活灵活现、意境悠长的花儿鸟儿,心中一股崇敬之情油然而生。她回眸看向自己的夫君,有些好奇的笑着问道:“好神奇!你怎么什么都会?”   “这,是我娘教我的……”吴清栋搂紧怀里的妻子,下巴抵着她的额头笑道,“我娘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年轻时是有名的才女呢……”   黄三宝听了这个,眼前顿时一亮!她眨了眨眼睛,有些激动兴奋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小的时候也学过这些,可是后来、后来都荒废了……”   看着怀里的小公主这幅可爱的模样,吴清栋笑了,他搂紧自己的娘子说:“你若是喜欢,我可以教你,也可以弹琴给你听。”   黄三宝的脸蛋微红,娇羞的看了看自家相公,轻轻点了点头。她心里想着,如果能为夫君弹上一段曲子该多好啊?可惜,她的琴艺也生疏了,要是能有个人教她的话……   哎哎?才女婆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如请她教导自己吧!   “阿嚏!”吴家三房,梅侍君赶忙用帕子捂住口鼻,心里觉得怪怪的,怎么好像被人给盯上了?   她正和长女吴清璇、次女吴清娣一同收拾着这些日子皇家的赏赐和大家的贺礼。这可是一桩大工程,各式贺礼零零总总把库房都塞满了,不得不另分出两个屋子来放东西。那些金银首饰、器皿、丝帛等物还得分门别类,不能受潮的东西还得好好收着留用。这一气儿忙了好几天,还没有弄完呢!   “娘亲这是怎么了?”次女娣儿见梅侍君愣怔在那里,忙凑上前问道,“可是受凉了?”   梅侍君摇头说:“兴许是累着了。”   “明日就是公主九九回门的日子,娘亲你还得入宫谢恩,可不能劳碌着了。”长女璇儿说,“娘亲,你且去歇息片刻,这里有我们呢!”   “四丫头那里孩子还小,脱不开身。”吴清娣笑说,“只是三妹也和咱们一道来的,也不知去哪儿玩了,也不来帮忙!”   “她那个性子,是一刻也坐不住的,忙这几天已经闷坏了,哪里能做得来这事?”吴清璇想起三妹吴清岚,有些宠溺的笑了笑说,“她自小就是这个顽皮性子。幼时还好,如今嫁了人,常被婆婆拘束着,倒没几日清闲,就由她去吧……”   “她那婆婆是多事了些,可三姑爷倒是个好的。”梅侍君顿了顿,在那些箱笼里挑挑拣拣半天,边挑拣边说道,“要不我也不敢让你们三妹嫁过去。”   “娘……”吴清璇走过来按住梅侍君的手说,“这里有我和二妹,娘亲回去歇息去。”   梅侍君有些拿这个长女没办法,忍不住笑了笑点点头,转身走了。   看着梅侍君离开,吴清璇凑近吴清娣小声说:“听说前两日三妹回府晚了些,被她府里老夫人抓了个正着,差点没动了家法。幸亏三妹夫护着,又辩解劝说了一番,这才作罢。”   “有这事?”吴清娣微微皱眉,冷笑说,“咱们家里办的是皇家喜事,满城里谁不知道?做女儿的不帮衬着些,难道要累坏了娘亲不成?再说,三妹告诉我,她出门的时候是得了婆婆允许的,回府又是三妹夫亲自来接。这要罚,也该罚三妹夫啊!”   “不过只是借口而已,那位老夫人,哪里舍得打儿子?”吴清璇叹口气笑笑说,“幸亏三妹是这般性子,凡事都不放在心上。若是像四妹那样多愁善感,哪里敢嫁到他家?”   吴清娣点了点头。姐妹二人再不多话,专心忙活手里的事儿去了……   第二日,正是公主回门之日。   公主九九回门,是成婚后的第九日。与寻常人家不同,不仅驸马要陪着公主回“娘家”,入宫参拜皇上,皇后还要在宫中设宴招待驸马府中女眷。   这一日清早,梅侍君就早早起床,梳妆打扮妥当,去公主府等候。   出人意料,梅侍君本以为还要等上一段时间,却没想到黄三宝很快就出来了。   黄三宝今日穿戴着一身红纱宫装,下摆和袖子上用金线缀绣着凤凰图纹,倒也不是什么庄重高贵的款式,反倒显得有些轻灵可爱。她一张俏脸略施粉黛,嘴边眉眼都带着笑意,耳边缀着一对珍珠耳坠,头上插着也是东珠镶嵌的珠冠。   这身打扮真是美得很美得很!梅侍君恍然觉得,仿佛多年前舞台上惊艳众人的洛一一又回来了!只是此时站在她面前的黄三宝神态身姿中还带着一股无法掩饰的逼人贵气,随时提醒着梅侍君,面前的这个女子是位尊贵的公主!   而等她悠然一笑,便令人觉得眼前光景都敞亮了许多,叫人挪不开眸子,叫人恍然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梅侍君突然有些感慨,她忙低下头,掩饰住眼神中的伤感,起身行礼道:“公主金安!”   “婆婆不必多礼!”黄三宝赶忙也回礼相迎,扶住梅侍君笑着说,“母后、母妃说了,我和公婆姐姐们都是自家人,用不着那些规矩。”   梅侍君闻言,心想这倒像是李淑贤和洛双双的风格,不由得一笑。她怕误了时辰,忙又说:“公主,时辰不早,还是早些儿出发,莫要让太后娘娘、皇上等急了。”   想到要见到太后和哥哥,黄三宝喜不自禁,嘴角弯弯眼角弯弯,那小模样无比可爱。梅侍君看了不由得偷笑,看来这位公主也和她娘亲一样,是个随性乐天、不知掩饰的性子呢!   倒有点像自家那个三丫头!   婆媳二人往外走去,梅侍君不敢走在公主前面,有心稍微落后一步,结果三宝公主倒是干脆,直接伸手挽住梅侍君的手臂,同她一同往外走去。   吴清栋早就守候多时,见妻子和母亲携手走来,最高兴的便就是他啦!   公主仪仗慢慢到了宫门前,吴清栋带着黄三宝去拜见皇上,而梅侍君则和廖老夫人、文氏及张氏等女眷,一同去拜见皇后。   廖老夫人、文氏和张氏今儿倒是打扮的格外华丽富贵,倒衬得梅侍君这一身打扮有些过于朴素。梅侍君有些谨慎小心的给廖老夫人行了个礼,便在一边乖乖站着。   丝毫不意外,廖老夫人脸上又露出那种梅侍君熟悉的、讨好的神情,只听她状似亲密的说:“老三家的,怎的来得这么迟?倒叫我为你好一番焦心。幸好老身我替你与那些公公们多方打点,没误了时辰。”   梅侍君现在一听廖老夫人这股子调调就哆嗦,还不如狠狠骂一顿让人安心呢!没办法,梅侍君只得解释:“媳妇怕公主误了时辰,因此一大早便去公主府等候,同驸马、公主一同来的……”   果然,说完这句,廖老夫人脸上抽动了两下,似乎有些不悦。梅侍君也顾不上了,只管低头悄声等着。   那边厢,吴清栋和黄三宝在御驾之前行过礼。黄松看着妹妹满心喜悦一身轻松,知道她没受什么委屈,终于放下心来,挥手看座。   屁股还没着座呢,黄三宝就按捺不住的仰头笑着说:“皇兄,几日不在宫里,我好想太后、母妃她们……”   “哦?”黄松故作生气的说,“那你就不想朕?不想皇兄?”   “当然想啊!”黄三宝赶忙点点头,语气认真的说,“三宝会随时进宫来看皇兄的!”   这样可爱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来,黄松心里一软,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即低声小心问道:“你和驸马二人可还好?”   这句话问出来,黄三宝的脸蛋马上就红了!她娇羞的一张小脸如桃花绽开,羞涩的低下头,半晌才说:“好、好着呢……”   吴清栋见状,也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满怀深情的看了看他的公主娘子。   看着他们夫妇和美,尽管黄松心里有些酸涩,可总还是高兴的!虽然看着妹妹怎么也看不够,但他还是说:“三宝,太后娘娘和母妃一早便盼着你来,莫要让她们等急了。”   黄三宝听到这句话,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连忙起身行礼说:“我先去了,待会儿再来看皇兄!”   黄松勾起嘴角说:“去吧……”   黄三宝闻言,脸上又是一笑。然后她抓起裙角,哒哒哒的跑开!   黄松看着她跑开,忍不住感慨,就算是成了亲嫁了人,还是改不了这个性子!只是他笑着笑着,看到下面坐着的吴清栋,可就笑不出来了!   吴清栋倒是丝毫都没觉得公主这样是如何的失礼,他突然想起了当初初见公主时,那个骑在马上朝自己疾驰而来的娇俏美人,忍不住莞尔一笑。此刻他看着黄三宝背影的神情,一双明眸亮得仿佛只能看到她的身影,满满的都是宠溺。   黄松微微挑起眉毛,他此刻才觉得,这个妹夫,貌似真的是选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面公主大婚的礼节,我查了半天,凑合只能写成这样,瞎掰的成分居多。咳咳咳,反正是架空……我就不管了…… ☆、婚后   洛双双虽然年岁大了,但还是年轻时的性子,一见到宝贝女儿三宝,不等她行礼,便通红了眼圈,急着将她搂进怀里哭着说:“我的三宝终于长大成人了!”   被娘亲这么一哭,黄三宝的眼圈也红了,抱着娘亲就要落泪。李淑贤见状,忙吩咐宫女将她们母女二人拉开,起身笑着说:“三宝,如今你可是新妇,可不能面露悲色。难道驸马还敢苛待了你不成?”   “不不不,他很好!”黄三宝闻言,赶忙摇头,随即羞涩的红了脸颊说,“他很好……”   洛双双见了三宝这幅小女儿情态,马上破涕为笑,搂住黄三宝说:“三宝,娘亲这是喜极而泣。如今见你觅得良人,娘亲心里开心的很呢!”   黄三宝亦紧搂住娘亲,半晌才放开。这才带着满面羞色向李淑贤、洛双双一一行礼。   瞧着三宝面色红润,神色轻快,李淑贤也放下了心。她不由得拉住黄三宝的手笑着叮嘱道:“如今你已为人妇,虽不能如往常那般恣意任性,但也莫要太拘着自己的性子。你那婆婆是个心地良善能容人的,你只管待她如待你母妃一般便可,无需太过拘束。”   黄三宝听了,马上喜滋滋的点头,随即仰头说道:“太后娘娘说的是,我那婆婆,当真是可爱的紧呢!”   噗!做媳妇的,有这么说婆婆的嘛?那晚梅侍君在黄三宝面前失言之事,早有宫中礼官报到李淑贤这里知晓,因此李淑贤听到黄三宝这样一说,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洛双双眨着眼睛愣了一刻,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用“可爱”二字形容梅姐姐,当真是贴切的紧呢!   黄三宝听着笑声,也跟着笑得眼睛弯弯嘴角弯弯,她是当真喜欢自己的这个婆婆,一见面就觉得亲切!   这样一来倒是提醒了李淑贤,总不能让梅侍君等吴家女眷等候太久,于是她便命人摆开宴席,召见吴家女眷。   廖老夫人以前也时常以命妇的身份入宫,但这次却是以太后亲家的身份坐上宫宴的客席,也是她头一次离太后娘娘这么近,享受这样的尊荣。不激动不喜悦不可能,可廖老夫人一想到这等荣耀是那个讨人厌的三房庶子所带来的,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不舒服的不止她一个,文氏、张氏跟在廖老夫人身后,那眼神也是极不喜的。那日廖老夫人自个儿贪了公主的赏赐,她们两个心里一直嫉恨着呢!要知道那礼可厚着,且都是宫里的金贵东西!   太后李淑贤坐在座上向下望去,便将众人的神情做派看了个清清楚楚。对吴家情况有所了解,李淑贤也不在意廖老夫人这几位如何,只是场面话说上几句,便让廖老夫人几位入席了。   下面就轮到了梅侍君,梅侍君带着四个女儿磕头行礼。李淑贤看着梅侍君,想起方才黄三宝所说的话,竟不由得又笑了出来。   这下子可把梅侍君吓坏了!她跪在地上,也不知道是做错了什么。吴清璇这四个女儿也有些莫名,不知道太后娘娘为何如此,小心翼翼跪着没有起身。   李淑贤情知失态,嘴角一勾,看着梅侍君笑着说:“侍君,没料到你这四个女儿,都与你年少时容貌颇为相似,倒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呢!”   梅侍君一听,晓得太后是在夸赞,这才放下心来,与四个女儿一同起身谦虚道:“太后谬赞了,妾身这四个女儿不过比寻常人出挑一些,若与三宝公主相比,那真是云泥之别。”   “可惜她们都已出嫁,”李淑贤不无遗憾的说道,“若是仍待字闺中,我倒不妨做个冰人。”   梅侍君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情真意切的喜悦之色,忙回答道:“多谢太后娘娘厚爱,能得太后娘娘一句话儿,我这四个丫头也就知足了!”   李淑贤闻言更是一笑,随即便吩咐赏下银器、金帛等物,还给梅侍君四个女儿各赏了一支珠钗。廖老夫人、文氏、张氏在一旁看见,真是要妒忌死了!   这其他的吴府女眷,都是一并上前磕头行礼的。这大夫人文氏膝下二子,并无嫡女,倒还好说。二夫人张氏膝下除了吴清舒一个嫡子,还有两个嫡女,长女已然出嫁,次女年小,仍待字闺中。她一听方才太后娘娘“冰人”一说,不免就动了心,忙对次女吴清芳可劲儿使眼色,想要她挤到前面去。   吴清芳瞧着娘亲那样,愣怔了一下不知如何是好,但她姐姐可是看出来了,索性将妹妹拽了一把,搁在身前,一并俯身行礼。   说起来,这吴清芳也算是个出挑的清水美人,可李淑贤对吴家剩余家眷本就不在意,只是眼皮子抬了抬应了一声,随后草草赏赐下去,便就罢了。   这下可好,宴席一开,梅侍君便觉出廖老夫人和文氏、张氏隐隐地盯着她,尤其是张氏,那目光里别有一番意味。梅侍君不由得微微一怔,这难道是被人惦记上啦?   咳咳咳,那些世家夫人脑子里的弯弯绕梅侍君这辈子都没有弄清楚,罢了,还是别去想那些糟心事吧……   公主的回门礼便就这样顺顺当当的过去,所幸没出什么岔子。其实在梅侍君心里,儿子当了驸马虽然是一种遗憾,但既然是儿子自己的选择,她也只有祝福他们过得幸福。   只是,儿子就这样搬了出去,家里只余自己与相公两人,到底是有些孤单呢……   “本以为等栋儿成了亲,家里能多个人,没想到……”梅侍君放下饭碗,忍不住苦笑着说,“如今府内还真是怪冷清……”   “栋儿是个孝顺的,定会每日来看望咱们,璇儿、岚儿她们几个又常回来,哪里冷清?”吴立善笑着说,“我倒觉得咱们老夫老妻这样挺好,倒令我想起刚成亲那会儿。”   梅侍君脸上微微一红,娇嗔的说道:“一把年纪,怎么和那些小夫妻相比?真是老不羞……”   吴立善轻轻一笑,挽着娘子的手站起身来,一把将那身子揽入怀中,擦着梅侍君的耳鬓说:“我家娘子貌美如花,那些小娘子怎么比得上?我怎么爱都爱不够呢!”   梅侍君脸上越发红得发烫,气恼的在相公肩上锤了几下。有几个顽皮的小丫鬟偷偷瞥见了,心里真是羡慕得不得了!   这边厢梅侍君和吴立善老树发新芽,自然是春光无限,那边厢黄三宝和吴清栋新婚燕尔,日子过得宛若蜜里调油,。吴家三房一时成了城内城外大户人家议论的对象。而那些有心交好的世家夫人们,都想趁着公主刚嫁出宫门,对人情世故还未熟悉的时候,和黄三宝早早拉拉关系,也好为今后夫君、儿女的前程铺铺路不是……   吴清栋和黄三宝刚刚新婚,黄松也没有说要封他个什么职位。吴清栋就在府中陪三宝弹琴作画,吟诗作赋,小夫妻日子过得和美,见那些世家夫人的时间也就没剩下多少。黄三宝性子单纯,和吴清栋的四个姐姐倒十分合得来,尤其是三小姐吴清岚,那简直是一见如故!   吴清岚性子跳脱,肚子里藏着不知道多少有趣的故事,黄三宝听着这些才子佳人、英雄美女的新鲜话儿,那双眼睛啊!简直亮的像两汪泉水,都能映出影儿来!   不但如此,吴清岚还和黄三宝说了很多本地的风土人情,那夜晚外面卖的小吃糕点,熙熙攘攘的庙会集市,当真热闹好玩的紧!   这些新鲜话儿,也只有吴清岚这个不怎么合乎规矩的三小姐能说给黄三宝听。小时候,吴清岚没少因为这个活泛的性子挨梅侍君的打骂,可是吴立善宠溺女儿,不愿意拘着女儿的性子,这才惯坏了她。不过这性子倒替她寻了一桩好姻缘,如今的三姑爷,还是在庙会上一见钟情的!   可不要忘了,黄三宝也是个活泛的性子!   听着这些有趣的、好玩的事情,黄三宝心里真如小猫抓一般。缠着吴清栋出去了几次,黄三宝真算是大开眼界!那小市、那街道,那熙熙攘攘的人群,比黄三宝想象中更加的有趣,好玩!那些草叶编织而成的小玩意儿,用牛骨、珠子雕刻穿缀的首饰,在黄三宝眼里,可不比宫里的宝贝差。   黄三宝现在才知道,她从前生活的那十八年,生活的世界其实很小很小。她对外面的世界和新鲜玩意儿说不出的好奇,说不出的着迷。   不过这可有些吓坏了梅侍君,梅侍君听说儿子带公主去了那些地方,急得把吴清栋好一顿骂。她有所顾虑也是难免,黄三宝可是黄松最为宠爱的妹妹,是真正的金枝玉叶,这要是不出事还好,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得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写得非常吃力,非常没有头绪……   还是赶紧完结吧,虽然我很喜欢三宝,但总觉得故事差不多说完了……生了孩子就完结! ☆、偷溜出府   现在若是白天,吴清岚是越来越喜欢往公主府跑,一刻也不愿意待在家里。   三姑爷很好,很疼吴清岚,可是他再好,也没法整日候在家里陪着她。吴清岚如今出嫁已有两年,却仍未有孕,两个姐姐都早早有儿有女,如今晚些儿出嫁的妹妹吴清怡都已经生下儿子,相公又不肯纳妾,婆婆怎么能看她顺眼?   可是这求子,又不是说有就有的。所幸吴清岚想得开,知道此事不能强求,所以倒没有多加纠结。只是老夫人时不时找点茬,吴清岚也有些烦了,这次趁着弟弟吴清栋娶了皇家公主,借着多和黄三宝往来的由头,三不五时的前去公主府玩玩。   不过吴清岚倒是真喜欢黄三宝。   转眼已是一月有余,吴清栋和黄三宝那场场面浩大的皇家婚礼仍在人们的议论中尚未停息。许是因为如愿嫁给心上人太美满太幸福,黄三宝脸上总是挂着大大的笑容,待人温和亲切没有一点公主的架子。在吴清岚眼里看来,简直就像是个可爱的小妹妹。   不仅如此,每次吴清岚说起那些故事,黄三宝总会满怀憧憬的听得仔细,那漂亮的小模样,单纯的小表情,就算是女人见了也会怜惜。   不仅如此,她还是那么的善良。这一日吴清岚提起自己的家事,第一次在黄三宝面前叹了口气。黄三宝低头眨了眨眼睛,伸手握住吴清岚的手说:“不要紧,姐姐这么好,一定会有孩子的!说不定我们会一起有孩子呢!你不知道,我说过的吉利话儿总是特别容易成真,真的!”   这话儿且不论到底能不能成真,吴清岚听着就让人高兴,她不由得笑着回应说:“承公主吉言,我定能如愿得子,一定!”   黄三宝点点头笑着,她心里是特别相信的。不过笑着笑着,她的手指慢慢抚上自己的腹部,脸上不由得羞红了。   瞧见黄三宝这幅模样,吴清岚还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吴清岚笑着说:“公主何等的福气,定然也能早生贵子!到时候,我就做姑姑了!”   黄三宝听了,更是笑得满面桃花盛开,心里说不出的喜悦。   连这些贴心话儿都说了,两人便愈加亲密。梅侍君看着公主与女儿交好心中喜悦,但还是有些担心。吴清岚那个性子可不是安分老实的,最近她刚把儿子吴清栋骂了一顿,这丫头可别给她弄出什么幺蛾子啊!   所谓公主的婆家,也不是好当的。以前就有公主在自己府里生了病,接到宫中休养,婆家因此获罪的先例。这皇室女儿是真正的金枝玉叶,稍有差池便是□□烦。皇上就算不真心心疼公主,也得顾及皇室颜面,哪里会让皇家的女儿当真被欺负了去?梅侍君有四个女儿,当然感同身受。就算是寻常人家嫁出去的女儿,也得小心帮衬着不是?   更何况这三宝公主与皇上一母同胞,又是先帝的幼女,更是被太后与皇上百般疼宠。若是在婆家出了什么差错,惹怒了龙颜,那可就……   心里担心的很,梅侍君对吴清岚百般叮嘱。吴清岚倒是一一都答应下来,可是瞧那模样,却不像是真心听进去的。梅侍君无法,只得又叮嘱儿子吴清栋多着时间陪着公主,没有要紧事不要出门。   只是这样一来,黄三宝难免会觉得烦闷。以前在宫里虽然也很无趣,但毕竟有诺大的宫院供她玩耍。就算她淘气,去御膳房、御马监那些地方随便玩玩,也没人真心舍得拘着她。如今好不容易嫁出宫门,反倒被婆婆拘束起来了!   吴清栋倒是很体谅黄三宝的心情,除了经常邀三姐来陪三宝,还时常瞅准机会,带三宝出去会会亲朋,见见世面。只是每逢出行,梅侍君都叮嘱儿子将黄三宝护得严严实实,公主仪仗、护卫样样到位,挑不出一点错儿。   这样,刚开始黄三宝还有些兴趣,等多几次,她便觉得半点意思都没有了!   眼看公主嫁过来已经三个多月,这一日晚上,吴立善和梅侍君已经睡下,吴立善沉吟半晌,揽着自家娘子说:“侍君,我觉得,你貌似很护着公主,这好是好,可未免太拘着她了……”   “公主是先帝所出,是真正的金枝玉叶,自然要搁在手心护着。”梅侍君似乎不太明白自家相公话中意思,忙说,“你不晓得她的性子,像她这般心地纯善之人,又是才从宫里出来,心里半点心机都没有的!若是任她随意胡为,倘出了半点差池,岂不是咱们的过错?”   吴立善微微一愣,随即笑说:“听你的口气,你对公主的性子似是极为了解。看来我家娘子还是极为聪慧的……”   梅侍君脸上一红,实话说她一瞧黄三宝那模样,那待人接物的姿态,就知道这位虽然是个真真的金枝玉叶,但也和她娘亲姨娘一样,是个单纯无畏的性子。梅侍君是不了解黄三宝,可她了解洛双双啊!   吴立善见娘子又露出那副可人的脸红模样,心里顿时就软了,他好言好语说道:“侍君,栋儿告诉我,当初他选驸马的时候,太后娘娘曾问他应如何对待公主,你可知他当时是如何回答的?”   梅侍君闻言,微微皱眉思索后回到:“无非是宠着、疼着、爱着、护着罢了,做妇人的,所求难免如此,难道还有其他?”   吴立善微微淡笑摇头说:“栋儿答道:公主亦是自家夫人,待自家夫人只消敬她、爱她、容她便就是了……”   “栋儿当真如此回答?”梅侍君微微有些讶异,说道,“这公主不是寻常人家女儿,‘床上是夫妻,床下是君臣’,栋儿他……”   “可是最终太后娘娘选中的是栋儿,不是那些人家的公子。”吴立善说,“侍君,公主长于太后娘娘膝下,太后娘娘对公主的性子定是极为了解。皇上和太后娘娘对三宝公主这般宠爱,是希望她过得顺心如意,不是想要那般过分疼宠爱护,以至于拘束了她……”   “可是……”梅侍君隐约明白了相公想要说什么,只是想起黄三宝她总觉得是有些不放心,所以“可是”了半天,还是没有说下去。   “罢了,如今公主新婚,小心谨慎些也是应该的。”吴立善笑着将自家娘子拥入怀中说,“只是可莫要长久如此,等过些时候,你叫栋儿陪着公主去四处玩玩,免得将她憋坏了。”   梅侍君想了想,随即笑着点了点头。想来也是,若黄三宝和洛双双是同一个性子,那爬树打拳的劲头儿哪里拘束的住?堵不如疏,还是莫要太拘着她吧。   只是梅侍君没有想到,还没等她有什么动作,吴清岚当真惹出事儿来了!   这几日吴清岚在府里过得不甚顺畅,婆婆又想着各种膈应人的法儿往相公房里塞人,她心里不痛快的很。所以闲来无事,又得三宝公主相邀,便往公主府里来做客。   两个丫头窝在屋里说了会儿话,相互说起自己的心事。黄三宝说起婆婆这个不许那个不让,说得吴清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那个娘亲,的确是个爱操心的!   看着黄三宝那副委屈模样,吴清岚有些心疼,便又说起那些外面的新鲜事。这次黄三宝听了反倒愈加委屈了,水汪汪的大眼睛直望着吴清岚,精巧的小鼻子皱着,整个人都蔫蔫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吴清岚现在完全把黄三宝当妹妹看,现在看见她这幅模样,真是好心疼,便搂着她好生安慰起来。谁知黄三宝拉住吴清岚的手就恳求道:“好姐姐,带我出去玩玩吧。我保证不惹出事来!”   哎?吴清岚愣了一愣,刚想要说不行,却又见黄三宝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她低头想了一想,犹豫着问道:“公主,你可一定会听话?这若是闯出祸来……”   “不会的!”黄三宝忙说,“我已经是十八少妇,怎么还会闯出祸来?三宝定会听姐姐的话,绝对不莽撞行事!”   看三宝信誓旦旦说得这么肯定,吴清岚心里就软了。她点了点头说:“若是摆出公主的架势来,既不安全,也恐怕看不到什么好玩的。咱们穿了平常妇人的装束出去,一路上你可要跟紧了我!千万不要惹出事来!”   黄三宝一听,这就是同意了啊!她高兴得眉开眼笑,容颜如花开落霞一般美艳绝伦。   吴清岚瞧着她这般模样,心里虽然还是担心,但又觉得能让三宝开心一会儿,也算是值了。她拉着三宝去梳妆打扮,换了寻常女子所穿的衣衫,又拿了面纱遮住三宝的绝色容颜,这才带了两个武艺高强的女侍,悄悄儿出了府门。   这对吴清岚来说,是一次有些疯狂的冒险。而对黄三宝来说,则是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出了宫门,看到她所万分好奇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写一章发一章! ☆、三宝的疑惑   外面的世界,果然和想象中不一样。   熙熙攘攘的人群,各式各样的店铺,路边摊好看的小玩意,从来没有见过的小吃,每一样都能让黄三宝惊奇半天。吴清岚拉着黄三宝,带她东看看西看看,自己也玩得十分开心。   路过卖风筝和面具的小摊,小贩热情的叫卖着,一下子吸引了黄三宝的目光。   “好姐姐,你看,那是什么?”黄三宝拉住吴清岚,盯着那摊位上一个紫色蝴蝶风筝看个不停。那风筝虽然做得不如宫里头精致,但描绘得灵动可爱,颇合黄三宝的胃口。   小贩见她喜欢,连忙夸起那风筝是如何如何的好。黄三宝就站在那里,手拽着吴清岚的衣角,怎么也不撒手。   还问“那是什么”,怎么可能看不出那是个蝴蝶风筝?吴清岚有些哭笑不得,可她既没法抵御黄三宝的目光攻势,又可怜黄三宝久居深宫什么都没有见过,连忙掏钱将那风筝买下来放在三宝手里。   三宝拿了风筝,虽然隔着半透明的面纱看不清楚表情,但也可以觉得出她是非常喜悦的。漂亮的手小心将风筝搂进怀里,指尖摩挲着那蝴蝶紫色的翅膀,就是光靠猜的,也能想象出黄三宝脸上如今是怎样的喜悦神情。   街头小吃肯定是不能沾,可是那些雕刻的小玩意儿、珠子串缀的小首饰倒是可以多带几件回去。黄三宝开始还有些拘谨,到后来渐渐放开了,也指着自己喜欢的那些东西让吴清岚买给她。看她那调皮的模样,真是像个孩子。   逛了好一会儿,吴清岚正要拉着黄三宝去找个酒楼茶肆歇歇,却见黄三宝站在做糖人的摊位前面,从面纱下偷偷盯着做糖人的师傅看个不停。那糖人师傅正在做一个凤凰展翅的大糖人,结果被黄三宝盯着看了半天浑身不自在,手一抖给做坏了……   吴清岚看了不由得好笑,她走上前去,对那糖人师傅说:“这个做坏的就当我们买了。我妹子喜欢,你再做一个好的给她。”   那糖人师傅听了,点了点头,将那做坏了凤凰递给了吴清岚。吴清岚拿着那凤凰递到黄三宝面前,黄三宝微微撩起面纱,低头一口咬掉了凤凰尾巴,舔了舔嘴唇,笑得格外满足。   没费多少工夫,第二个凤凰糖人就做好了。这个凤凰糖人格外的好看,做得几近完美。黄三宝看着那糖人真是爱不释手,拉着吴清岚的衣角炫耀着。   吴清岚看三宝高兴,心里也格外欣喜。她怕三宝舍不得吃那个凤凰,便叫那糖人师傅再做随便一个什么,一起带走。   三宝连忙点头。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喜欢看师傅做糖人,身子靠得越来越近。只见一个不小心,脚下一趔趄,不慎碰翻了糖人师傅的糖罐儿,顿时沾得满身都是。   这下子可把吴清岚吓了一跳,顿了顿,她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黄三宝也是一愣,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   最后还是吴清岚赔了钱道了歉,只是现在却有一个难题,三宝身上这一身的粘腻,总不能就这样回公主府。   看着吴清岚一脸的为难,黄三宝也意识到自己做得有些不对,她拉着吴清岚的衣角提议道:“时候还早得很,不如就去姐姐家里先梳洗一下。”   这倒是个主意,只是吴清岚想起家中那个婆婆,心里有些不安。但想到此处离家也不算远,同时也想到黄三宝这次出门恐怕会有些疲累,不忍心让她四处颠簸,便点点头同意了。   一行四人回到吴清岚家门前,不敢走正门,只得从角门进去。看着黄三宝虽不在意,但吴清岚总觉得委屈了这金枝玉叶的公主,心里怪不过意的。   吴清岚贴身的丫鬟仍在公主府等候,吴清岚身边没人可以接应,进了府内,只得避着人领着三宝往房内去。黄三宝哪里见过平常官宦人家府宅?她东张西望的看什么都好奇,时不时驻足停顿。吴清岚看她那模样,不想搅了公主的好心情,虽知不妥,但还是不忍心拉着她走。   四个女子就这样走走停停,悄没声的绕过几个回廊,眼看就要到吴清岚的卧房,突然,走在最前头的吴清岚顿住了脚步,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那一幕。   只见前面两个丫鬟婆子守在房外,见到吴清岚回来都有些吃惊。也顾不上向少夫人行礼,竟匆忙走了进去。   那两个丫鬟明明是老夫人那里的,吴清岚心中一紧,待要进去,又想起身旁黄三宝还在这里,恐怕她看了笑话,脚下便有些犹豫。   三宝伸手拉住吴清岚的胳膊,有些疑惑地问道:“咱们怎么不进去?”   “这个……”事已至此,吴清岚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正在这僵持的时候,里头有人出来了。   只见老妇人身后带着几个丫鬟婆子,趾高气扬的走出来看着吴清岚。那后头两个丫鬟格外美貌高挑,见到吴清岚也未有谦卑神色,只管拿两双媚眼瞅着她。   黄三宝见这架势,忙往吴清岚身边挪了挪,双手抓住吴清岚的衣角。   吴清岚感觉到黄三宝心中有些不安,忙拉了拉她的手以示安慰,随即她微微躬身向婆婆行礼。   “你可知道回来?”老夫人沉着脸,没好气的说,“整日价不着家,哪里有个主母的样子?别以为与公主交好便是有脸了!”   “我……”吴清岚觉得有些委屈,想要辩解,顿了顿却有忍住了。如今世家夫人应酬多,她也不过三五日一出门,在哪家也不算什么。最近只是因为喜欢三宝,这才频繁了些,其实吴清岚也算能干,府中事务都收拾的井井有条,按理说挑不出什么错儿。   不过,瞧了瞧老夫人身后那两个丫鬟,吴清岚心里也明白,婆婆不过是寻个由头,好为自家相公房里塞人罢了。往往这种时候越是争辩,情势就越发紧张,还不如什么都不说为好。   反倒是她身边的黄三宝,听到这话儿微微动了动,似乎很有些不忿。吴清岚忙拉紧了她,免得让她露了馅儿。   谁知那老夫人见吴清岚不说话,转头又看向了一旁蒙着面纱的黄三宝,见她打扮普通,手中拿着风筝糖人,不似富贵人家模样,撇了撇嘴颇为不悦的说:“这又是哪家小姐?”   吴清岚还未及回答,黄三宝忙说:“我出嫁了……”   老夫人冷笑一声说道:“怎的?难道还要我唤你一声夫人不成?”   吴清岚见婆婆开始对黄三宝出言不逊,忙止住话头说:“婆婆,不知今日您来找媳妇,可有什么要紧事?”   “还有什么要紧事?”老夫人脸上突然露出些微不自在的神情,别过目光说,“不过是闲来无事,来看看你罢了……”   吴清岚一听,顿时颇感意外。她平日里因子嗣问题,和老夫人产生了一些隔阂,可到底还是自己理亏,所以礼数上并不缺,今日出门是提前知会过婆婆的。老夫人明知道她今日不在府内,怎么还说要来看她?   心中一个激灵,吴清岚忙冲到自己房内,眼前的一切让她气得直发抖。只见她房里两个年幼的小丫鬟都挨了耳光,正跪在地上流泪。屋内箱柜俱被打开,不少东西已经被翻乱。   “婆婆!”吴清岚勉强忍住怒气,转身回头对老夫人悲愤喊道,“我吴清岚到底是你们苏家明媒正娶进来的媳妇,为何要如此待我?”   那老夫人顿了顿,大概是以为自己是婆婆吴清岚是媳妇骂几句也无妨,便敞开话头狠狠骂道:“你们虽是正头夫妻,但到底不是我看中的,是私下里勾搭上的!若不是我儿执意娶你,我怎会让你进门?无子也就罢了,竟连个房里人都容不下,我看我是要我苏家绝后啊!”   吴清岚闻言,气得一张脸都白了,身子不住地抖着。   见吴清岚不说话,那老夫人便把肚子里的实话说出来了,她横眉竖目的看着吴清岚说:“你爹也是奇怪,这些年来莫说妾室,竟连个通房都没有,岂知不是你娘用了什么狐媚之术,这才拢住了你爹的心?也难说你娘有没有将那狐媚之术传授于你,我这才将这屋里细细搜查一番,免得害了我儿!”   这话说完,吴清岚又难过又愤怒,眼泪便落下来了。   黄三宝在一旁听着,觉得心里越发疑惑的很。吴清岚也曾将自己与夫君当初相识相爱之事说与黄三宝听,也曾讲起她公婆吴立善与梅侍君多年伉俪情深,黄三宝自个儿也是看中了吴清栋之后,这才说与皇帝哥哥,成了这桩姻缘的。怎么那般一见钟情便成了私下里勾搭?怎么白头到老一双人变成了狐媚惑人?这究竟是什么歪理?黄三宝有听没有懂!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妹妹   黄三宝既然没有明白,就忍不住开口了,她疑惑的上前几步,对那老夫人争辩道:“这位老夫人,我与我那夫君也是成亲前就已相识,彼此一见钟情。这本是好事一桩,怎地就成了私下勾搭?这夫妇之间若情深意笃,是家宅之幸,怎么能说是狐……”   老夫人本就在气头上,听到黄三宝在耳边这般说辞,顿时就火了!她闻言冷笑一声对吴清岚骂道:“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这般不守规矩的妇人,交好的也都是这般下作的货色!”   这话说完,黄三宝委屈地不得了,手撩起面纱抹着眼泪。吴清岚脸色大变,立马走上前搂住三宝!那老夫人看着黄三宝那绝色容颜先是一愣,随即慢慢回过味来,脸色也跟着变了!   那两个武艺高强的侍女是黄松专门选给妹妹的,并非宫中寻常宫女,只一心护卫着三宝公主。如今听到这老刁妇出言不逊,其中一人立马上前照着她脸上“啪啪啪”就是几下,口中怒喝道:“大胆!竟敢对公主无礼!”   老夫人一下子就被打蒙了!她捂着脸愣怔半晌,双腿一软就跪倒在地上。那些丫鬟婆子也都惊倒在地,一个个跪在地上发抖,胆小的都哭了。那俩美貌的通房更是面带哭相,脸色难看到不行,哪里还有方才的媚态。   吴清岚抱着黄三宝安慰着,为她擦着眼泪。身后那个侍女将黄三宝原先宝贝抱着的风筝和糖人接过去,吴清岚和黄三宝就这样相互搀扶着,走到房内去了。   老夫人见状,哆嗦着想要抬头,刚才用巴掌呼她的那个侍女哪里能肯,又给了她一巴掌道:“跪好!”   吴清岚和黄三宝这一进屋,就是半个多时辰。此时已是九月中旬,地上寒凉,老夫人哆嗦得越来越厉害。正当她有点撑不住的时候,吴清岚扶着收拾一新的黄三宝走了出来。   黄三宝换了一身新衣裳,显然也梳洗过,重新披上了面纱。路过老夫人的时候,黄三宝稍微顿了顿,没做声,被吴清岚搀着就走了。那侍女见状,撂下老夫人,举步跟了上去。   一直等黄三宝四人走远,老夫人和那些丫鬟婆子这才勉强撑着站起身来,吴清岚的婆婆这次吓得面无血色,嘴唇身上都哆嗦着,可是吓得不轻。   那两个美貌丫鬟也吓得够呛,脸上还挂着泪珠子。看着老夫人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下要走,她们这才缓过劲儿,忙问道:“老夫人,奴婢二人还留……”   “留什么留?”老夫人真是惊怕得不行,忙说,“走,回去!快!”   黄三宝和吴清岚那边,四个人出了府没有多加停留,立马便回公主府去了。   回到府内,吴清岚发觉黄三宝脸上始终皱着眉头,一副很难过的样子。虽然吴清岚自己心里也疼得紧,但还是觉得心疼不已,忙低头小声安慰着说:“我那婆婆不过是胡言乱语,故意气我而已,你千万莫要放在心上。这世上谁人会不喜欢三宝公主呢?”   黄三宝叹了口气,反倒搂紧了吴清岚说:“好姐姐,我只是有些疑惑莫名罢了,并没有多难过。只是姐姐,你也莫要伤心。我出嫁前,太后娘娘曾叮嘱我,这嫁人为妇,夫妇和谐才最重要,其他的都是次等。姐姐也莫要放在心上。”   吴清岚闻言,顿时觉得心中一股暖流涌了上来,她一时间百感交集,搂住黄三宝点头说:“公主莫担心,姐姐记在心里了。”   黄三宝点了点头,脸上慢慢露出一丝微笑。   这件事便就此过去,到了晚间吴清岚回去,将这事与相公说了,三姑爷只觉得娘亲过分,而妻子大度贤惠,反倒安慰了娘子几句。老夫人那边倒也没有什么,只是不敢再惹是生非,本打算硬塞来的那两个丫鬟也就此作罢,一家人只当不知道罢了。   只是第二日,黄三宝在府中坐立不安,便起身入了宫。   公主回宫,宫里人当然都是高兴的。只是这次,黄三宝拜过了太后娘娘李淑贤、母妃洛双双和梅月白,便就说有些话儿要和太后娘娘说。   李淑贤有些奇怪,便拉着黄三宝的手,带她去御花园里逛逛。黄三宝便低声将昨日发生的事儿说了,语气有些低沉颓丧,小眉毛一直皱着。   听黄三宝说完,李淑贤叹了口气,轻轻摩挲着黄三宝的手背说:“世家男子,娶妻纳妾是常事,少有一夫一妇白头终老。就是寻常百姓,若是有了权势富贵,也有许多会易妻纳妾,往往夫妇不到头。三宝,你公婆二人能夫妇相携至今,的确难得!而他们竟因此遭人非议,只能说是世人眼界狭窄,硬是将这极好之事只管往下作里想,这也是人之常情,可怜可恨。”   三宝低头思忖片刻,又抬头问道:“那究竟是我们错了,还是那些人错了?这既然是人之常情,难道是吴家姐姐错了?可她又何错之有?”   李淑贤微微一笑,淡然答道:“富贵之家一夫一妇能够白头终老者,虽世间罕有,但身为妇人,又岂能不心向往之?那妇人这般所为,不过是因为心中妒忌罢了,自己的夫君不能只爱自己一人,便想着做媳妇的也不能得此福分。当然,子嗣之事世人视之极重,也是其中一个缘由。”   “那……”黄三宝皱眉继续问道,“若我不能得子,驸马他会不会纳妾?”   李淑贤闻言微微一怔,握住三宝的语重心长的说道:“三宝,这世间之事莫能一概而论。你婆婆的福分,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我只能肯定的告诉你,若你的夫君一心爱你,你婆婆定不会如这妇人一般妒忌猜疑,只会爱你容你。若你那夫君能有几分像他父亲,我心中便十分宽慰了……”   黄三宝细细想了想,似乎慢慢地有些懂了。   这晚,忙完一天政务的黄松听说三宝公主回宫,忙问起此事,李淑贤也不隐瞒,便将黄三宝之事说与黄松听。   黄松听了微有些惊讶,待明白过来便忙皱眉问道:“三宝可是气着了?她这样娇贵的身子,有没有劳累着?”   李淑贤有些好笑,便说:“她那个活泛的性子,哪里会感到疲累?只是那妇人出言不逊,倒让她平白落了几滴眼泪。”   想起自己的宝贝妹妹难过掉泪,黄松顿时心疼得不行,颇为恼怒的说道:“那妇人竟敢对三宝无礼,真是胆大包天!我定要严惩,为三宝出气!”   “皇上莫要动怒。”李淑贤见黄松这般,知道他是真心心疼妹妹,柔声劝道,“那妇人本不知三宝身份,这才胡言乱语。依我看,就不要追究了吧。”   黄松还有些意难平,皱眉说道:“难道还能让她平白欺负了三宝不成?”   “皇上,”李淑贤说道,“三宝自小性子单纯率真,那些世家小姐多恭维着她,但与她到底是合不来。如今她出嫁已有三月,那吴家三娘是驸马的姐姐,也是三宝出宫后第一个手帕交。妇人虽可恨,但毕竟是吴家三娘的婆婆,若是因此问罪,恐怕伤了她们之间的感情,对三宝也并非一件好事。”   听李淑贤这么一说,黄松微微一怔。想一想,倒似乎确实是这样。只是黄松又一想,忍不住埋怨道:“都是那吴家三娘不好!三宝这样娇贵的身子,带她满街里闲逛什么?若是出了事可怎么得了?”   “话不是这样说的。想当初我入宫前也时常出门游玩,那些闹市小街,自有它们的好处。”李淑贤又是一摇头,眸光低垂似有所感触,恍然叹口气说:“女人家一旦入了宫,这有没有福分还另说,但若要再出宫去,可就难了。这辈子就如金丝雀儿一般,是哪儿也飞不去。但三宝不同,她虽生在深宫,但却是公主,可以光明正大的嫁出宫去。依我看来,那吴家三娘却是极好,率直性子和三宝颇有几分相似。我只盼着三宝能过几天舒心日子,莫要被拘得太紧。”   黄松听了这番话,明白李淑贤心底打算,想得明白,也跟着点点头。他心疼三宝不假,可也不想把三宝如深宫妇人一般拘束住,他的宝贝妹妹若是闷着了苦着了,他可是一样还会心疼!   只是,黄松心里到底有些不放心,转而又说:“三宝这样单纯的性子,若是有那样心思叵测的妇人想拿捏利用,那岂不是不好了?那吴家三娘倒好说,若是遇上个心思深沉的,三宝又要如何?”   李淑贤脸上露出一丝悠然笑意,问那黄松:“松儿,你可记得三宝十二岁时,在宫廊上胡顽,曾不慎撞到小太监。那太监只当是别人,不知是三宝,竟顺手一推将三宝摔伤。当时你我二人细细问了半天,三宝只是哭个不停,结果你心疼她,到底将那太监给打了一顿,撵出宫去了……”   “此时儿臣记得。”黄松当时虽然心疼妹妹,但还未打算这样狠罚那太监,只是三宝哭个不住,又兼李淑贤生性仁慈却未反对,这才下了狠心。他当时虽未多想,但却知道此事必有蹊跷。   “三宝为人率真,却不惯说人坏话。此事还是我细细问来才知道的。”李淑贤感慨着说,“三宝告诉我,某日她偷溜出去胡顽,在某处看到一个小宫女撞到那太监,那太监仗着那时你对他有几分看重,竟伸手连打那宫女几巴掌,还逼着那宫女饮地上的脏水。她当时看了极为愤怒,却不便出面。于是才有后来那事。”   “原来如此!”黄松这才恍然大悟。   “所以,”李淑贤微微笑着说,“咱们三宝虽是个单纯性子,却并未分不清是非善恶。不消说她,你母妃、你姨娘,也是极会看人本心的。你又何必担忧呢?” 作者有话要说:   ☆、好孕成双?   这件事也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过去了。吴清岚的婆婆、那苏家老夫人提心吊胆等了好几天,见没什么事情,这才放下了心。不过黄松到底心疼妹妹,在苏家老头子那里痛斥了一番,苏家从此再不敢拘束着吴清岚去看黄三宝,老夫人也再不提纳妾的事儿了。   不过这事对黄三宝是个教训,这让她了解到自己作为一个得宠公主,在婚姻之事上是多么的特殊。她也明白了,她虽贵为公主,但到底是女人,能嫁入吴家,嫁给吴清栋,确实是难得的福气。   不过大家都没想到,吴家的确是好事连连。过了几日,吴清岚一直恶心泛酸,请了郎中来查看,竟发现她有了身孕!   吴清岚出嫁两年有余,始终未诞下孩子,这一直是梅侍君心里的一桩心事。这次诊出身孕,梅侍君真是喜出望外!   吴清岚自己也高兴的不得了,想起三宝那日的那话,吴清岚便笑着说:“三宝公主那日还说我会很快有孕,还说我与她没准儿会一同得孕,没想到这才几日功夫,我当真就有了!”   梅侍君一听,哎呦,该不会这三宝公主和她娘一样,都是个说什么什么准的一张巧嘴吧?她这下心里可多了心事,便想让郎中也为三宝公主请个平安脉。   对梅侍君的这个反应,吴立善和吴清栋都觉得有些好笑。吴清栋与黄三宝成婚还不到四个月,且三宝公主吃得好睡得好,每日活泛的很,哪里有个有孕的样子?   但是大家都没想到的事情偏偏就发生了,黄三宝她真的有了!   那宫里的御医把出这喜脉,连忙跪地口呼万福。相反倒是吴家人完完全全的愣住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梅侍君,她喜悦的在自家儿子肩上拍了一把说:“愣什么?儿子!你就要做爹了!”   吴清栋慢慢回过神来,心中别提多高兴了!他一把搂住黄三宝,激动得热泪盈眶!   黄三宝有孕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宫中,立马引起了一阵轰动。没多少工夫,太后李淑贤、太妃洛双双和梅月白、皇上、皇后、甚至还有后宫的娘娘们,全都知道了!太后李淑贤高兴极了,马上安排了御医、医女前往公主府常驻,各种补品、礼物纷纷往公主府送来。   消息一传出来,梅侍君真是让人羡慕死!她这会儿双喜临门,好孕成双,就连睡觉都带着笑!   只是这样一来,黄三宝就又成了重点保护对象,已经有孕的吴清岚也不能常来看她。她烦闷之余,想起吴清栋曾说她婆婆梅侍君是个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才女,便想趁着这功夫,让梅侍君教她弹琴!   为了给吴清栋一个惊喜,黄三宝还是瞒着他,自己向梅侍君提出来的。这要求一说出来,还真把梅侍君给逗笑了!媳妇对儿子这么细腻的心思,这么点要求,有什么不可以的?   当晚,梅侍君就把库里吴立善年轻时给自己做的那把琴给翻出来了。她将琴身擦拭干净,轻轻拨弄一下琴弦,听着耳边悦耳的琴声。   吴立善走进屋内,便见自己的娘子坐在桌前,身子微微前倾,手指抚弄着琴弦,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那朱唇、杏眼、乌发在烛光之下,看起来格外的润泽美丽,仿佛整个人又重新回到了二十岁黄金年华,却多了一丝岁月给予的沉静之美。   悄悄儿走到梅侍君身后,一下子抱紧自己的心上人儿,吴立善觉得自己真的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从年轻到现在,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他都在感谢上天,感谢上天将这个美丽善良的女子赐给了他,让他们得以相知、相许、相恋。   冷不丁被相公一把抱住,梅侍君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此刻屋内也没有丫鬟,只有吴立善、梅侍君夫妇二人,梅侍君也不躲闪,只是微微挪了挪身子,任由自己依靠在相公怀里。   “你还记不记得?”梅侍君无比怀念的轻轻摩挲着那琴,微微笑着说,“那时候我是宫中一个采女,而你则是一个小侍卫……”   “我当然记得。”吴立善轻轻吻着妻子的头发,温柔地握住梅侍君的手说,“那日我就着月光看见了你,虽然看得那么模糊,但我知道,你一定是长得极好看的。”   梅侍君忍不住一笑,紧紧回握住相公的手说:“你年轻的时候,那样黑的发,那样黑的眼,实在是英俊极了。就是现在,你也是一样的俊气逼人,就连那些年少的女子望见了你,也都忍不住多看上一眼呢!”   吴立善也跟着笑了,他将怀里的妻子越发搂紧,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说:“那又如何?我终归还是你的……”   这句话暖暖的温温的,擦着耳边吹过,却仿佛吹到了心里。梅侍君眼眸微微有了些湿意,她微微转身,轻轻踮起脚尖,送上自己的唇。   这么多年来,梅侍君始终难以摆脱骨子里世家女子的那丝羞涩,偏偏吴立善最喜欢看她那羞赫模样,时不时的亲吻亲近。这么些年来,梅侍君喜欢也享受这种感觉,可她却很少主动表达自己的感情,更不用说主动送上自己的唇。   吴立善环上梅侍君的腰,将怀中的娘子搂得更紧。他们共同度过了无数个日日月月,也许就是因为有这种宛若少年少女的浪漫情怀,才让他们的感情如同陈年的酒一样,依旧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   两人吻罢,相对凝视片刻。吴立善微微一笑,将怀中娘子轻轻抱起。   “哎……”梅侍君发出一点声响,怕人听到,脸上更是羞得通红,她赶忙压低了声音说,“这是做什么?也不怕那些丫鬟婆子们看了笑话……”   “怕什么?咱们这是正经的夫妻。”吴立善吻吻怀中娘子的脸颊,便往榻边走去。   梅侍君待要惊呼,又怕真有没头没脑的小丫鬟冲进来,便低头满面羞红的依偎在相公身前。   这一夜,和无数个缠绵美妙的日夜一样,都是甜蜜而温馨的。真正的爱绝对不会随着时间而变化,只会慢慢沉淀下来,变为愈加浓郁深厚的情感。   过了没几日,梅侍君便前去公主府,教黄三宝抚琴。   三宝公主有孕,所以不能劳累着了,有宫里的婆子管着,每日最多只能学一个半时辰。幸好公主年幼时也曾学过几日,上手还算快。   刚开始的时候,梅侍君只是想随便教教罢了。这一上手,她发现公主还算极有天分,只是年少时懒惰荒芜了,这才没有学会。梅侍君瞧着黄三宝那七八分肖似洛一一、洛双双姐妹的侧脸,不由得一笑。三宝公主这学琴的天分,想必是来自于洛一一吧!   也许是因为怀了身孕,黄三宝那顽皮性子也收了起来,专心学起琴。只是她脸上从来都挂着笑容,那笑容还甜甜的,貌似从来不会烦心的模样,却又让梅侍君想起洛双双。   就这么教了一个月,在黄三宝大约怀孕两个月的时候,她为吴清栋弹奏了一首曲子。那曲子简单极了,听起来曲风还有些稚嫩,技艺也算不得精巧,但吴清栋却感动极了,搂着他心爱的小公主,久久不肯放开。   任务已经完成,梅侍君还怪有些舍不得的。这些天她教公主抚琴,感觉似乎也回到了当初自己学琴的那个时候,因此颇有些恋恋不舍。但出乎意料,三宝公主并没打算就此搁下,反而希望继续学下去。   这有什么不行的?梅侍君自然是一万个愿意!   只是说也奇怪,梅侍君身体一向很好,平日里保养得当,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个四十几岁的人,但这次给公主教琴,刚开始还好,日日前往公主府也不觉得疲累,到后来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梅侍君也说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总之就是特别的困。有时候,她就是在前往公主府那么短短一会儿,在马车上也能睡着了!这可是很多年没有的事儿啊!   这么着又过了一个月,三丫头吴清岚怀孕四个月,坐稳了胎,正在家中养身;公主黄三宝怀胎三个月上突然不适起来,开始恶心呕吐,经太医严查倒也没有什么。只是有宫里出来的嬷嬷想起太妃洛双双怀四皇子、五皇子那会儿也是这样,猜测黄三宝或许是怀了双胎呢!   若真是双胎,那可是天大的好事!梅侍君喜滋滋的想着,尽管身体有些不适,但去公主府是越发的勤了。   不过这一日,梅侍君还是如往常那样去往公主府,却瞧见黄三宝斜倚在榻上,一副困顿的模样。她心里一个激灵,突然想起来,妇人有孕的症状除了恶心孕吐,还有可能疲惫嗜睡。她这不是--有了吧?   天哪!这一把年纪了!不可能吧?女儿现在才怀上,儿媳妇也有了,真的不可能吧? 作者有话要说:   ☆、老蚌怀珠   点点手指头,这满城里皇亲、贵胄、世家夫人们,基本上超过四十就和生育绝缘,哪儿还有将近五十还怀上孩子的妇人啊?   若是在寻常人家,多半都是一夫一妇,年逾四十甚至五十怀上幼子的倒也常有,婆婆、闺女、媳妇同时生育的也不算罕见。可这是都城,但凡有点富贵根基的氏族,正头娘子满了四十,家里男人每晚都搂着小妾美姬睡觉,有那风流的干脆眠花宿柳去,少有和嫡妻同床共枕的,怎么可能怀上孩子啊?   如今外孙子、外孙女儿都有了好几个,三女儿和公主儿媳同时有了身孕,马上就要当人家祖母了,城中谁人不艳羡?梅侍君这些日子在世家妇人圈里,那也是挺直腰杆,倍儿有面子!可若是她这个当婆婆的也怀上,那可就真变成笑话啦!   想起这些,梅侍君摸摸肚子有些无奈的笑了。这孩子兴许是瞧着爹娘寂寞,这才在这个当口儿来到爹娘身边。只是,这事儿实在羞人,到底要如何说出口呢?   梅侍君偷偷摸摸地找来郎中,把了脉确定了这桩喜事,又不敢随便声张出去,叮嘱丫鬟、郎中缄口,便开了几副保胎药先吃着。   她这样怎么瞒得过自家相公吴立善?郎中刚走,吴立善就堵住了她。   瞧了瞧自家娘子的神情气色,吴立善只觉得梅侍君喜悦当中夹杂着一丝慌乱,气色则好的出奇,只是看起来很是疲惫。   想起娘子因公主学琴一事甚为操劳,吴立善心疼的很,他拉住梅侍君的手,小声问道:“侍君,我方才见郎中进门,你身子可有什么不适?”   “我……”梅侍君正待要说,又觉得这把年纪实在尴尬,脸上又羞又躁,怎么也说不出口。   “侍君,你怎么了?”吴立善见娘子欲言又止,心想她一定有事瞒着,赶忙追问。   “我我我,那个,相公……”梅侍君满脸通红,可她年岁愈大,愈觉得这种事难说出口,头一低从相公身边擦身而过,迈着步子跑走了。   吴立善没有追上去,只是微微挑了挑眉。他直觉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可是娘子的反应又有些奇怪。这难道是……   其实要查清楚并不难,吴立善虽然不会背着梅侍君去问她的丫鬟,但只要想知道,他总会有办法。等梅侍君的丫鬟熬了药出来,他便小心将药渣包起来带走,拿出去找了家药铺问了问那坐诊的大夫,得到了结果令他大感意外!   保胎药!那居然是保胎药!和他相携二十几年的老妻居然有了身孕!这真是大喜啊!   吴立善得到结果,便止不住脸上的笑意,几乎是小跑着跑回府中。   眼看快到门口,吴立善微微顿住了脚步。虽然梅侍君没说为何要隐瞒自己有孕的事实,但想也知道又是那股子羞人的劲儿作祟,吴立善可不想吓坏了梅侍君。   轻轻的敲敲门儿,梅侍君在屋内问了声“谁”,吴立善便轻手轻脚的进去,脸上挂着喜悦的微笑。   瞧见是自家相公,梅侍君一张脸儿一下子红了起来,手儿不由自主的抚上自己的小腹,低头扭扭捏捏的不愿去看自家相公。   吴立善见娘子这样,自然心知肚明。他轻轻走过来,与娘子并肩坐在榻上,揽着娘子的腰身,轻声在她耳边问道:“侍君,我可是又要做爹了?”   听到相公这样问,梅侍君的脸腾地一下子就红了!她用帕子捂住脸,半带喜悦半是埋怨的说:“如今这样大的年纪,眼看就要做祖父祖母,居然还能老蚌怀珠,说出去怎不羞人……”   吴立善闻言一笑,搂着娘子的腰,靠着娘子的头甜甜的说:“这有什么可羞的?那些世家夫人怀不上老来子,偏就咱们怀上,这岂不是好事?可不够她们羡慕的!”   “就你会说……”梅侍君满脸通红,叹了口气说,“寻常富贵人家,主母三十七八岁所生已算得上是老来子,如今我这般年纪……哎呦,这城里世家夫人里面哪儿还有我这般年纪有孕的,可真要被她们给笑话死了……”   “她们表面笑你,内心不知道怎样妒忌你呢!”吴立善笑着说,“百姓当中若是一夫一妇,你这般年纪虽大,但也不算罕有。咱们也是一夫一妇,怎么不能得子?那些妇人若是如你这般出挑,拘得住相公的心,那就也能有孕,就犯不着妒忌你了!”   梅侍君听着相公的话,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她靠着相公的头轻声问道:“你想这胎是男是女?”   吴立善目光逐渐下移,柔和的看向了梅侍君的腹部。他搂紧自己的娘子,回答道:“是男是女都不打紧,我只盼你平安。”   梅侍君听了这话,一颗心酥酥地软了下来,她任凭自己散散依靠在相公的肩上,轻声安慰着说:“我虽然有些年纪,可已诞下一子四女,又不是头胎。再说我一向保养得宜,就连郎中也说我完全不像是年近五十,乍一看仿佛三十七八的妇人。这身子是你亲自用心调养出来的,不过是生一个孩儿而已,怕什么呢?”   “可我怎能不担心?”吴立善搂紧自己的发妻,轻吻了一下她一如年轻时漆黑顺滑的秀发,叹了口气说道,“老妻有孕,亦喜亦忧,我如今也算是明白这种心情了。孩儿,你若是个孝顺的,可要顺顺当当出来,平平安安长大,让爹娘少操些心罢……”   梅侍君闻言又是一笑,轻捶着相公的肩说:“才刚怀上,哪里就能听懂这些?”   “怎么听不懂?”吴立善也笑了,指指梅侍君小腹说,“这孩子若是像你,一定也是个聪慧的。”   梅侍君笑得唇角弯弯、眼角弯弯,她看着相公这神情,真的感到仿佛回到了他们刚成亲的那段时光。他们一夫一妇携手并肩,转眼走过了近三十年春秋。白头终老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了……   “对了!”吴立善想起了一事,忙对梅侍君说,“既然你已有了身孕,公主那边就不能再去了。不如我陪你去与公主说明此事,也好让你静心在家养胎……”   “不!”梅侍君听了忙摇头,脸上红霞遍布,垂眸低下头去说,“公主现在怀着咱们孙儿,我又去和她说这个,多难为情……”   吴立善有些好笑也有些无奈,忙劝道:“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若是瞒着大家,依旧奔忙劳碌,岂不累坏了你与腹中的孩儿?”   “可是……我……”梅侍君脸颊红到耳根,顿了半晌还是说,“我想着暂且莫与公主说较好,我先寻个由头把教公主抚琴这档子事辞了,再慢慢家中休养。等过些日子胎坐稳了,再传扬出去,也不至于那样尴尬……”   吴立善心里有些不赞同,可见梅侍君这幅模样,知道要让她亲自去说与公主听定是不能的,所以吴立善轻轻的点了点头,暂且答应下来。   梅侍君见相公应允,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重又露出笑模样,看着容光焕发,倒越发年轻了许多。   这样的娘子,怎么能让人不疼爱?吴立善到底是放心不下,他思前想后,先细细叮嘱吓唬了跟随梅侍君的两个丫鬟,让她们注意服侍莫要让梅侍君劳累着,随后又去找了儿子吴清栋。   吴清栋因为公主有孕,心里正高兴,这些日子整个人越发精神了起来。见爹爹来寻他,他只当是问起公主与她腹中孙儿,却没料到爹爹说的竟然是这个!   “这么说来,我是要做哥哥了?”吴清栋想到这个,忍不住满脸喜色,笑着打趣爹爹道,“小时候我总想有个弟弟或妹妹,可爹娘总是不依,如今到底是成真了!对了,娘亲她可还好?如今公主府里养胎的东西可多,不如稍些儿回去?”   吴立善闻言忍不住笑了,拍拍儿子的肩膀说:“你娘的性子你还不知?只因她年纪大了,怕人说笑,瞒着不想让人知道。公主那边,她也没脸去说,说要先寻个由头辞了教琴的事。儿子,你娘脸皮薄,恐怕没那么容易说出口,你且帮忙暗地里照应着些。”   听到此处,吴清栋怎能还不明白?他也忍不住笑了,满口答应道:“这是喜事,自然是好极了!三宝那边就交给我。”   吴立善这才放心,点了点头。这对都要迎来新生命的父子俩,又上街采买了一些养胎的东西,送到吴府,这才散去。 作者有话要说:   ☆、婆媳情深   吴清栋回到公主府,进得门来,便看见黄三宝悠然坐在榻上,一双如玉般的白嫩光滑的小手正抚着自己的小腹。如今她已有五个多月身孕,腹部明显凸起,较寻常孕妇还要大些,就连脸蛋都较平常有一些圆润。   见吴清栋进来,黄三宝那一双低垂美眸瞬间光彩四溢,看着自家夫君露出一丝甜美的笑颜。那笑容逐渐在她脸上扩大,从唇角蔓延到眉间,那如水明眸,那秀鼻桃腮,全部都带着一丝甜甜的笑意,让她整个人都甜在心里,甜如蜜糖,甜的仿佛就要化了一样。   这样的黄三宝,让吴清栋觉得心里暖暖的。这是他的公主,也是他的娘子,是他孩子的娘亲,也是真心实意想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她这么真纯可爱,似乎从来都没有忧愁。   想到已经为人夫,而且即将为人父,吴清栋觉得心中开始澎湃起伏。他禁不住三两步急切地走过去,一并坐在榻上轻轻地搂住黄三宝,在她的颊边送上一吻,那姿态温柔、亲昵的浑然天成。   一旁的侍女们看到这一幕,立马羞红了脸偷笑着躲到一旁。三宝羞涩的一笑,也不躲闪,坦然靠在吴清栋肩上。   “三宝,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吴清栋想起爹爹今日激动的样子,自己也觉得好笑,轻笑了一声才靠在黄三宝耳边说,“三宝,娘亲她有孕了。”   娘亲?黄三宝眨巴着如水的大眼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想明白了,她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转头问道:“你说婆婆她有孕了?”   “正是。”吴清栋有些难为情的笑笑,眼神中是满心的喜悦,“我要当哥哥了!”   “那我要当嫂嫂啦!”三宝想了想,顿时满心欢喜,看那样子差点要跳起来,吴清栋忙把她搂在怀里。   “咱们都没想到,不过娘亲她的确是有喜了。”吴清栋接着说道,“只是我娘亲她脸皮薄,不敢告诉别人,更不敢和你说。她最近还要教你抚琴,爹爹他怕娘亲累出个好歹,所以让我提前给你知会一声。”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婆婆的!”黄三宝欣然应允。随后,她眨了眨漂亮的一双眼睛,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就这么开心?”吴清栋看着三宝这样无忧无虑的笑容,心里着实喜欢。   “驸马,”三宝突然悄悄趴到吴清栋耳边说,“若是婆婆生了弟弟妹妹,岂不比咱们的孩子小?”   “这倒是,算起来,娘亲她比你要晚上两个月。”吴清栋点点头,眉间闪过一丝忧虑,语气略有担忧地说,“娘亲这样大的岁数,还要生产,我心里真有些放心不下。”   三宝听到这个,微微低了头,在心里默默思忖一会儿,抬起头来说:“不要紧的,宫里送来这么多好东西,都是养胎保胎的圣物。大不了我让医婆偷偷给婆婆把把脉,看看她身体如何,好生将养便可。以后有我的一份,自然有婆婆的一份!”   吴清栋微微睁大眼睛,慢慢看向身旁的黄三宝。他实在想不到,自幼在宫中娇生惯养长大的公主,不任性、不挑剔已属难得,竟然能说出这样体贴孝顺的话来!三宝三宝,她的确是国之宝、家之宝,也是他吴清栋的宝!   过了两日,梅侍君又到公主府来了。她答应过自己的相公吴立善,想要把给公主教琴的这档子事儿给辞掉,可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说呢!   站在那里等着小丫快去通传,梅侍君不停揉着衣角低着头,正在想着待会儿该如何开口。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想了不止十个理由,可每个理由都觉得有些牵强,现在都快要见到公主了,梅侍君越发的手足无措起来。   “婆婆!”梅侍君得了通传走进屋内,远远的就听见黄三宝脆生生亲昵的喊了这么一句。顺着喊声看向屋内,只见三宝公主笑眯眯坐在榻上,请抚腹部,远远的冲着梅侍君招手。   黄三宝的腹部高高隆起,看起来不像怀有五个多月的身孕,而像是六个多月的孕妇。宫里的太医已经初定三宝怀的是双胎,这可把太后、皇上和洛双双、梅月白这两位太妃娘娘给高兴坏了!梅侍君和吴立善这对公公婆婆自然也是喜在心间,吴清栋这个当爹的就更不用说,真的要被人羡慕死了!   而三宝公主有孕这可是件大事,吴家人自然要小心照顾。现在宫里又派了好些人到公主府随侍,一有动静立马通知宫中的太后、皇上,越发将黄三宝照顾得无微不至。   梅侍君看着黄三宝的肚子,想起这里头是她的孙儿们,心里自然是喜滋滋的。见黄三宝身为公主还努力起身想要迎接自己这个婆婆,梅侍君一面在心里感慨太后李淑贤教导有方,一面忍不住赶紧扶住三宝说:“公主快坐下,免得劳累着……”   黄三宝带着一丝歉意的笑了笑,轻轻坐回榻上,然后拉过梅侍君的手轻声轻语的说:“婆婆也坐。”   梅侍君见公主这样知礼孝顺,心里着实高兴!便也不推辞,靠着黄三宝坐下。待她低下头来,就又想起自己怀有身孕这档子事了!不免有些发愁,她还没想好到底该如何开口呢!   要不就说自己最近身体不适,不能给公主教琴,怎样?梅侍君脑子里一冒出这个想法,就想起自己当时因为洛双双误以为自己身子有恙,而误了侍寝的那回事……虽说这么多年过去,想起这个已经只觉得当初好笑,但梅侍君转头瞧了瞧黄三宝,便打消了这个主意。若公主和洛双双一个性子,一定会弄得人尽皆知,到时候大家都以为她身怀有恙,怀了身子的事儿就瞒不住了!   而且,梅侍君现在看起来完全不像身子不适的样子,只是最近稍微有些孕吐、嗜睡倒是真的。这不成,得再想个什么借口才成啊!   梅侍君这么想着,就微微转过身想要看向黄三宝。谁料她刚一转身,一旁侍立的医婆立马过来扶了她手臂一把,对她说:“夫人小心。”   这可把梅侍君吓了一跳,心中又惶恐起来,一个劲儿回想自己刚才的举动,似乎也没什么失礼的吧?她没有料到的是,三宝提前嘱咐过医婆,方才趁机摸了一把脉。   医婆摸过脉后,便站在梅侍君身后对黄三宝微微一笑。黄三宝知道婆婆身体尚好,心里喜悦,转头吩咐一旁的侍女说:“我饿了,午膳尚早,不如和婆婆一同用些糕点,快去准备。”   一旁的侍女连忙应允,医婆也一并下去。过了一会儿,一些精致美味的点心便上了桌,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大碗养胎的药。   三宝一看到那药,立马将一张小嘴高高的撅起来,有些不愿意的说:“好苦的,我不想喝。”   一旁的医婆听了忙劝道:“公主,这药对胎孕是极好的。可保胎孕稳固、生育顺畅。公主生的是双胎,自然要小心养护。或许是苦了一些,但现在吃点苦,等生育的时候就容易许多。”   梅侍君见状,连忙也在一旁劝道:“公主,此事不可任性,还是赶快喝下吧!”   “可我真的不想喝……”三宝有些委屈的看向梅侍君。   那医婆似乎是习惯了三宝这样的做派,心硬得很,转头吩咐一旁的宫女拿来了小碗,二话不说,就舀了一碗药递给了黄三宝。三宝低头看了看碗里的药,更加委屈地说:“太苦了,实在是不想喝。”   梅侍君看着这样的黄三宝有些心疼也有些无奈。只见黄三宝一双明眸眨巴眨巴的看着梅侍君,双目中还隐隐带着一丝水光,殷殷红唇一直微微撅着,小表情既可爱又可怜。梅侍君被那双水眸这样看着,经不住脑子一热,有一些无可奈何的说:“罢了罢了,不如我跟你一起喝!你看,婆婆都不怕苦!”   这话倒有点像劝小孩一般,这时旁边的医婆侍女都笑了!那医婆也甚是干脆,马上盛一碗养胎的药递给了梅侍君。   这时候梅侍君才发现自己失言,脸蛋腾的一下红了起来!不过既然是安胎的药,那么对她一定也是极好的,所以梅侍君干脆豁出去,端起保胎药喝给黄三宝看,边喝边诱导着说:“看,公主,我可是喝了哟!”   这味道似乎也没有三宝说的那样苦嘛!梅侍君一边喝着一边想,她偷偷看了一眼黄三宝,只见三宝也同样看了她一眼,听话的将那养胎的药喝了下去,梅侍君这才放下心来。   喝完药,黄三宝皱眉用帕子捂住嘴,似乎很难受。梅侍君见状,赶忙拿起桌上的点心送到公主嘴边。   三宝接过点心,轻轻的咬了一口,脸上立马露出大大的笑容。   见黄三宝这样,梅侍君心里也愈加高兴,拿起桌上的点心吃了起来。   三宝吃下手中那块点心,转头看向婆婆梅侍君,皱着眉头有些烦闷的说:“最近真是闷的很呢!三姐姐她也有了身孕,不能来看我。不如您给我讲讲您年轻时的那些开心的事儿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大房、二房的打算   听了黄三宝的话,梅侍君心想这孩子自幼在宫中长大,对宫外的事儿什么都不知道,倒也有几分可怜。梅侍君这样想着,未免有些心疼起面前的三宝公主来,她拉着公主的手,一点一点说起年轻时的那些往事,说起自己做梅府小姐时的生活,说起自己当初入宫又出宫的那段经历,说起相公吴立善外放时当地的风土民情,一转眼一天就过去了。   这下可好,在公主府蹭了一顿点心,蹭了一顿饭,还喝了公主的保胎药。正事没说,也没有教公主弹琴,梅侍君惬意之余也有些莫名,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呢?   想起今天的种种情状,梅侍君低头细细想了一会,脸上顿时笼上一丝羞涩。难道公主她已经看出来了?   不可能吧?要知道黄三宝她可是洛双双的闺女,就凭洛双双那个二货的样子,难道生的女儿能这么聪明伶俐?这也能看出来?   罢了罢了,就算看出来了。只要公主不说,那就当不知道算了。梅侍君也无暇多想,反正只要能保住面子就行,她这张老脸啊,可经不起那些折腾了!   转眼又过了好些日子,梅侍君一直没好意思和黄三宝说起辞去教琴的事儿,而相应的公主也没有再提起教琴这回事。这些日子在公主府,梅侍君陪黄三宝吃吃点心、说说话,再一起陪着怕吃苦的黄三宝喝上一碗养胎的药,日子过得舒心惬意。   那养胎的药物的确是挺有效,梅侍君自己孕吐、嗜睡的反应都轻了许多,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每天这样去公主府,身体好了很多不说,在别处也是大有收获。最起码梅侍君和黄三宝的婆媳关系那可是愈加亲近。起初,梅侍君还顾及着公主的尊贵地位不敢和三宝多加交流,但随着时间推移,梅侍君发现,黄三宝虽说和她那个二货娘亲性子略微有些不同,但那颗赤诚之心却是一模一样的。   渐渐的,梅侍君觉得自己被宠坏了,她开始不受控制在三宝面前摆出娘亲的款儿来。三宝这丫头,性子活泛这点儿倒是和她娘一模一样,有时候顽皮得像个孩子,总是止不住好动。只是现在三宝她现在怀的可是双胎,哪里是能够随便乱动的时候?   被三宝闲不住的顽皮举动弄了个心惊肉跳,梅侍君只得跟在一旁劝着,待三宝一时得意忘形开始胡闹时,梅侍君便在一旁拉着她。偏偏黄三宝性子极好,从不会发怒,弄得梅侍君越发胆子大了起来,开始像对待自己闺女那样对待三宝,把她呵护得无微不至。   这样相处,反倒不像是对待一位地位尊崇的公主,而像是单纯的对待一个多出来的女儿。刚开始的时候,宫中随侍公主出来的那些侍女嬷嬷们有些看不过眼,也有背着三宝摆出架子训斥梅侍君无礼的。后来三宝不知怎的知道了,堪堪的闹了一场,那些侍女、嬷嬷们已经不敢再苛责梅侍君了。   有些时候梅侍君自己也有些惶恐,可她在面对三宝的时候,总是不知不觉又默默啰嗦关怀起来。梅侍君自己想想,觉得这完全是被年轻时的洛双双给弄的。也许是因为上了年纪,最近总是会想起年轻时的那些人那些事,梅侍君猛然发觉,自己也许也是怀念着洛双双的吧!   是啊!当初的洛双双,也是这样糊里糊涂,也是这样心思单纯,也是这样一片赤诚。为着洛双双这样的性子,就算是阴差阳错吃了多少亏,无端流了多少泪,平白发了多少脾气,可梅侍君心里还是关心着她,将她放在心里的……   只是那时的梅侍君没有想到,她一直担心着、心疼着的洛双双,竟然在宫中一直平平安安度过半生,如今洛双双所生的儿子登上大宝,真的是富贵荣华享用不尽。相反是出身高贵、自视甚高的自己,被驱离了那个象征着地位权力的皇宫……   不过也恰因为此,梅侍君重新开始了一段也许平淡、但却更加美好的人生……   如今想起往事,梅侍君只觉得好笑。有时候,她还会觉得有一丝庆幸。为着年轻时的这段经历,看着面前与故人七分相似的黄三宝,梅侍君越加心疼宠爱起来。真的就如照顾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一丝一毫也没有再把三宝当做公主。那相处起来的情状,真的和年轻时照顾洛双双是一摸一样。   吴清栋对娘亲和娘子这样的相处方式,实在是有些惊讶。不过,婆媳关系相处融洽对于他这个做儿子的和做丈夫的人来说,自然是最喜闻乐见的。他有时也会多事,委婉地劝梅侍君不要过于失礼妄言,劝三宝稍微乖顺一些。结果令他没想到的是,梅侍君会为黄三宝说话,而黄三宝也会为梅侍君说话,反倒弄得他像个恶人了。哭笑不得之余。吴清栋也觉得心里越发地暖了起来。   只是没料到,吴家三房和公主府这边日子过得踏实、舒心又惬意。但吴家大房二房那边,却出了一些问题。   公主成婚那天,吴家老夫人在公主面前行为失当,大夫人和二夫人架起廖老夫人就跑,都没能拿到自己的礼就回去了,廖老夫人倒是得了一份厚厚的礼。只是廖老夫人生性吝啬,一丝一毫也不舍得给大夫人、二夫人两个媳妇。大夫人和二夫人两人只好在背后偷偷骂廖老夫人,面上是一丝一毫也不敢显露出来的。   刚成婚吴家大房也不敢妄动,只是后来入宫,大夫人和二夫人拜见太后、皇后娘娘,见三宝公主如此得宠而梅侍君也深得太后喜爱,这心里的花花肠子又开始翻了出来。   大夫人那里有次子吴清忠,虽则他不像二夫人的儿子吴清舒那样,每日出去粘花宿柳,但相应的他却是个无能无才也无德的。如今长到这么大年纪,又没有当上驸马,大夫人便想让他在朝里好生寻一个差事,好为未来打算。   二夫人那边,儿子吴清舒生性多才狂放,不怎么愿意搀和朝政事,这样已经是指望不上了。她还有个未出嫁的小姐,是正经的嫡女,如今年已十八。按理说女儿家十六七岁上就应该开始寻人家,只因上一届选秀没选上,竟生生给耽误了。二夫人又是一个心气高的,总想给自家闺女选个高门大户。上次太后娘娘直截了当的表态要给梅侍君的闺女作媒拉纤,二夫人心里就活泛起来了。她想着自己的闺女再怎么说也是驸马的亲堂妹,若是能有太后娘娘做媒,肯定能选一户好人家!   大夫人和二夫人起初也只是心里想想,但是随着黄三宝的得孕,她们便想趁着太后娘娘心里高兴,索性就把自己的事儿办成。于是她们两个找到了廖老夫人,把事情加油添醋这么一说,那意思是想廖老夫人去黄三宝那里摆出长辈的架势攀攀亲戚,把这铁打的皇亲给坐实了。   廖老夫人一听心里就有一些不愿意,带着些恼怒地说:“你们两个说的这是什么话?公主她可是三房那头的媳妇儿,我一个长辈跑去求她办事算个怎么回事?我可拉不下脸来!”   大夫人、二夫人一听,知道廖老夫人又开始犯浑。大夫人心中一急,赶忙说:“老太太,您瞧着三房是庶子,身份上不得台面,但如今情况可大有不同!公主她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更深得太后娘娘宠爱,那身份自然尊贵极了,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咱们求公主办些事儿,难道还跌咱们的身份不成?”   二夫人听了连忙在一旁附和道“是呀,是呀!嫂子说的有道理!公主她是何等身份?她可是圣上的亲妹,是先帝所出,自然尊贵无比。咱们若是和公主搞好关系,那就是铁打的皇亲。这朝堂上谁不让我们三分?”   这话说得大夫人嘴角有些抽搐,她不由得转头看向二夫人,心中有些哭笑不得。要知道尚主的可是三房,二房和三房的关系一向不算融洽,大房还好些,三房还凑什么热闹?   二夫人觉察到大夫人的目光,同样转头看了大夫人一眼。她想得简单,二房与三房关系尚且不谈,若是讨好了公主,和公主拉好关系,那也是一样的。再说了,自家闺女不过是求个婆家,可比给大房那不成器的儿子办差事要好办多了!以二夫人的看法,大夫人的次子吴清忠,说起来也就比自家儿子老实些,论资质论才学哪里比得上她的儿子呀!   只是别的都好说,她们只求公主能给她们办事,这才是最重要的。   廖老夫人思考片刻,毕竟还是为亲孙子、孙女着想,微微点了点头。她抬起头来,看着大夫人和二夫人,颇为自信的说:“再怎么说我也是长辈,这治国以孝为先,这点小事对公主还不是轻而易举,她敢不听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有心、无心?   大夫人、二夫人闻言俱是一滞,这廖老夫人年纪渐长,脾气也越发古怪起来,反倒连年轻时的精明劲儿半分都没了。大夫人、二夫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心里反倒有些惶恐,这该不会惹出什么事儿吧?   只是廖老夫人毕竟答应了,或许能办成事儿也说不定。她们婆媳三人当即换了锦衣华服,梳妆整肃得当,往公主府而去。   婆媳三人到了公主府,待侍女通报完毕,便由廖老夫人领头走进去。黄三宝和梅侍君正排排坐在榻上,见廖老夫人、大夫人和二夫人到访,便相互扶持着站了起来。   三宝公主怀了双胎的事情,廖老夫人和大夫人、二夫人早就已经知道了。只是此时亲眼得见黄三宝那高高耸起的肚子,廖老夫人三人心中都有一些难受。廖老夫人主要是心中妒忌,心里一味的想着三房庶子怎么也有这等福分,老天实在不公。大夫人和二夫人心里更不是滋味儿,要知道他们的儿子当初选驸马时可是第一轮就被刷下去了呀!   梅侍君看到廖老夫人三人,心里直犯嘀咕。以她做了多年三房媳妇的经验和对廖老夫人三人的高度了解,这三人来一定是有备而来,说不准就是有什么事儿要求公主。细细观瞧过去,只见廖老夫人初见黄三宝面上微微露出不悦神色,大夫人、二夫人更是一脸的不爽快,但随即便不着痕迹的转成一副笑模样,笑得三张脸甜丝丝的直冒着蜜糖,梅侍君心里更是觉得咯噔一声。这种表情,这种神态,这种做派,百分百是有事相求吧!   这么多年庶子媳妇儿做下来,梅侍君现在真不怕廖老夫人呲哒她,也不怕大夫人和二夫人暗地里嘲讽,反正又不痛不痒,没法拿她如何。梅侍君最怕的就是廖老夫人婆媳三人露出现在这样讨好的表情,因为这往往意味着一准儿要出什么幺蛾子了!只是现在倒好,原先只是到三房那里去瞎闹腾,现在竟然闹腾到公主这里来啦!   梅侍君想到这些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黄三宝虽然心思单纯,但是却也同样遗传了她娘亲她姨娘的好眼力,一下子就看出这些人不怀好意。她轻轻将手覆在婆婆梅侍君的手背上,跟着露出一个温柔安抚的微笑。梅侍君见了,心情转而好了起来。   廖老夫人、大夫人与二夫人将黄三宝方才的小动作一览眼底,心中惊讶之余,也说不出的泛酸。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廖老夫人婆媳三人还是口呼万福,微微躬身向公主行礼。身怀有孕的黄三宝回礼不便,只是象征性地低了低头。梅侍君则是躬身向廖老夫人行礼行到一半,被黄三宝小心扶住了。   黄三宝只是因为梅侍君怀了身孕,所以才小心搀扶着些。只是这动作在廖老夫人她们三个看来,那可真让人心里不舒服。但这里可不是他吴家大宅,是皇上钦赐的公主府,所以这三个就算心里再怎么不舒服,也不敢说些什么。   只是随后所发生的事让廖老夫人、大夫人和二夫人都愈加惊讶,她们简直不敢相信她们的眼睛!   一个看起来满身贵气、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宫里带出来的侍女款款走了过来,将两份汤药端上桌,一份递给梅侍君,一份递给黄三宝,然后慢慢退了下去。   黄三宝看着那药,轻轻撅起樱桃小嘴,微微皱着眉头说:“又到时候了,我可真不想喝。”   “公主不可任性!”梅侍君见黄三宝又闹起脾气来,忙端起自己那碗药,使劲喝了几口说:“公主,你看,此药虽有些苦,可也并不是那么难喝。这几日下来,我已经有几分习惯此药的味道,公主也不能半途而废。”   梅侍君说的这几句话语气有点强硬,亲昵、关怀之意有余,尊敬之意不足。且说完这些话,梅侍君就抢先一步,将自己碗底的那些药一饮而尽,将空碗展示给黄三宝看。   廖老夫人、二夫人和三夫人在一旁看着,真的是惊得一句话都不敢说。梅侍君说话这样随便,语气这么不客气,公主难道就不生气吗?   出乎她们的预料,黄三宝真的一点都不生气。她只是用带着些委屈的眼神看了看梅侍君,漂亮的脸蛋微微皱起,楚楚可怜地看向自己的那一碗药,也慢慢喝了几口。   看着黄三宝这样为难,廖老夫人首先忍不住了。她仗着是长辈,慢慢靠近黄三宝身边,自以为讨好地说:“公主不想喝就不喝了吧?何必勉强呢!”   黄三宝此时还剩碗底还剩半碗药,正要一口喝下,听了这话却顿住了。她神情微微有些讶异,眸光微抬,慢慢看向了廖老夫人。   梅侍君见黄三宝这样,不由得有些紧张,马上说:“不行!三宝!太医说了,这药对你腹中胎儿极好,亦可助生育,一日也缺不得。赶快把药喝下去罢!”   大夫人见梅侍君这样,便生了抵触之意,马上也凑上前说道:“不过是一碗药而已,喝与不喝有什么差别?公主生母、当今的嘉太妃娘娘当初也生下了双生皇儿,不一样母子平安?”   二夫人见状也凑上前说:“是啊!哪里就有那么严重了?这妇人有孕乃是常事,只要静养便可,就算公主是金枝玉贵的身子,也不必过于紧张。若日日都要饮用这苦药,岂不是苦了公主?”   梅侍君闻言马上摇了摇头说:“那怎能一样呢?嘉太妃诞下双生皇子之前,早就诞育了当今圣上和三王爷,咱们家三宝可是头胎!太医也说,头胎生子本就困难,且怀有双胎更是难上加难,若不悉心养护着,到时生育恐怕极为艰险,我怎能不小心?这药是太后娘娘特赐予咱家三宝的,一定要按时服用!”   廖老夫人并大夫人、二夫人闻言,顿时又是一愣。且不论梅侍君这稍微带着些许强硬的语气,就看她对三宝公主这称呼,已经极为失礼。这已经不将三宝公主尊称为公主,而竟然称公主为咱家三宝!更奇怪的是,黄三宝她身旁侍女、嬷嬷们听了这话没有丝毫惊讶,只当是听惯了似的,好生奇怪。   廖老夫人、大夫人和二夫人此时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惶恐不安。她们相互交换了几个眼神,慢慢挪步退到一边,连本来想要说的话,也暂且都搁下了。   黄三宝看着梅侍君微微一笑,随后也学着梅侍君方才的模样,将自己碗底的药一饮而尽。   看着黄三宝喝完药,梅侍君脸上露出一丝赞许的笑意。她亲手接过黄三宝手中的药碗,用帕子擦擦三宝嘴角的药渍,举步送了出去。   看着梅侍君将手中药碗递到侍女手中,黄三宝突然开口说:“婆婆,算算时候,张嬷嬷给我煲的汤应该好了。那些丫头们都毛手毛脚的,婆婆帮我去看看好吗?”   按理说没有媳妇指使婆婆去做事的,但黄三宝可是皇家公主,自然不同。而且她说话时神情可爱,语气也丝毫不像是命令的语气,反而像是一个平常的晚辈对着长辈撒娇一般。   梅侍君听了这话,立马眉眼都是笑,连忙点头说:“我去看看,公主小心歇息着,不要妄动。”   说完,梅侍君还记得对廖老妇人、大夫人和二夫人微微行礼,这才转身离开。   见梅侍君离开,大夫人和二夫人都齐齐想起了自己所为何来。可不等大夫人、二夫人开口,廖老夫人首先忍不住说:“公主啊!我家这三儿媳妇向来行为粗鲁,有些不懂礼数,让公主见笑了。”   黄三宝闻言,似乎有些茫然不能理解。她眨巴着眼睛问道:“这是从何说起?婆婆她向来极为严谨知礼,对我也很是疼爱。哪里不知礼数了?”   廖老夫人闻言,脸上一僵,愣了愣了半晌才支吾着回答:“方才她对你这般、这般无礼,公主宽宏大量、宽宏大量……”   大夫人、二夫人见状,一时不知该如何搭话,一个两个的在边上站着。   三宝听了觉得更加不可理喻,她语气认真的说:“敬重长辈、孝顺公婆乃是为妇之道,我出嫁之时,太后娘娘百般叮嘱过,要我善待公婆长辈。更何况我这婆婆对我是千般好,我有何不满?”   廖老夫人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大夫人、二夫人听了反而有几分高兴。这三宝公主如此贤淑不知计较,不愧是素有贤德名声的太后娘娘教养出来的。这是不是说明,公主她比较好说话呢?   大夫人抢先站出来,满脸含笑说:“公主,不瞒您说,我那次子虽然性子散漫了些,但也算是苦读诗书,腹中有些才华。我这个做娘亲的也不想埋没了他,想在朝中为他某个营生做做,不知公主以为如何?”   黄三宝闻言,似乎有些明白了,只见她微笑答道:“那就赶紧去做这营生吧!不知他想做什么?我常听太后娘娘说起,这世间一千种行当便有一千种门道,就算贩夫走卒之流,做到极致那也是极好。”   大夫人一听,黄三宝这是把她的儿子当作街上贩夫走卒一般看待!见三宝还是那一脸懵懂不知所谓的神情,她不知道三宝是有心还是无心,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得愣愣退到了一旁。   黄三宝倒也不追问,只是脸上露出些许疑惑不解的神情。二夫人在一旁偷笑,直笑大夫人过于心急,竟把公主说蒙了!   “公主!”二夫人款款笑着上前凑近乎说,“我家小女已经年满十八,尚未婚配。我想让我那小女儿跟着公主好好学学规矩孝道,免得将来出嫁,让婆家人取笑。”   黄三宝闻言,又是微微一笑。她轻轻抚了抚自己高耸的腹部,露出一个温柔慈爱的神情说:“这当然是极好!只是我现在身怀有孕,恐怕不大方便。不如等我腹中孩儿过了百日,再请吴家堂妹前来久住,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劝说   二夫人闻言也是一愣。她刚才并未直接说起要为女儿寻婆家一事,只是有意讨公主欢心,拐着弯儿夸公主懂规矩知孝道而已,谁知道公主居然这样说。若是等公主腹内孩儿呱呱坠地,再等孩儿百日之后,那也就八个月过去了!且不说到时候公主还能不能记起来这回事,等过了年她女儿就年满十九啦,到时候再不定亲,就是妥妥儿的老姑娘!再要议亲,恐怕就更难了……   看着黄三宝那温柔、单纯的笑容,大夫人、二夫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明白三宝究竟是何用意。廖老夫人见势不妙,忙带着大夫人、二夫人行礼告辞,随后便退了出去。   梅侍君端了养身汤回来,便没见到廖老夫人并大夫人、二夫人身影,不禁觉得有些奇怪。梅侍君心想着这廖老夫人和那两个嫂嫂都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主儿,于是便忍不住问道:“公主,不知廖老夫人与二位夫人前来所为何事?”   “哪里有什么事情?不过是来看看我这个孙媳妇儿罢了!”黄三宝微微一笑,拉住梅侍君的的手说,“婆婆坐,我们一起饮些养身汤,也对腹中胎儿有好处。”   梅侍君闻言,不禁微微有些脸红。三宝公主如此说,想必是已经看出来了。此时她腹中胎儿已近四个月,腰间有些发福,还勉强遮掩的过,等过些时日恐怕就不行啦!梅侍君不由得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腹部,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   廖老夫人、大夫人和二夫人回到吴家祖宅之后,三人心中都有些气闷。尤其是想起三宝和梅侍君那种融洽相处的气氛,她们心中就觉得堵得慌。只是梅侍君那种态度,若说是对待寻常媳妇,自然算是极好,可若是对待公主,着实有些不妥。廖老夫人、大夫人和二夫人越想越觉得气愤不安,廖老夫人干脆命大老爷和二老爷当晚回府之后立马去见她。   傍晚,大老爷、二老爷回府之后听说娘亲有事,于是忙去见廖老夫人。他们两个都只当廖老夫人又开始闹脾气,却没料到今儿真有一点儿正事儿。   “你们是没看见,三房家的她、她对公主的态度可真是失礼!”廖老夫人想起梅侍君的做派,不禁有些厌恶,口中说道,“她竟敢称三宝公主为咱家三宝!简直是无礼之至!也不知道三宝公主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丝毫不怪罪!”   “还有弟妹她说话的语气!”二夫人忙在一旁附和着说,“那说话那语气,就像是训斥小丫头似的!我都听不下去!也是公主好脾气,这样竟然都不生气!”   二老爷闻言立时瞪大了眼睛,大老爷到是将目光投向了自家夫人。这娘亲、弟妹说得这么夸张,一准儿没几句是真的。没料想大夫人看了看自家相公竟轻轻点了点头,接着附和说:“公主乃是太后娘娘教养出来的,天生性子宽仁大度,我看着倒不像是一味隐忍的模样。只是弟妹她这般做派确实不妥,万一哪一日惹恼了公主,太后、皇上怪罪下来,恐怕咱吴家的祸事就来了!”   大老爷闻言这才皱起了眉头。二老爷听了便嚷嚷着说:“三房那边就是小门小户,没有半点儿大家做派!如今就算娶了公主,也是这般上不得台面!大哥这事儿咱们可不能不管,若是让三房那边捅出什么娄子来,倒霉的也有咱们!”   大老爷听了倒是微微点了点头,别的不说,三宝公主乃是先帝亲女,与当今圣上一母所出,深受太后、皇上宠爱,是真正的金枝玉叶,理当被小心供养才是,怎能被这般对待?若是让太后、皇上知道吴家苛待公主,恐怕事情就不好了。   “老二,明儿咱们一起去和老三他说道说道。再怎么说咱们也是他的兄长,我平日里也没有在族里亏待过他。”大老爷皱眉说,“再说,恐怕他娘子这些事,他一个大老爷们儿也未必知道。”   “是啊,公主乃是内宅妇人,多与弟妹相处,恐怕老三他也未必知道。”大夫人越想越有理,便说,“若是让三弟知道了,一定也会拦着些的……”   廖老夫人闻言,顿时冷哼一声说:“依我看,他们夫妻二人都是一般模样。到底是小娘养的,上不了台面!”   听了廖老夫人这话,大老爷、二老爷夫妇四人算是明白,这老夫人是真钻进这牛角尖了。其中二老爷与二夫人对三房一向看不过眼,也不反驳什么。大老爷和大夫人倒是有心和三房交好,只是他们此时也不便反驳廖老夫人,只得由着她说罢。   转眼又过了几日,由大老爷作东,二老爷陪坐,请三爷吴立善吃酒。吴立善心想他与大哥好歹还有些往来,偶尔请个客也算正常,只是二哥他去干嘛呢?吴立善虽有些奇怪,但是亲兄长做东请客他又不能不去,所以还是去了。   等到了酒楼,进得门来,吴立善发现二哥脸上带着些愤怒,见他进门,狠狠瞪了他一眼便别过头去。大哥脸上的神情也有些微妙,吴立善心里便忍不住犯了嘀咕。   “三弟你且坐。”大老爷首先指了指椅子,让吴立善坐下之后,皱眉看着吴立善说,“咱们兄弟三人有些日子没有聚聚了,今日倒是一个好日子。”   吴立善点头应允着,心里则在努力猜想大哥、二哥的意图。   弟兄三人沉默了一小会儿,酒都喝了好几杯,大老爷这才转头看着吴立善说:“今日邀你前来,是要谈谈弟妹的事儿。”   弟妹的事?吴立善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不由得将疑问的目光投向了大老爷和二老爷。   大老爷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二老爷首先按捺不住的皱眉看着吴立善冷笑说:“前两日,娘亲和你大嫂、二嫂一同去看望公主,结果竟将她们三人吓得够呛!你猜如何?我弟妹好大的本事,竟敢如此苛待公主,实在是令人后怕!”   什么?说梅侍君苛待公主?这怎么可能呢?吴立善只觉得有些好笑,实在不知此话从何说起。他轻轻摇了摇头,举杯敬两位兄长说:“两位兄长且坐,此事一定有什么误会。”   兄弟三人饮完了此杯,大老爷看着吴立善,叹口气说:“还能有什么误会?娘亲和你大嫂、二嫂都已经说的清楚,那日公主不肯服药,弟妹竟强令公主他服药,语气中还甚为严苛。你大嫂、二嫂看不过眼,为公主说了几句,弟妹不听便罢,竟还敢称公主为‘咱家三宝’!岂不知这是以下犯上?多大的罪过!”   听了这番话,吴立善便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他轻轻起身行礼说道:“大哥二哥,三宝公主虽为皇家女,但也是我吴家的媳妇。梅侍君是她正经婆婆,只是劝导几句,怎么能算作过分呢?况且劝公主服药,也是为了公主好,想必公主是能够谅解的。”   大老爷听了立马有些愤怒,他拍了拍桌子说:“三弟,你这话说的倒是轻描淡写,但你可知这皇家礼数是一丝儿也错不得的!若是被有心人知晓,传到皇上、太后耳朵里,岂不要祸及吴家?你莫要以为三房尚主就与我大房、二房无关,我们吴家荣辱一体,岂能容你与弟妹轻慢了公主?”   吴立善见大哥、二哥说得甚是占理,话里话外却有意将他吴家三房与主宅那边说为一体。多少猜出其中深意,吴立善不由得心中冷笑。他轻轻的又一俯身说:“我乃是吴家子孙,自然这辈子都是吴家子孙。大哥你身为族长,自然知道我平日里祭祀钱粮、大事礼典,皆无一处遗漏,已是尽了我吴家子孙的本分。身为庶子,我自幼便深知自己身份,从不敢奢求。公主嫁到我三房,乃是天命所系,我从未想要借儿女婚事来求富贵、谋荣华。我与贱内待公主,便如寻常人家公婆待媳妇,以我看来并无什么不妥。也请两位哥哥不要再多言了。”   大老爷、二老爷听了这话,顿时就有些哑口无言。半晌过后,大老爷有些愤愤地说:“你这话是从何说起?三房尚主我吴家上下都有荣光,难不成你认为与我们无干不成?”   吴立善闻言不由得叹息,然后微微摇头说道:“平常人家娶妻,是为了正经过日子生儿育女,我们三房于富贵荣华并无多少奢求,娶得公主亦愿以平常心看待。富贵荣华光耀门庭,自然要靠男儿自身本事去争取,怎能靠儿女婚姻事?还请两位哥哥不要再多想。”   说完,吴立善起身深深一揖,看着两位哥哥说:“今日中午请恕小弟失礼,不陪两位哥哥用用膳了。”   随后他转头看着大老爷,神□□言又止,犹豫半晌还是说:“依我看,大哥家长子清方知礼好学,为人本分,可为吴家栋梁之才。至于次子清忠,恕三弟直言,他才德平庸不堪大用,还请哥哥深思。”   说完,吴立善便转身离开了。大老爷、二老爷面面相觑一番,都觉得心中有憋着一股气上不去下不来,只得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   ☆、二夫人的主意   大老爷和二老爷回到吴家大宅之后,大老爷便和自家夫人说起吴立善的态度。虽说大夫人满心不满,但经大老爷一番劝解,大夫人也算是明白,三房那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借公主的权势。于是他们两个便把这心思歇了,毕竟他们还不想和三房这边闹僵,多少增进来往,总归是有好处。   可是大房这边虽已经妥帖,二房那一头却还不算完。二老爷和二夫人一般模样,晓得这事不能指望吴立善和梅侍君为他们出头,心里都有些说不出的难受。不说别的,他们两个总觉得自家女儿的婚事,比起大房儿子的前程问题,是相对好办一些的。这举手之劳还推脱,真不顾亲戚的情分!   于是二老爷和二夫人都有些不死心,二夫人又跑去找了廖老夫人几次,满心想劝说廖老夫人再去公主府。可廖老妇人因为上次的事情自认为吃了亏,再也不想讨这个霉头,死活都不愿意去。二夫人便打定主意,自己去会会公主,拉近关系。   这天二夫人到了公主府,正赶上梅侍君不在。二夫人一想,正好和公主说些要紧的话,免得梅侍君在场,反而不方便。等见到黄三宝之后,二夫人先是胡乱说了些闲言碎语,把话头岔开,接着又拐来拐去拐了好几个弯儿,这才提到自家闺女的婚事上。   “公主您瞧,人家家的女儿,十五、六岁上就开始议婚,等到十八、九岁早成了人家媳妇。”二夫人故作悲伤微微一叹,眼神瞟着公主,面上露出些许难过的神情说,“可我家那个不争气的丫头,如今已是一十八岁,这般年纪却连婚事都尚未定下呢!让我这做娘亲的好不焦心……”   黄三宝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说:“我也是十八出嫁,皇兄还十分舍不得。其实我觉得这样也好,不如将吴家妹妹多留两年,慢慢地寻个知心知意的人。易经有云,晚归终吉。”   哎呦!二夫人一听可有些心急了,她忙说:“我们寻常人家姑娘,哪里能和公主比?俗话说得好,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我可记得,公主您有一位皇姑奶奶,那可是过了二十有二才出嫁的。真龙血脉,金枝玉叶,尊贵无比,自然不愁找不到人家。可我们寻常人家的姑娘却没法比,若是过了二十,要寻门亲事可就难了!岂不闻俗语有云: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可这事也急不得。”三宝公主低头想了想,便问道,“难道吴家妹妹就没有什么看得上眼的人物?这也未免太过挑剔了些。”   二夫人一愣,赶忙又说:“公主说哪里话来?公主乃是尊贵之体,深得皇上、太后娘娘宠爱,这才得以高台选婿,选中谁便能嫁谁了。我们寻常人家姑娘,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容她自主?我只盼着为我家姑娘选一个体面姑爷,要么家中有金银满库、良田万顷,要么就寻一位能撑起场面的贵人,能保我姑娘后半生衣食无忧、夫荣妻贵,那我就安心了……”   黄三宝细细思索片刻,马上就笑了,她微微挑眉说道:“难道现在吴家妹妹就缺衣少穿了不成?就算真有金银满库、良田万顷,或是皇亲贵胄之流,也未必能妻贤夫顺、婚姻和满。以我之见,人品、家世自然重要,可也要在在此之中选一位情投意合的。吴家妹妹年龄既然已经大了,不如在家世上放宽了些儿,选一个人品好、相貌佳、知情知趣的公子,便就可以了。”   二夫人闻言脸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看,又顿了顿,言不由衷的说:“我也没想找什么高门大户,只是我家老爷毕竟是二品大员,这样人家的小姐,怎么着也得嫁个一品大员家公子吧?只听说低门娶妇,哪有姑娘下嫁的?”   “这是从何说起?若论女儿下嫁,我便是首当其冲。”黄三宝微微皱眉,转而又说,“依我之见,女儿家还是得寻个称心如意的郎君方可。不如我替你去问问吴家妹妹,问问她芳心何处,可有心仪之人?如何?”   公主一提起这事,二夫人立马僵硬了。实际上她家二姑娘还真有一位心仪之人,只是那位公子父亲只是三品官,二夫人总觉得若把女儿嫁给他家,岂不低人一等?所以人家来求亲求了几次,只是拖拖拉拉不肯答应,只把他家当女儿不得已的选择。黄三宝这话都恰巧说在她的心坎上了。   “公主……不必、不必了……”二夫人脸上越发难看,匆匆起身对公主说,“那丫头哪里有什么心仪之人?不过是平日里胡乱顽顽罢了。多谢公主关心,只是就算是问她,一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黄三宝见二夫人这反应,眸光微动,半晌才微微点头笑道:“那好,就托二夫人给吴家妹妹传个话,就说要紧的还是要寻一位称心如意的好郎君,为人莫要太挑剔。就算嫁进了高门大户,也未必便是一桩好姻缘。”   二夫人胡乱答应着,再不肯在黄三宝这里多待,没说几句话便起身告辞了。   出了公主府,二夫人便气恼的跺了跺地面,心里可真是难受极了!看看三宝公主说的这都是些什么话?她家丫头的婚事,自然要她这个娘亲做主,哪儿能随随便便?什么在家世上放宽了些儿,什么寻个称心如意的人,什么不要太挑剔,这话里话外还不是在说她啊?   这也是无法,三宝公主自幼被太后、皇上这般宠爱,就连婚事也是由公主自己做主,怎能明白寻常女子是如何寻觅郎君的?二夫人想着这些心里越发难受,这求公主办点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这想法倒有些让人好笑,公主又不欠二夫人什么,凭什么要为她做事?只能说人心不足,贪心不够罢了……   只是这样一来,二夫人心里边着实放不下。只是碍于公主是皇家女,二夫人心里可不敢不满,只能转而恨上梅侍君。   回去之后,二夫人便和大夫人俩人絮絮叨叨又埋怨起来。大夫人那里因为儿子的差事没有办成,心中对梅侍君也十分怨恨,两个人一拍即合,便说起梅侍君的坏话。   是啊!这都怪他们这个弟妹!若是梅侍君能够在公主面前帮她们多少美言几句,岂不什么事情都办成啦?   大夫人、二夫人这样骂着梅侍君,心里便起了坏主意。等隔几日,她们二人在世家夫人圈子里来往时,便有意无意的提起梅侍君苛待公主这回事。两位夫人将那日梅侍君对待公主的态度愈加夸张得学了给世家夫人们看,又加油添醋的说梅侍君是如何无礼、公主是如何软弱,直说得像真的一样,那些世家夫人们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没有什么比这种半真半假的瞎话传的更快,没过几日,世家夫人圈子里这些话便都传遍了。   大夫人和二夫人暗中喜悦,虽说这让梅侍君不痛不痒,但也多少纾解了她们心中的怨恨。就算不能真把梅侍君怎么样,好歹还可以败坏她的名声。就算问起,她们也可以争辩,这些可都是实话啊!   梅侍君身怀有孕,眼看越来越明显,恐怕瞒不住,除了去公主府,就常在家中静养,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和那些世家夫人们往来了。她既然不出门,就算有人偶尔听到消息,也不会主动说与她听。几个女儿自然也听到了风言风语,情知定是谣言,也不会说出来让梅侍君心里难过,梅侍君自然是不知道。   只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过了几日,洛一一来到公主府,前来拜访黄三宝和梅侍君。   洛一一虽然也上了年纪,可看起来却比同龄妇人要年轻许多,那眉眼神态也还和年轻时一样,几乎没有刻上多少岁月的痕迹。她的夫君冯百百如今已经做了多年的闲散侯,二人膝下有三女二子,日子过得幸福美满。   说起来,他们二人和梅侍君与吴立善夫妇一样,也是城中唯二没有通房小妾的高门大户,这让梅侍君在出宫后和洛一一多了一丝亲近。   对洛一一的境遇,梅侍君是知道的。洛一一她毕竟和梅侍君不同,并非世家出身。他们夫妻二人,是因为洛双双的得宠多子,因为外甥黄松的荣登大宝,这才跻身于勋贵行列。所以洛一一平时虽然表面受恭敬,背地里却难免被人看轻。舞姬出身的一个女子,能得到别人多少尊重呢?   只是还好,对于那些妒忌和非议,洛一一丝毫都不在乎。因为那些对她来说根本就不重要,她最在乎的就是她的丈夫和孩子,还有她引以为豪的事业。   可那种荣耀,洛一一早就失去了,遗憾永远无法弥补。一旦失去,便是永远的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雷霆震怒   看见姨母到来,黄三宝很是高兴,和洛一一亲昵地搂抱在一起。梅侍君在一旁看着,脸上隐隐露出一丝微笑。   梅侍君和洛一一也有些日子没见了,她们同为世家夫人圈子里唯二的人物,平日里关系是很不错的。公主成亲的时候,洛一一作为公主的姨母,当然不能置身事外,也一并得过来帮忙。那阵子梅侍君和洛一一都比较忙碌,也没有什么机会好好坐下来说话。这会儿趁着公主有了身孕,倒是有时间聚一聚。   随意说了几句话,见医婆再给三宝公主把平安脉,洛一一拉过梅侍君,悄悄地同她说:“侍君你知不知道?最近你的两位嫂嫂出去应酬往来的时候,一直在和那些世家夫人们说你的坏话,竟然说你行为无礼、苛待公主。我知道这一定是无稽之谈,只是这事如果你不知道,恐怕也有些不好,不如早做些防备比较妥当。”   梅侍君听了真的是如遭五雷轰顶一般,整个人都傻了。洛一一忙扶住她说:“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些世家夫人谈论此事,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她们忌妒。若是因此事而影响了你的心情,那真的没有必要。我告诉你,只是让你稍有防备。如今你最重要的是还是陪在公主身边,只要公主对你没有意见,旁人说什么又有何重要?”   梅侍君听了这话,叹了口气,不由得微微点头。她了解洛一一的性子,虽说洛一一是洛双双的姐姐,是皇上的亲姨母,可总有那些人,出于妒忌,在背地里说洛一一的不是。洛一一的好心态就是梅侍君现在应该有的,要知道她现在还怀着孩子呢!   “你放心吧,一一姐。”梅侍君每次这样称呼洛一一总觉得有些好笑。按年龄算,洛一一和洛双双比梅侍君还要年长一岁,但洛双双叫她梅姐姐,而和洛一一混熟后,梅侍君则叫洛一一“一一姐”,这还真是有趣的很。   洛一一见状,脸上神色微微一动,那双美眸上下打量着梅侍君,见梅侍君小腹微凸,手指不自觉的护着腹部,渐渐地脸上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一旁的黄三宝已经把完了脉,注意力又转向这边,见洛一一已然猜出了几分,她脸上纯纯一笑,慢吞吞走过来凑在洛一一耳边说:“我婆婆她有了身孕了哟!”   “真的?”洛一一闻言,脸上马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她激动地握住梅侍君的手,用略带内疚的语气说,“我实在不知竟有这样的喜事!若是知道,定不会拿这般无稽之事来烦扰你……侍君!实在是恭喜啦!”   梅侍君闻言,顿时羞得什么似的,马上低垂下头去,从脸颊红到耳根。只见她好一会儿才羞涩说道:“都这般年纪,还能老蚌怀珠,实在尴尬……哪里有什么好恭喜的……”   洛一一脸上挂着大大的微笑,如水双眸只看着梅侍君,慢慢地竟露出一丝羡慕的神情。她微微一叹,瞧着梅侍君悠然说道:“侍君,这些年来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你想要的东西虽然总是很难得到,但最终你所得到的,却都是世间妇人所奢求希望的东西。无论是夫君,还是儿女,亦或是平日里的生活,似乎没有一丝瑕疵。你总能达到另一种圆满,一种我永远都得不到的圆满。”   这,真的算是一种圆满吧。梅侍君听洛一一突然提起这些,起初心中有些奇怪,但低头想想,她有些明白了。这些年来,洛一一虽然过得还算快乐,可远离舞台对她来说,始终是一种漫长的折磨。时间越久,洛一一便会越怀念。   站在舞台之上,享受灼眼目光的那种感觉,是婚姻和家庭都没法给予的。   梅侍君和洛一一,她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女人。虽然她们在某些方面也有一些共性,可家世、背景和经历的不同让她们终究是天差地别。对梅侍君来说,她绝不会如此痴迷一件事,痴迷到把它视为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但洛一一会。   曾经的洛一一,她视舞台为生命。站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展示自己傲人身姿的洛一一,才是最完美的那个洛一一。但命运捉弄了大家,洛一一已经永远的失去了那种感觉。   送走洛一一,梅侍君呆呆坐在那里,想了很多很多。呆坐了一会儿,她转而笑了。这么多年来,洛一一和洛双双姐妹给了她很多苦痛,可也给了她很多的惊喜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这种淡然的心态。   只要事情没有到那种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地步,且就由她们去吧。反正多听到一句不中听的话,多收到一个妒忌的眼神,自己也不会少块肉,又怕什么呢?   梅侍君没有想到,洛一一的担心很快成为现实,传言还是很快传到了宫中。   黄松一开始是从皇后嘴里听说这事的,而皇后也是听那些世家夫人们闲聊时随便说起的。皇后虽然半信半疑,但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不敢隐瞒黄松。其实她这个嫂嫂对黄三宝这个小姑子,还是真心有几分疼爱的。   可想而知,黄松得知此事后,那简直是气炸了。他几乎就想马上跑到公主府,将那个吴清栋和梅侍君打个八十大板,这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那可是他的宝贝妹妹啊!谁敢欺负他的宝贝妹妹黄三宝,简直就是在扎他的心!黄松一想到妹妹受了委屈,心里顿时心疼的不得了。他又想起妹妹身怀双胎,不知有多少委屈不敢说与人听,越发得抓耳挠腮坐立不安起来。他觉得一刻也不能耽搁了,马上起驾欲去往吴家,找吴家人算账。   正在此时,太后李淑贤也听说了此事。她马上来找黄松,拦住了他莽撞的举动。   “母后,”想起宝贝妹妹可能受虐待,黄松心里可难受死了,说起话都带着几分愤怒,只见他满腔愤慨地看着李淑贤说,“三宝她那样单纯的性子,就算是吃了什么苦头,恐怕也不会向咱们告状。如今这么多人都说梅侍君苛待我妹妹,可见或许确有其事。我若是不为我妹妹出头,难道能平白被他们欺负了去?”   “皇家女儿,自然不能被旁人欺负了去。”太后李淑贤语气斩钉截铁,可转而又说,“只是现在不过是道听途说,若是你这样前去问罪,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反而闹得公主与驸马之间生了隔阂,那岂不是不妙?”   黄松一听也是,此事究竟是有是无未知呢,就这么去兴师问罪,恐怕也是不妥。他皱眉思忖片刻,又说:“可总不能就这样算了……”   “既然大家都说吴家人苛待公主,为何皇上不去亲自问问公主呢?”太后李淑贤语气温和的劝道,“三宝那个性子,就算是想瞒你,恐怕皇上也一眼就看得出来。到时候,这事儿的来龙去脉岂不是一清二楚?该打的便打,该罚得便罚,也就是了。”   黄松听了觉得很有道理,慢慢点了点头。   太后李淑贤见状,忙又拉住他说:“皇上去了之后,不要说自己是来问罪的,只说是想来看看工作。这样万一真没有什么事,驸马只当皇上是爱妹心切,亦不会令公主与驸马之间产生什么隔阂。”   黄松又点了点头,。此刻他心中就像有十二匹马儿奔跑,巴不得马上就到公主府去。拜别李淑贤,黄松立马下令,摆驾公主府,去看妹妹去。   皇上驾临这可是大事,只是来得突然,吴家先前也没有什么准备,弄得吴立善、吴清栋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不过想到皇上来公主府,多半也只是想看看宝贝妹妹黄三宝,再加上三宝最近真的是吃得好、睡得好,身子健壮,气色也足,让皇上看了定然也高兴。所以大家心里都有底,场面也还算轻松自在,都并未觉得多么紧张。   只是皇上也未免太过急切了些,进得公主府,也不顾驸马吴清栋等人跪拜寒暄,一句话不说,就直接就闯进奶债,大步流星的走去见黄三宝。大家见皇上这么急切,自然不敢阻拦,只得赶忙将皇上引入内室,去见他宝贝妹妹去也。   黄三宝见到哥哥,心里高兴,脸上露出大大的微笑。她刚要起身行礼,黄松便忙快步走过来,扶着三宝坐在榻上说:“如今你是怀有双胎的人,可不能随便乱动。朕还等着抱小外甥呢!”   就算再怎么活泼外向,提起这事,黄三宝脸上还是马上流露出一丝羞涩的神情。她如玉般洁白柔嫩的手指轻轻抚过高高耸起的腹部,露出一个羞涩而幸福的微笑,随即又抬头看着皇帝哥哥问道:“皇兄你怎么来了?妹妹我这边一切都好,肚子里的孩儿也都挺好。”   黄松把宝贝妹妹上下打量了好几圈,只见黄三宝气色极好,脸蛋比起出嫁时还有些圆润。除了肚子大的出奇,身子骨倒还算结实有力,似乎也并无什么不妥。黄松这才安下心,脸上露出一丝笑来。 作者有话要说:   ☆、婆婆她有了   既然妹妹没什么不妥,可见那传言一定是谣言了。只是不亲口问问黄三宝,黄松心里到底还是放心不下。于是他便坐下,握着黄三宝的手问:“近来你可顺心?可有人敢欺负你?”   黄三宝似乎有些莫名其妙,她眨了眨眼睛说:“并无什么人敢欺负我,这府里日子过得也甚好。驸马和婆婆每日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我这个做媳妇,心里都有些过意不去。生怕太后娘娘她知道了,怪我不知礼数、不守孝道呢……”   黄松听黄三宝这样说,微微点了点头。他转头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吴立善和梅侍君,目光定在梅侍君身上说:“那我怎么听说驸马的娘亲苛待公主,难不成是胡说?只是这谣言传得蹊跷,怎么会无端传出这种话来?”   梅侍君闻言,面上一白,转身便要下拜。三宝见状,忙起身欲扶。见距离较远够不到,便转头拉住黄松的衣袖,有些惊惶失措的说道:“莫让我婆婆跪,她身子有——有些不适……”   身子不适?黄松看了看黄三宝,仔细瞧了瞧宝贝妹妹的模样,见她目光躲闪,似乎正在说谎的样子,顿时心中一沉。黄松皱紧眉头,心疼地拉着黄三宝的手说:“三宝,你且向皇兄说实话,是不是在吴家受了委屈,不敢告诉皇兄?你一定不要隐瞒,只管告诉皇兄便可,皇兄为你做主!”   三宝眨了眨那双如水美眸,转头将目光避开,语气搪塞的说道:“婆婆她、她的确是身子不适,妹妹并未隐瞒皇兄……”   黄松见状更是起疑,忍不住轻抚着黄三宝的肩膀说:“三宝,你无需隐瞒皇兄,皇兄看着你长大,怎能看不出你瞒了朕?”黄松说着,转头又对着吴立善、梅侍君与吴清栋等人怒道,“还不实话实说?若是被我查清,我便问你们个欺君之罪!”   这明明是三宝公主在撒谎,可问欺君之罪的却是驸马及其家人,黄松护短护得这么明显,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吴清栋见状连忙跪下说:“皇上,吴家待公主一向极好,从未苛待公主,请皇上明鉴。”   黄松见他语气从容,实在不像心里有鬼的模样,所以甚是不解。他又转头看了看一脸为难的三宝,觉得着实奇怪,于是又将目光投向了梅侍君。   梅侍君觉察到皇上的目光转向了自己,不由得微微一颤,低下头来,手指不由自主的抚向腹部。   黄松看着梅侍君心想,听说民间婆婆对媳妇都是极为挑剔的,虽说这妇人媳妇是公主,谅她也没那么大胆子挑出什么错儿,只是这婆婆毕竟是婆婆,也难保她心里没有什么花花肠子。于是黄松便对着梅侍君怒道:“你若并未苛待公主,我便不将你治罪,若你对朕有所隐瞒,让公主受了委屈,我定要治你个死罪!”   黄松说完这些,梅侍君听得脸色一下子白了!这虽说她并未苛待公主,但她对公主的态度也并没有多么恭敬。若是说了出去,谁也说不准皇上到底会不会治罪啊!   梅侍君想到这里,心里已经怕了,勉强跪在一旁。吴立善搀扶着自家夫人,脸上也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大家都没料到,黄三宝居然哭了!   三宝一落泪,黄松立马心疼的不得了。他连忙一手握住三宝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抚着三宝的背说:“莫哭莫哭,这是怎的了?难道是心中委屈,见到皇兄便忍不住落泪不成?”   黄三宝轻轻摇了摇头,带着朦胧水汽的目光看向了黄松,小脸儿委屈极了,看得黄松心肝直痛。就这样过了一会,黄三宝低着头,万分愧疚的说:“皇兄,都是三宝不好,三宝不是有意瞒着皇兄。只因婆婆她身怀有孕,却又实在是疼爱妹妹,竟瞒了有孕之事,不顾身孕每日前来陪我。我这个做媳妇儿的本不想她太过操劳,只是婆婆执意如此,还为妹妹服侍汤药,妹妹实在是感动不已。刚才见皇兄苛责婆婆,心中不忍,又不敢擅自将婆婆有孕之事说出来,这才流泪。”   黄松闻言,马上露出惊讶的神情,转头看向了梅侍君。最初他只是有些讶异这个年近五十的妇人竟然身怀有孕,后来想起此事找个太医把脉便知,不方便作假,定然不是谎话。接着,黄松心中便莫名涌上一股感动。想不到宝贝妹妹的这位婆婆居然对她这么好!   可见那些所谓谣言都是一些有心计的人瞎编乱造出来的!这驸马的亲娘对公主这般疼爱,怎么也算不上是苛待啊!   “好好好!”黄松拍着大腿连说了三声好,脸上的神情也从愤怒变得愉悦。大家见龙颜大悦,也都放松了神经。松了口气。   “亲家赶快平身!”这一转眼功夫,黄松看着梅侍君和吴立善就顺眼不少,笑着说。他转头又看到了驸马吴清栋,便认真嘱咐道,“你定要好好照顾公主,凡事小心谨慎,保她母子三人平安。若你能善待公主,朕就放心了……”   看着吴立善点头答应,黄三宝粲然一笑,依偎在哥哥的肩上说:“哥哥你就放心吧,有公公婆婆照顾我,自然是万无一失的。只是婆婆对我这么好,让我颇有些惶恐,总觉得委屈了婆婆……”   黄松听了这话,还能不知道黄三宝有何用意?他忍不住笑了,当即便赏赐下来,并对梅侍君多加褒奖,临走时又小心叮嘱,这才放心离开。   皇上驾临一事最终这样有惊无险的度过了,不但如此,吴家深得皇上肯定,被当即赏下一事也逐渐传开。而随之一同传开的,便是梅侍君老蚌怀珠,年近五十怀有身孕的事。   这消息一传出来,大夫人、二夫人可都要妒忌死了!不单是她们,城中那些世家夫人们表面上将此事讲为笑谈,背地里看到自家老爷搂着通房、妾室亲近,这心里呀,可别提多难受啦!   没想到得孕的消息竟然在这种情况下传了出去,梅侍君自个儿心里觉得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可是也不得不承认,这恰恰是一个最好的时机。而吴立善更是高兴,从这天起,他那害羞的娘子再也瞒不了自己有孕的事。吴立善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到处炫耀自己又要当爹,可以到处奔走为自家娘子采买补品物事,更可以全心全意的宠爱她,不必有丝毫顾忌。   又过了几天,太后娘娘居然下旨,召见了吴家大夫人和二夫人。两位夫人惊喜之余,心中也有些隐隐的不安。果然,太后李淑贤见到她们二人之后,便直截了当地问起谣言之事。大夫人和二夫人被太后三两句话问出了破绽,便又开始互相推卸起来,真真儿是丑态百出。李淑贤看不下去,将她们好生训斥一番,又罚她们在宫外凉地上跪了半个时辰,这才放她们回去。   大夫人、二夫人回来之后,好几日都吓得睡不着觉,这下子可算是全都消停了。只是这事儿到底也在世家夫人圈子里传开,她们二人反倒成了最大的笑柄。   大房那边,大夫人嫡次子吴清忠只好先在衙门里寻了一个小差事,安分守己慢慢干着。二夫人那边更惨一些,只因太后娘娘这番训斥,竟无人敢上门提亲。嫡出的二小姐趁机怂恿自家爹爹,允了心上人的婚事,成就了一段美好姻缘。   转眼又过了一段时日,吴家三房嫡出的三小姐吴清岚月份已足,终于到了生产的时候。消息传来的时候,梅侍君也捧着肚子在房内歇着,听见这消息马上便想去看看。只是她肚子也有七个月大,身子重了去不成,只得让自家夫君和另外三个女儿都去盯着些。   没想到,三小姐吴清岚虽然先前两年无孕,但这次生产却事事顺畅。还没有一个时辰,便顺顺当当产下一位小公子!   这可把梅侍君给高兴的不得了!三女儿吴清岚两年没怀上这事一直是梅侍君心里的一桩难事,如今吴清岚一举得男,她那讨人厌的婆婆这下子也不会再有什么意见了吧?好好好,真是太好了!   吴清岚那边事情一定,现在大家都日日盯着黄三宝硕大的肚子。如今黄三宝已经怀胎九月,再过几日,便就是她生产的日子了。   因为怀的是双胞胎,黄三宝的肚子简直是大的出奇。眼看生产的日子日益到来,皇上和太后自然也担心不已,早早便派了许多太医、产婆守在公主府中。吴清栋更是紧张兮兮,每日每夜随时查看。就怕公主要生产。   吴立善和梅侍君这两个做公公婆婆的,心里自然也是放心不下。尤其是梅侍君这个婆婆,心中除了对孙子的渴望,对三宝也是真心疼爱。见娘子这样忧心,吴立善干脆提议,不如让梅侍君也一并搬到公主府去算了。这样两个孕妇一起照顾,的确要方便许多。   这个主意一出,梅侍君和黄三宝都没有什么意见。于是梅侍君便搬到了公主府,日夜陪着黄三宝,等待生产的日子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生了!   就这样小心翼翼的又过了几天,三宝这一日突觉腹痛,眼看就要生产。产婆将黄山宝扶进产室,公主的侍女则立马派人通报宫中。皇上、太后和太妃娘娘虽不能亲自前来,但都派了要紧的人物守在产房之外,随时传递消息。吴清栋这个准爹更是紧张得不行,不停的搓着手走来走去。   吴立善和梅侍君两人站在一旁,看着儿子这般模样,不由得有些感慨。吴立善走上前去,轻轻搂住自己的儿子,低声安慰道:“不妨事的。公主她福佑天齐,一定能够平安诞下双生子。想当初我在你娘产房之外时,也与此时是你一般的心情。做男人就得经这一遭,你可懂得?”   吴清栋闻言慢慢点了点头,看着自家爹爹,神色苦痛的说:“听着她在屋里喊痛,我只想干脆不要生了,我们夫妇只这样过一辈子也好……虽说我也知道,此时恐怕也没这机会后悔,可我总止不住这样想。我这个做夫君的,总觉得有些对她不起。明明生儿育女是两人的事,可在这生死之间走一遭的却是妇人,老天岂不是不公平?”   听了儿子的话,吴立善不由得微微一笑。他微微吐出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你若能如此想,我便放心了。既然你知道这般不公,就理应好好善待你的娘子。不管她是公主也罢,是寻常妇人也罢,凡是女人,所求的不过是和夫君白头偕老,平安和乐安度一生。若你觉得有愧于她,那就加倍疼她宠她罢……”   吴清栋轻轻点头,目光只看着产房方向。产房中黄山宝的尖叫一声高过一声,吴立善忍不住浑身一颤,神色中多了一丝担忧。   “不妨事的,妇人生产多半如此,我当初也是这样。”梅侍君见儿子这般,不禁有些心疼,忙上前拉住儿子的衣袖说,“你呀,眼看就要当爹的人了,且要稳重些。这样,皇上和太后娘娘、太妃娘娘才放心将公主交与你照顾呀!”   吴家三小姐吴清岚因刚生产不几日,因此没来,其他三个姑娘可都已经到了。女人家心思细密,见状忙上前轻声细语劝慰吴清栋。吴清栋见爹娘姐妹这般贴心安慰自己,一颗跳动的心终于安定了些许,慢慢点了点头,目光只看着产房的门,神色平缓了许多。   就在此时,梅侍君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她的腹部竟然隐隐抽痛起来。   不可能吧?难不成腹中胎儿要在此时出生?梅侍君心中害怕,顿时冷汗直流。   方才公主着急生产,梅侍君心中担忧,也跟着惊惶失措了好一会儿。难不成是那时动了胎气?梅侍君心里嘀咕着,脸色也越发不好看。   吴立善如此疼爱自己的娘子,虽说此时心思系在公主那边,可还是看出了娘子脸色突变。他立马觉得有些不对,心中一惊,双手搀扶着梅侍君说:“娘子你赶快坐下!你也是有身孕的人,是不是感觉有些不适?”   “没事,我挺好。”梅侍君还有些嘴硬,只是脸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已经开始慢慢聚集。她现在已经觉得产痛十分明显了,难道这真是要生?   吴立善细心观察娘子的模样,心中觉得十分担心。他忙伸手将梅侍君揽在怀里,转头叫自己的长女吴清璇:“璇儿!快来看看你们娘亲!她这是不是要生了?”   吴清璇、吴清娣和吴清怡一听,顿时大吃一惊,神色马上慌张起来。还是长女吴清璇比较沉稳,立马寻来产婆,与两个姐妹扶着梅侍君到一旁的房中查看。   产婆看过之后,十分笃定的说,梅侍君这是真的要生了!   老天!公主还在产房中生产,如今梅侍君这个婆婆也要生产,这叔侄三人着急赶着同一天出来呀!这下可好,大家手忙脚乱,赶紧安排人手,将梅侍君所在房间也设为产房之内,安排下两名产婆为梅侍君接生。   吴立善现在不但要抱孙子,还要同一天抱上自己的老来子,顿时心绪复杂难以自控。瞧他那慌张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四个孩子的爹爹,反而比吴清栋这个做儿子的还要慌张。现在到轮到吴清栋来安慰鼓励吴立善了,他赶忙拉住慌张不已的爹爹说:“爹爹莫要慌张,娘亲会没事的……”   “我知道我知道,她一定会没事!公主也会平平安安,都会没事的!”吴立善嘴里这么说着,脸色却有些苍白,他用力又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安慰儿子也安慰自己说,“放心,今日可是咱们吴家的大喜事,天佑咱们吴家,一定会平安生下孩儿!”   父子二人互相安慰着,一同焦急地等候在产房之外。   又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黄三宝的产房之内突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吴立善与吴清栋父子闻声一愣,二人欣喜不已,相互安慰着搂在一处,喜极而泣。   等了不消多少时候,一个产婆满脸堆笑出门报喜。她将怀中襁褓递给吴清栋,高声说道:“恭喜驸马!公主诞下一位小公子!”   吴清栋抱着孩子,脸上露出一丝喜忧掺半的神色,拉住那产婆问道:“三宝怎么样?”   那产婆似乎看惯了这些,微微一笑便说:“驸马莫急,公主腹中还有一个。公主身子底子极好,生产应是无甚问题的。”   说完,产婆便风风火火回了产房之内。吴清栋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也不敢多问,只好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   虽是双胞胎,可吴清栋怀中婴儿倒也还算结实,哭声还算响亮。吴清栋默默凝视着臂弯中的孩子,心中突然笼上一层难以言说的感觉。他脸上慢慢浮上一丝微笑,口中喃喃地说:“我终于做爹了……”   看着儿子这样,吴立善感慨万分,他不禁又想起当初自己抱着初生婴儿的心情。他的手放在儿子肩膀上,儿子的肩膀是那么的结实挺拔,早不是襁褓里脆弱的模样。或许,人真的要在有了自己的儿女之后,才能够真正的长大。   父子二人呆呆停驻片刻,便听一旁的产室内又传出了动静。他们二人连忙向梅侍君那产室冲去,还未走到门前,就听那产室之内传来婴儿的哭声。   “生了生了!”吴立善高兴得像个孩子,比自己的儿子更要活泼跳脱。细细看去,他眼中竟然有了泪,这让他自己都有些好笑。明明是老来子,又不是头生子,怎么竟然这么激动呢?   过了一会儿,只见产婆抱着一个襁褓从产房内走出来说:“恭喜老爷,生了一位小公子!”   吴立善轻轻接过他的老来子。只见孩子小脸儿有些瘦弱,哇哇地哭着,看起来有些可怜,他不禁有些担忧,忙问产婆:“孩子怎的这般瘦弱?”   那产婆微微一笑,淡然说道:“这才八个月便产下孩子,自然是比那足月出生的要小些。只是老夫人年纪大了,此时生产倒也是好事,并未费什么精神。老爷宽心,令公子哭声有力,等好生将养些时日,过阵子便和寻常婴孩一样了,倒也不需担心。”   吴立善听了这才放心下来,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儿子,露出一个傻里傻气的笑容。   吴清栋见状忙说:“爹爹还是赶快去看看娘亲吧!公主这边有我守着。”   吴立善心里早就急得不行,耐着性子等那些产婆丫鬟清理完毕,产房门一开,他便冲了进去。   吴清璇、吴清娣和吴清怡三个姑娘都在里面帮衬着生产,如今见爹爹进来,几个姑娘禁不住一笑。吴清璇边笑边说:“妹妹们跟我走吧!莫要碍着爹爹娘亲说话。爹爹,女儿们在这里恭喜爹爹了!”   说着,三个丫头便连声说着“恭喜恭喜”,笑着走了出去。榻上的梅侍君被几个女儿调侃得脸红,羞得用手直挡脸,口中虽抱怨着,脸上却带着浓浓的笑意。   方才女儿们说,自己的老来子平安健康,梅侍君心中既感动又欣慰。现在见吴立善抱着孩子坐在榻边,笑吟吟看着自己,她顿时觉得自己这把年纪还要受这生育之苦,一切真都值了。   吴立善将已经哄睡过去的婴儿放在梅侍君枕边,轻轻握住了梅侍君的手。梅侍君忍不住羞涩一笑,用力的回握,告诉他,她很好。   吴立善用手指抚了抚自家娘子被汗水沾湿的额角,十分心疼地说:“真是辛苦你了……”   “这是哪里话?能为相公你生儿育女是我的福分。”梅侍君说完这句,又觉得这个年纪说起这话来未免有些酸,幸亏女儿们已经不在身旁。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侍君,能娶到你才是我此生的福分。”吴立善也忍不住说了几句酸话。不过这话虽然酸,但也是他心中的实话。   梅侍君听了这话禁不住有些脸红,她低头片刻,猛地想起黄三宝,忙问道:“对了!公主怎么样了?”   吴立善闻言又是一笑,他轻轻凑到梅侍君耳边说:“侍君,咱们有孙儿啦!” 作者有话要说:   ☆、龙凤胎   “真的?”梅侍君听了,顿时面露喜色,她赶忙细问道,“是两个都是孙儿,还是龙凤双胎?公主怎么样了?”   “如今只生了一个出来,腹中另一个还没生下来呢!”吴立善怕娘子担心,忙说,“不过产婆说了,公主身子好,估计也就是这会儿的事。”   “怎么?原来公主还在生产?”梅侍君听了这可有些担心了,伸手推了推吴立善说,“快去看看。”   “妇人生孩子,我们男人家帮不上忙。更何况,公主产房之外还有咱们儿子守着呢!”吴立善现在无论如何都不想离开娘子和新生的小儿子身边,握紧梅侍君的手说,“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娘子。”   梅侍君闻言脸上又是一红,口中说:“这也是,你一个男人家也帮不上忙。公主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是啊,黄三宝可是洛双双的女儿,自然是有福之人。梅侍君想起洛双双那简直是屌炸天的好运气,顿时觉得有些无奈又有些欢喜。她轻声的祈祷着说:“愿公主平安生下孩儿……”   “会的,一定会的!”吴立善握紧娘子的手,用万分笃定的语气说,“一定会的!”   黄三宝产房门外,吴清栋和三个姐姐们一起,在焦急和欣喜中又等待了半个多时辰,产房内终于再次传来了婴儿的哭声。吴清栋难掩喜悦,激动地握紧了长姐吴清璇的手,激动得热泪盈眶!   产婆带着大功告成的喜悦将孩子抱了出来,她满脸都是笑意,高声报喜道:“恭喜驸马,这次是位小姐!”   “龙凤胎!”吴清栋和三个吴家姑娘们都喜不自禁,二姐吴清娣忍不住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说,“弟弟你真行!如今儿女双全了!”   “这都是公主……是三宝的功劳!”吴清栋抹去眼角喜悦的泪水,看着那产婆紧张问道,“公主可好?”   “公主很好,她方才还问起驸马呢!”产婆心中感叹公主驸马感情融洽果然不是空谈,一边让开了路。   “快!快去看看公主去。”吴清璇见状,从弟弟怀里接过小婴儿,眼神冲着产房示意。   吴清栋早已按耐不住,递过孩子,便疾步入了产房之内。   产床上的黄三宝显得有些单薄瘦小,只是那一双美眸满含激动的泪水,充满了格外的喜悦。听到门口传来声音,她便缓过神来,转头看向了吴清栋。   “三宝不要动!”吴清栋见状,急急走到公主床前,坐在她身旁,手握着她的双手,难掩喜悦兴奋的说道,“三宝……咱们现在有儿子,也有女儿了!只是苦了你……你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生儿育女哪有什么苦也不苦?我挺好……”黄三宝羞涩的笑笑,撒娇一般的轻轻用脸蛋蹭了蹭吴清栋的手心说,“驸马,你高兴吗?”   “高兴!我自然高兴!”吴清栋此时又激动又感动,心中情感仿佛如潮水般的喷涌而出,他看着面前刚刚生产、面容在烛火映照下、仿佛自带母性柔光的三宝,忍不住轻轻弯下腰来,用额头抵住三宝的额头说,“咱们如今有儿有女,怎么能不高兴?只是三宝你不知道,刚才我站在产房外面等待,心里是多么着急!咱们现在儿女双全,以后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黄三宝听着夫君那种虽然幸福激动,但却带着一丝忐忑不安的语气,心里软软地说不出的舒服,脸上慢慢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红着脸看着吴清栋说:“两个哪里够?我还想生四个五个呢!驸马,既然你知道我吃了好多苦,那一定要好好宠我才行!等我能走动了,你要带我去逛逛那些我没去过的小店,去吃遍城中的美食,给我买那些好玩的物事……对了!还要带着咱们的孩子!可不能忘了他们……”   “好好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吴清栋此时心中喜悦无法比拟,他温柔地看着黄三宝说,“怎样都可,可你得好好养好身子才行。”   “我好得很!”黄三宝闻言,脸上露出一个美丽悦目的笑容,微微伸展开身体,急着想要坐起身来。   “哎呦,不要动!”吴清栋忙把三宝拉住,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柔声说道,“你乖乖在床上好好歇着,待会儿我让人抱咱儿子闺女来。”   “儿子长得像我,好可爱!可是闺女长相像你,有一点丑丑的……”三宝故作娇嗔地说,“我生怕她将来嫁不出去呢……”   “那怎么可能?咱们的女儿,一定最乖巧听话呢,一定有好些少年才俊抢着娶她!”吴清栋笑了,笑着笑着,他突然想起三宝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女儿,将来要嫁给不知哪一个臭小子,又觉得开始不舒服起来。   黄三宝愣了一会儿,看着吴清栋一脸纠结、舍不得的神情,恍然猜出了他心中所想,忍不住出声笑了起来。公主这么一笑,吴清栋这才想起女儿今日方才出生,要等到出嫁起码还要十七八年,这才忍不住自己也笑了。   吴家上下连诞二子一女,府中上下喜气洋洋,而身为公主的娘家,喜报自然第一时间传到了宫里。   听说三宝公主平安无事生下龙凤胎,黄松作为最疼爱她的哥哥,自然是龙颜大悦。太后李淑贤同样欣喜不已,公主生母嘉太妃洛双双更是喜极而泣。除了按规矩送来皇家贺礼,皇上还破格大加赏赐。而吴府三房上下,无论是给公主接生的产婆,还是门外传话的门人,统统都受到了加倍的打赏,好不热闹。   三宝公主所生的长子身体颇为康健,那后生的小女儿和梅侍君早产下的小儿子虽说身体相比寻常婴儿有些羸弱,但都还算健康。精心调养了几个月,便和寻常婴儿无异。且这三个孩儿个个可爱,凡是见到的,没有不喜欢他们的。   吴清岚的儿子比黄三宝和梅侍君的要早出生一些时日,因为是得了黄三宝的祝福才怀上这个儿子,所以她心底始终对黄三宝有些感激。得知弟妹黄三宝和娘亲梅侍君平安生产,她心里高兴,不禁有些遗憾没有和其他姐妹一同守在公主府。所以一调养好身子能出门,她便带着刚生下的儿子去了公主府,看看小侄子、小侄女和小弟弟。   榻上,四个差不多大的小豆丁笑闹着滚成一团,梅侍君在一旁看着看着,便觉得这场景真是好看的紧,怎么看都看不够!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三个多月过去,公主龙凤胎和梅侍君小儿子的百日宴一同召开。这事儿就连宫中的太后、皇上都十分重视,专门派了人来,前来恭贺的亲眷贵胄也是络绎不绝,一时间吴家风头无二。   百日宴过后没几日,太后娘娘便急着召梅侍君和黄三宝入宫。梅侍君知道太后娘娘和太妃娘娘定是想看孩子等急了,便将三个孩子齐齐带去。去往宫中的马车上不时传来孩子的笑声,一派欢欣。   太后李淑贤早早儿便等着,待看到这几个活泼可爱的孩子,顿时喜欢得不得了!她吩咐宫人将黄三宝、梅侍君和孩子们带入宫室之内,进了门便急急拉住黄三宝的手说:“公主如今也做了娘亲了!我着实为你高兴!”   这句话说得真心实意,颇有些激动难以自抑。黄三宝知道面前的太后嫡母对自己也是真心疼爱,并不比生母嘉太妃少几分,听了这话,顿时有些感动落泪,扑上去抱住太后娘娘说:“三宝如今也是人家的娘子了,太后娘娘您看,三宝一直照太后娘娘所教,安心做人家的好娘子,不知做得可好?”   太后李淑贤闻言,顿时有些百感交集,越发搂紧了黄三宝说:“好,极好。”她搂了一会,又淡笑着分开,上下打量了黄三宝一番,安心地点了点头。   面前的黄三宝还是一副毫无忧虑的笑模样,只是多了一些母性的光辉,那副娇媚可人的姿态,看起来甚至比从前还要美上几分?李淑贤突然开心的笑了,爱怜地轻抚三宝额边的鬓发。   也许人真的要等到有了自己的孩子才能够真正长大,太后李淑贤猛地想起自己当初生下长公主时的心情,又想起长公主平安诞下头生子时自己是何等的喜悦。看着面前的黄三宝,她心中突然多了一些感慨,感到说不出的欣慰。   看着宫里最小的孩子出嫁为妇,而如今亦为人母,李淑贤觉得自己真的老了。不过,人总是会成长、老去,但还好还有孩子,还有未来的希望。   转过身,李淑贤先后抱起黄三宝所生的一对儿女,在两个孩子脸颊上爱怜地亲了又亲,最后命人赏下了早就备好的一对金镶玉的长命锁,又特赐给男孩一套极讲究的笔墨纸砚,赐给女孩一匣子珠玉,以表达她对男孩的期许,和对掌上明珠的疼爱。   做完这些,李淑贤的目光便挪向了梅侍君和她怀中的小儿子。看着梅侍君抱着孩子,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上许多的幸福样子,李淑贤忍不住又是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她们的遗憾   梅侍君抱着小儿子站在那里,一会儿看看怀中的小儿子,一会儿看看黄三宝和自己孙子、孙女儿,脸上的神情笑意暖暖、温柔无比。她觉察到太后李淑贤转头看向了自己,不由得有些心中惶恐,垂眸移开了目光。只是她眉梢眼角那副幸福神态自然流露,就算是刻意克制,也仍然无法掩饰。   太后李淑贤看着她,回想着几十年光阴过去,感慨颇多。她吩咐宫女将黄三宝和她的一对双胞胎带去看嘉太妃洛双双,转身对梅侍君说:“有些话儿突然想说与你听,可好?”   李淑贤用这样的语气对梅侍君说话,直让梅侍君觉得有些惶恐。她赶紧点头应道:“太后娘娘有什么话只管吩咐,臣妾一定听从。”   “我哪有什么话要吩咐你?”太后李淑贤忍不住笑了,她慨然叹了一口气说,“只是今日见了你与三宝,恍然想起往事,想与你说说话而已。”   梅侍君听了这个,心里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她将自己怀中的小儿子递给一旁的宫女,冲李淑贤轻轻行了个礼,诚心诚意的说:“臣妾年轻时蠢笨,让太后娘娘操了不少心。如今想来,太后娘娘那时全都是为了臣妾好,只是臣妾心思愚笨,这才辜负了太后娘娘一片苦心。臣妾有句话一直想对太后娘娘说,如今臣妾能够安乐半生,多亏了太后娘娘的教导。”   这些话,是梅侍君心里的实话。当初的她实在是傻得很,平白让人看了许多笑话,若当初皇后娘娘不是李淑贤,而是一个心怀妒意、不明事理的,恐怕也就没有如今的梅侍君了。   太后李淑贤听了,脸上笑意愈加明显。她轻轻拉住梅侍君的手说:“咱们二人不如御花园里逛逛,赏赏春日景致,说起话来,也更显得亲近。”   这梅侍君怎能不允?她忙点了点头,便随太后李淑贤向御花园而去。   御花园中还是多年之前的风景,那花草树木虽年年春生冬没,如今看起来却并没有什么不同。梅侍君看着那隐约有些印象,实际上却感到无比陌生的景致,不觉有些怅然若失。   曾经的她是怀着无比热情来到宫中的,她还记得她当时的心情。那时的她对宠妃之路满怀希翼,是多么的自信满满,甚至竟敢妄想着得到皇上的全心宠爱,将当初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娘娘李淑贤拉下马来。如今想想,多么的可笑。   命运给了梅侍君一个大大的耳光,皇上并没有如她所希望的那样宠爱她。先帝对太后李淑贤,是出自对结发妻子的尊重;对太妃沈熙,这是出于怜惜和愧疚;对洛双双,更是真心的喜爱!就算是那个只和先帝有过一夜姻缘的庶妹梅月白,也因为有幸生下了一位公主,而成了先帝心里自己孩子的娘亲。   那梅侍君呢?从一开始入宫做采女,后来又阴差阳错被降为官女子,在先帝心里,梅侍君究竟是怎样的形象呢?恐怕在先帝眼中,梅侍君自始至终都是令他厌恶的,地位更是无足轻重,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   可是难道先帝就不是梅侍君生命中的过客?梅侍君心底又对先帝有多少真正的感情呢?   梅侍君扪心自问,她其实并没有爱过先帝。她之所以去争宠,去讨先帝的喜欢,只是想做人上人,想飞上枝头做凤凰,不过就是为了谋求自己在宫中的地位而已。就算当时在皇位上的换了一个人,梅侍君又何尝在意那究竟是谁呢?   所以梅侍君才领悟到,她当初所经历的那些挫折,其实是一种报应;而阴差阳错的入了宫又出了宫,对她来说其实算是一种很不错的结果。年轻时的梅侍君,被那所谓的荣华富贵和光明前程迷住了双眼,而竟从来都没有想过,陪伴着一个她不爱也不爱她的人过一辈子,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想到此处,梅侍君看向了身旁的太后李淑贤。虽然太后说要和她谈谈,此时却并未开口,而是微微有些怅然地看着面前的一朵花儿发愣,手指抚在花瓣上,深情温柔而自然。看着这么的李淑贤,梅侍君突然想张口问他,你爱先帝吗?如果不爱他,你是如何度过这一生的?   可梅侍君自然不能问出口,这是何其失礼又是何其荒唐的一句问话。但梅侍君看着面前的李淑贤,的确非常非常的想知道,自己曾经非常羡慕想要取代的这个女人,她这一生究竟过得幸不幸福。   梅侍君正在胡思乱想,然而面前的李淑贤却突然开口了。   “侍君,你不知道,我其实经常会觉得羡慕你。”太后李淑贤微微一笑,转头看着梅侍君说,“这些年来,我偶尔也会让人去查查你的消息,没别的理由,就是心里放心不下,想知道你究竟过得好不好……只是我却没料到,你的人生竟如此圆满。你和你的夫君在世家夫人千里那可是赫赫有名的,能够这样一夫一妇、白头终老,的确是旁人几世都修不到的福分。”   美食君微微一惊,脸上一红,赶忙说:“太后娘娘这是哪里话来?您这样尊贵的身份,竟开口说羡慕臣妾如此一个平凡妇人,真是让臣妾好生惶恐。”   李淑贤微微摇头说:“要看人这一世究竟如何?不要看他得到多少东西,因为得到越多就失去越多。转而言之,就算得到的再多,也不可能换回自己已经失去的东西。心中的缺口,要用什么方法才能补上呢?侍君,我说羡慕你,便是真心羡慕你,因为你心中不会留有遗憾,得到的是真正的圆满。”   “太后娘娘……”梅侍君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微微张了张嘴唇,心情激荡地抬头看向面前的李淑贤,不知该如何应答。   “起初见到你时,我只觉得你虽然身上满是世家女子的权力欲望,却难掩你骨子里的善良。”太后李淑贤慨然一叹,款款说道,“因着这份善良,我这才选中你进了宫。不为别的,只因你就算一心争宠,也断断不会违背自己的本性去害人。现在想来,你能够得到如此福报,也是理所应当。”   “太后娘娘真是过誉了……臣妾……”梅侍君心里又是一动,却依旧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得低头说,“太后娘娘母仪天下,又辅佐皇上执政多年,身份尊贵天命所系,自然是有福之人。就连宫中嘉太妃、梅太妃两位也是极有福分的,臣妾这般又算什么呢?”   李淑贤突然一怔,看着梅侍君苦笑道:“侍君,不知在你眼中,我可还是你记忆中那副模样?你不晓得,我手上也沾了血,也做了很多不愿做的事。这辈子过得辛苦,可无论如何辛苦,失去的东西可还是不会回来。我有时也会想,这样辛苦劳碌一辈子,究竟是为什么呢?”   李淑贤说到此处,突然愣怔着抚了抚脖颈上戴着的那块玉石。她看着面前迷人的春光,突然想起了那年春天她和那个记忆中的男子……可是那些都已经随着时光转瞬即逝,就像握在手中的风一样,怎么也抓不住。   梅侍君突然觉得无言以对,她看着面前的李淑贤,心里突然涌上一丝怅然若失。老太后如今已是六十有余的年纪,头发上微微有几丝白发,虽然看起来面貌精神,但确实已经不是年轻时的模样。   “侍君,”李淑贤从回忆中回过神,接着又说道,“你说嘉太妃、梅太妃两位也是有福之人,旁人看来的确如此。可我却知道,这宫中的女人无论得宠与否,到底都没有一个圆满的。若你听她们细细说起那些往事,就会知道,她们心中定然也是羡慕着你的。”   这样的话,梅侍君根本不知该如何应答,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面前突然面露感伤神色的太后娘娘。梅侍君突然有些恍惚,觉得年轻时自己没有看清、没有看懂的一些事情突然看懂了、看清了。她沉默片刻,什么也没有说。   李淑贤见她这般模样,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两人又随意说了几句闲话,她便允梅侍君退下了。   与太后告别之后,梅侍君心中的怅然感受一丝也没有减少,她看着满园的花儿发愣片刻,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唤她一声“姐姐”。   梅侍君转身回头,站在她面前的是她多年未见的庶妹--梅月白。   虽然梅月白按年龄还比梅侍君要小一岁,但此时看来,梅月白反而比梅侍君要老得快些。梅月白如今身份已是太妃,身旁围着好些个太监宫女,多年浸染,她身上也多了几丝贵气,年轻时的胆小和懦弱已经随着时间消失不见了……   见到梅太妃,梅侍君赶忙躬身行礼:“臣妾参见太妃娘娘。”   “姐姐何必多礼?”自上次见了一面之后,梅月白也有些时候没见到梅侍君了,今日在御花园中遇到梅侍君,她心里十分喜悦,早上前一把拉住梅侍君说,“姐姐快到我那里坐坐,妹妹可想姐姐了。!”   妹妹相邀,梅侍君何必推辞?姐妹二人如年轻时那般手牵手到了梅月白的寝宫、梅月白马上命宫女备下酒杯,要与姐姐对饮一杯。   几杯温酒下肚,梅月白脸上便已经红霞满面。她神色迷离地看着梅侍君,突然落下泪来,靠在姐姐的肩上说:“有夫有子,如今连孙儿孙女都有了,妹妹真是羡慕姐姐……”   梅侍君闻言微微一愣,满目怅然。 作者有话要说:   ☆、真正的圆满   “太妃娘娘你醉了……”梅侍君看着这样的梅月白,不由得觉得有些心疼。   “妹妹没醉,妹妹只是说了实话。”梅月白摇了摇头道,“妹妹这一辈子,虽说做了先帝的妃子,虽说有幸生下了二公主,但总觉得这一辈子空落落的过去……先帝他与我,只不过有那一夜露水姻缘。是老天善待于我,这才给了我一个女儿!妹妹自己心里知道,能拥有这些已经算是天大的福分了,可妹妹这心里,我这心里……”   梅月白突然间顿住,这些话藏在她心底好多年。从来没有对人说起,今天不知道是为何,见到自己的亲姐姐,便忍不住一股脑地将这些话说给她听。罢了,且由自己一次吧……   “姐姐,我也不知道这辈子究竟是如何过的……”梅月白拉着梅侍君的手,用那种怅然若失的语气说,“那夜我入宫赴宴,便从此再未回去过。我离别时娘亲看我的最后一眼,这些年一直在我心里挥之不去。可随着年复一年的这样过去,她的面容竟然也越来越模糊了……”   梅侍君看着面前的梅月白,突然有些无言以对。也许今天,她的任务就是倾听,什么都不必说了罢……   “做了皇上的妃子,想要见娘亲一面也是难上加难。”梅月白微微带着一丝哭腔说道,“娘亲死去有一个月,父亲才托人入宫告诉我。像我这样的庶女出身,就算是招亲眷入宫也轮不到我亲娘的份儿!”   “不要哭了……”梅侍君将梅月白轻轻搂入怀中,像一个普通的姐姐待妹妹那样,拍着她的背安慰着。   梅月白叹了口气,略有些安慰地说:“所幸我还有二公主,如今她膝下也有一子二女,虽然不能常见到她,可我也算是放心了。只是妹妹到底比不得姐姐,膝下有四女一子,如今又生下了老来子,三宝公主又诞下了龙凤双胎。而姐夫对姐姐更是疼宠专爱,就连我也常听那些夫人议论姐姐与姐夫,妹妹听着,真的是好生羡慕呢!”   梅侍君闻言,心里有些难过,她见周围的宫女全都回避了出去,一旁无人,便忍不住轻声问道:“月白,你这丫头,究竟有没有对谁动过心呢?”   梅月白脸上突然露出了茫然失措的表情,她愣怔片刻,摇了摇头苦笑着说:“这一辈子,我心里记挂的除了我爹我娘还有姐姐你,对我最重要的就是二公主了。至于心仪之人,恐怕我还没遇到,就已经错过了罢……”   梅侍君一时心中真的是说不出的感受,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羡慕这个妹妹,羡慕她如此轻易就能够成为皇上的妃子。如今看来,这实在是难以言说的一种痛。梅侍君甚至有一些愧疚也有一丝庆幸,幸亏她不是那晚的梅月白。   巍巍宫墙之内,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生活着,这日子过得再怎样高贵也罢,无论如何都算不得幸福。   梅侍君搂着梅月白轻声安慰她几句,又说了一些宫外的趣事来逗她开心。等喝完了桌上那壶酒,梅月白便彻底的醉了。   将梅月白轻轻放在榻上,梅侍君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中感慨颇多。她轻轻惦着脚尖走了出去,告诉梅月白的宫女让她们好生照顾喝醉的主子,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梅月白的寝宫。   梅侍君突然想见到洛双双,现在就想见到她。   洛双双的寝宫并不远,可想而知,洛双双和梅月白的关系一辈子都很亲近。这也难怪,宫里能够和她们两人说上话的,确实也没有几个。相对而言,宫中另外一位荃太妃就更可怜,因为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到了洛双双的寝宫,三宝也在那里。洛双双听说梅姐姐来了,亲自走出来迎接,一把抱住梅侍君笑着说:“恭喜梅姐姐,祝贺你喜得贵子!小外甥在哪里?快让我抱一抱!”   孩子留在太后那里了,梅侍君只好无可奈何的解释。洛双双看起来有一点失望,不过很快便又笑着说:“下次可一定要带来给我看看!姐姐快进来,我们说说话!宫里好寂寞的……”   有些欣慰也有些好笑,梅侍君任由洛双双拉着自己的手来到卧房之内。她与洛双双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那一年,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相处的那段时光。   三宝正抱着孩子说笑,见梅侍君到来,赶忙站起身笑着问好。坐下没多久,宫女便将各式各样的点心摆满了一桌。梅侍君有些忍不住的想,果然洛双双和旁人不同,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无忧无虑的。   然而她却没料到,洛双双突然拉着她的手轻声说了一句:“梅姐姐,双双还真是有些羡慕你呢!”   梅侍君微微有些惊讶,抬头看向了洛双双。洛双双叹口气,有些懊恼的说:“姐姐你这么大年纪还能够生下孩子,真让人羡慕不已。可惜现在就算是我想生,也没有办法……”   说着,洛双双脸上便露出一丝哀伤的神情,梅侍君猛然想起,先帝也已经离开这么多年了。   看来洛双双确实是真心爱着先帝的。只是她爱的人不幸身为帝王,她永远得不到一份儿完完整整只属于她的爱,也同样连白头终老都做不到。   不过洛双双的悲伤也就只有那么一小会儿,她很快调整心情,笑眯眯撞了撞梅侍君的肩膀凑趣的说:“现在我真的也好想有个小孩子呀!可是就连我最小的女儿都已经出嫁到你家,。想想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连她也做娘亲了,可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母妃!”三宝在一旁听着,忍不住不愿意的撅起嘴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洛双双见逗得女儿生了气,自己反倒笑个不停。梅侍君看着这对没大没小一般胡闹的母女,也有些无奈的笑了。   “梅姐姐,你还真是有福气。”洛双双突然笑着说,“你有夫君疼爱,有儿女绕膝,如今就连我最可爱的三宝都成了你的媳妇,姐姐还真是幸运。”   梅侍君微微一楞,却也随即笑了,她认真的点了点头说:“我的确是幸运……”   快乐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出宫的时间一到,就算再怎么不舍得,也要离开这巍峨宏大的宫门。   在送她们出宫的马车上,梅侍君突然想起了她生命中所遇到的那些女人。她恍然发现,那些她曾经恨过、妒忌过、羡慕过的女人,却没有一个能比她幸福。   自己的庶妹梅月白,当初阴差阳错成了先帝的妃子,让自己何其妒忌。可是如今如何呢?梅月白无爱无恨的度过这一生,高贵身份带给她的是白开水一般平淡的生活,这无论如何也算不得幸福。   自己的庶姐梅月白,“幸运”的得了那桩被自己无情推出去的婚事,可那看似令人艳羡的婚姻却带给她一生的伤痛。   洛一一一介舞姬,却能够凭着妹妹的关系封侯获赏,一下子跻身贵族行列,不知令多少人艳羡。可她偏偏是欲求不多的那种女人,并不在乎那些权势富贵。她虽然有一个真心相爱白头偕老的夫君,可是却被迫告别了她曾经热爱痴迷的事业,这在她心中始终是一个遗憾。   刘惜玉那个恶毒的女人,年轻时她是多么的张扬跋扈。就是因为她的阴谋算计,梅侍君脸上才多了三道疤痕。可是梅侍君却没法恨她,因为她年纪轻轻的便成了寡妇,到如今孑然一身,早已经得到了报应。   沈熙又怎样呢?虽然曾经盛宠一时,可是那最终却只是水中月、镜中花罢了。她深爱着先帝,可先帝对沈熙到底也只有利用和愧疚而已。如果让沈熙选择,她一定不会想再做皇妃,去追求那根本不切实际的宠爱。   就算是李淑贤,尽管贵为皇后,先帝死后又辅佐幼帝成为太后,身份何其何其尊崇,可她心中依旧有一丝缺憾。虽然她一向心地豁达,凡事都能看开,但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失去的东西再怎样也回不来,无论如何都不算圆满。   而洛双双呢?她爱先帝,先帝也真心宠爱她。可就算她是先帝最爱的女人,却自始至终都得不到一份完完整整的爱情。而她所爱的人,到底还是中途弃她而去,不能和她白头终老。   那么,梅侍君扪心自问,真正的圆满在哪里呢?   马车停下,一双手掀开了轿帘,胡立善站在马车前,微笑着看着她,向她伸来一只手说:“侍君……”   梅侍君恍然从思绪中惊醒,她抬起头来,脸上慢慢露出一丝平淡温暖的笑容,凝视着自家夫君那双如墨般漆黑的眼眸。   真正的圆满,原来就在这里呢……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